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吾安直到几乎回复完所有留言，才看到用户33673的头像上面有未读标识。
他还没改名字，宛若人机一般沉在联系人下方。
【用户33673：「购物链接」】
【用户33673: 这个有存货吗？】
【用户33673：「购物链接」】
【用户33673: 这个呢？有存货吗？】
【用户33673：「购物链接」】
【用户33673: 这个有存货吗？】
沈吾安点开链接一一查看，然后回复：【您好，都有的。】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用户33673看到了消息，并且回复：
【用户33673：「购物链接」】
【用户33673：这个购买500份。】
【用户33673：「购物链接」】
【用户33673：这个100份。】
【用户33673：「购物链接」】
【用户33673：300份。】
沈吾安讶然盯着对话框，不可置信地眨眨眼。她觉得周森未免有些太看得起这小本生意，带着离谱的心情缓缓打字：【抱歉，周先生，仓库里可能没有这么多存货。】
周森没再回复。
就在沈吾安以为他放弃购买的时候，用户33673再次发来消息：
【那你把存货都发给我吧。】
沈吾安一般情况下不会好奇顾客买香的目的，但这次却真真实实地被激发了求知欲。
很想问问对方买这么多干什么，被她硬生生忍住，只是礼貌回复：【好的，您直接下单。】
她给他发送了库存数量。
用户33673又问:【大概多久发货？】
沈吾安：【明天下午就能寄出。】
【用户33673: 好的。】
周森回复完后，不到两分钟就完成了付款。
沈吾安自林观川那里回来后就低落的心情，此刻被难得大量的订单搅得有些复杂，冲走了不少没必要的多愁善感。她有些冷幽默地想，果然金钱是治愈情伤的良药。
而周森仿佛还不够似的，再次给她发来消息：
【用户33673: 我有个朋友觉得你的香很好，想认识你一下。】
沈吾安更加意外。
【用户33673: 如果方便的话，能否留个联系方式？】
沈吾安思忖片刻，给他发去自己的微信号。
周森保持着高效的办事速度，几乎是立刻就发送来好友申请。
沈吾安刚点通过，他的消息紧随而至：【「微信表情」嗨！】
沈吾安：【您好，周先生。】
周先生言简意赅，直奔重点：【方便语音吗？】
沈吾安接连遭受冲击，犹豫半晌，回复：【可以的。】
下一秒周森的语音就弹了出来。
他不知道在哪，背景音异常嘈杂，伴随着类似起重机运作的隆隆声，导致周森声音也比平时大：“沈吾安。”
“您好，周先生。”
他的声音还是有些大，但是不刺耳，很好听：“不好意思，这个时间打扰你。我在工地上，一会儿还要赶飞机，所以先把事情跟你说明白了。”
又要赶飞机。
沈吾安说：“好的。”
“我有个朋友最近想复制我母亲的那款香，正好我也有此意。这段时间我们一直在找合作伙伴，可惜都没遇到合适的。上次我们见面时，我把你的香都带给他试了试，他非常喜欢，所以特意让我问问你，有没有兴趣合作。”
沈吾安顿了顿。
“你可以考虑一下。”周森走到了相对安静的地方，恢复平时说话的语调：“具体可以等我们见面再谈。”
沈吾安此刻还没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只是客气地回应他：“好的。”
周森好像真的很忙，得到回答就打算挂电话：“行，我到时候跟你约时间。”
“周先生。”沈吾安还是没能按耐住内心的好奇：“我能方便问一下，您为什么买这么多香吗？”
周森不以为意地笑了下：“不是我要买的，是我那个朋友。你们都是做这一行的，也许听过他的名字，他叫孟达海。”
沈吾安脑子嗡得一声，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
孟达海？
沉香市场里的大佬，孟达海？
沈吾安在很多地方都看到过他的名字，知晓他是研究沉香的专家，也是国内第一波做沉香贸易的人。他的沉香生意做得很大，对沉香的研究也非常深。
这么一位大佬，说喜欢她的香？
还要和她合作？

如果选择答应和周森一起做复原香，那么就意味着她短时间内不会去工作。而且她其实对做复原香这件事不是很有把握。每一款香都不一样，有些香在十几二十年后仍然有人希望复原它，但气味不是实体，没有标准，相应的难度也更高。她需要考虑的不仅仅是和孟达海的合作期是多久，还有复原香的成功与否。
更何况是面对孟达海这样的大佬，她的内心惶恐不安，怕自己能力不够，也怕真实的她让对方失望。
她从认识药香的那一刻起，对药香的热爱只增不减，敬畏之心指导她制香到今天，每一次炮制的过程都能带给她满足感和成就感。制香是非常有趣的手艺，它承载着传统的香文化，不同的制香人做出来的香都会存在差异，哪怕是很相似的原料，也会有不同的审美。
不管怎样，她不可能轻易放弃制香。
但她和林观川几年的感情，也不是说割舍就能立刻放弃的。
深思熟虑后，她决定再和林观川好好沟通一次，发信息问能不能见面谈谈。
林观川几个小时后回复：【好的。】
沈吾安又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
林观川便说：【今晚下班后，我来你这里一趟。】
沈吾安有些意外，但林观川没有对此决定作出任何解释。
林观川一开始说的下班后，让沈吾安以为他会来她这儿吃晚饭。她还特意多做了两个菜，结果晚一点的时候他发信息通知她，他临时有事，预估八点多才能到她家。
到了八点多，他又说还需要继续推迟。如果她不愿意等，可以改天。
沈吾安不想更改时间，回复：【我等你。】
因为心里放着事，等人的时间总显得漫长又难熬。沈吾安做什么静不下心，只能在心里一遍遍练习要和林观川说的话。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在等到林观川之前，她先等到了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这个号码不是第一次给她发信息，在最新短信前还有另一条消息。
那条消息气泡写着：【林观川在后花园。】
最新这条消息更直白，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里她的男朋友林观川西装笔挺，在一家高级餐厅，和一位同样精致的美女谈笑风生。
沈吾安立即问：【你是谁？】
那边却答非所问：【刚拍的。】
沈吾安还是问：【你是谁？你想要干什么？】
那人再没回复，沈吾安当机立断拨打电话过去，却始终无法接通。
她直勾勾看着照片，在寂静的空无一人的房间里，逐渐感觉到四肢发麻心跳如擂。
只是一张照片而已，他和吕蔓蔓可能只是忙完了一起吃个晚饭，仅此而已。
它不能说明什么。
沈吾安机械地把手机放到茶几上，然后看着它出神。
过了很久。
她问自己：沈吾安，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她也问自己：在这份已然留不住留不下的感情里，你还打算自轻自贱到什么程度？
她最后问自己：这就是你想要的人生吗？
放弃梦想，如林观川说的那般，朝九晚五上一份毫无兴趣的班，等林观川忙完回头和她吃个饭逛个街？
沈吾安，这会是你想要的吗？
她在想：难道我的人生就这样了吗？
她在想：不，我的人生不该这样。
蝴蝶展翅前需要破开茧蛹，她想，林观川就是她该勇敢挣脱的茧蛹。
林观川最终直到快十点才抵达沈吾安的住处。他猜想自己应该不会逗留太久，吩咐代驾在车里等他，然后开门下车。
沈吾安的屋子总萦绕着各种香气，焚香后的屋子难免有残存的味道。
他皱眉咳了下，给沈吾安拨去电话：“我在你家门口。”
沈吾安说：“稍等。”
不一会儿，他听到她下楼的声音，然后是她的脚步声，很轻很慢，听上去没有因为等了他一晚上而带着情绪。
最后院子门在林观川面前打开，借着月色和路灯的灯光，他看到了沈吾安那张素净白皙的脸。
林观川觉得她说不上哪里与平日有些不同。
在他愣神的时候，沈吾安笑了笑说：“进来吧。”
“等很久了吧？”林观川问。
沈吾安语气自然平常：“是啊，等了一晚上。”
林观川本以为她会生气的，或者应该是小心翼翼。、
但她没有。
她的情绪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时稳定很多。
林观川跟在她后面上楼，边走边说：“对不起，晚上突然有点急事。”
听到这句话，沈吾安回头看了他一眼，像是想说什么，但最终放弃追究。
两人先后进门，林观川进门就看到沈吾安的工作台上有研磨了一半的药粉。这些在他眼里脏兮兮的，不值钱的无聊玩意儿。
沈吾安引他在沙发上坐下，问他喝茶还是饮料。
林观川知道沈吾安几乎不喝饮料，更不可能买饮料备在家里。
所以现在家里有的饮料，是为了他特意准备的。
这么想着他突然又有些安心。
他晚上吃得不少，还饮了红酒，此刻的确口干舌燥，便说：“喝茶吧。”
在沈吾安去泡茶的时候，林观川无聊地打量沈吾安的家。
她一直有些自己的小情调，会购置很多在林观川看起来没什么用处的小摆件在家里。但不得不承认，经过她布置的房间很温馨舒适。他只在沙发上坐了这么一会儿，就无端觉得放松。
如果沈吾安能早点听话，他们的关系也不至于僵到现在这个样子。
少顷，沈吾安端着紫砂杯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自己也顺势蹲坐在茶几边的小圆垫上。
“你打算和我说什么？”林观川喝了口茶问，带着一副了然于胸的态度。
收到沈吾安消息的那一刻，他便猜到了她的目的。无非还是不想放弃制香，然后也不肯放弃他们的感情。
林观川觉得她有些贪心，也有些无知。他们都是成年人，早就该知晓世间万事万物不可能统统称心如意，不能两全的时候多了去了。
聪明的人知道在正确的时候作出正确的选择。
自己教给沈吾安这些，总好过日后她去外面吃亏。
林观川嘴角含笑，默默打了个腹稿，想着晚些该怎么对她重复强调一遍这些做人的道理。
然后他听到沈吾安说：“我们分手吧。”
她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坦然地看着他，干脆利落地对他说：
“我们分手吧。”
林观川几乎以为自己听错，错愕地怔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找我来，就是为了和我说分手？”
本来不是的，但现在再说这些都没有意义。
沈吾安笑了笑，说：“当面说清楚比较好。”
林观川看着她沉默许久，问：“你考虑清楚了？”
“考虑清楚了。”
林观川觉得可笑，他想说些什么，但一股奇怪的情绪自胃部窜出来，搅得他很是难受，最终他只是无语地点点头，喊她的名字：“沈吾安。”
沈吾安说：“我在。”
林观川被这两字激出莫名的怒意：“你现在要放弃我们的感情，你在什么在？你在哪？”
“不是我放弃我们的感情，”沈吾安纠正他：“是我们。”
“我们？我做的努力还不够多吗？”林观川想不通：“我不主动你就立刻不要了？沈吾安，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沈吾安知道他激烈的情绪不过是因为是她主动提出了分手。
他没有准备，所以一时间不能接受。
她们并肩而行的这一路都走得很好，有甜蜜有欢笑，林观川一直对她照顾有加，沈吾安不想让它在结束时有太多的争吵和眼泪。
她叫了声林观川的名字，试图让他冷静下来。
但效果甚微。
林观川大概是喝过酒的缘故，导致他对情绪的管理失去了一部分的控制力。
他责问沈吾安，眼里有不加掩饰的恨意：“怎么就不能听从我的安排？那是多少人挤破脑袋也求不来的机会！那些破香到底能带给你什么？沈吾安？它能带给你我给你的吗？我能给你买房，能给你衣食无忧的生活。我对你的要求也就是乖乖听我的话而已，我连工作都替你安排好了。业余时间你想继续玩香就玩，我不会阻止你。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为什么不肯？我不明白，沈吾安。”
“我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我听话？”沈吾安平静且不解地问。
“不然你告诉我该怎么办？”林观川依旧激动：“我们该怎么办？你每天就知道躲在这个破房子捣鼓那些不值钱的香料，不会主动联系我也不肯和我住一起。我已经尽了我最大的努力，我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们之间出了问题，我在尽可能地补救它。你呢？你做了什么？你只会责怪我替你交房租，帮你找工作，给我摆脸色。我也是人，我也会累的！”
“但你想过我真正要的什么吗？”
“那你顾及过我想要什么吗！”林观川大声。
没有意义的争吵。
沈吾安脑海里蓦地闪过这句话，她重新冷静下来：“我们之间问题的根源不在我工作上，你自己也说过类似的话。更何况选择是你给我的，我做出了选择而已。”
林观川怔了怔。
“我们分手了。”沈吾安再次告诉他这个事实。
“对，我们的问题不在你的工作上，在你可笑的自尊上。我替你付房租的时候，你生什么气？不就是因为觉得在我面前付不起房租丢脸吗？既然自尊心这么强，那我给你换份工作，给你底气不就行了？结果你也不要，非要玩香。实话跟你说，你就算在这个房间插满你的香，也不可能赚得和我一样多。”
“林观川，你醉了。”沈吾安再次提醒他：“如果你无法接受是我提的分手，那就当作是你提的。”
林观川青着脸瞪她一眼，猛得起身走向门口，似是压不下心口的憋闷，又折回来瞪着她说：“沈吾安，你别后悔。”
沈吾安静静和他对视。
几秒后，林观川摔门而去。
沈吾安这才长出一口气，慢吞吞地打开微信，在联系人页面里，取消了对林观川的消息置顶。

第12章
孟达海和周森坐在茶室一隅，随意地聊着。两个人的坐姿都很放松，孟达海是长辈，放松是自然的。周森很他差了两轮还多，在他面前却毫无拘谨，松驰随意。
正事在之前的酒桌上已经聊完，现在是两人的叙旧时间。
“复原香的事，你和你朋友联系得怎么样了？”孟达海饮了口茶问。
“跟她说了下，具体的还没聊。”
孟达海闻言点点头，复原香是他决心要做的事，的确不急。让他意外的是，周森居然也难得坚持。
“她的香我都收到了，我很喜欢。那关于合作开香厂的事呢，你也和她说了？”他又问。
周森摇头：“没有。”
孟达海没有异议。
复原香要做，但是香厂的事还得从长计议，他本来也打算看这次通过合作复原香的机会观望观望。
既然人已经开始联系，他不想把事情拖太久，问周森：“你什么时候抽空，我们约个时间和她具体谈谈？”
周森靠在软垫上笑：“我就明天上午有空，下午要飞去M市，下个星期才回来。”
“不是刚回来吗？”
“是啊。”
孟达海摇头笑：“大忙人。”
他看了眼时间，不到十一点，时间确实有些晚。周森要下周才回来，而他不凑巧正好下周出国，这样一来二去，事情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孟达海不想夜长梦多，只能试探着问周森：“不然你现在问问？会不会打扰人家休息？”
“不知道。”周森没动，显然是不想在这个点去到扰沈吾安。
“我下周也出去参加一个研讨会，要下个月才回来。”孟达海给自己又添了杯茶，有些苦恼：“明天不谈，这事又得拖一个月。”
孟达海都这么说，周森还能有什么办法，只好坐起来拿手机：“我发条消息试试。”
孟达海点头，淡淡看着周森在手机上打字。
他是周森叔叔辈的人，本来两人在事业上本不可能存在什么交集，更不论坐在一起品茶聊天。但几年前周森留学归来，自他从母亲那里借了一笔资金创业开始，两人的圈子竟神奇地出现了重叠。
刚开始周森找他谈合作的时候，他甚至都没当回事，纯碎以为是公子哥玩票性质的尝试。周森喊了他二十多年的叔叔，他就当撒点钱陪侄子玩玩。他对周森的印象还停留在他十几岁那几年，叛逆顽皮。还听说过周森在出国留学那段时间，差点因为滑雪送了命。
更不提他刚回国那段时间和家里闹得沸沸扬扬，和他父亲吵得至今视同陌路。
更始料未及的是，他对周森的改观很早，早到从和周森的第一次合作开始。那时他比现在青涩不少，带着股不成功便成仁的疯劲。但许是老天给饭吃，他对市场的敏锐度非常高，做事果决大胆，让本来不以为意的孟达海也不禁刮目相看，明白他果然不再是那个耳机一戴谁也不理的自闭少年。
周森发完消息，重新把手机放回桌面上。
孟达海收回思绪，问：“没回复？”
周森摇头，下一秒他的手机亮了起来。
他解锁手机，看到沈吾安的回复。
周森的信息来得很巧，换做平时沈吾安早已入眠。只是今晚刚和谈了几年的男朋友分手，她不可免俗地有些失眠，正抱着手机缅怀过去。
周森的消息出乎意料地自屏幕顶端弹出来，还有些亲昵。
他问：【睡了？】
沈吾安愣愣，回复：【没有。】
周森又问：【方便讲两句吗？】
沈吾安失笑，她发现好像这几次和周森聊天的开场都是这样。
她坐直身子，吸了吸鼻子回复：【可以的。】
周森：【我打语音过你？】
沈吾安回复：【好的。】
下一刻，周森的语音通话便弹了出来。
沈吾安按下接听，听到周森低沉的音色自那头传来，带着歉意：“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扰你。”
“没关系，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我和孟达海孟先生明天上午想找你聊一下复原香的事，你有空吗？”
沈吾安说：“有的。”
周森松口气，笑了：“那明天上午九点我让司机去接你，行吗？”
沈吾安忙说：“您告诉我地址，我自己过去就行。”
周森没有坚持：“我一会儿把地址发你。”
“好的。”
挂了电话没多久，周森就把地址发了过来。
沈吾安拿出导航搜了搜，是个搭乘公交就能直接到的地点，对她来说很方便。
既然第二天有事，她便没有继续放任自己熬夜的理由，收拾心情后很快入睡。
翌日，沈吾安被雨点砸在屋顶的声音吵醒。
她揉着眼看了下时间，才不到七点。
再清醒一点，昨晚和林观川争吵的细节就争先恐后地自脑海里浮现，沈吾安怔坐了好一会儿才起床。
这个清晨她花了点时间收拾情绪，所以等一切就绪准备出门时，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
手机里不知何时躺了条消息通知。
沈吾安以为会是林观川的，再不然也有可能是赵浅的，没料到竟然是周森的。
他说：【雨有点大，我和司机在接你的路上。】
沈吾安看了眼消息发送的时间，已经是十五分钟以前。现在再拒绝肯定迟了，于是她抿着唇回复：【谢谢。】
周森的消息紧随而至：【应该的，我们还有十五分钟到。】
十五分钟后也就八点半，比他昨天说的时间还早了半小时。
她又注意了下昨晚周森给她打语音的时间，然后偷偷计算周老板一天的工作时间，忍不住感叹：长得可怕。
沈吾安一直站在阳台内等周森，远远看到黑色高档轿车靠近，她便立即转身回屋去拿包穿鞋。
周森的司机刚把车子停稳，下穿着麻布长裙的沈吾安便推门而出，撑着伞从院子里走出来。
司机见状忙下车替沈吾安打开后座车门。
她轻轻道了声谢，收伞弯腰打算进车，意外看到后座另一侧的周森后，动作一顿。
周森今日仍旧西装革履，膝盖上放着一台Pad，上面正显示着密密麻麻的图表。而手上还拿着一份文件，看上去正在核对着什么。
他举着纸和她打招呼，晚睡早起没让他看起来有半分的萎靡，但看上去心情不太美妙的样子：“早上好。”
沈吾安拘谨地笑了下：“早上好。”
一路上车里都很安静，周森只在她上车时，解释了下手上这份文件很急，他需要先处理。
不用和周森在逼仄的车厢里尴尬寒暄，沈吾安求之不得，礼貌得请周森忙自己，不用管她。
目的地在一个度假酒店的会客厅，他们到得比预约的时间早了半小时。
周森便带着她去大堂旁边的咖啡角小坐。
他给自己点了杯浓缩，询问沈吾安的意见后，给她点了摩卡。然后又点了一份栗子蛋糕。
这个时间点酒店来往的客人不多，只有咖啡厅在播放的古典音乐，空气中弥漫着香浓的咖啡味。
周森点完咖啡后又马不停蹄地开始看文件，几乎没有给自己留任何喘息的时间。
沈吾安本以为栗子蛋糕是周森点给自己的，没料到咖啡和甜品上来后，他竟示意服务生把蛋糕放到她的面前。
见沈吾安再次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他笑着说：“是我的歉礼。这么早把就你拉来这里，还把你丢在一边自己处理工作。”
沈吾安道：“没关系的。”
周森还是笑，帅气的脸在酒店灯光和自然光结合之下，好看得有些令人不敢直视。
沈吾安匆忙低头看眼前的栗子蛋糕，又听周森说：“你不吃，我会心里不安。”
见沈吾安还是犹豫。他收起笑问：“是不喜欢甜品类吗？还是对栗子过敏？不然你再换个你喜欢的口味。”
沈吾安摇头：“喜欢的。”
说完像是为了证明什么，沈吾安戳了勺栗子蛋糕送入嘴里。绵密香甜瞬间充满口腔，然后轻柔地化开。
非常好吃。
沈吾安不自觉眯了下眼睛，做出个满足的表情。
周森见状跟着笑：“喜欢就好。如果还有什么需要，直接跟我说就行。”
沈吾安说：“好的。”
“那我就继续处理我的工作？”
沈吾安点头。
周森比了个OK的手势：“谢谢。”
直到忙到服务生领着孟达海找过来，周森都没忙完。
孟达海也没料到周森竟然真的是见缝插针给他安排出的时间，非常不好意思地叹气：“哎，真不知道你忙成这样。”
周森莫名把阮松青拖出来骂了一顿，然后又给自己争取了十分钟的时间收尾。
这是孟达海和沈吾安第一次见面。香品有时候也能见制香者的品性，他之前凭主观臆断，以为沈吾安该是个有些阅历的女人，没料到竟是个文气腼腆的小姑娘。
面对两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他这一下也不禁感叹时代更迭，岁月无情。
只是沈吾安看着腼腆害羞，真的聊起香来竟似换了个人般侃侃而谈，自信从容。说到复原香这个问题时，更是让孟达海深刻了解到沈吾安对药香的了解和理解。
孟达海在三人短暂的会议中，不由得几次向周森传递满意的眼色。
周森虽然不如在座的另两位懂香，但久坐谈判桌的他自然能分辨他人的喜恶心情。明白合作香厂的事情，也基本算是板上钉钉。
谈拢一些细节上的事情后，就已接近中午。
周森的飞机还有两个小时起飞，他不得不起身道别，同时对沈吾安说：“我另外叫了司机来送你回家，麻烦你在大堂稍微等一会儿。”
沈吾安第一反应还是想推辞。
孟达海对小姑娘满意得不得了，看出沈吾安的意思，“哎！”了一声截断她的话：“外面这么大的雨，让司机送你吧。”
再推辞就显得自己不懂事，沈吾安抿了抿唇道谢。
周森先行离开后，孟达海仍陪着沈吾安聊了很久，交代她过几天会派人和她对接，直到周森的司机走进大堂寻找沈吾安。
这么一来一回便过去了半天，沈吾安尚未从失恋的打击中走出来，就被周森和孟达海拉着懵懵懂懂地闯进了新的阶段。

复原香的制作过程不是那么顺利。
孟达海的助理隔几天就会来一次，每次都带着不同的药材和配方。有一次她和助理都以为成功了，还特地把香快递给远在国外的孟达海。
可结果还是不尽如人意。
这期间周森也和她联系过几次，次数并不多，话题都与复原香有关。
而和林观川分手的事情，在沈吾安自我消化完以后，也事无巨细地告诉了赵浅。
最近赵浅同样忙得分身乏术。纵使心里担心得不行，行动上却什么也没法做。只能在每次空闲下来的时候，陪沈吾安说会儿话。
就这样又过了半个月，赵浅终于自外省结束活动回来，刚下飞机就风风火火得让同伴送她来沈吾安这。
沈吾安提前知道她要来，特意做了藕粉桂花糕，还去买了水蜜桃和冰镇西瓜。
谁知赵浅从车上下来后，她竟在驾驶室见到了那日在餐厅遇到周森时，在她对面打游戏的周森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