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吾安看到赵浅脸上的红晕,才意识到“被咬了一口”的意思。
“男人都是狗。”赵浅无差别攻击,转头看到抓着门把手脱鞋的沈竟思。
他左手还拎着药袋,木纳又意外地指指自己:“男人?狗?我?”
赵浅啼笑皆非,连胃痛都笑没了一半:“不可能。小竟是天底下最可爱的男孩子。”
沈竟思换上麻木的表情:“我是鲜嫩可口的男大学生,谢谢。”
赵浅连忙说:“是是是。”
沈竟思嗤她一声:“浅浅姐不识货。”
赵浅还是哄孩子的语气:“是是是。”
只是沈竟思最终没能陪赵浅去医院做胃镜检查。
次日赵浅就被助理接二连三的电话催着离开。阮松青总有办法让赵浅乖乖回去。
出发前,沈吾安担忧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她,赵浅走过去安抚地抱住她,对她说:“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有事给我打电话。”
“你再找周森吗?”赵浅逗她。
沈吾安意外:“你怎么知道。”
“猜的。”她笑:“很好猜。也就周森治得了阮松青。”
“如果他还是不冷静,你就离他远一点,尽量避免单独相处。”
“他不在本市,连夜被周森抓回去了。”
“啊?”
“我的助理从他的助理那里套了话。”赵浅拍拍她的背:“这下放心了吧?”
沈吾安摇头:“不放心。”
“我还在这呢。”沈竟思拎着保温瓶自厨房走出来,把它塞进赵浅的随身行李里:“养胃的,一天按三餐喝。”
说完他转头看赵浅:“喝完了我再给你寄,行吧?”
赵浅假装在沈竟思肩膀上靠了下:“还是弟弟最好。”
她的头发离他的下巴很近,有几根发丝甚至碰到他的皮肤,惹出很淡很淡的痒感,和赵浅身上的香味一样淡。
沈竟思不受控制地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有事打我电话,我飞着去你那。”
赵浅好笑地指指院墙的门:“靠小电驴飞吗?”
沈竟思囧得满脸通红:“连奔带跑行不行!等开学了就去学车!”
三人笑作一团。
“记得吃药。”沈竟思再次叮嘱。
“好。”
“有事打我们电话。”他又说。
“好。”
沈竟思回学校后的第三天, 周森也结束了在外地的工作,回到本市。
孟达海组了个三人局,位置定在市郊的一家私房菜馆。
沈吾安比计划的时间早十分钟到达。她由服务员引着进入包厢时, 孟达海和周森早已在包厢的沙发上入座, 茶水都喝了好几杯。
她匆匆看了周森一眼。他随性而舒展地靠在沙发上, 面容仍有倦意,但心情看着还不错。
沈吾安收回视线道歉:“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周森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没开口。
倒是孟达海笑呵呵地招呼她:“哪里的话。我和阿森没事早到了而已, 正好聊聊天。”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又说:“你看你还早到了。”
沈吾安拘谨地坐下,注意到替她倒茶水的服务员, 又连忙抬头对服务员说:“谢谢。”
孟达海点她一下,看向周森:“安安总是这么客气。”
周森便顺势把视线落在沈吾安的身上, 见她双手捧着茶杯喝水,露在头发外的耳根通红, 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问:“怎么过来的?”
沈吾安这才正视周森。
他今日西装革履, 估计又是从什么正式场合而来,发型一丝不苟,浓眉冷眼气势逼人。
只是看着好像又瘦了。
“搭地铁。”她答。
孟达海问:“没车?还没学?”
沈吾安笑笑:“没学过。”
孟达海点点头, 没再多问。话题转移到复原香的事情上, 涉及到香的问题, 基本都是孟达海和沈吾安在谈, 周森作为旁听。
他听了会儿便开始走神。
正如沈吾安注意到的, 周森最近的确清减不少.
无他, 累的。
除了各项投资入股的小打小闹之外,他的主业是人工智能的研究开发与应用。新产品刚上市不久, 他这几个星期都在到处跑商演,几乎没有睡过整觉。
此刻短暂放松,意识也跟着逐渐走远。
等他再次回过神,发现自己还在包厢里。室内温度应该被调高过几度,他睡醒并未感觉到任何冷意,温度很舒适。
孟达海和沈吾安坐在远离周森的另一边,正低声交谈。
周森微乎其微地调整了下坐姿,本来侧身面对他的沈吾安突然转头看向他。
周森猝不及防之下被看得一愣。
“醒了?”孟达海跟着看过来。
“嗯。”周森捏着眉心:“不好意思,不知怎么就睡着了。”
“你在发烧。”沈吾安指指他面前的茶几,上面放着半杯水和几颗药。
又开始了?
周森伸手试探额头的温度,并未觉得烫。
沈吾安像是能读透他的想法,说:“不是高烧,但也是发烧。吃点东西垫一垫,然后把药吃了吧。”
低烧而已,周森不在意地笑笑:“没事,过会儿就好了。”
看样子并不打算吃药。
沈吾安皱了下眉。
反而是一旁的孟达海不悦出声:“你这烧了好一会儿了吧?不吃药就硬扛?”
周森满不在乎:“要是低烧就吃药,我一年到头都得把药当饭吃。”
孟达海意外:“身体这么差?”
“之前出了次事故,一直没养好。”
“不要仗着年纪轻就瞎折腾。”孟达海劝他:“到我这年纪,就该还债了。”
他说完指指面前的保温杯:“看看我现在,养生茶不离身。”
周森不置可否,拿起水杯,仰头把水喝了。
孟达海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问他:“是之前那次滑雪事故?”
“孟叔也听说了啊。”
“圈子里传开了。”
周森还是笑,但笑意很淡,好像讨论的不是关于他的事。
孟达海明白他不愿意多说,也喝了口茶,止住话题。
过了片刻,他接着说:“我和安安说了去Y国考察的事,她答应一起去看看。你呢?”
周森脑袋还是有些沉,他忖量片刻,有些遗憾:“不一定抽得出时间。”
孟达海并不意外:“路演还没结束?”
“差不多了,但还有点别的事。”周森说。
餐桌上空空如也,看上去并不像是用完餐的样子,他问:“我睡了多久?你们还没吃?”
“你就睡了半小时不到。”
孟达海和蔼地看着他,重新招来服务生,换掉几个重口重辣的菜,然后又多加了份清口的阳春面。
安排好一切,他对沉默许久的沈吾安说:“阿森他小时候啊,父母总是很忙。我每次看到他都觉得这小孩可怜兮兮的,也没人管,就随手照顾他一下。这么多年,都照顾成习惯了。”
这话说得周森忍不住笑出声。
孟达海包容地睨他一眼:“别说你现在二十多,你就算四十多,在我眼里也是小孩。”
“这么说,如果过年我去你那拜年,是不是还给压岁钱?”周森问。
“你来我就给。”
“那我肯定得来。”
来之前孟达海就说是吃个便饭,所以席间他们三人谈的更多是些日常和杂事,氛围轻松自然,让沈吾安也在不知不觉中放松下来。
饭后周森仍旧态度强硬地坚持送沈吾安回家。
若是换做平时,沈吾安不会多作推辞。但今天情况特殊,周森还在发烧。
“你回去休息吧。”沈吾安眼里有自己都未察觉的担忧:“我从这里搭乘地铁非常方便。”
周森不容置喙:“太晚了,不安全。”
“我……”沈吾安还想说。
“我送你。”周森打断她。
沈吾安败下阵来,和少爷脾气的人多争无益,不如早点到家早点放人走。
两人站在餐厅门外,吹着风等司机把车开来。周森身上有淡淡的很熟悉的香气,沈吾安怀疑是之前送他的那块香牌的味道,但她不敢确认。
“我给你的药,你按时吃了吗?”她问。
“吃完了。”
吃完了还是发烧。
沈吾安偷偷叹口气。
“看来没什么用。”她低着头闷闷地说。
“怎么没用。”
沈吾安抬头看他。
“我很久没高烧了。”周森认真解释。
反倒搞得沈吾安哭笑不得,好久才重新整理好情绪,小心地询问他:“不然一会儿你去我家坐一会儿?我替你诊个脉?把药方再调整一下。”
周森意外地挑了下眉:“那就麻烦你了。”
沈吾安在柔和的灯光下冲他摇头笑了笑。
这是周森第二次来到沈吾安的家,看上去比之前整洁利落很多。
沈吾安倒了茶水出来,见周森正打量她的房间,打趣:“周先生发现什么了?”
“你怎么做到让房间随时保持这种程度的干净温馨?”
“我弟刚来过。”她语气随意:“走之前帮我把天花板都扫了一遍。”
周森不知联想到了什么,没有接话。过了会儿,他才说:“你和弟弟感情很好。”
“是啊。”
周森笑了笑:“真好。”
“周先生呢?有兄弟姐妹吗?”
这次周森过了更久才回答:“有个哥哥。”
“兄弟是不是会比姐弟的关系更亲密?”
“可能吧。”周森垂眸:“我没有姐姐。”
沈吾安自知问了个傻问题,蹲到周森的身前,对他摊开手掌说:“来,给你把脉。”
周森依言伸出手,轻轻搁在沈吾安的手心。
她的手心暖暖的,和她的人一样,给周森一种恰如其分的舒适感。
他的视线随着沈吾安的动作,落在她白皙纤长的手指上。沈吾安的指甲圆润饱满,透着健康的粉色,指甲边缘沿着指尖剪得整整齐齐。
周森看了会儿,又抬眸去看沈吾安低垂的眼睑。
不算浓密,但很长。灯光穿过睫毛,把影子投在她的脸上,勾勒出扇形的阴影。
他还意外发现沈吾安的左脸颧骨处,靠近左眼正下方,有一颗很淡的痣。
周森看着看着就觉得指头发痒,很想去擦拭那颗痣。确认到底是不小心沾上去的什么,还是如他猜想的一样的确是颗痣。
正这么想着,沈吾安突然抬眸朝他看了过来。
周森顿了顿。
“脉细且虚。”沈吾安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周先生再不注意身体,估计还会病倒。”
周森莫名有股被训了一顿的错觉。
“忙起来没有办法。”
沈吾安自知没有说教周森的资格,更没有立场,只是收起手说:“身体是自己的。我去调整一下方子。”
她从柜子里找出白纸和笔,坐在餐桌边对着手机截图写了会儿,把纸对叠回到周森身边:“我这里药材不齐全。你可能需要找人去中药店配。”
从周森进门到拿到药方,只有短短二十几分钟。
现在他从沈吾安手里接过纸张,没有再多留点理由。
周森从沙发上站起来,视线落在沈吾安左脸那颗痣上。
他说:“谢谢。”
沈吾安摇头表示不客气,犹豫过后还是说:“如果周先生有空,不妨去中医那里走一趟。如果能规律三餐,按时作息就更好了。”
周森弯起嘴角:“医者仁心。”
她算哪门子医生。
沈吾安被说得两颊发烫。
“我回去了。”周森说。
“我送你下楼。”
沈吾安说着便去开门。
两人一前一后步入院子,风从背后吹来。沈吾安又敏锐地闻到了周森身上的香味。
她偏头细细嗅了下,问周森:“你身上的香味,是我送你的香牌吗?”
周森同样面露意外之色,他不曾察觉自己沾上香味,沈吾安隔着些距离不仅闻到,竟还分辨了出来。
他的确把香牌放在了车内。偶尔应酬后心浮气躁时,闻到香牌散发出的淡香,会莫名觉得放松。其实还有些连带效应,这些习惯导致最近几次,在他见到沈吾安时,也会无端从高强度的节奏中缓下来,变得松弛。
他的视线再次落在她左脸的那颗痣上,回答她:“是的。”
沈吾安因为他的回答逐渐浮现笑容,素净的脸因为那颗痣而显得更加生动。
周森喉结滚了滚,对沈吾安说:“我很喜欢。”
第25章
Y国虽然每年迎接的游客不少, 设施基建都不会落后。但她们要去的目的地在未经开发的深山老林,村落前年才刚通电。即使这几年在外部力量的资助下迅速发展着,但基础太差, 发展了也没发展到哪里去。
孟达海和她详细介绍过当地的情况, 也认真询问过她是否仍有意愿同行。
沈吾安求之不得。
野生的沉香原木, 和拥有顶尖品质的沉香市场,那是她梦寐以求的地方。
沈吾安这些天一直在做攻略,准备各种应急药品用品。临行前孟达海的助理还给她发了一份详尽的出行清单, 和注意事项。
应该是万事俱备, 可毕竟这是沈吾安第一次出国,连护照都新办的。她仍不可避免地紧张激动。
出发前夜,她有些失眠。一边蹲在行李箱前清点衣物, 一边和赵浅打电话。
赵浅这阵子心情终于好了点,可能是合同马上到期, 即将迎来自由,也可能是终于可以远离阮松青。
更何况阮松青这段时间因为某个投资项目的运转问题, 忙得不见踪影。
日常骂完阮松青, 她喝口水问沈吾安:“你确定东西都准备齐全了?不是说那边连热水器都没有吗?到时候怎么洗澡?”
沈吾安查过当地的气温,几乎每天都处在盛夏:“那边很热,冲凉水应该也不会冷。”
赵浅还是不放心:“不然我也买机票去陪你。”
沈吾安听到那头传来敲击键盘的哒哒声, 笑着反问:“你不会是在看机票了吧?”
“不然呢?你第一次出国, 还是去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没事的。”沈吾安安抚她, 翻出两盘蚊香塞进行李箱里:“还有孟叔和他的助理在呢, 我不是一个人。”
赵浅平等嫌弃每一个她信不过的人:“老男人皮糙肉厚的, 怎么可能照顾得好你。”
沈吾安失笑:“他助理是位女士, 脾气温和,为人稳重可靠。”
赵浅还想抱怨, 可她知道继续叨叨会惹沈吾安不高兴,只能撇撇嘴放弃,视线却紧紧盯着航空时刻表不放。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直到彻底把沈吾安的困意熬出来,才挂断电话。
飞机在第二天上午十点四十,沈吾安定好闹钟躺下,周森的消息突然蹦了出来。
沈吾安点开,看到他问:【明天出发?】
沈吾安立刻回复:【是的。】
按下发送消息,她盖上夏凉被躺平。
周森的回复再次弹出来:【注意安全。】
沈吾安莞尔:【谢谢。】
本以为他不会再发消息,谁知下一刻,他说:【晚安。】
沈吾安在黑暗中盯着“晚安”两个字出神良久,恍惚觉得她和周森的关系可能不再是普通合作伙伴。
他也许也是想和她做朋友的。
沈吾安想了想,礼尚往来地回复:
沈吾安:【你也早点休息,注意身体。】
沈吾安:【晚安。】
沈吾安跟随孟达海自Y国首都机场降落,随后又搭乘了近六个小时的商务车专车,才抵达目的地。
中途他们停在某个沈吾安喊不出名字的城镇用了点晚餐,稍作休整后继续上路。
向导带他们去的是家本地特色的餐厅,本地美食五花八门摆了一桌,鲜红的辣椒搭配翠绿生蔬,视觉冲击强烈,卖相极为诱人。但当地人习惯生食,各类蔬菜瓜果基本都未经过烹饪,唯有肉类和生鲜一锅炖在瓦罐里,佐以辛香调料。
一勺入口,百般滋味在口腔争先恐后地炸开,难以言喻。
差点没当场送走沈吾安。
她素来习惯清淡饮食,鲜少尝试刺激辛辣的食物。勉强尝过几口以后,辣得整张脸通红,连脖子同样被染成绯色。
孟达海见她这样,又心疼又好笑,挥手吩咐向导去跟店家多要了份冰茶。
这才把沈吾安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
“我刚来的时候也吃不习惯,到现在都没完全适应,勉强入口罢了。”孟达海拿过公筷,挑了个不那么辣的放进沈吾安碗里:“这里天气湿热,温度一高就容易没胃口。所以当地人习惯那些重口重辣的食物,刺激食欲。”
沈吾安含了块冰在嘴里,脑子被辣得嗡嗡作响,闻言只是点头。
最终抵达宾馆已经接近深夜,村落沉睡在黑暗中,万籁寂静。
说是宾馆,其实就是村长家附近临时整理出来的空房。房子是离开的村民遗弃的,房屋外墙年久失修,随处可见霉斑和脱落的墙体碎片。
沈吾安本来已经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谁知由村长夫人陪着进入属于她的房间时,竟惊喜地发现屋内异常干净整洁。
大概是为了迎接他们,村长特地翻新过房间。家具都是新买的,床品应该也刚洗过,散发着洗衣剂的清香。
村长夫人局促羞涩地观察着沈吾安的脸色,见她神态自然带着笑意,才朝屋内伸伸手,示意她进门。
沈吾安对她说了“谢谢”,但到底语言不通,村长夫人还是做手势让她进去。直到看到沈吾安安置好行李箱,她才朝她挥挥手,退出房间离开。
村长夫人离开后不久,小徐又来查看沈吾安的情况。贴心仔细地询问她的需求,带她熟悉卫生间和淋浴房。
这么一通忙碌,已过深夜十二点。
沈吾安饥困交加,硬撑着去洗了澡才回到床上。
即使这样,她躺在凉席上时仍暗暗庆幸情况比她预计的好一些。这里不仅有干净整洁的卧室,还能淋浴。夜深之后凉风习习,室内温度清爽舒适宜人。
她想给赵浅发条消息报平安,拿出手机才发现此地信号全无。
这下可好,与全世界失联。
那就失联吧。
沈吾安抱着手机昏昏沉沉地想,很快进入香甜的梦境。
次日,沈吾安在水声和鸟叫声中醒来。摸出手机一看,竟已过八点。
她赶紧起床洗漱,拿着牙杯脸盆出门,正巧和村长夫人打了个照面。
昨夜灯光昏暗,沈吾安也尚处于旅途的疲惫中,未能仔细看清她。直到此刻,她才发现村长夫人竟看上去年纪相仿,日照使她皮肤黝黑,但双眼灵动清透,五官秀气小巧。
沈吾安笑着冲她打了个招呼。
村长夫人仍面带羞涩,但笑容很大。她做了个吃饭的手势,指指身后不远处的灰色矮房。
沈吾安比了个ok,又朝她做刷牙的动作。
村长夫人笑弯了眼。
后来向导告诉她,村长夫人名叫黎世草,大家都叫她“黎”。她只比沈吾安大了三岁,是村长的第二任妻子。村长的前妻在五年前因病去世,两年后才迎娶黎。村里的年轻人成年后都会离开村子,村里和黎同龄的年轻人不多,所以每次见到有同龄人来,她都很开心。
前往野生沉香树耗时三小时,蜿蜒曲折的原始山路颠簸摇晃。向导怕他们闷得慌,将这八卦夹在本土风情环境介绍中,作为调味剂讲给在座的外乡旅客听。
然而沈吾安没听进去多少。她早餐吃得很多,一杯牛奶加两个白煮蛋,还贪嘴吃了不少当地甜糯的糕点。现在一肚子未消化的食物,几乎要随着车尾巴一起从喉咙里甩出来。
若是平时,还有徐助理的贴心照顾。但此时此刻她的状态比沈吾安更差,整张脸憋得惨白如纸,紧闭双眼靠在椅背上,半点不敢动弹。
沈吾安再去看孟达海。
孟达海同样一脸菜色。
唯有当地向导操着一口生硬的中文,讲得眉飞色舞,唾沫横飞。
待终于能下车,徐助理第一时间冲进林子深处。
沈吾安随便找了棵老树靠,竭力呼吸新鲜空气,颤颤巍巍地想她最近这段时间再也不想坐车了。
昏沉间,她听到孟达海笑着说:“安安真会找树。”
沈吾安茫然睁眼。
孟达海对着她身后那棵树抬了眉:“野生的沉香树。”
沈吾安连忙回身,看到了静静生长在深山中的沉香树。
参天大树枝繁叶茂,静静伫立在遥远的深山中,粗壮的枝干无声诉说着它的年龄。经历岁月沧桑,天然形成的创面碳化发黑,树干内部已然飘香,是大自然对人类的馈赠。
她无法克制此刻内心的激动,顾不上身体不适,拿出手机对这棵树进行全方位无死角的摄影。
“这一片有几十颗刚发现的沉香树。”孟达海说:“如果再往深处走,可能还会有新的发现。”
沈吾安放眼往远处望。
“一起去看看?”孟达海问。
沈吾安立刻跟上。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野生的沉香树,亢奋一直延续到回到村落。
只是当地的负责人还在跟政府申请对这片沉香树的可持续开发,所以她们这次只能观赏,却不能动它们分毫。
纵然这样,沈吾安依然觉得不虚此行。
是夜沈吾安洗漱完躺下,靠在床头欣赏白日里拍的照片。一时看得忘了时间,直到听到徐助理在门口喊她。
她打开门。
洗漱完毕,换了常服的徐助理站在门后,先感谢了沈吾安的救命晕车药,然后才礼貌地问:“村长家有电话,你要不要打个电话给家人?”
沈吾安思忖片刻,问:“我们还要在这里住几天?”
“还有两天,”徐助理说:“明天我们会去附近的人工沉香养殖基地。”
闻言沈吾安便道:“麻烦徐助理带我去打个电话吧。”
四天不联系,她怕赵浅报警。
徐助理举着手电筒带沈吾安往村长家走,一路都能听到蝉鸣蛙叫,倒显得夜晚更加安静。
“对了,”徐助理突然说:“孟先生和你提过吗?”
“嗯?”
“周先生明天到达。”
沈吾安以为自己听错:“什么?”
“周森,周先生。”
周森不是和阮松青忙着处理投资决策错误的问题吗, 怎么突然要过来?
“之前还说抽不出时间。”沈吾安说。
徐助理笑了下:“对于周先生来说,只有不努力的人,没有抽不出的时间。”
这很周森。
听徐助理的语气, 似乎和周森并不陌生。
沈吾安接着问:“周先生一直这样忙吗?”
“是的吧。”徐助理翻翻记忆:“前几年还空闲些, 这两年几乎就是连轴转。孟先生还调侃过他, 让他买架飞机,装修装修做卧室得了。”
沈吾安想不出来那是什么样的生活方式。
“毕竟是大年三十还搭乘国际航班去外面谈生意的人。”徐助理又说。
沈吾安诧异:“他家里人不介意?”
徐助理奇怪地停顿了一下,提口气, 又停顿了一下, 才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用气音说:“周先生很少和家里人来往。”
豪门世家纠纷多,这类戏码沈吾安在各类小说电视剧中都见过不少, 霎时脑补了好几个版本的豪门争霸故事。
但她又觉得周森看上去并不是理会这些杂事纷争的人。
她难得有些好奇,但又不好意思问。
“到了。”徐助理看着前方亮着灯光的房子说:“那就是村长家。”
沈吾安给赵浅打去电话, 电话才嘟第一声,就被对方接了起来。
然后是赵浅激动的声音:“喂?沈吾安, 是不是你!”
沈吾安被逗得想笑:“是我。”
“你怎么回事, 为什么消失了两天?为什么用座机给我打电话?手机坏了?是不是出事了?手脚都还在吗?”
赵浅连炮似的扔过来一堆无厘头的问题,沈吾安几乎找不到插嘴的机会。
直到赵浅心情平复,语速跟着放慢。沈吾安才有机会解释:“我很好, 没有出事, 四肢俱全。这里太偏, 我的手机没有信号。”
赵浅将信将疑:“你确定?真的没事?”
“没事。放心吧。”
“你什么时候回来?”
“还有两天就会换地方, 到时候可能会有信号。”
赵浅依然不放心:“还是你告诉我地址吧, 我现在就买机票。”
“我没有事。”沈吾安拖着长声强调:“而且你就算买了机票, 也找不到我这。太偏了,乖乖等我回去吧。”
沈吾安都这么说了, 赵浅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勉强接受。只是挂电话前又絮絮叨叨叮嘱了不少事情,才放沈吾安挂电话。
本来第二日大清早就该出发去沉香市场,可计划因孟达海身体欠佳而临时改变,不得不再推迟一天。他的身体素质比不上年轻人,舟车劳顿已是非常折腾,昨天起早贪黑,回到村子里后又吐了半宿。
今早起来头昏脑胀,四肢无力,说什么都承受不了再几个小时的山路车程。
沈吾安得知消息,先去看望了孟达海,陪着他说了会话。才知晓他因为连冲了两日冷水澡,还有些小感冒,说话间隙不断咳嗽。
告别孟达海后,她独自一人去附近转了几圈,拍了些风景照。
午后的温度接近四十,烈阳无情炙烤着每一寸土地,热得虫鸟都没了声。
沈吾安用完午饭没再出门,躲在房间里吹风看书。奈何室内实在闷热,送来的风全是热乎的。她没坐一会儿便闷出一身汗,捧着衣服浴巾去冲了个凉回来,可没一会儿又一身汗,刚换上的连衣裙湿乎乎地粘在身上。
燥热难安致使她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觉得自己下一刻就会中暑。
正操心着怎么熬过这个下午,黎端着一盆西瓜出现在她的房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