看着她莹白纤细的手指,不停的拨弄那根野草,弄得他心头发痒。
两人意见一致,叶晚棠收了针,躺回谢诗蓝身边休息。
官差照例起得比鸡早,挥舞着鞭子,发出一道道令人心惊害怕的响声,催促着犯人们起来。
不远处,传来一道急促的尖叫声。
“啊啊啊——”
叶晚棠伸了个懒腰,眼含笑意淡淡的看过去一眼。
没想到,孙思巧命那么硬,兽用麻醉便是身体健硕的男子用上,也得昏迷个两三天的。
孙思巧是生生被痛醒的。
她刚起身的时候,一个踉跄,差点摔到溪流里去。
紧接着腰间传来剧烈的钝痛,疼的她身体像是要裂开一样。
她心头暗叫不好,同时觉得疑惑,明明昨晚她是在跟谢安晨说话,怎么无缘无故晕了过去?
身上还那么奇怪,难道她被人给……
孙思巧惊慌失措的掀开衣服,满身青紫的痕迹,让她眼泪落了下来。
不过片刻,她又发现,裤子没有被人动过。
心稍稍放下来几分,她又摸到衣服里的夹层,里面除了五皇子的书信,空空如也!
她保命用的五十两银票,没了!
那可是五皇子给她的!
孙思巧再也忍不住,尖声大叫起来。
官差不悦的揉了揉耳朵,走过去,一鞭子落下。
“叫叫叫,叫魂呢!”
“官爷,官爷,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孙思巧拖着一身狼狈,抱住了官差的腿,也顾不上自己的脸。
“我的银钱,五十两银票被人偷了!队伍里有小偷,还请官爷彻查!”
官差用力踹开她,嫌恶的拍了拍靴子,“自己的钱,自己不管好,丢了能怪谁?你以为你现在还是千金大小姐?你喊冤别人就得帮你查案?呸!也不看看自己什么鬼样子。”
“在流放路上,自己丢了东西,自己负责,没人会帮你们追回或者做主,赶紧滚起来赶路,否则老子抽死你。”
说着,官差手下也是一点不留情,几鞭子打在孙思巧身上。
一大清早惨叫连连,还有好戏看,犯人们个个精神抖擞。
没一会儿,去小溪边洗脸的谢诗蓝也发现了异常。
“安晨!你的脸、你的头……”
众人又被这边吸引了目光。
听到惊呼声、吵闹声,谢安晨悠悠转醒。
他扶着脑袋,嘴上倒吸冷气,“嘶——我的脸好痛,我的肚子也好痛……”
奇怪,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他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
谢安晨清醒过来,察觉到身上的异样,立马跳起来检查。
当他趴在小溪边,看到自己的猪头样,吓得摔了一个大屁股墩子。
“阿姐,阿姐!”
“我的脸,我的脸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他大喊大叫的动作太大,牵扯到了脸上的肌肉,疼的他眼泪浮起。
但身为男人的尊严,又让他瞬间收起声音,逼回泪水。
此时谢安晨是既疑惑又愤恨。
到底是谁偷袭他?
要是让他知道,绝对不会让对方好过!
谢诗蓝心疼的快要碎了,她小心翼翼的捧着弟弟的脸,无助的看向叶晚棠,“晚晚,你能不能帮他看看?这副模样,不会有什么内伤吧?”
最要紧的,还是弟弟的脑子。
本来就不够聪明,要是再伤到……以后不会变成痴傻儿吧?
事情是她干的,面对谁叶晚棠都不会心虚,唯独面对谢诗蓝时,她摸了摸鼻子,迈步走了过去。
佯装仔细查看了一番,掏出一把子有点消肿去淤的草药,“没什么大问题,下手之人还是留了几分情面,比较仁慈,没打出内伤,都是皮外伤,淤血看着严重,实则消肿之后,就问题不大了。”
谢诗蓝对她的话毫不怀疑,赶紧接过草药,用力的推了谢安晨一把,“臭小子,还不快谢谢你嫂嫂?”
他们谢家,能有晚晚这样的儿媳妇,真是有福气。
从前她对晚晚的认识,全是误会!
晚晚不仅有本事,坚韧强大,还有一颗不计前嫌的心。
谢诗蓝越来越觉得,叶晚棠就是上天赐给谢家的福星。
同时想到二弟那些不尊重人的行为,气上心头,照着他高高肿起的腮帮子拍了一巴掌。
“啊!”谢安晨疼的浑身汗毛竖起,他连滚带爬的远离两步,“阿姐,你干嘛?”
“我让你跟你嫂嫂道谢!”
“我……”谢安晨看着那把草药,心里五味杂陈,一时间还无法接受。
尤其是,他很心虚。
昨天晚上才说了那样的话。
今天又要承人家的情。
谢安晨怪怪的看了叶晚棠一眼,不情不愿的吐出一句,“多谢。”
这女人,真是奇怪,明明跟他水火不容,竟然还愿意给他治疗?
一定是装的!
她肯定是碍于阿姐在场,装出一副好心的模样,害怕自己的真实面目,被阿姐发现。
没错就是这样!
谢安晨眼中的复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和平常一样的嫌弃。
叶晚棠也懒得理他,他的皮太厚了,下回她一定不会亲自上手揍。
倒是可以借用一些狼牙棒之类的工具。
反正她前世储备的物资,应有尽有。
冷漠的翻了个白眼,叶晚棠优哉游哉转身离开。
收拾好东西,继续上路。
除了昨晚被暴揍的两人,其他犯人休息的都挺好,也渐渐适应了如今的赶路强度。
脚皮子上都磨出了大大小小的茧子,容不得他们不适应。
与其怨天尤人,还不如表现好一点,说不定能从官差那拿点好处,让日子过的更好一些。
反正从前的日子,是再也回不去了。
队伍里还是有醒目的人存在。
赶了一上午的路,中午在一个小村落外歇息。
刘奔也是不想惊扰了村子里的村民,打扰到普通老百姓的生活,所以才不让队伍进村。
他只派出官差,进入村子里,跟村民们买一些吃的和用的。
叶晚棠找到刘奔,商量一番后,对方松了口,同意让犯人们派出几个代表,进村买粮食。
她那么做,只是为了让自己空间里的东西走一下明路。
进入村子后,叶晚棠随便转了一圈。
京城脚下很普通很偏僻的一个小村子,没什么特别之处。
村民们的日子不算富裕,倒也安宁祥和,家家户户靠双手辛勤耕种,也能保证一家老小的吃穿用度。
看到她身上穿的衣服,村民们都有意无意的躲远几步。
他们只是普通小老百姓,自然不愿跟朝廷的官爷和犯人扯上半点关系。
有几个犯人代表挨家挨户的询问有没有吃食出售。
有的人家想也不想,闭门关窗,一个字也不愿意交流。有的缺钱用的人家,正好家里也有点余粮,便拿出来,换了银子。
各取所需,犯人们也没有惹事。
叶晚棠远远的跟在后面,假装进入一家买粮食,闪身躲入篱笆墙下,从空间里取出一点绿菜叶子,还有几个鸡蛋和一只宰杀好的土鸡。
米面之类的,上回在小镇买的还有,她暂时不用补充。
算着时间,她提着东西走出来,惹得几个犯人代表眼热。
他们也看见村民家有蛋有肉了,但舍不得买!
从前一只鸡的钱,在他们眼里还不如一杯茶值钱呢。
奈何今时不同往日,他们手头的钱都要紧着用。
不能铺张浪费。
否则往后那么长的日子怎么过?
可是他们也好想能像叶晚棠一样,花钱不眨眼!顿顿吃肉!
有些心里不平衡,恶毒的想:你就浪费吧!往后那么老长的日子,等你的钱花完了,就只有羡慕老子的份儿了!
可惜他们都不知道,叶晚棠空间里的财富,已经够她挥霍一辈子了。
别说买点肉,就是买他们祖宗十八代的命,都绰绰有余。
越过几个犯人,叶晚棠目不斜视的往回走。
刚经过村口的时候,旁边被人暴力砍掉的两棵树,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走上前,拇指指腹轻轻擦过树干的横截面。
刀口干净利落,显然是被削铁如泥的刀砍掉的。
普通老百姓家里用的砍柴刀、猎刀以及菜刀之类的,绝对不会有那么大的威力。
这更像是武器所致。
眸光落在地上厚厚的尘土中,叶晚棠沉思片刻,心里有了一个计划。
虽然跟谢渊北约定好了,在京城地界内,不到万不得已时不轻易出手。
但她从来都不是默默忍受的性子。
尤其是,她最讨厌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
即便不能除了那人,她也要给背后之人一点苦头尝尝。
让他们知道,监视她,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刚回到队伍里,叶晚棠就被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
官差那边好像又出了岔子。
算算时间,她留在陈弧身上的药也该发挥作用了。
特地间隔了几天时间,更不容易被人抓住错处。
叶晚棠微微一笑,恣意张扬,转身回到谢家休息的地方。
“阿娘,有新鲜的大母鸡!好棒!”
前一秒还在逗锅里小鱼儿的谢灵儿听到声响,起身噔噔噔的跑过来,主动接过叶晚棠手里的东西,毫不吝啬的拍起了马屁。
也不是小丫头阿谀奉承,她哪懂得这些东西,她是发自内心的觉得叶晚棠厉害。
每次一出去,都不会空手而归。
其他犯人过的什么日子,跟她们的天差地别,小丫头可是很敏感的察觉到了。
“阿娘,灵儿给你捶捶背,捏捏肩膀,刚刚姑母教我的。姑母说,爹爹以前很累的时候,姑母都会这么做,能缓解疲惫呢。”
谢灵儿将食材放到干净的地方,挥着小拳头,拉着叶晚棠坐下。
叶晚棠也没有拒绝她的一片好意,顺势坐下,享受了起来。
目光一瞥,叶晚棠看到谢渊北病恹恹的躺在树下的干草上,阳光透过稀稀疏疏的树叶,洒下点点光斑,照的他本就白皙的肌肤更加夺目。
而一直照顾在左右的谢安晨,此时不见了身影。
叶晚棠猜测,他今天拿到外敷的药,肯定是迫不及待的去跟孙思巧分享了。
也好,那些药里,她还加了别的料,跟孙思巧身上其他药碰撞,会起到一些意想不到的效果。
“阿姐,昨晚吃的烤肉,有些上火,中午我们煮点鸡汤,加点清热的草药。”
谢诗蓝最近也在学着做饭。
她本来是会的,只是最近十年,都鲜少下厨。
偌大的谢府,靠她一个人撑着门面,打理人际关系,各种事务让她抽不开身。
再说了,府上光是厨子都有十几二十人,也没有她发挥的空间,倒是让那些烹饪技术生疏了。
如今,她决心要重新拾起。
不能什么事都让叶晚棠做,她也得出一份力。
“好,晚晚你跟我说要怎么处理,交给我来做,你也休息一会儿,虽然我做的可能不好吃,但你得给我点表现的机会,否则我感觉自己太没用了。”
她拿起锅。
叶晚棠掏出一个竹筒子,把锅里的两条小草鱼倒入竹筒里,两端挂上绳子,挂在谢灵儿的脖子上。
“这是你的小鱼,你要自己照顾好了。”
谢灵儿如获至宝,捧着竹筒子保证道:“阿娘放心,我会把小鱼儿养大,到时候,你一条,爹爹一条!”
叶晚棠哑声笑了笑,“那姑母的呢?还有你小叔。”
“灵儿下次再抓两条,姑母一条,灵儿一条。”她瘪了瘪嘴,“小叔没有!”
“为何没有?”
“小叔不听话,不懂事。他对阿娘坏!爹爹教过我,人做错事,就要接受惩罚,这是灵儿给小叔的惩罚,罚他没有鱼吃。”
叶晚棠被她略显幼稚,又带着认真的话暖了暖,手指撩起小丫头散落在脸颊的头发,“灵儿乖,对做错事的人,就该这么干!你可不要学你小叔,太蠢了。”
“哼!还好意思说别人,背后嚼人口舌,难道就是太傅府的家教吗?”
话音刚落,两人身后传来一道冷哼。
谢安晨欠揍的猪头脸出现,被揍得那么狠,他也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不对之处。
他动作粗鲁的丢出一小袋糙米,正好落入叶晚棠怀中。
“这是付你的药钱,我跟你两不相欠。”
叶晚棠略一挑眉,“你进村换的?哪来的钱?”
他身上最值钱的宝贝,可都当出去了。
“你管我?反正不是偷不是抢,小爷凭本事买来的粮食,你少管闲事。”
“我懒得管你,你就是死在我眼前,我都不带眨眼的。”
叶晚棠掂了掂糙米,“本来那些药,我只当给狗用了,不过既然你有东西抵债,自是最好。”
“你!”谢安晨牙齿咬的咯吱作响,他就知道,这才是叶晚棠的真面目。
今早给他药,只不过是装给阿姐看的。
哼,他一定会揭穿她的真面目。
他狠狠甩手,转身离去。
生活做饭之时,叶晚棠余光瞥到,谢安晨在啃胡饼。
她目光略深,垂眸看着布袋子里的糙米。
只有拳头那么大的一小包,刚够她一个人吃一顿。
不过对于身无分文的流放犯来说,想赚到这些,也非容易之事。
“这是……安晨给的?” 谢诗蓝从火堆前抬起头,看到一捧糙米,目光怔愣一瞬。
顿时心里酸酸涩涩的。
“方才听见刘官爷说可以进村跟村民换粮食,安晨放好渊北后,就去找官差借了砍刀,进到树林里,砍了几捆柴禾,背着进村。这些糙米,想必是他用柴禾换的了。”
谢诗蓝说着,眼中有几朵晶莹微闪。
转头,她快速抬手抹了抹眼角。
手上沾着一点灶灰也被带到脸上,被泪水晕开,登时像是从灶里刚钻出来似的。
谢诗蓝解释道:“晚晚,你别多心,我说那些不是为了给安晨说情,他对你存有误会,是以一路上态度恶劣。那确实是他的错,无可否认,他也必须要为自己的错误买单。尤其他更该明白,一家人要团结,流放路上,一米一汤都来之不易,如今想要什么,都得自己去争取。
我只希望你别太生气,他本性还算好,日后等他醒悟时,我定要让他好好跪在你跟前,向你道歉。”
“你千万别气坏自己。”
叶晚棠摇摇头,“我若是跟他一个不懂事的小屁孩斤斤计较,迟早得气死自己,放心吧阿姐,我知你待我真心。”
从前在瑞王府,谢诗蓝虽然不喜原主,但从未表露过。甚至帮原主在下人面前立威,在外人面前维护过原主。
不管她是出于爱屋及乌,还是为了谢家的颜面。
总之那些帮助,都是真切的。
叶晚棠还能感受到原主残留在身体内的一些微弱的情感。
原主死前醒悟,肯定对这位大姑子心存感激和愧疚。
第44章 蘑菇有毒
“晚晚,从未和你说过,这一路上,真的谢谢你。离开王府我就不中用了,若是没有你撑起我们一家子,我们早就被人踩在脚底,过的苦不堪言了。”
谢诗蓝又擦了擦脸,脸上更脏了。
谢灵儿咬着嘴唇,憋了好半天,最终还是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姑母的脸,好像小花猫!”
谢诗蓝一怔,下意识抬手想摸脸,又停住,闹得一阵脸红。
叶晚棠也不由得轻笑几声,“阿姐去洗一洗吧,我来看着火。”
“还有我,姑母,我也学会烧火了。”
谢诗蓝窘迫的起身,往小溪边去。
这时,刘奔手下的山羊胡官差匆匆小跑着过来,“叶氏,我们头儿请你过去一趟。”
终于等来了。
叶晚棠起身,拍拍裤子上的尘土,收起了那一小包糙米,转头对谢灵儿吩咐道:“刚刚说学会烧火了,现在交给你一个任务,看火,若是火灭了或者烧糊了菜,中午就罚你没饭吃。”
谢灵儿顿时严阵以待,“是,阿娘!我一定会看好的。”
叶晚棠这才不紧不慢的跟着走了。
来到官差休息的地方,果然看到陈弧躺在干草上痛苦呻吟,他脸色虚弱苍白,嘴唇则呈现淡淡的紫色,脖子上青筋暴起,显然在极力承受着痛苦。
尤其怪异的是四肢,不停的抽搐着,发抖着。
“叶氏,你快看看,陈弧是怎么一回事?好端端的刚吃完午饭,突然就发作了。也不知道他是病了还是中毒了,问他哪里不适,他只一个劲儿的说四肢剧痛。现在这副样子跟要死了似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刘奔蹲在陈弧身旁,紧拧着眉头,又是嫌弃又是紧张。
陈弧这家伙,好吃懒做,嚣张跋扈,不是个好东西,如今才走了几天,又状况百出。
刘奔真是后悔,当初哪怕冒着被降职的风险,他也不该松口让上头安排陈弧进入押送队伍。
万一有个好歹,他说不定还要被陈家怪罪。
真是哔了狗了!
左一个宋家,右一个陈家。
他到底是押送官,还是奶娘?
一路上要照顾两个少爷。
宋少轩还好,人勤奋,是真心来学东西做事的。
“对了,刚刚他还将中午吃过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刘奔指着地上一个小土堆道。
实在是那味道太熏人了,所以他让人先埋了起来。
叶晚棠微微颔首。
陈弧的情况没人比她更清楚,不过还是得装一装样子。
她蹲下,又是把脉又是扎针的检查了一通。
“叶……叶……害……死!”
神志不清的陈弧眼睛强撑起一点缝隙,当他看清身边人时,恨得快要吐血。
绝对是叶晚棠害他!她给他用的药有问题!
陈弧其实也拿不出证据,但他就是有股直觉。
叶晚棠装作听不见,面上坦然,“刘官爷,敢问你们午饭吃的什么?”
刘奔想了想,“弟兄们从村民那换来了一点野山菌,打了两个鸡蛋下去煮了汤,主食就是常吃的馒头,也没别的了。
应该不能是食物出了问题吧?我们那么多人都吃了,一点事都没有。”
一个瘦弱得跟猴子一样的官差小声说道,“头儿,我们陈哥他没吃馒头,从村民那换来了两个鸡腿和糙米……”
刘奔瞪了那人一眼,暗道陈弧这王八羔子倒是会享受。
“还有呢?”
“没,没别的了。”
刘奔这才看向若有所思的叶晚棠,目光询问。
叶晚棠从容自若,让一个官差端来了没吃完的汤,折断树枝在里面翻了翻。
“就是跟食物有关,你们吃的蘑菇,这一锅还没完全煮熟。有一些蘑菇生食不会有问题,煮熟了吃也没问题,唯独半生不熟的时候,会产生毒性。”
众官差喉间一紧,纷纷确认自己吃的蘑菇有没有煮熟。
大家都怕中毒。
毕竟陈弧刚刚满地打滚,哭爹喊娘的样子,看起来痛苦极了。
“这是陈大人单独用的锅,头儿,咱们其他人都用的大锅,我亲自看着煮的,保证煮熟了。”
听了收下的话,刘奔才稍稍放心,再看向陈弧从鼻间冷哼一声,“让你们陈大人爱搞特殊,非要彰显自己的尊贵是吧?这下好了,自找苦吃。”
陈弧的几个弟兄都低下了头,不敢说话。
刘奔问道:“叶氏,那这症状可有药可解?”
“能解,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刘奔眼中骤然流露几分不悦。
他不喜欢那种,要求着犯人的感觉。
其他官差更是,他们都觉得叶晚棠胆大包天,不知好歹。
认不清自己的身份?还敢跟老子们提要求?
“放心,我不会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只是想跟刘官爷换一个东西,等价交换,你不会吃亏。”
叶晚棠食指和中指夹紧银针,光落下来,针尖折射出一道刺眼的光芒,晃了众人一眼。
官差们呼吸收紧几分,总感觉这女人不动声色,却浑身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他们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犯人。
刘奔思索片刻,还是道:“行,只要不是太过分,本官答应你。”
不怕她有要求,其实更怕她没要求。
人情债最难还。
“好。”
叶晚棠弹指间,几根银针唰唰唰的飞出,准确无误的落在陈弧手臂上的穴位。
施完最后一针,叶晚棠素白的手轻轻在针头上划过,所及之处,银针微微发颤。
刘奔不自觉的瞪大了眼睛,他虽不通医术,但隐隐有预感,这一手绝对很牛逼!
因为他从诸多太医手中,都没见过那么牛逼的针灸之术。
半柱香后,叶晚棠差人拿出匕首,锋利的刀尖在陈弧手腕薄薄的皮肤上划过,鲜血就跟穿线的珠子一般,连续滚落,砸在地上裹了一层灰尘。
刚开始,血液是正常的红色,渐渐地,变成了暗红色,这明显就是中毒的症状。
刘奔更加震惊的看向叶晚棠,心中的信服更甚。
他原本还有点怀疑,现下,根本不敢质疑叶晚棠半分。
等暗红色的血液流进,再次恢复成鲜红色,叶晚棠才给陈弧包扎上药。
翻手之间,十几根银针悄然消失。
众人只以为被她收入袖中,没做他想。
“这就行了?”
“没错,方才我用针灸压制毒性,再以针轨为引,引出了那些毒素,陈官爷如今身体除了虚弱一些,没有别的问题了。”
可不是虚弱吗?她故意放了陈弧将近两百毫升的血。
虽说成年男子一次性献血四百毫升都没什么问题,但是陈弧接连中毒,身子虚弱,放两百毫升,也算要了他半条命了。
蘑菇有毒的说法,是叶晚棠胡诌的。
陈弧身体里的毒,是与她上次给的药产生了反应,造成二次中毒。
跟吃食半点关系没有。
她本来还准备了别的说辞,没想到那么巧,陈弧中午吃了蘑菇。
蘑菇种类繁多,有毒的没毒的哪能完全分得清。
是以官差们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刘奔也没怀疑什么,带着叶晚棠走到旁边,“叶氏,你想要什么?”
“刘官爷,昨儿个谢安晨是不是拿了一块玉佩来换药了?”
“谢安晨?玉佩?换药……”
刘奔认真想了想,忽而灵光一闪,伸手探入衣领中,取出一个翠绿的玉佩,“你是说这个?”
叶晚棠打量了下,看到上面刻着一个飞白书谢字。
“没错,那是我婆母和公公给后辈留下的唯一的念想,奈何二弟不懂事,轻易就拿出来当掉了,还请刘官爷给我一次机会,让我用等价的东西交换回来。”
听她说起谢渊北的父母,曾经家喻户晓的镇国大将军夫妻,刘奔神色一阵恍惚。
他对谢家世代忠烈很是钦佩,对谢渊北各种不败传说更是敬仰。
想当初,镇国大将军是一等一的铁血战士,他的妻子也是巾帼不让须眉。
夫妻俩一个比一个英勇,替南越国打下无数胜仗,收复了许多曾被割让的城池。
所有南越人都知道,谢家除了谢二叔一房,个个都是铁血忠正的好人!
只可惜,镇国大将军和妻子在最后一场战役中,因为粮草和援兵支持不及时,以血肉之躯守护城门,双双殉国。
光是听人口口相传,都能想象到两千人对抗两万人的惨烈战况。
刘奔深深叹息一声,“谢家二房是孬的,你们那个二弟,只希望别学了那些不好的去,平白毁了你公婆的名声。
这是昨晚队里的弟兄孝敬我的,当时我也不知道是谁的对象,就收了下来,现在还给你,那臭小子不懂事,就好好管教,父母的遗物岂是能随便拿出来的?”
叶晚棠也不是专门为了谁,她只是可惜了镇国大将军夫妻的心意。
前世她无亲,从没有感受过亲人之间的感情,更别说父母了。
即便没见过,也能感受到镇国大将军夫妻对儿女们的爱意。
她想着,还是把二老的东西留下来吧。
大不了以后拿来敲诈勒索一下谢渊北。
“多谢刘官爷谅解,我这有一块上好的玉佩,品相价格都在这块之上。”
刘奔刚想摆手,却被叶晚棠强塞过来的玉佩晃到了眼睛。
玉佩温润微凉,通体质地细腻,散发着淡淡的光泽,饶是他不懂得鉴赏,也分辨的出来,这块玉佩价值不菲,估计市面上千金难求。
按道理说……即便是达官贵人,也很难收藏到如此珍品吧?
叶晚棠一介流放犯,太傅府可真舍得啊!
看来叶太傅真是把这位女儿疼到了骨子里。
否则那么珍贵的东西,怎么会交给她。
“……那就多谢叶娘子了。”
刘奔越来越佩服叶晚棠的性情,称呼也发生了转变。
“陈弧的身体,不会有其他问题了吧?”
“毒素已清,这两天估计没什么力气,最好找人用担架抬着他走,避免劳累,好生将养一段时日便会痊愈。”
“好。”
刘奔拧着眉,暗骂陈弧一声:累赘,真是给他添乱来了!
叶晚棠转身回去之时,余光暗瞥了下陈弧苍白的脸。
毒素是清了,他身体撑不住也是真的。
不过,如果日后他还敢来招惹,叶晚棠还会让他再多经历几次痛不欲生。
反正她别的不多,就是时间多毒药多。
整顿完后,刘奔下令队伍继续赶路。
叶晚棠细心的注意到,孙思巧脸上敷上了药,其他伤口上也擦了药。
不用猜,肯定是谢安晨给的。
叶晚棠掂了掂赎回来的玉佩,意念一动,玉佩收入空间。
她什么也没说,跟在队伍最末端继续赶路。
孙思巧不仅用了陈弧用过的药,还用了谢安晨给的活血化瘀的药,两种药里都藏着能跟她身上的毒起反应的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