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扫了周围一圈,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五条悟赤|裸的脚踝上。
“啊……”她霎时瞪圆了眼,像发现了什么惊喜的事情一样,抬起眼睛对白发的小少年说:“你长高了!五条悟!”
相比去年,这件和服的下摆明显短了一截。
这个认知叫娑由愣住了。
对此,五条悟上挑眼角,扯了扯自己的银发,淡淡道:“大概吧,最近好像也高了几厘米了。”
同时,娑由也在仔细地端详他:“你的头发好像也比之前长了点。”
这么说着,她微眯着眼,很想揉一揉那袭与奇犽相像的蓬松银发,一边开心地笑道:“很好看哦,再留长一点吧!”
闻言,五条悟神情一顿。
片刻后,他就将和服换下,转而换了身名牌的便服回来,一边踩着贵死人的鞋走出了五条家。
娑由困惑地提着自己的编织箱跟了上去:“去哪里?”
他的侧脸是懒洋洋的神态:“理发店,剪头发。”
“……”刹时,娑由就委屈巴巴了。
比方才吃不到喜久福还要委屈。
她追在他身后嚷嚷道:“剪短了的话就不好看了,娑由不喜欢!”
可是回答她的是白发小少年头也不回的背影:“正好,我不需要你那种喜欢。”
闻言,娑由只能发出失落又委屈的尾音:“唔……”
为什么总不能顺她意呢?
未来也是,明明她喜欢蓬软的银发,可是以后嫁的人却截然相反。
娑由感到很失落。
以致于她嘟囔道:“为什么我的丈夫会是黑头发的人?”
“噗嗤。”捕捉到她声音的五条悟回过头来笑了,他以一种看傻子的目光嘲笑她:“异想天开什么啊,不要告诉我你现在已经结婚了,我会被笑死的。”
“不是现在。”
可是,娑由却认真地回答了他:“我以后,有丈夫的哦。”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白发少年澈蓝的眼睛,用轻飘飘的声音说:“他会有黑头发和绿眼睛,偏蓝一点的颜色,姓伏黑。”
具体到听起来十分天方夜谭的话,经由她说出来,却好像不掺杂一丝虚假。
对此,本以为她又在乱说的五条悟难得沉默了。
偏巧,娑由还很认真地继续说:“如果你今后有幸遇到这个人,请务必通知我。”
她会赶在那样的未来到来前干掉他的。
娑由想。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娑由的心思,半晌后,五条悟神情冷淡地说:“有你这样的人当妻子,你的丈夫真可怜啊。”
“什么?”娑由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便刻意拉长了语调重复了一遍:“太——可——怜——了。”
兴许是想嘲笑她,他扯着嘴角笑,面上全然是幸灾乐祸的意味。
娑由听后却也不恼,反倒弯着眼睛朝他点了点头:“嗯,确实挺可怜的,希望他到时能多多包涵我的冒犯。”
温热的午后,日光淡淡的阴云之上有飞鸟的痕迹。
街巷之外缭绕的云烟被拂开,站在清风中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敛去了所有笑,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像将一切都看穿似的,他的表情说不上不悦,但也与愉快沾不上边。
恍神间,清风蹁跹,他的面上有种接近神佛一般的无悲无喜。
而娑由却只是在想,呀,她的墨镜忘在他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未来的五条老师:“啊这……”【bushi
5t5:“墨镜是我的了!”【bushi
娑由:“希望他能包含我的冒犯(我的暗杀)。”【bushi
惠爹:“???”【bushi
还没有姓名的惠爹已经上了娑由的暗杀名单了2333
幼悟的场合就要结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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频率不大,顶多是震坏花瓶的地步。
东京街道的信号灯因此闪烁了几下,随即跳到了幽幽的绿灯。
在发生地震的前几分钟,娑由正提着编织箱追着五条悟越过人来人往的人行道。
地处亚欧板块和太平洋板块的交界地带,这座地震活动频繁的群岛就像一个容易受伤的孩子,哪怕是在梦境沉睡之际,也会因摇篮晃动而发出不安的哭啼。
除此之外,还有海啸和火山喷发的危害。
栖居在这样的国家中,一年到头来,不安与麻木形成了生活中某种矛盾又合理的常态。
同理,压抑与疯狂也是。
「诅咒」便从中孕育而生。
彼时,刷着斑马线的油柏路上是人流错落的脚步声。
倾斜的光影从挂着广告牌的高楼罅隙间游离而来,天空半阴,晚些时候似乎还会下雨。
而娑由的目光掠过了这座城市里所有虚晃而过的诡谲,拨开了所有喧嚣的人影,紧紧地追着那个人耀眼的雪色,嘴上还在劝他别剪头发。
可是当汽车开始呼啸而过时,很突兀的,前方的五条悟脚步突然一顿,随即上挑眼角朝一幢商业大楼瞥去。
同一时间,地震发生。
突如其来的晃动,致使玻璃窗内的咖啡溢出,街上的垃圾桶倒下,马路上,车辆纷纷停下来,一时间,笛鸣声此起彼伏,刺耳得很。
整个世界好像都在颤栗,连同人的五脏六腑都开始颤抖。
短暂的混乱之中,一辆小轿车突然脱离正常轨道朝街道上的他们撞过来。
娑由跟在五条悟身后,转身望去时便见诡谲的车灯在闪烁。
逼仄而强劲的气游在极近的距离下迎面而来,掀起了她飘扬的黑发和长裙,她甚至能看清车窗里的人那张惊恐的脸,以及一只附在他身上的黑色的咒灵。
结果下一秒,五条悟就抬脚猛地踹上了那辆车。
嘭的一声巨响——
一时间,车灯破碎,玻璃飞溅。
小轿车狠狠地撞上了街道的护栏,终于熄了火停了下来。
五条悟很灵巧地卡在了那辆车即将撞上护栏的那一刻动的手,所以以街上人的角度看来,那辆车是因为撞向护栏才停下的。
沉闷的午后,空气中弥漫开一股难闻的焦油味来,车内因巨大的冲击力而鼓起了安全气囊,司机陷入昏迷,可是咒灵却已消失不见。
没有惊慌也没有害怕,娑由只是用轻轻的声音对五条悟说:“好险哦,差一点我们就出车祸了呢。”
五条悟没有回应她,娑由低头望去,见他脸上是冷到足以冻结人呼吸的表情。
他的眼球表面像覆着一层薄冰,望着那辆车的目光尖利又刺骨。
可是很快,他便任由垂落的发掩去了表情,带着她离开了吵闹的现场。
结果走没多远,他就停下来,以懒洋洋的姿态对娑由说:“我现在要去个地方,你接下来别跟过来了。”
娑由张了张嘴。
可是不等她出声,五条悟便继续淡淡地说:“去找个地方等我,想喝饮料或甜食都行,我请你,等下再来找你。”
“不行……”
可是娑由却是这般拒绝的。
这下五条悟终于有些不耐烦了。
他咂了一下舌,表情有些阴沉,片刻后索性拿出手机来,手指在键上啪嗒啪嗒地操作了一通,然后将空白的相册页面拿给她看:“照片是吧,我删了,总之现在快给我滚。”
见此,娑由眨了眨眼,随即扬起了满足的笑容。
没有追问他为什么突然要她离开,毕竟照片都没了,确实没理由跟下去了。
娑由这么想着,但也没有立即动身,而是用慢吞吞的语调对他说:“马上就滚,然后,想和你告个别。”
闻言,五条悟一愣:“干嘛?搞得好像再也不……”
可是娑由递来的一块颗晶晶的水果硬糖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话:“和你相处的这些时日,我一直都很轻松。”
五条悟蹙起了细眉安静地看了她几秒,才将那颗水果硬糖收入囊中。
半晌后,他用一种算得上是抱怨的语气说:“当然轻松,我可是每次都帮你拔除了你身上的诅咒,你要怎么感谢我?”
娑由一愣。
就见五条悟抬着眼,用透彻而凌厉的目光剜剐她:“既然你看得到诅咒,那你也应该知道吧,从第一次见面起,你身上的诅咒就总是多到令人作呕的程度。”
“……”
伴随着这句尖锐刻薄的言语,世界突然就此安静了下来。
阴天之下的浮光掠过街角的剪影,浮动的尘埃夹杂着雨前的气息,街道上陈列的电视机正在播放天气预报,说今天下午会下雨。
于是,世界又就此喧闹起来了。
可娑由只是寂寂地看着他。
黯淡的日光下,五条悟那袭银发依旧雪亮。
而他那双漂亮的六眼直直看着她——苍白,漆黑,又鲜红…… 娑由从中看到了属于自己的色彩。
那双眼睛,就像一面镜子一样,清晰通透地映照出她身上所有丑陋的秘密,让她自觉形秽。
娑由不由得想要避开他的目光。
从一开始……
她在他眼中,就是如此了。
娑由想。
所以才会说她脏吗?
“……”
这一刻,她轻轻咬了咬唇。
讨厌……
讨厌他这样的眼神。
别这样……
不准这样……不要这样看着她……
否则——
伴随着心中的呢喃,她朝他慢慢伸出了手。
与此同时,铁锈般的气息转瞬袭来,娑由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尝到了自己的血。
但兴许是不久前偷吃了喜久福的缘故,她还尝到了自己唇上的淡淡奶油香。
鬼使神差的,她伸出的指尖一顿。
下一秒,像找到了某个寻求已久的答案一样,她眼中清明一片。
沉默之中,她将手慢慢收了回来。
她看见五条悟的眼睛明暗交杂,似乎什么都已看透。
娑由安静了片刻,才像往常一样连带眉眼的弧度都变得欢喜又柔软起来:“诅咒多什么的,因为我是杀手呀~”
她用近乎无辜的声音说:“也许是杀了很多人的缘故,那些东西就总爱缠着我呢,所以我才得寻求你家的帮助嘛。”
闻言,五条悟的目光似是闪烁了一下。
他嘴角微垂,抿成了一条直线,其表情既不愤怒了不惊讶,叫人猜不透情绪。
但必然不是多好的心情吧。
因为他用一种冷淡的声音这么评价她:“你这样的社会毒瘤怎么还会存在?”
娑由觉得五条悟一定他没有好好看之前她给他的名片,不然怎么会任由她这样的“社会毒瘤”烦着他呢?
但她并不失望,因为这不是重点。
考虑到五条家的家业,娑由并没有生气。
咒术师是为了保护人类存在的,那么她这种专门杀人类的好像确实与他们火水不容。
但是娑由向来不在意这些。
她也不管五条悟在不在意,只是说:“唔,可是在我看来,杀手是一项神圣的职业哦,我家世代都做这个的,哦,对了,说到诅咒,作为你这些天额外帮我拔除诅咒的感谢,你有需要记得找我哦,我会给你打个折的。”
可是,五条悟却冷冷“嘁”了声,声音好像变得薄凉了些:“谁要你这样的感谢?”
如果说前面他的声音还算平静的话,那后边这句就像覆上了冰椎一样,好似想要在她身上戳上好几个血淋淋的洞的那种。
娑由当然不可能任由他戳。
她弯着嘴角,转身就打算走人了:“因为还有工作要完成,我就先走了哦。”
但她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转过身来,一边看了看某幢商业大楼,一边用笃定的口吻向他确认:“是在那幢大楼里吧,诅咒师。”
须臾间,他的瞳孔微缩。
依旧是那般随意又懒散的站姿,可是他的神情却瞬间冷得像打上了一层霜:“你要去干什么?”
对此,娑由困惑地歪了歪头,理所当然地说:“说了要去完成工作了哦。”
言毕,她示意他看那幢商业大楼。
考虑到接下来的任务与他有关,娑由便决定解释一下:“你已经注意到了吧,从刚才开始……不,这些天,一直都有人在暗处注视你哦,五条小少爷,这次我接了你家的任务,五条家接到了情报,说近日可能会有诅咒师对你动手……”
可是不等她说完,五条悟就冷冷地打断了她:“不需要,给我哪里凉快哪里呆去。”
“啊……”
细密的黑发划过薄肩,娑由轻轻发出了一声尾音。
……他果然已经知道了。
对此,娑由咧开嘴角轻轻笑了。
她漆黑无光的眼睛像在看一个任性的孩子:“不可以哦,我是个有原则的杀手,我不会做白工,也不会乱杀人,但既然接受了委托,那么就算下地狱我也会杀了雇主想要杀的人的。”
眼见他皱起了眉,她便继续说:“我也是有事先了解过你的,我知道你很强,五条悟。”
所以才会被人忌惮或嫉妒。
不管是身为咒灵或诅咒师的敌人,还是同为咒术师的同伴。
不然他怎么会被悬赏一亿多呢。
人的欲望与恐惧,是本能。
人的暴虐,是本能之上的机能。
不管是因为太过强大而被人恐惧,还是因为天赋而被人忌恨……都是不值得惊讶的事情。
娑由笑着说:“我知道你有能力解决他们,想必也可以通过另一种方式应对他们,但是我收了钱了,杀了他们是我的任务,所以请别插手哦。”
伴随着这番话,五条悟的表情反倒淡了下来。
娑由猜他是接受了这个事实,毕竟他各方面的能力都很强,当然也包括了又快又强的接受能力。
虽然可能没看过她的名片,但他也一定多多少少知道她是做什么的了。
对此,白发的小少年双手插兜,耷拉着嘴角,说不出的散漫:“那一起去吧。”
语毕,他自己率先迈开了步子。
娑由一愣,随即追了上去。
他似乎是铁定了心要一起去了。
而娑由也懒得阻拦。
然后,她就听到五条悟语气非常冷淡地问她:“为什么是你?对付诅咒师你只是个门外汉吧。”
“嗯……”
娑由顺着他的话稍稍沉思了一番,然后才笑着说:“因为诅咒师也是人哦,可能觉得人杀人传出去名声不太好听?说起来,你们咒术家不是一直挺注重这些的吗?那么这个时候,我们这些清洁工就派上用场了哦,虽然没法一次性解决所有肖想你的人,但是杀鸡儆猴嘛,总要彰显一下自身的强大,呀,反正我需要你们五条家的咒术师为我拔除诅咒,那么他们顺手让我杀个人也不是不可以,反正我也有钱。”
闻言,他冷笑,似是不悦,以致于眼神有一瞬的阴郁:“嘁,那群老不死……”
但娑由没有探究他的心思,反倒拍了拍手,眉眼弯弯地笑道:“不过还是要说一声谢谢,惭愧的说,我的追踪术并不算出色,要去找他们的话我觉得太费精力了,果然跟着你的话他们自己就咬着饵送上门了呢。”
丝毫不怕自己一直以来将他当成诱饵的真相暴露了,娑由看见他轻轻瞥了她一眼,看不出情绪:“诅咒只能用诅咒对抗,你……”
“你在担心我吗?”
娑由却问。
这一刻,娑由像得到了糖果一样眯着眼开心地窃笑起来,惹得五条悟不爽地蹙了蹙眉头。
她却晃着指尖,自顾自说:“不用担心哦,对付诅咒我还是有招的。”
不多时,他们已经一起穿过了人群,一起跨过七转八拐的马路。
天空有浮屑飘动,娑由抬头,见反着日光的大楼在眼前伫立,似乎与浓云渐沉的天空相接。
“我曾经在战场呆过哦,那里的诅咒多得要命,烦恼的是他们总爱缠着我。”
骤然大起来的风中,娑由微笑地将鬓发撩到了耳后。
少年流光稍转的瞳孔中是她笑得天真又纯粹的面容:“最开始的时候也挺苦恼的呢,后来我就找到了能短暂解决那种烦恼的方法了。”
但是,没有继续说是什么方法,眼前的自动玻璃门缓缓敞开,转瞬呈现出一片流光溢彩的景象。
在正式踏进商业大楼前,娑由她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这位五条家的小少爷的:
“最后确认一下,你应该不会因为那些人死了而心生愧疚什么的吧,比方说‘那些人因我而死’之类的想法,如果有的话也请憋着哦,千万不要妨碍我,否则的话,我就得将你当作妨碍我工作的家伙清除掉了。”
娑由侧过脸去,大大的眼睛眨啊眨的,全然是柔软的笑意:“反正我任务里没有确保你性命安全这一条。”
可是,没有任何情绪,五条悟的神情是一种可以令无数想要杀掉他的人火大的不以为然。
细看,甚至接近一摊死水。
就像听到街边可有可无的促销活动一样,他似乎不觉得自己会受到怎样的威胁,毫无紧张或惊惶之感。
恰逢最后一丝温暖的天光从阴云之上凿下来,落在了他长长的眼睫上,他的影子轻得好像能被风吹散或被她碾碎。
白发的少年扯着薄凉又傲倨的笑,犹如施舍一般,说:“无所谓,反正他们在我看来也和社会毒瘤无异了,同样是社会毒瘤,你比他们顺眼点。”
娑由被逗笑了,便问他:“那你为什么要来?来帮我?”
闻言,五条悟似是呢喃,只是轻轻地说:“这幢大楼里,我记得有理发店。”
就此,娑由指尖轻颤。
因为,这一秒,少年的目光安静又冷漠。
轻如脱身的翎羽,又像冬雪之下枯朽的落叶,他那双澈蓝的眼睛——剔透,明彻,却呈现出一片空无一物的光景。
娑由莫名觉得,他在某一刻,也许连自己生命的重量都感觉不到。
既不关心他人的生命,也不想过自己的死活……
他的力量和心性,也许已经强大无谓到这种程度了。
简直就像……
——无心无惧的神明。
以及……
披着人皮的怪物。
这一刻,五条悟形如此身。
可是,没有惊惧,也没有惶恐,娑由甚至惊喜地笑了。
因为,在她眼中,此时此刻的他,比任何时候都来得惊艳漂亮。
作者有话要说:
5t5:“大家都是疯批,你随意。”【bushi
娑由:“干完这一单就say goodbye了!”【bushi
车祸的咒灵是某个炮灰想搞事的,结果被六眼抓了个正着233
这章可以大概对应漫画96话,很多不自量力的诅咒师为了一亿多想杀幼悟的情节哦。
娑由与五条家有点事的,不单单是雇主与被雇者的关系,之后再说啦~~~~
这章过渡章,下一章,不出意外就是高专悟的场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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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稚嫩的声音在问:「为什么?」
时光窸窣的树影间,锯齿状的边缘割据了天空与阳光下的阴翳。
被秋天枯黄的落叶掩在树林里的孩子有一袭与她截然不同的银发。
他像是一只逃避盛夏又讨厌严冬的小蟋蟀,在簇簇的秋日里拉着她躲进了金红的叶毯下。
萧瑟的风由此带来了他的声音:
「那娑由你想当杀手吗?像老爸老妈他们那样……还有伊尔迷……杀很多很多人,不能交朋友,被人憎恨,有天可能会被人杀掉……」
回答他的是娑由眨巴眨巴的眼睛: 「奇犽是害怕被人杀掉吗?」
闻言,记忆中的那个人一顿,却惹得娑由哈哈哈地笑起来:「那娑由要更努力训练才行,这样娑由也可以努力保护奇犽。」
可是画面中的人却骤然提高声音打断她:
「才不是!」
她刹时呆住了,因为伴随着那句话,她看见那个人脸上出现了一种非常难过的表情:
「我是怕你……」
「娑由都可以哦。」
可是小时的她却这么说
湛蓝的眸子由此一缩,下一秒,抚上那个银发孩子面容的,是一只又软又小的手。
「娑由没关系的哦,不管是训练,还是吃毒,就算交不到朋友,或是被人憎恨,哪怕现在就死掉,也没有关系……」
手的主人轻轻抚平了对方微蹙的眉,她最看不得那个人难过的样子了:
「反正,对娑由来说,只要奇犽一直呆在我身边……一直好好地看着我就够了。」
「……」
遥远的时空中,她在他的沉默中亲吻着他的眼睑,感觉幸福得不得了:
「一直、一直到死为止,都希望奇犽你能看着我……」
与此同时,记忆中的沙漏反转。
时间是日本的傍晚。
“呀,下雨了……”
娑由听到自己身边的女孩子这么说。
穿着jk制服的少女似是与她同龄,正与自己的朋友站在商业大楼七层楼高的落地窗前,面带苦恼,低头往包里翻找某样东西:“啊啊啊,今天出门忘了带伞了。”
娑由安静地抬眼望去,就见窗外的整个世界都被笼在灰蒙蒙的雨幕中。
日本六月的梅雨季,硕大的水珠在玻璃上蜿蜒,破碎,又缠绵。
娑由看见底下的路灯随着阴沉的天色一一亮起,车灯诡谲的光影被淅淅沥沥的烟雨模糊,微微掠过了她隐约映在玻璃窗上的脸。
这个时候,她突然想起了今年意大利的春天,也想起了家里的织田作之助。
之前的某个雨夜,那个少年执行一个任务后第一次受着重伤回来了。
她回到那间阁楼时,屋里没有点灯,但却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
属于生命的喘息在黑夜里轻轻地响,娑由踩着柔软的地毯走到那个衬衫上沾满了血的少年身边去,轻轻道:“作之助,你受伤了,伤得好重……”
顿了一下,她有些无措地问他:“能挺过来吗?痛苦吗?”
可是伏在黑暗中的人却只是轻声问她:“下雨了吗?”
“下雨了哦。”她的声音也跟着放轻了。
娑由走到窗边,打开窗,让他能更好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
而他一动不动地趴在地毯上,平日里暗红色调的发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我在想,我要不要自杀。”
轻飘飘的声音不带任务多余的情绪,就像轻风拂过空洞的石壁。
那一刻,他就像摇曳的残烛,好似在渴望雨下大一点,最好把这座阁楼冲塌了,然后熄灭他仅剩的生命。
娑由不由得也点了点头:“我也在想,需不需要帮忙杀了你。”
难得的,那个向来冷淡又无情的少年似乎轻轻笑了一声。
然后,他说:“拜托你了……我想死在黑夜里……”
那么说着的人在漆黑的雨夜中安静地闭上了眼:“对不起,娑由,弄脏了你的地毯……”
“……”
直到现在,娑由依旧能记得他当时等待死亡的表情——温顺,平和,又脆弱,却叫她轻轻伸出了手。
时间回到现在,不多时,不再多想的娑由提着编织箱走向了大门出口。
大楼里特有的暖灯隔绝了辽远的彼间,行人踩着雪亮雪亮的地砖路过独自一人的她。
在路过美妆区时,娑由将琳琅满目的化妆品瞥了去,然后想,她的妈妈说过,高跟鞋和口红是一个女孩长大的证明。
她是不是也应该买一些呢?
但这个想法在看到楼下那对jk女高中生撑着一把伞依偎走远的身影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她想,自己应该先买一把伞。
要漂漂亮亮的,漂亮得叫人羡慕得那种。
就算贵点也没关系。
反正她刚刚杀了任务委托中的诅咒师,已经有大笔的钱到账了。
在商业大楼这样的热闹场合杀人不太符合娑由的作风。
但是怕他们跑了,她也就懒得挑时机,直接跟着进了没人的厕所里动了手。
与咒术界所说的咒力相似,作为杀手,娑由除了以前学过的暗杀技术以外,还可以自由操纵从体内发出的生命能量,并作用在现实中,即「念」与「念能力」。
在她进入厕所前,她先是用「念」的四大基础中的「绝」收紧并隔绝全身的气和气息,将自己的存在感变得微弱,并刻意避开了监控器的视线用一根细针破坏了摄像头才进去动的手。
当然,为了手上不沾血,她没有像以往一样直接掏心挖肺,而是用了「念能力」。
她的念能力名为【浮士德】。
在念能力的范畴中,属于强化、具现、操作、变化、放出和特质这六大系的特质系——
那是与时间有关的能力。
具体表现为她使用时,身后会出现一扇黑乎乎的大镜子。
娑由对付那个诅咒师时,她身后的镜面就像旋涡,望不到底,也映不出娑由的身影。
而娑由笑着说:“现在回答他一个问题哦,答对了我就不动手杀你了,如果不回答就会被镜子吃掉哦。”
仿佛为了附和她这句话,那面镜子深处传来了如鬼魅一般的言语:
【请问,生命和金钱,哪个更重要?】
就像刀尖切割焊铁一般难以忍受的声音,暗哑又尖锐,扭曲撕扯着那个空间的一切。
彼时,娑由提着编织箱站在厕所里,用柔软的微笑提醒那个驱使术式的诅咒师:“没关系的,根据你自己的心答就好,不过时限只有一分钟哦。”
伴随着这句话,她的脑海中倏然浮现出了一个女人温柔的声音:
「娑由,为什么不笑一笑呢?」
时间往回倒退一点。
属于意大利的记忆依旧清晰。
声音的主人是位金发的意大利女性,也是她上一个任务需要保护的人,即Mafia家族的波维诺夫人。
问这话时,她坐在西西里岛的阳光中轻拍襁褓中的婴儿,脸上洋溢着由衷的喜悦: 「娑由,我的孩子诞生了哦,你不笑笑吗?」
当时的娑由眨了眨眼,便拖着软软的声音道:「我现在不想笑呀,如果你实在需要我笑的话,这是另外的价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