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五条悟认为是已婚人士的娑由放下了编织箱和湿淋淋的伞,在他直晃晃的目光中抬手亮了亮自己光光的十指:“你在说什么?我还没有结婚哦,何况作之助也不到结婚的年纪。”
言毕,为了增加说服力和生动性,娑由歪了歪头,晃着食指说:“他的年纪和你差不多,你们都还没成年,不能和我结婚哦。”
白发的少年顿时一噎。
他的眼底有类似懊恼的情绪腾起。
见此,坐在一边的地下医生也悠悠地笑道:“看样子五条君还不是很了解小娑由,小娑由可是不婚主义者,而且那位织田君,说不定是哥哥或弟弟呢,五条君怎么一下子就想到结婚去了?”
娑由便道:“果然生病了。”
“不,从心理学上来说的话,五条君这属于某种心理暗示而引起的直性思维。”森鸥外一本正经说:“看样子他很在意你和织田君的关系。”
娑由不禁朝他望去。
就见五条悟的表情在他俩的一唱一和中逐渐褪成了冷茫茫的白纸。
他什么也没说,好像不想理他们似的,转头就走出了门去,将门撞得哐哐响。
娑由没有理会他这来得莫名其妙的小脾气,反倒向着森鸥外走前一步。
对方会意,从堆满药罐的架子上拿出了一个文件袋递给她:“来,这是小娑由你要的东西,包括东京廉直女子学院的入学资料,如你要求,捏造了假身份。”
娑由满意地点了点头,就听森鸥外摸了摸下巴说:“学校啊,真难得呢,小娑由,是任务需要吗?”
娑由没有多说,黑发的男人也不恼不尴尬,只是耸了耸肩就去喝自己的咖啡了。
娑由站在原地翻看了一下文件袋里的资料,期间,森鸥外好像不堪寂寞,便出声与她聊天:“话说,你这次带来的这个孩子某些方面还挺坦率的。”
娑由一愣,没想到森鸥外会有兴趣谈起五条悟。
她想了想,大概是源于对方方才冒犯了他的小心眼吧。
嗯,森鸥外是个很记仇的人。
这个认知被她牢牢打在心上。
同时,娑由点了点头,对他的话表示认同。
坦率什么的,这类词汇放在五条悟身上其实没多少违和感。
毕竟,不管是讥讽他人还是目空一切,他都有傲慢的资本。
他是五条家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放眼整个咒术界、乃至世界,他都足够特殊出众,独一无二。
对于他来说,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想要或不想要只是一句话的事,并不用像普通人一样弯弯绕绕去得到或推却。
这样的家伙,某种意义上,如他本身的色彩一样,剔透得通亮。
对此,森鸥外好像很感兴趣:“他是你的任务目标吗?”
“不是。”娑由用一种听不出情绪的声音说。
“诶?除了这个答案外我想不出其它了。”
已经三十多岁的家伙掐着嗓子说起话来还有种混淆的天真感。
但娑由觉得很扭捏。
特别是对方话中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试探:“当然,我不认为他对娑由你来说有织田君那样的价值。”
闻言,娑由眼中的墨色一凝。
她就着森鸥外的话想了想,随即淡淡道:“嗯……确实没有……其实,我一开始是想要杀了他的。”
所以,那个时候穿了黑色的和服。
……为了一亿多的悬赏金。
“但是……”
顿了一下,她的声音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骤然变轻了:“亲眼见到他的时候,我放弃了。”
森鸥外有些惊讶:“杀不掉他?”
这话叫娑由蹙了蹙眉。
说实话,她不太喜欢别人质疑她的专业能力,不知情的人也就算了,但是现在说这人的是森鸥外。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的底细。
以致于她此刻的脸上是一种被人冒犯的不悦神色。
但她没有说出来,而是更先向对方阐明结果:“真的要动手的话他确实很麻烦,但是还不致于杀不掉,如果想杀他的话,给个五十亿我也不是不能考虑。”
这么说的人在落雷声中将手中的资料装回文件袋里。
烦闷的夏季中,她的表情没有温度,空白得像被人活生生撕下了一层皮一样:“他现在的缺点还很明显,真是毫无危机感呢。”
最后一句近乎呢喃,一时间也不知她是在对谁说。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片刻后,在确认资料无误后,她向森鸥外道了声:“谢谢。”
言毕,她也不愿多留,垂手便将自己的东西提好,打算走人了。
走前,她看向那个全程都呆在森鸥外怀里的金发小女孩。
作为森鸥外的人形异能来说,对方小巧又精致,看向娑由的那双眼睛本该十分讨喜才对。
可是,娑由却轻轻说:“再瞪我就挖掉你的眼睛哦。”
闻言,森鸥外像个废物家长一样,发出了苦恼又委屈的声音:“不要对我的爱丽丝这么冷酷啦,明明我那么喜欢小娑由,不过你这一点也很可爱就是了……”
娑由没有动摇,就听他用褒奖似的口吻笑着说:“作为杀人机器来说,小娑由真的太完美了。”
对此,娑由终于笑了。
她露出了一个万分甜美的笑容:“谢谢夸奖,我就是喜欢森医生你这一点哦。”
同时,也最讨厌他这一点了。
娑由转身踩着步子走出了那间屋子,。
顺带上了门,其面无表情的样子,像是要将身后的人一起关在过去。
明明自己就是个冷血无情的家伙,却总是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无声地提醒她某些讨厌的事情。
真叫人生气呢。
林太郎。
不过,生气的好像不止她一个。
——五条悟也很生气。
不知缘由也不知为何,但在看到那个白发少年的时候,娑由就知道了这一点。
不久前离开的家伙其实并没有走远,而是蹲在来时的走廊里发呆。
不知不觉中,时间已经接近晌午。
暗沉的甬道分不清天色,地上的雨水渗下来,滴滴答答地响。
娑由听到了些许风声,带着阴冷的气息穿过走廊,扬起了少年耷拉的发梢。
即便在这样的环境里,那个家伙也白得发光,明净得格格不入。
可是,他蹲在不算多干净的角落里,垂着头,一声不吭的,脚边是好几根白色的棒棒糖纸棍。
如果放远看,就像一个躲在暗处抽闷烟的颓废不良。
嗯,好像也和不良差不多了。
毕竟谁没事会来红灯区呢?
娑由这般想着,举步走向他。
听到她的动静,他也没有抬起头来,娑由知道他在吃糖,当下嘴里的还是棒棒糖。
因为随着她的走近,她听到了咔嚓咔嚓咬碎糖果的声音。
下一秒,一根棒棒糖的纸棍就从他嘴里吐出来,落在了她停下来的脚边。
但奇怪的是,他手上几张亮晶晶的糖果包装纸却没有扔。
娑由也没有问,只是伸出手去捏住了包装纸的其中一角。
就此,另一边的力道全部卸去,他松了手,任由那些糖果包装纸被娑由拿走。
娑由将这些纸折成了星星。
没有日光的走廊里,它们亮得像天上闪闪烁烁的光点。
娑由将其放在眼前看了看,随即一颗一颗送进了五条悟的外套口袋里。
全程他都垂着头,好像已经知道她会这般做一样,默认了她的行为。
娑由没有问他为什么还在这里,也没有问他在干嘛,而是眨着眼睛道:“你在生气什么?”
闻言,他这才抬起头来。
借着高度,娑由看见他上挑的眼角凌厉又冷清。
早些时候,他被雨打湿的额发也已经干得差不多了,堪堪掩住了眉梢处的一丝怪异:“遇上你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伴随着这个答非所问的回答,五条悟以那个蹲着的动作朝她伸出了手来。
这个过程中,叫娑由不禁回想起了几年前那个雨天中的小少年。
他们的身影在阴暗的走廊里慢慢重叠,与此同时,五条悟的五指屈成了一个枪|型。
像是要枪|杀了她似的,他将拟成枪|口的食指对准了她的脑袋。
但是,没有惊慌也没有追问,娑由伸出手,像懵懂的婴孩一样,轻轻攥住了他的食指。
就此,那个枪|型的手势瞬间就瓦解掉了,转而轻轻缠了上来,将她的指尖都包裹在掌心之下。
与此同时,她身体的重心往后仰,就着交握的手将这个大男孩拉起。
娑由笑着说:“可是我很高兴能遇见你。”
迎着她飘缈的视线倾来,五条悟的目光有一瞬的恍惚。
娑由看见他眼里的冷清在这一瞬间被某种辉煌的东西击得支离破碎。
伴随着他闷闷的声音:“骗子。”
“没有骗你。”
娑由牵着他,带他走出了这条走廊。
黯淡的空间里,她的黑发和长裙随着走动的幅度晃动。
五条悟听见她柔软的声音轻轻回荡在耳边:“我说过以前的你和我的哥哥长得很像吧,但老实说,我第一次见到你之前,我已经快要忘记我哥哥长什么样子了。”
都说人的灵魂是由经历组成的。
那么,将「娑由·揍敌客」的灵魂拆分开,也一定存在着那个揍敌客家的拼图吧。
可是,过去的记忆太过久远,时间能摧毁一切,以致于属于另一个世界的一切,都变得像陈封已久的画卷,泛黄又模糊。
其中,那个人好像也要被时间小偷偷走了。
她对奇犽的记忆,只停留在了彼此的孩童时代。
温柔又一往无前的哥哥,好像永远都不会长大了,留给她的大多是追逐的背影。
而终有一天,那副苍白的画面也被岁月撕裂得斑斑驳驳,变成了一晃就会消失的海市蜃楼。
于是,属于她的路标——那个名为「娑由·揍敌客」的路标就要被风沙掩埋了。
她就像一个走在茫茫沙漠中的旅者,不管是回家的路,还是名为「娑由·揍敌客」自我意识和灵魂,好像都要彻底迷失了。
“但是,你出现了。”
娑由说。
——就像沙漠中的绿洲一样……
同一时间,娑由看到了走廊尽头的出口。
她笑着说:“你突然出现……”
——像奇迹一样……
“唤醒了我的记忆……”
这么说的少女牵着银发的少年登上出口的石梯。
淅淅沥沥的雨声应距而来。
黯淡的天光飘浮在雨水的罅隙之间。
娑由在彻底踏出地下走廊的那一瞬回头去朝五条悟笑:“你让我想起了我哥哥的样子。”
——在那个日光璀璨的夏日……
风铃晃荡,飞鸟翔掠。
她被馨香的夏风邀请。
而名为五条悟的人,那个明媚剔透得仿佛能够惊穿盛夏的小少年,在当年须臾间望来时,拯救了差点渴死在沙漠中的娑由·揍敌客。
就此,虚浮的死神收起镰刀,在盛大而辉煌的阳光中落下泪来。
哪怕还没找到回家的路,她也有了继续前行跋涉的力量。
所以……
“谢谢你……”
娑由说。
两米高的地下出口,像一扇隔绝了明与暗的窗,他们各占一边,只有牵连的手切断了光与影的线。
五条悟站在最后一层石阶之上,看到娑由站在细细的石檐之下。
他感觉到了外边飘进来的雨丝。
少年的眼睫由此颤了颤。
而她的身影在他的眼帘中,像一只躲避大雨的蝴蝶。
“谢谢你让我没有迷路。”
娑由笑得非常开心。
“谢谢你,谢谢你帮我保留住了娑由·揍敌客的一切。”
出现在她脸上的,是与初见时截然不同的表情。
——明媚,满足,充满了由衷的欢喜。
叫人不禁想去相信她的话:“你的出现,和你的存在,叫我打心底里高兴。”
偌大的雨声中,五条悟沉默不语。
而娑由悠悠地撑起了伞。
她想将伞递给五条悟,因为他太高了,一起撑的话就得由他来拿才行。
可是在此之前,她突然听到五条悟用干涩的声音说:“我想,送你一个东西。”
“什么?”娑由好奇地问:“是好东西吗?”
闻言,五条悟好像一机灵,终于恢复了正常的声音:“当然是好东西。”
紧接着,他用一种不容拒绝的语气说:“之后你就会知道的。”
娑由却眨着眼睛,困扰地歪了歪头:“唔,我可以不要吗?”
“不可以。”
这个时候的五条悟就显得有些霸道不讲理了:“约定个时间,我拿给你。”
言毕,不等她回答,他便笑了:“你就给我好好期待着吧。”
这样说的人笑得欠扁又得意,一把抢走了她手中的伞,将它高高举起,一边拽过她的手,将她像来时那样,兜入了他所掌控的伞下:“挨近点,淋到了我可不负责。”
对此,娑由只是嘟囔说:“明明是我的伞。”
时间回到现在。
傍晚时分,天色有了丝金红的薄辉。
当夏油杰和家入硝子拿着五条悟拜托的东西走到校门时,就见那个家伙直接从几层楼高的教学楼窗口跳下来,显然是刚被夜蛾老师训完撒欢子跑人的赶脚。
而他二话不说就朝他们狂奔而来,一边烦躁且埋怨地嚷嚷道:“该死!为什么要定在这个时间!”
飞速奔来的五条悟甚至没有停下来就径直扫过那个旧书包跑远了,只留下一句飘散在风里的声音:“谢啦——”
留下夏油杰和家入硝子停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远处。
半响后,家入硝子又回到了原来的问题:“所以他今天为什么心情不好?”
回答她的是夏油杰难得迟疑的声音:“也许是被留堂,约会要迟到了?”
“哈?”
作者有话要说:
高专悟:“想不到吧.jpg”【bushi
娑由:“曾经也馋过那一亿多。”【bushi
求收藏与评论呀!!这才是更新的动力啊!!评论什么的就拜托了么么哒!
以上的信息被人用白纸黑字直晃晃地呈现在娑由面前,附带一张主人的照片。
娑由一瞥,就见照片中的黑发少女,用头巾作装饰,系着麻花辫,一双黑色的眼睛又大又亮,笑起来俏皮又天真。
她将这些信息牢记于心后,便理了理及膝的百褶裙,随即踏着夏天的阳光走进了东京廉直女子学院。
那是娑由最新的任务目标所就读的学校。
上午时分。
红绿交织的操场上传来计时的吆喝,阳光在镂空的铁网边上蹁跹。
天泼了湛蓝的墨,抹了棉白的颜料。
教学楼的旁边种满了常青的绿柏,羽毛球飞扬的清风中,落叶纷纷扰扰,被三两成群的女学生踩过。
专收女孩的学校,几乎看不到同龄的男生。
但是,并不单调。
不多时,上课铃在辽远的上空飘远。
形似教堂的建筑传来了朗朗的合唱声。
其中,在教学楼一层靠角落的地方属于艺术的领域。
这天没有班级在那上课,乍一看空荡荡的走廊跑起来甚至能听到回音。
可是,某间钢琴教室里传出了琴声。
有一个匆忙从楼外窗边跑过的学生在路过那间教室时不禁放轻了脚步。
但是,教室的窗没关实,只堪堪半掩着。
她探头一看,在那夏风拂过的纱帘缝隙中窥见了墙上的莫扎特画像和窗台上摇曳的花朵。
空气中有淡淡的甜香。
黑白的琴键在明亮的日光中跳跃。
操作它们的是一双白净又漂亮的手。
窗外树影婆娑,操场上传来催促的哨声。
教室里,有漫进来的光晕穿过了漆黑的发梢。
眼帘中,身穿同款制服的黑发少女正坐在钢琴前弹奏罗宾的《知更鸟》。
而轻柔的琴声慢悠悠地缠住了她的脚步。
她有些恍神,觉得对方漆黑得连阳光都能隔绝,又白净得晃眼。
黑白分明的少女,精致细腻得像女儿节的人偶,怪异,又静美。
以致于她停下了脚步,扒在窗边轻轻问出了声:
“你是钢琴室的幽灵吗?”
就此,那在琴键上跃动的十指倏然静止。
钢琴猛地发出了刺耳的尾音,吓了她一跳。
她站在窗边,感觉心跳有些快。
而那个从没见过的少女闻声望来,同时,也站起了身向她走来。
一瞬间,她有些不知所措。
脚下想逃走,却迈不动腿。
窗外绿叶飘飞,清风和煦。
头上透过树隙洒下来的阳光斑驳又模糊。
那个黑发少女走到了窗边来,在窗台上微倾着上半身低头看扒着窗台的她。
一头如瀑般的黑发随着主人的动作倾泻而下,有些发丝轻扫在了她抬起的眼睫上。
而对方漆黑的眼睛安静又死寂:“你好……”
那是非常柔软的声音。
伴随着像小孩子一样可爱的笑意:“我叫小早怜人世。”
小早怜……人世?
“……娑よし?”
她喃喃念着这个轻飘飘的音节。
“是的,所以也可以叫我娑由哦。”
回答她的是少女与她拉近的距离。
逆光之下,黑发少女低头来看她,其身影将窗台下的她都拢进了自己倾垂的影子里。
“在日语中,「人世」和「娑由」,是同个意思,也同个念法哦。”
自称「小早怜人世」的少女笑着说。
她呆呆地点了点头,就听到对方问:“那么,你的名字呢?”
“什么?”她一愣。
盛夏的阳光蹁跹。
窗台上摆放的花好似游走在空气中,正点缀在那个盛有女孩身影的视野中。
她嗅到了对方身上糖果的香气。
黑色长发的女孩近乎抵着她的额角与鼻尖:“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鬼使神差的,她说:“天内理子……”
与此同时,她感觉脚根有些发软。
“好的,理子。”
这么说的人支起身来,像被逗笑了一样,拍了拍手,笑着说:“现在回答你第一个问题,我不是幽灵,而是杀手。”
娑由看见微仰着头望她的天内理子眼里坠了光。
可惜的是,下一秒,那点光亮就随着她的声音熄灭了:“来杀你的职业杀手。”
“诶?”
天内理子的表情瞬间僵住了。
天内理子。
15岁的花季少女。
相貌清秀,成绩中等,性格活泼。
自小父母就出车祸死掉了,目前正与一位名为黑井美理的女性住在一起。
乍看之下,是个平凡无奇的女孩。
可是,这样的女孩,在咒术界里有些特殊,并且要在二十天后死去才行。
而杀死她,就是娑由此次的任务。
安静而侘寂的音乐教学区里,天内理子跌坐在了一个阴暗的角落里。
而说要杀她的人正站在她面前。
不久前她甚至来不及逃跑或呼救就被对方一把捂住嘴从窗边拖进了教室里。
情急之下,她乱踢乱蹬才寻得一丝逃脱的缝隙,可是还没来得及跑远,就被对方堵在了走廊的墙角。
这会,走廊里的空气一片死寂。
顶着娑由黑乎乎的眼睛,死亡的恐惧支配了她的四肢百骸,以致她颤着身喘着粗气,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想要呼喊一个名字求救。
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
好像在提醒她自己的生命也所剩无几。
但片刻后,她却选择这么说:“我现在……我现在还不能死,至少!至少,我、我不能以这样的方式死掉……”
可是,打断她的是娑由轻轻的声音:“能听我说完再走吗?”
黑发的少女一僵,眼泪终于蓄不住了,开始啪嗒啪嗒地掉。
娑由一愣,这才慢慢蹲下来,与她的视线持平:“我确实是来杀死你的,但确切来说,是让你作为「星浆体」去死。”
闻言,天内理子发颤的身体一顿。
见此,娑由知道她终于冷静点了。
她便弯着眼睛笑道:“呀!哭得好难看!想要拍下来当屏保。”
“……”
娑由此次接的任务有些特殊。
雇佣她的人告诉她,在咒术界,有位叫「天元」的大人。
那位大人的存在确保了咒术界各处结界的稳定和任务的进行。
但是他的术式对肉|体所造成的负荷累积到一定程度后,就要重置肉|体信息。
而完成这一目的的操作,就是让符合条件的人类——即「星浆体」,与他进行同化。
在娑由看来,天内理子就是那个二十天后要去死的倒霉蛋。
可是,她本人看上去好像并不这么觉得。
至少,比起被娑由亲手杀死,她对那个等于送死的同化仪式好像没那么抗拒:“什么嘛,你早说啊!”
这么嚷嚷的天内理子哭花了一张脸,整个人却明显放松了下来。
对此,娑由转了转眼珠子,笑着说:“放心,到时我一定会好好送你去死的。”
可是天内理子却噘着嘴反驳她:“我那才不是死呢!”
伴随着这句话,娑由看见她满是泪水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倔强又坚定的神色:“我那可是在拯救世界!与天元大人同化后,我的灵魂、思想依旧存活于世,这么神圣光辉的事情不要把它同死亡这种货色混淆!”
“哦?是吗?”娑由眨了眨眼,撑着下巴笑:“你能这么想就好哦。”
这样她的任务也会轻松点呢。
对方要是那种又哭又闹不去死的类型她可就只能动粗暴点的手段了。
好在不是。
思及此,娑由开心地拍了拍手。
她说:“在那天到来前我会确保你活着的,啊,你也不用在意我,我今天只是来同你说一声,现在你还很安全,所以我暂时不会出现在你面前影响你的日常,别人想杀你大概也是临近的那几天才会动手。”
语毕,娑由将自己方才拾到的头巾递给对方,一边用指尖抚上了她的脸颊,在她愣神的目光中为她拭去了眼泪:“不哭不哭。”
安静的走廊里,天内理子听到娑由用一种近乎哄她的语气说:“你就要迎来自己向往的死法了哦,多好啊。”
同一天。
下午四点过后。
在暗处目送天内理子安全回到藏身之处后的娑由拿着小洋伞去了东京街道的一家甜品店。
前些天,五条悟突然说要送她东西。
虽然觉得麻烦,但实在拗不过他,他们便约好今天这个时间在那间甜点店见面。
按照约定,她今天准时到来了。
可是当她走进那间甜品店时,却并没有发现五条悟的身影。
但她并没有气恼,因为低头一看手机,她其实提前了十几分钟。
而在此期间,娑由接了个电话。
来电人一开口就是她的名字:“娑由!”
“娑由你在哪里?”
那是脆脆的声音,宛若孩童:“想你了娑由。”
“我想听你给我讲故事。”
“所以你要快点回来。”
“记得给我买薯片,我等你回来陪我玩。”
对此,娑由没有多说什么,很快就挂了电话。
与此同时,她发现甜品店已经没有空位置了。
这个时间点,装饰得柔软又漂亮的店面大多是刚放学不久的学生党。
弥漫着甜香的空间里洋溢着活跃的色彩。
娑由可以从那些人身上形形色色的制服看出他们来自什么样的学校,也可以听出他们谈论的多是青春期的话题。
这样子这间店很受学生欢迎呢。
娑由想。
这间店是五条悟定的地点,他当时还说她先到的话就坐下点单,想来是他常常光顾的地方吧。
娑由这般想着,却站在门边不动了。
她看了下时间,还有十分钟左右,便不打算坐下了。
可是服务员并不知道她的打算,当下便过来问她愿不愿意先找个位置坐一下。
语毕,一群花花绿绿的学生党中,有一桌女生就朝她雀跃地挥手:“嗨,这边这边!”
见此,娑由歪了歪头。
同时她发现这个惹眼的动静叫店里的人都将目光放在了她身上。
作为杀手,她不喜欢这种众星聚目的感觉,想了想,便走过去。
走进后她才知道为什么那桌女生会招呼她。
因为她们身上的制服与她一模一样,都是东京廉直女子学院的学生。
而致使她们对她这个陌生人如此热情的原因,除了来自同校的亲切感外,还有纯属的好奇:“奇怪,我们学校什么时候有这号女孩子了?”
“长得这么漂亮不会不知道呀。”
“难道是最近才来的转校生?”
“嘛,看起来是后辈哦。”
她们的絮絮丝语对娑由来说是清晰的程度。
而随着她的走近,她们很适时地收了声。
五个少女坐在一边,腾出了最边上的位置给娑由,招呼她坐下:“先坐下吧,同学。”
她们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呀?”
“请问几年级呢?”
“一个人吗?”
“想喝点什么吗?”
像叽叽喳喳的小鸟一样砸过来的问题,娑由并没有感到困扰。
她在道了声“谢谢”后就此坐下,也不吝啬回答这些问题,以此来打发时间。
平时她在人多的地方都会用「绝」隔绝气息,但今天没料到店里人这么多呢。
然后,她注意到对面的一排椅子没人坐,便问:“为什么对面空着呢?”
少女们一愣,随即扇扇手,窃笑起来。
其中一个告诉她:“因为联谊哦,联谊,等下会有别校的男生过来哦,我们学校是女校呀,没有男生啊,太没意思了,所以你等下要留下来一起吗?”
娑由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可是没等她实质说出口,店门就叮当响来了几个穿制服的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