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波维诺夫人脸上出现了无奈的笑意:「嘛,真是的,不过这次辛苦你了,因为你们我们才能平安。」
春天的西西里岛有海洋的气息,风徐徐吹来时,纱帘轻扬,光晕朦胧。
而那位初为人母的女性在阳光中散发着某种温软又柔和的光辉:
「所以,娑由,笑一笑吧,他是被你拯救的,生命的诞生是美好的哦,是值得欢喜的,你不感动吗?」
也许是对方的笑容真的感染到她了,娑由不禁也轻轻笑了:「您是因为生命的诞生欢喜吗?」
「是的。」波维诺夫人说。
对此,娑由的笑容不变,甚至扬得更好看了。
她说:「可是好多人因为他的诞生死了哦。」
就此,那位夫人的笑容在记忆中顿住了。
——「诶?」
而现实中,娑由弯着眼睛,对那位诅咒师笑着说:“我最近一次任务解决了五十多个人哦,为了确保一个婴儿的出生。”
与之重叠的,是她不久前还在西西里岛的声音:「夫人您不知道吗?除了您怀里的那位正统继承人外,据说外边还有您家boss一位情人所怀的私生子哦,那些坏心眼的人好像想干掉你们扶持他们上位呢,我帮您都解决掉了哦。」
「单单是我就就五十多人了哦——保镖仆人,还有那对母子,啊,不能说是母子,因为对方的孩子还没出生,我为了你,为了你们,为了你口中所谓的一条生命的诞生,我解决了五十多个人哦,你笑得出来吗?」
那一瞬,颤抖与惊惧逐渐占满了那位夫人美丽的瞳孔。
娑由却望着她褪去了所有光亮的眼睛,眨着又黑又亮的眼珠子,像是单纯好奇似的,微笑地问她:
「您笑得这么开心也就算了,还希望别人同您一起开心,您真的不怕您和您的孩子受到诅咒吗?」
言毕,少女歪了歪头,黑发从肩头滑落,下一秒便温柔地安抚了对方:「不过别担心,诅咒什么的,就由我来为您承担吧,所以请您安心入睡吧,夫人。」
“可是,后来那位夫人竟然骂我,说我好残忍,把我赶了出去,还说再也不要见到我,甚至还和我的雇主吵架,说为什么要雇我这样的人。”
娑由像是委屈,又像是抱怨地同诅咒师说。
「不准你诅咒我的孩子!!」
当时,那位夫人满目狰狞,一边哭得惹人烦厌,一边歇斯底里地朝她吼道:
「你这种不把人命当命看的家伙!」
“但是杀手就是这样的哦。”
窗外闪过一道白亮白亮的落雷。
作为记忆中没能说出口的回答,娑由在春色与夏日的罅隙中缓缓笑着。
“你身为诅咒师,应该能懂吧。”
“……”
人啊,之于世界实在是很渺小的生物。
可是,构成文明的是人,组成社会的是人,击落星星的也是人。
人类的价值,被这个世界的千万事物所赋予。
一个人的死亡有多沉重,他的生命有多生动,都由价值来决定。
可是,她是杀手。
即杀人的人。
所以,她不喜欢给予人多余的价值。
比如说,卖糖果的人就只是卖糖果的人。
她不会因为自己买到了好吃的糖果而喜欢上那家店,也不会因为被送了糖果而萌生出除了感谢之外的感情。
就连织田作之助,对于她来说也没有多余的价值。
他只是同居人,也只是同居人的价值。
他们能一起分担房租,一起打扫卫生,一起泡奶茶,一起看惊悚的电影……他们可以一起做很多很多同居人的事情,但也仅此而已。
由此,她可以在任何必要的时候杀掉任何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多余价值的人。
哪怕是她自己也一样。
而她将会获得更重要、更重要的——
可是那个诅咒师没有认同她,而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然后在临近的一分钟里说:“我,我不杀五条家的小鬼了,说到底我只是来试探一下而已,请放过我,请别杀、杀我,我可以提供其他诅咒师的情报,想对他动手的不止我一个……”
可是娑由却无动于衷:“已经55秒了,56——”
在她寂寂的目光中,对方冷汗淋漓,终于咬着牙喊了出来:“金钱!”
“呀!回答正确!”
这一刻,娑由高兴得整个人都显得雀跃起来,她比了个赞同的手势:“你是不是也对五条家那位少爷的一亿多特别心动!”
她这么说着,可是身后那扇诡异的镜子却没有消失。
娑由说:“太好了,我不用动手杀你,在这种地方亲自杀人的话会很麻烦的,那么接下来就交给【浮士德】先生了,别担心,我的能力【浮士德】只是暂停你一定的时间,这段时间,你不会有任何变化,所以你可以逃走也可以继续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那个诅咒师一愣。
娑由继续说:“知道吗?不管当诅咒师还是杀手都是一件挺好的事,因为它们来钱最快,有了钱就可以去很多很多的地方,也可以做很多很多的事,我需要那些钱去找一个人,我想要找到他,我想和他们做同样的事情,就算已经不是在同一片天空下。”
可是伴随这句话,那个火红而萧瑟的秋日中,她带笑的声音也随之而来:
「不过如果奇犽不想当杀手,或是奇犽不想娑由当杀手的话,那娑由就不当了……」
「所以……」
时空中,那个柔软又纤瘦的银发孩子在沉默中将她紧紧拥住了怀中。
「不要再难过了,奇犽……」
可是现实与过去存在跨不去的隔阂。
娑由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击不碎的镜面前说:“你可以否定我,也可以杀掉我,但是让我不要杀你什么的,请不要夺走我的生存之道。”
言毕,娑由顶着对方惊惧的目光走出了厕所。
十分钟后,当她在购置伞时,商业大楼顷刻就变得喧嚣混乱起来。
有许多制服保安开始往楼上赶,娑由逆着人群行走,听到有人惊恐地在说楼上的走廊里有一具死相难看的尸体。
娑由不禁有些好奇那个诅咒师最后是想做些什么呢。
【浮士德】可以暂停一定的时间不假。
但是当时间开始流动后,它就会把这段时间的变化全部反应出来——血液流动,细胞变化,呼吸频率,心脏跳动……等等生理反应会为了追上流逝的时间而在瞬息之间飞速地完成生命活动,只有不到0.03秒的时间,所以身体会因为承受不了这段时间的变化而转瞬崩坏。
这样的尸体可查不出什么来哦。
她这般想着时,眼前的自动门开了又合,呈现出一片灰败的街景来。
娑由走出商业大楼的时候,意外的看见了白发蓝眼的少年倚在一旁。
他真的去剪了个头发。
原来蓬软稍长的发梢被利落裁短了一大截,露出了光洁又白皙的额头,看上去细碎又清爽。
也叫那双安静望天的眼睛显得更加凌厉了。
而楼里的喧闹好似与他隔绝了,她的出现也没有引起他的注意,娑由不禁困惑地问他:“唔,你在干嘛?”
五条悟这才将落在苍穹之上的目光收回来,歪头轻轻瞥了她一眼,然后冷淡地吐出了两个字来:“躲雨。”
娑由一愣,随即弯着眼睛笑了起来。
她晃了晃自己手中刚买的伞,然后将其撑开,先一步跳入淅淅沥沥的雨中,转身朝他蛊惑一般地笑道:“要来吗?我可以送你回家呀。”
娑由新买的伞是与之前截然不同的颜色与款式。
近乎透明的伞面不带任何花里花哨的蕾丝花边或蝴蝶结,可以清晰地看见上边的雨点鼓动又滑落。
娑由在伞下玩闹似的转了转,瞬间就甩出了一片水晶涟漪来。
而五条悟则是安静地看了她一会,才抬步钻了进来。
阴翳的天空垂下灰败的眼泪。
隔着晴朗的玻璃,伞下的漆黑影子被一抹明媚的雪色挨上。
这让娑由瞬间更高兴了。
她脸上是那种好像得到了什么盛大礼物一样的笑容。
而那个家伙,既没有问她任务完成了没有,也不关心楼里吵闹的情况,甚至连提及都没有,五条悟只是轻轻吐出了一句似诅咒的话来:“你这样的人,会早死的吧。”
娑由一愣。
她下意识抬头望了下天,那里压抑暗沉得好像透不出光来。
但她却明快地笑了:“也许吧,但至少不是今天死,今天不是个死掉的好天气。”
与此同时,她又想起了那个与织田作之助的雨夜。
他说他想死在那个黑夜里。
她便问:「为什么?」
那个除了一手精湛的杀人枪法就空无一物的少年说:
「因为早晨来临时,旁边睡着能埋葬我的人。」
就此,当时她伸出的手稍稍停住了。
同一时间,傍晚的暮色即将落下。
娑由侧过头对五条悟说:“我想死在蓝天下或大海里。”
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有什么东西开始重叠了。
那个雨夜里,她的手轻轻为那个少年掩起了被子:「如果作之助想死在黑夜里,那我就想死在蓝天下或大海里。」
“那里有风,有阳光,有飞鸟,有晃动的波光,一定还有某个人冰冷的拥抱……”
街道上散布的水洼惊起涟漪,他们眼前滑落的雨水像断了线的珠帘。
娑由笑着望进了身旁那个小少年干净又澄澈的蓝眼睛里:
“至少……”
「至少……」
“我想死在像你这样漂亮的蓝眼睛里。”
雨安静地下。
少年的眸光有一瞬的潋滟。
娑由从中看见了自己虚渺的身影。
而世界有一瞬失去了所有的声音。
静谧之中,白发的小少年像是真的被人钻进了眼球一样,连眼睫都不敢眨。
可是眼帘中的人笑得万分灿烂,他有一瞬间感觉到虹膜漫上了温热的颤栗。
与此同时,心跳如鼓。
像是要死掉了一样的陌生的感觉支配了他的四肢百骸,以致于他微微紧缩了瞳孔,朝娑由伸出了手去。
可是,这个雨天转眼间就成了时光的遗迹。
五条悟看见视野中自己伸出的手,与几年前记忆中那个久远而透明的雨天重合。
2006年,夏,日本东京。
转眼就长到了190cm的五条悟戴着墨镜,在太阳灿烂的天气里冷笑着,狠狠掐住了娑由那张几年来都没变过的脸:
“哟,你这社会毒瘤,还没死啊?”
作者有话要说:
高专悟:“我蹭不了奇犽的热度了。”【bushi
娑由:“拜拜,溜了溜了。”【bushi
对不起,我没想到高专悟只能后面露一下脸哈哈哈哈哈哈不过也算正式出场了
之前第六章 开头的那位孕妇就是任务中的敌对势力,在杀手术语中,【关灯】是指杀人的意思。
看大家都好怀疑高专悟哦哈哈哈哈你看你性格恶劣到这种程度了,指指点点.jpg【bushi
娑由的能力和时间有关,今后再详说规则和代价吧。
求收藏与评论啊!!!这才是更新的动力啊!!!
爱你们!评论什么的就拜托了!!
最近,娑由发现自己的记性变差了。
……不,应该说是大脑自动筛选且屏蔽了许多无关紧要的信息,导致她的记忆点出现了一些模糊的断面层。
这对一个杀手来说值得注意。
但好在因为都是些不重要的事,所以目前还没对她造成什么大影响。
不过,这个微不足道的问题在2006年的某个夏日清晨被蓦然放大了——她收到了一份邮寄的礼物。
那是一个包装非常精美的大礼盒,大到她必须双手才能圈住的程度,盒子其上还绑着可爱的锻带和蕾丝,好不漂亮。
作为一个合格的杀手,娑由起初怀疑里边是哪个敌人送来的陷阱,比方说炸弹什么的。
但是抱着好奇心打开一看时,却见里边安静地放着一件非常漂亮的连衣裙。
其中,还包含了鞋子和头上装饰用的草帽等物件,总之,组合起来就是一套非常适合这个夏天的行装。
再一看,她发现这份礼物是在外出任务的织田作之助寄来的。
刹时,娑由就在清晨的阳曦中瞪圆了眼。
惊奇,不可思议,还有某种形容不来的感觉与其交杂,揉合成了一句惊喜的感叹:
——呀!作之助竟然送她这样的礼物了!
以往都是送子弹什么的,作之助真的变浪漫了!
娑由嗅着里边的甜香,没想到还很贴心地洗过了。
不过他突然送她礼物是为什么呢?
娑由想啊想,都没想起今天是什么特殊的节日。
只看见里边有一张便签,上边写着一个地址,说是希望她今天能去。
对此——
……唔。
她抬眼望了望窗外的艳阳天,微微眯了眯眼。
好热……
不想出门……
[东京站,到了。]
时间,是下午的三点左右。
从横滨到东京的车程,只有半个多钟。
[东京站,到了。]
炎炎夏日,电车里的机械提示音好似也被某种热烈的温度烫得失了真,正随逐渐放缓的哐当晃动而发出叫人觉得燥热的嘶鸣。
[请到站的乘客下车。]
[注意行李……]
娑由就是在这样的提醒中随流动的人群下了车的。
东京不愧是日本的首都。
就像是夏天的午后,交通运行的人流量也依旧可观。
这个时间点,车站里人声窸窣,启动的电车又在哐当哐当地响,娑由见冷白的地板晃悠出了彼此交叠又错开的影子。
而她自己穿着裙子,踩着哒哒响的凉鞋,头顶草帽来到了东京。
说实话,她对东京已经有些陌生了,因为她这几年都没来,一直在外国跑业务。
就算偶尔需要咒术师,也是直接联系相关的人过去找她。
今天会来,完全是因为她那位同居人。
说希望她今天能来东京一趟什么的,她可是顶着大太阳过来的哦!要是不是什么能让人惊喜的事情她可就要闹脾气了!
心下如此想着,娑由穿梭在电车站里来来往往的人群中,草帽不小心被行人撞歪了些。
她轻轻扶正,顺带将压低的帽沿抬高了些,露出一张白皙精致的脸来。
这次出门她一身轻松,除了标配的小洋伞外再无多余的东西。
夏天在某种意义上是个清凉的季节,不管是女孩子们飘扬的长裙,还是海风吹拂下清新的香气,都带着令人呼吸放轻的效果。
游走在这样喧嚣又柔和的人流中,也许是有同行的人被冲散,娑由在即将出站的时候注意到后边的不远处,有人正在挥手喊某个陌生的名字。
那声音穿过人海,越过距离,像从彼端传来一样,听不太真切。
可是娑由看见自己身边的某个人在刹那回过了头去,同一时间,欢喜的表情在那人脸上绽放,但回应尚未出口,他就被后边涌上来的人群挤远了。
娑由看着他脸上的欢喜转为惊惶,感到有些恍然。
这是多么熟悉的表情啊……
她的眼前浮现出某幅与现实交叠的画面。
……那个人,曾经也流露过这样的表情。
对着她,逆着人流,朝她嘶吼着,竭力伸出了手。
——「娑由!」
那是苍白又遥远的声音。
而岁月就像迷路的小鹿,正追着流动的时间奔袭而来。
电车一声响。
她猛然惊起。
须臾间,像是听到了过去的声音,在人群的罅隙间,她转头往身后看了去,就见电车如时光隧道般穿梭,惊起了夏日午后的尘埃与睡蝴蝶。
咔嚓咔嚓。
电车呼啸而过,将背景模糊成一道流动的光影。
眼帘中的一切都在动。
电车开动,人群流动,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地走。
其中,她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跳动,白昼之上,属于文月的光点像揉碎了的星星一样,也在相继跃动……时间好像从来没有停止过。
在这般浮光掠影的光景中,她不经意间捕捉到了一个银发的男人。
不,还不是能称呼为男人这般成熟的年纪,大约介于青涩的少年与青年之间吧。
会注意到他的原因很偶然。
第一眼,只是因为他相比周围的人,实在太高了。
高到鹤立鸡群的地步,叫人回头第一眼就能瞅见。
第二眼,他的发色好亮眼。
又恰好是她喜欢的颜色,仅此而已。
第三眼,娑由大致临摹出了他的轮廓——瘦削,又高挑。
恰逢车站里的灯光晃白,好似有游鱼在他白得发亮的脸上翕然。
娑由看见他脸上戴着一幅有些滑稽好笑的圆形墨镜,而且大夏天的,还穿着一身似制服的黑衣,却不显燥热。
以此为界,黑白分明的人,身上有种格格不入的违和感——明明看起来明媚张扬,但又好像轻飘飘的,没有重量。
隔着远,人影错落,娑由看不清他的脸和墨镜下的眼睛。
但是,明亮的白昼,他就站在那,似是在等人,又好像什么都不是,既不随着人流飘,也不逆着人群走。
她只知道他似乎望着这个方向,其身影在模糊成光线的电车背景中近乎静止。
就像公园里即将被一锤子敲碎的雕像一样,看似坚不可摧,但日光与浮影一晃,就会消失。
都说夏季是虚渺与真实的分界。
娑由为此多看了一眼。
就像妖精一样呢。
娑由想。
但也仅此而已。
随后她便转头融入了人群中,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车站。
然后,娑由发现车站外的天气比她想象中的更热烈。
与此同时,距离她与那个正逐渐变得浪漫的同居人约定的时间还有好长一段,娑由便决定先去哪家清凉的甜品店呆会。
但在路过一家专卖洋裙的店时,她突兀地停住了脚步。
擦得雪亮的橱窗里摆放着好几套繁复又漂亮的洋裙,作为模特的玩偶是非常精致的洋娃娃。
娑由看着她们白瓷一般的面孔出神,见她们的脸向着蓝天,可那长长的眼睫是不会眨动的弧度。
看着看着,她倒映在橱窗上的影子似乎就随着偏倚的阳光而与她们渐渐重合了。
蓝天之下,巨大的玻璃是隔绝了彼端的镜子。
漆黑的长发在盛大的阳光中安静地垂落,一端是无机的人偶,一端是静止的人影。
娑由用伞尖轻叩地面,仿佛为了搅乱某种不可逆转的东西似的,她一瞬不瞬地注视着镜中呈现的那幅诡谲的画面——直到店内有人注意到她在外边站了许久出来打招呼,娑由才笑着离开了。
走着走着时,娑由无端开始猜测她们什么时候会老旧,或是什么时候不再被需要。
也许她下次再路过这家店时,已经是不同的洋娃娃了。
与此同时,娑由发现东京的街道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虽然大体的布局没变,但是却与她记忆里的相差甚远了。
随着二十一世纪的深入,更加新颖绮丽的事物占据了这座大城市。
娑由看见高楼林立,广告招牌琳琅满目,色彩也更加鲜亮明艳。
大体的印象尚是如此,当她顶着大太阳逛了一圈后,便发现当年某家会卖廉价冰棍还会送她糖果的老旧糖果店已经找不到了。
所有的一切都在流动、变化。
就连作之助也已经长得比她高了,他以往的衬衫已经短上一截,时不时就要购置不同的尺码。
而她却没怎么变过,以致于这几年来,就连作之助那样不太关心这些的人都能准确买到合她尺码的衣服送她了。
所以说,时间真是很神奇的东西呢。
这么想时,娑由正将脚下的凉鞋踩得哒哒响。
午后阳光偏大,她的帽沿为她的脸投下了淡淡的阴翳。
透过这片清明的视野,娑由像一抹影子一样融入了街道边上逼仄的阴影中,她跨过屋檐下的阶梯和地毯,避开店门口放置的招牌和盆栽,以此来躲避外面热烈的光线。
这个时候,她敏锐地感觉到身后好像有视线落在她身上,但回头一看,只见白晃晃的日光下,没有任何违和的情况。
而阴影外,灰白与黑墨的色彩交织又分割,构成了一片任由太阳炙烤的油柏路。
泛着冷光的汽车承载着这个夏日的火热,在她的眼帘中呼啸而过,将信号灯模糊成了某种具有温度的血色。
也是在这一刻,娑由很偶然地看见了一只猫。
是的,猫。
甩着长尾巴的猫,是由白褐黄三色交织而成的色泽,外表不算多可爱,体型也中规中矩不是讨人喜欢的类型,唯一亮眼的地方,大概是它有一双看上去就非常灵动的绿眼睛。
但就是这样一只看着精明又矫健的猫突然从街道上蹿出,跃到了马路上的车口下。
因为太过突然了,连司机都没注意到它的存在,可是娑由却在下一秒倏然跑了起来。
她脱离阴影,其长裙飘扬的身影融入灼热的太阳下,然后飞快踏上街道的栏杆轻巧一跃,落在车辆穿梭的马路上。
可是她没有停,而是在电光火石间将那只即将被车撞上的猫捞进了怀里。
恰逢一阵稍大的风裹着热意从高楼之间的狭缝间吹来,娑由的黑发纷纷扰扰,须臾间,头上的草帽也被扬起,转瞬便脱离了她所能够到的距离。
她的帽子……
她的目光不禁追寻着飘扬的帽子而去,可是一辆货车骤然而过,再一眨眼,帽子就不见了踪影。
等到娑由连人带猫一起跑到了安全的街道边上时,她顶着那些被她的举动吓坏的司机的咒骂,却连猫都无暇顾及。
此时此刻,她想的只是,作之助送她的草帽不见了……
她的目光在马路上不知所措地扫来扫去。
是刚才掉在马路上被汽车卷走了吗?
可是,任她迷茫地望了半天也没有寻到那顶草帽的影子。
半晌后,她只能摸了摸被日光晕烫的发顶,失望地放弃了找寻,然后捻着那只猫的脖颈将它提起来。
娑由认真地注视着那只既不挣扎也不害怕的猫的竖瞳,下一秒,便以笃定的口吻说:“你是猫。”
“喵~”手中的柔软生物发出了这样像应和的声音。
闻声,娑由满意地点了点头,说:“我救了你,那你是不是应该报恩?”
虽说是问,但娑由却带着理所当然与期待的口吻。
最近,她看了一部电影,叫《猫的报恩》,讲的是女主小春救了一只差点被车撞的猫后,被猫咪报恩的故事。
其中,娑由最喜欢的是里边一只胖胖的大白猫,她好想拥有它,所以心血来潮救了一只猫想被报恩从而遇见它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不过现在这个愿望变了。
娑由说:“你能将我的帽子找回来吗?”
伴随着这句话,她又察觉到了来自身后的某种视线。
虽不致于刺人,但是她就是不喜欢。
而手中那只猫,趁着她分了神,竟乱蹬两下,然后就给逃开了。
娑由看着它跑进一条光影掺半的小巷里,便追了上去。
与此同时,那种从不久前就能感知到的目光消失了一瞬,但很快又追寻而来了。
娑由微微眯了眯眼。
是敌人吗?还是来寻仇的?
心里这般猜测着,娑由的目光紧紧盯着那只猫,脚下加快脚步行走在弯弯绕绕的巷子里。
如果是的话,找个隐蔽点的地方解决了吧。
眼见那只猫踩着步子跑进了巷子深处,她便开始加速跑起来。
后边的脚步声就此一顿,随即也加快速度跟了上来。
可是主导权在娑由这边,随着她变相的绕弯加迂回,很快,那人的脚步就远得听不见了。
娑由回头看,发现那人没有追上来。
阳光偏倚,身后越来越小的巷口就像一扇泛着白光的窗,什么都看不清。
她微微蹙起了眉,感觉到小巷顶上斑驳的光落在了她的眉梢。
然后,她听到了前方传来一声软绵绵的猫叫。
像在提醒她什么一样,娑由蓦然收回了后视的目光,但同一时间,某种凛冽又具有攻略性的气息出现在了咫尺之间。
这一瞬,她敏锐地感知到了前方另一个生命的律动。
于是她来不及完全收回来的黑瞳冷冷一凝,在只瞥到一抹雪色的同时,她在转头的那一瞬便旋身而上,用双腿缠上了对方的脖颈,紧接着分别用双手上下卡住对方的脑袋,猛地一扭,一气呵成,不带任何多余的迟疑或留情。
可是意料中的声响和扭曲没有出现,她在刹那微微紧缩了瞳孔:“……!!”
——没有实感!
没有碰到的感觉!
可是,相反的,她的脚踝突然被一只骨感又宽大的掌心握住。
本应被她制住并杀死的人反过来握住她的脚踝将她从身上狠狠地扯了下来。
这个过程实在太过快了,近乎转瞬之间。
于是,娑由只来得及看见对方银白的发旋和垂落在了颈侧的发尾。
下一秒,眼见自己就要被那只带着热度的手重重摔在地上了,娑由反手抱住了对方抓着她脚踝的手臂牵制他,同时五指并合,以手化刃猛地刺向了那人的心脏。
可是她的视线倏然被一个罩过来的东西挡住,与此同时,凉鞋的带子咔嘣一声断了一只,堪堪耷拉在她的脚尖上,而她刺出的手依旧没有碰到对方的实感。
一切都糟糕透了!
这样的认知致使娑由猛地挥开眼前的东西,同一时间,她夹杂着沸腾杀意的眼睛猛地抬起,却在下一秒就被敌人用另一只手狠狠地掐住了脸。
刹时,她脱了带子的凉鞋就给掉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巷子顶上的大太阳从罅隙之间漏下来,有泛着草木香的草帽在光点破碎的空气中轻飘飘地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