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吃药?”沈吾安抢先问。
他被她突如其来的质问问得一怔。倒不是被她的气势慑住,更多是对沈吾安态度的意外。
他不回答,沈吾安便带着点脾气定定看着他。
“觉得没发烧,就没吃。”
“就算不吃退烧药,别的药也得吃吧?不吃药病怎么会好?”
周森站在原地又看了她半晌,轻笑出声:“这是退高烧的。”他学着她昨天的语气:“这是退低烧的。”
说到这里他停下,等沈吾安的反应。
沈吾安瞪着眼。
周森摊手:“你说的,都是退烧药。”
第31章
直到早餐进行到一半, 周森仍然没止住笑意。只要回想起刚才在房间里,耳根通红的沈吾安沉默拿药倒水的囧样,他就乐不可支。
他觉得自己可能有些怪癖, 喜欢看情绪稳定的人破防到手足无措的样子。
但也要适可而止。
他清了下嗓子, 问埋头啃吐司的沈吾安:“我再去拿一杯牛奶, 你还需要点什么吗?”
沈吾安摇头。
“水果呢?”
沈吾安固执地不给正脸,依旧摇头。
固执,倔强, 还脸皮薄。
周森一下子在心里给她安了三个形容词。
两人慢吞吞吃完早饭, 在沈吾安的坚持下回房间量过体温,带上药之后,他们往闹市区出发。
海滨旅游城市到处都是游客, 热门景点人头攒动,熙来攘往。还有不少拿着镜头直播的网红, 沈吾安只是好奇张望了一眼,就被周森注意到, 拉着她驻足一起观看。
有位美女歌唱得不错, 沈吾安忍不住跟着周围的人几次鼓掌。
待他们走进购物中心,周森才笑着问:“第一次见?”
“以前在市中心见过,但没停下看。”
周森笑意未减:“我也第一次看, 挺有意思。”
沈吾安盯着指示牌找数码区, 并不意外周森的话:“你平时那么忙, 肯定没时间吧。”
“嗯。”周森也在寻找目标, 幸好在Y国文字下面有英文版翻译, 他朝左前方指:“在那边。”
周森挑东西很快, 最新款最高配置的那款。
被问到要什么颜色,周森看向沈吾安:“你喜欢什么颜色?”
沈吾安还迷失在五花八门的手机里, 尚未决定挑选哪一款,突然被周森这么问,她眨了下眼,问:“什么?”
“不好意思,麻烦再说一遍有哪几种颜色。”周森用英语对导购说。
导购掰着手指:“白色,灰色,黑色,蓝色,粉色。”
周森耐心听完,转头等沈吾安的回答。
等了几秒,没看到沈吾安有说话的意思,他礼貌地确认:“需要翻译吗?”
沈吾安有些呆呆地:“不需要。”
周森侧了下头:“不喜欢这款?”
“也不是。”
他换一种问法:“这款可以吗?”
“可以的。”沈吾安解释:“但其实不是款式的问题,是我没那么多预算。”
“不需要你付钱,”周森淡淡看着她:“丢手机是出差过程中造成的损失,所以公费报销。不过还是我唐突了,如果你想再看看别的款式,我们慢慢挑,不赶时间。”
沈吾安咬了下下唇:“我……”
因为没组织好语言,她又停下。
“不用不好意思。”周森说:“以后如果发生类似情况,也是公司报销。当然,我个人希望别再发生任何意外。”
最终沈吾安选了白色的。电话卡需要回国补,她没有急着打开包装。
周森付完钱,替她拎着袋子,问:“要不要去逛逛?步行十分钟就能到热门沙滩。”
他居然还做了攻略?
“看网友晒图,沙滩很白,海水很蓝。”周森简单粗暴地安利:“还有一家网红冰淇淋店,会做海豚形状的冰淇淋,我请你吃?”
沈吾安笑了:“好啊。”
“太阳这么大,会有点晒。”
“没关系。”
周森不知为何瞥她一眼,突然说:“不用事事都配合我。如果不想去,也可以拒绝。”
沈吾安误以为他刚才只是客套,忙说:“如果你身体不舒服,我们也可以……”
“和我的身体无关,”周森说:“和我的意愿也无关。沈吾安女士,我是在询问你的意见,你是真的想去,还是为了配合我才去。”
“我没关系。”沈吾安还是这么说。
或者也可以说她无所谓。沙滩去或者不去,对她而言无甚区别,反正回酒店也没事做。
她不太明白的是周森怎么突然在意这个。
“我,”沈吾安抿了下唇,缓缓道:“我就是觉得都行,可能和性格有关吧,很多时候我都是个没什么目的的人。至少现在,我并不是在刻意配合你,是真的觉得去海滩边或者回酒店都好。”
“太阳呢?”
沈吾安想了想:“刚才进门的地方有卖遮阳帽,不然我去买一个?”
周森没再多言,带她去买遮阳帽,还给自己也挑了顶藏青色渔夫帽,然后懒懒散散地领着沈吾安朝网红冰淇淋店走。
他选的渔夫帽很大,扣在他脑袋上几乎盖住他的眼睛,只露出高挺优越的鼻梁和微微勾起的双唇。深色衬得他皮肤异常得白,再加上高于多数人的身形,让周森在人群中格外显眼,招惹了不少目光。
他自己却浑然不觉,专注得盯着冰淇淋店的菜单看。
“你看这个,”他指着头顶的菜单,突然弯腰凑到沈吾安面前:“宇宙星空味,哈哈哈哈哈。宇宙星空味是什么高级的味道,让我试试。”
他喜滋滋地做好决定,问她:“你呢?决定好什么口味的了吗?”
有人买完单,举着五颜六色的海豚形状冰淇淋从他们身边经过。周森的目光饶有兴致地追着她们走到门口,又收回注意力,对她比了个大拇指。
沈吾安忍俊不禁。
平日商场上气势逼人的大老总,换上T恤短裤之后,在这里因为一个冰淇淋啧啧称赞。
下一个就轮到她们,沈吾安在香草巧克力还是海盐薄荷之间犹豫几秒,选择了海盐薄荷。
因为海盐薄荷是蓝色的,搭配海豚的造型会更好看。
“海盐薄荷吧。”她说。
周森立刻露出肯定的眼神:“我刚才也在考虑这个口味。品味不错,沈吾安女士。”
在莫名的时刻得到莫名的夸奖,沈吾安的耳朵又开始发热。
不熟的时候觉得周森难以接近,熟了之后发现他是真的没有在吝惜自己的赞赏。
多少有点盲目。
阮松青和他这么熟,还不知道平日里会被他怎样夸到天上去。
怪不得上次还非得在电话里补一句——阿松不是坏人。
买完冰淇淋,周森还是嫌沙滩太晒,跑去租了两个沙滩椅。
不多时,两人便闲适地躺在遮阳伞下的沙滩椅上,捧着冰淇淋看海。
这里的海果然如网友所言,清澈湛蓝。浪花声拍在沙滩上,引来阵阵欢呼雀跃的尖叫。
周森把两张沙滩椅拉得很近,声称这样他就不用大声吆喝着和她说话。还说自己病刚好,虚弱得很,不适合扯着嗓子嚷嚷。
但也正因为如此,沈吾安感觉好像动作稍微大一点,就会碰到周森。
她不敢动,周森倒是怡然自得,几口吃光冰淇淋,开始惬意地吹着海风闭着眼,眼看就要睡着了。
在沈吾安以为他已经睡着的时候,他突然说:“这是我第一次躺在海滩边吃冰淇淋。”
“我也是。”她说。
她父母这一辈子都没怎么出过省,他们永远在为家庭和事业和拼搏。尤其是对她的父亲沈杜衡来说,旅游这类的事情都是在浪费精力和财力,是劳命伤财的坏事。
小时候最期待的“出远门”就是每年一度的庙会,那里有五花八门的小吃和商品,还有好看的表演杂技。
她直到大学才跟着同学去学校所在的城市周边旅游过几次,而毕业后她和林观川都很忙,更不可能有任何旅游的计划。
但周森和她的家庭背景截然不同,怎么说都不该是第一次。
许是她脸上的疑惑过于明显,周森轻笑一声,道:“小时候我父亲带我们去登山,我在休息站把冰淇淋吃得满身都是,还在卫生间大哭大闹,让他很生气。自那以后他就再也不准我在户外吃任何东西,如果我闹着要吃,他也只允许我在餐后享用一小颗冰淇淋球。”
“你现在可以随心所欲地在任何地方吃冰淇淋。”沈吾安说。
周森本来又开始闭目养神,闻言睁开一只眼,带着笑意看向她:“是啊,还可以邀请朋友一起吃。”
“谢谢。”沈吾安吃掉蓝色海豚的肚子:“听上去你的父亲也很严格。”
“也”这个词用得很巧。
“你父亲很严格?”周森问。
“嗯。”
周森笑了下:“难怪。”
“嗯?”
“这是你第一次来海边?”
“嗯。”
“喜欢吗?”
“很漂亮。”沈吾安说:“和我想象中的一样。你应该去过很多次海边吧?”
“小时候常去。”周森的目光飘向大海深处:“不过自我高中出国念书后,就再也没去海边旅游。”
“假期也没去吗?”
“没有。有段时间爱上极限运动,假期都在参加各种活动。”
沈吾安想起孟叔提到过的那件事,问:“滑雪吗?”
周森意外地抬眼,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和她聊过这些:“嗯。从哪里听说的?”
“出来前那次吃饭,孟叔问过你。”
“哦。”他模糊有些印象,哂笑:“是,没错。”
“事故后伤得很重吗?”
周森换了个姿势,轻描淡写地回答她:“在重症监护室躺了段时间。”
“身体也是那次坏的?”
“嗯。”周森不想继续聊这个,转移话题:“你呢?会经常去旅游吗?”
沈吾安的冰淇淋吃得太慢,海豚化成一滩蓝蓝的糖水。她并不是经常吃手作冰淇淋,因为它通常都卖得很贵。她记得最近一次和林观川逛街时,他们尝试购买冰淇淋球的场景。小小两个球就要一百多,让她心动又心疼,最终作罢。
所以现在她吃得格外珍惜,戳戳还未化的部分,回答他:“不会啊。我的家庭条件没那么好,不支持我们到处旅游。小时候最期待的就是庙会。”
“庙会?”
“嗯,你去过吗?”
周森摇头:“听起来很有意思,都有什么?”
沈吾安笑:“你可以用搜搜看。”
周森立刻照办,拿出手机就开始搜索。
沈吾安端起纸碗喝光冰淇淋,融化后的糖水腻得过分,她被甜得直皱眉。
“是这个吗?”周森举着手机靠近她。
沈吾安也放下纸碗凑去过去,两人的头挨得极近。她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但又不确定是否该往回撤一点,唯恐这样的举动反而会让周森也变得尴尬。
只好强装镇定,轻轻地“嗯”了一声。
周森又往后翻了几张,看到什么好笑的,忍俊不禁地笑出声。
宇宙星空味冰淇淋里一定有草莓,也有薄荷。
她不合时宜地想。
周森的呼吸里有冰淇淋甜腻的香气。
意识到这点,她不受控制得开始憋气。
直到周森终于满意地回到自己的椅子上躺下,她才终于松口气。
周森视线停留在手机上:“庙会是不是很好玩?”
他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似乎很向往庙会的样子。只是大少爷去过国内外热门旅游景区,想必平时入住的是星级酒店,享受的都是星级服务,也不知道能不能喜欢填街塞巷,摩肩擦踵的庙会。
但沈吾安还是说:“如果你感兴趣,我可以带你去。”
“那说好了?”
沈吾安再次被逗笑:“嗯。”
“笑什么?”周森问。
沈吾安摇摇头。
她记得高中时班里有个家庭条件很好的女同学,每个假期都在到处旅游,回学校上课时会给大家带各种旅途中购买的纪念品。
她总是很羡慕。
那时她以为自己是羡慕女同学家里有钱,还可以去很多很好玩的地方,后来她又觉得她羡慕的不仅仅是这些。
可能她羡慕的是她的无忧无虑,和她的自由。
然而此时此刻躺在她身边的周森,显然比女孩子更有钱,甚至更自由。
但那又怎样呢。
她没去滑过雪,周森也没去过庙会。
他们都是第一次在沙滩边吃冰淇淋。
谁的童年没点遗憾啊。
至少现在他们都有能力,在此时此刻,顺着岁月的长流轻轻安抚一下当时失落的,因为羡慕而低着头的,小小的自己。
孟达海的商务行程十分顺利, 还在回程的前一晚得到沈吾安确定加入香厂的好消息。
心满意得的他在席间多喝了几杯,宿醉让他差点错过第二天一早的飞机。最后踩着时间点才堪堪赶上去机场的商务车。
一路上都被周森调侃。
在听到沈吾安担心地问会不会错过飞机时,周先生还懒洋洋地插话:没关系, 大不了集体搭乘下一个航班。万一点背遇上下一个航班满员的情况, 他们还能喜提机场一日游, 搭乘凌晨的红眼航班。
谁知一语成谶,真错过航班不说,四个小时后的下一个航班也几乎满员, 只剩零星的几个经济舱位。
孟达海站在柜台边, 懊悔不已,连胜道歉。
周森见状又无所谓地打趣:“没关系,又可以跷一天的班, 感谢孟叔给小侄这个机会。”
孟达海本来就急得发躁,偏周森还在这儿不正经, 气得他直拿眼瞪他:“善良点,把嘴闭上。”
事已至此, 徐助理不得不重新购票, 重新办理登机,然后通过安检进入候机室。这一趟,已经接近午饭时间。
他们选了个西式餐厅用餐。
孟达海有些年没喝过这么多酒, 点了杯蜂蜜红茶就靠在角落里闭目养神。徐助理坐在他的身边照顾他, 同时处理工作。
沈吾安和周森坐在另一桌低声聊天。
没过多久, 周森放在桌上的手机显示有来电。
周森看了眼, 对沈吾安说:“阿松电话, 我接一下。”
沈吾安点头。
周森接通电话, 开口就问:“怎么?”
阮松青不知道在那边说什么,周森面无表情地听完, 低头轻笑一声,随后抬眼直直看着沈吾安,回答:“她没事,很好。”
沈吾安睁圆双眼,指向自己。
“手机摔坏了,所以联系不到。”周森又说:“不然你让她自己打电话到我这,我让沈吾安直接和她解释。”
看来是赵浅找不到自己,联系到阮松青那边。
她做好和赵浅通话的准备,熟料这次周森沉默听阮松青说了很久之后,直接挂断电话。
沈吾安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周森摊了下手,笑得有些无奈:“阿松说她不敢。”
沈吾安以为自己听错,谁不敢?赵浅不敢什么?
“我很凶?”周森放下手机问。
沈吾安眨眨眼否认:“没有。”
周森没说话,盯着她挑了下眉。
沈吾安只能说:“不凶,但也不算容易接近吧。”
周森了然地点点头,没再为难她。重新拿起手机,边打字边对她说:“我本来想先送你回去,但阿松那边有急事需要我去处理。我联系司机送你。”
“没关系,我可以自己打车。”
“还这么见外?”周森笑意变得有些淡:“不如我让司机来接你,你把车费直接打给我。”
沈吾安哑口无言。
“就这样吧。”他长出一口气:“看在我努力这么多天的份上,别再继续用客套对付我,行吗?沈吾安,女士?”
飞机平缓降落市郊机场,随着安全带指示灯熄灭,舱内乘客陆续解开安全带离开座位。
沈吾安坐在靠走廊的位置,伸手准备拿头顶置物舱里的行李,周森不着痕迹地拦了她一下。
“我来吧。”他说,然后擦着她的膝盖走到过道,替她取下行李,极其自然地拎在手上。
之后没再转交给她,一路替她拿着登机箱,直到接机口。
阮松青也刚到没多久,人高马大地站在人群中给周森发消息。他和周森一样肤色都偏白,还骚包地架了副墨绿色太阳镜。
发完消息一抬头,便看到和周森并肩而来的几人,在和周森打招呼前,他先风情万种地朝沈吾安“嗨”了声。
随后目光一转,跟见到什么稀奇事一般,大惊小怪地喊:“阿森,你手里这行李箱……”
“沈吾安的。”
“还以为你去一趟Y国,品味都变了。”阮松青夸张地松口气,说完又贱兮兮地斜他一眼:“真难得啊!周公子还有绅士的时候。”
周森嫌弃地看着他:“她胳膊有些伤。”
阮松青仍在笑,眼神却意味深长地在沈吾安身上停留了一段时间。
如果周森没有解释这一句,他反而不会多想。
方才他调侃周森难得绅士不过是句玩笑话。平日里他们都有助理跟着,不需要他们做什么。但私人聚会出行的时候,周森从来不是袖手旁观的大少爷。
刚才周森劈头盖脸骂他一顿,他都习以为常。
然而他却解释了。
更何况这句解释绝不是给他的。
他认识的周森向来懒得在他面前解释什么,也不只是对他,对所有人都是。他不是个愿意去解释的人,秉承着爱信不信,不信就滚的不太可爱的心态。
综上所述,这伤,不简单。
“怎么伤的?”阮松青问。
“不小心摔了一跤。”
沈吾安答完,阮松青又深深看了周森一眼。
然后他发现了更好玩的事情——周森仍然松弛但专注地看着沈吾安。
“松青来抓阿森?”孟达海姗姗来迟。
阮松青看到孟达海,立即摆正态度,恭恭敬敬喊了声:“孟叔好。旅途辛苦吗?”
“怎么不辛苦。”孟达海摇着头笑:“年纪大了,身子骨受不住。”
阮松青不认同:“孟叔胡说!您再过十年,身子骨也比周森强。”
孟叔仰天大笑。
沈吾安跟着众人一起笑着去看周森,竟出乎意料地和他的视线撞在一起。
她脸上的笑登时僵住。
倒是周森神色如常,朝她无可奈何地耸了下肩。
载周森回公司的路上,阮松青收起接机时的不正经,郑重其事地把周森“罢工”这几天的问题一一阐明给他听,并提出几个解决方案。
直到快到目的地,两人才算交接完工作。
他在等绿灯的空档瞥了周森一眼,发现他正看手机,还诡异地嘴角含笑。
阮松青憋不住事,没头没尾地问:“你怎么回事?”
周森回复完消息,收起手机反问:“什么怎么回事?”
“你跟谁发消息呢?”
“沈吾安。”
“她说什么了?”
“?”周森不明白阮松青为何莫名突然关心这些:“她说她到家了。”
阮松青问:“很好笑吗?”
“好笑什么?”
“不好笑你在笑什么?”阮松青朝天摊了下手掌:“这样的你让我很陌生。”
闻言周森不仅没收起笑,反而笑得更厉害。
阮松青目视前方:“我开车呢,别这么吓我。”
“有病。”周森嗤了一声。
阮松青揣着一肚子好奇,沉默往前开了一段距离,问:“你和她……”
类似的问题前不久刚听孟叔问起过,周森也觉得奇怪,反问阮松青:“我和她是哪个点,让你们产生了误会?”
“不是你和她,是你。”
“我……”周森刚开口,手机再次有消息进来。他低头看了眼,遂解锁待机画面开始回复消息。
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的。
阮松青无语。
等周森发完消息重新抬头,阮松青才慢幽幽地问:“沈吾安的消息?”
周森没否认。
车子驶入地下室,阮松青找到车位,停车熄火。
又该进入工作模式,闲聊到此为止,他拍拍周森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兄弟,你真的不正常,睡前反思下吧。不过在这之前,你先上楼帮我把那些破事处理掉。”
沈吾安回复完赵浅的消息,切回和周森的对话框。
他的回复在三分钟前,只有四个字:【早点休息。】
手机丢失第二天,他就安排人替她补办电话卡。回程前一晚,等孟叔回来吃饭时,他陪她坐在酒店咖啡厅,挨个下载她常用的app。
方才还让司机带着新的电话卡来接她。
沈吾安上车后就一直在用手机登陆各类账号,熟悉新机。
现在回想起来,待在周森身边似乎会让人变懒惰,他总在不着痕迹地替旁人安排事情。
这次若不是沈吾安突然回过神来,她甚至注意不到周森默默做了那么多。
正怔忡着,赵浅又发来了新消息。
沈吾安点开,看到一张订票成功的截图。
赵浅又在下面发语音说:“我现在过不去,但明天下午我就会杀到你家。你最好和你说的一样,只是受了点轻伤,不然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语气凶巴巴的。
沈吾安低头笑了下,软声回复:“好哦。”
赵浅次日直接从机场冲到沈吾安家里,向来注重形象管理的她,这次不仅素颜朝天不说,连头发都只是随意地束在脑后。
见到沈吾安,她撒手扔掉行李直接抱住沈吾安,把全身重量都压在她身上,拖着长声说:“我太累了啊,安安!”
但当沈吾安要帮她提行李的时候,又被她严词拒绝。
“你的伤给我看看。”
沈吾安抬起手臂,亮出已经结痂的几个小擦伤。
赵浅稍稍松了口气,仍旧不满:“女孩子每一寸皮肤都要好好保护,小伤也也是伤。他们到底怎么把你弄丢的?你一人在异国他乡,该有多害怕啊!”
沈吾安好笑地看着她:“有话进屋说吧?我们关上门,爱骂谁就骂谁。”
赵浅点头“嗯!”了声,又觉得沈吾安话里有话,狐疑地看着她。
沈吾安无辜地眨眨眼。
“话说,”赵浅突然想起件事:“林观川找我好几次了。”
沈吾安不知该说什么。
赵浅拍拍她的肩,拎起行李往二楼走:“担心个屁。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沈吾安关上院子的门, 跟在她身后。
赵浅脚步一顿, 突然回头瞪着她说:“我没理他, 你也不准理他!”
“我不会。”
“你会。”赵浅笃定地说:“你心这么软,到时候他装装可怜,你就立刻打开大门。”
沈吾安哭笑不得, 百口莫辩。
赵浅的工作室不到十个人。还刚起步, 每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连休息日也在连轴加班。她自己新签了几个人,预往短视频的方向发展。
这次来找沈吾安是她从底下人手里争取来的时间, 所以待不久,回程机票就订在第二天下午。
沈吾安从未见过她露出这样的疲态, 用餐时也仿佛在赶时间,囫囵吞枣般匆匆用完晚餐, 便立即连着视频和同事商讨剧本相关。
忙完已接近深夜, 两人肩并肩躺在被窝里。
赵浅突然发现新大陆般,惊奇地说:“诶,都快十二点了, 你居然没睡?”
“是啊。自从忙起来后, 就没那么规律了。”
赵浅翻了个身, 看着她:“累吗?”
“累, 但充实。你呢?”
“我也是。”赵浅笑。
她在黑暗中打量沈吾安的小房间, 这里虽然温馨, 但是毕竟是郊区的老房子。处处可见岁月的痕迹,天花板的裂痕, 墙角的霉斑,还有一天需要擦很多遍才不至于满是落灰的窗台。
“等我有钱了,就给你在市区买个大别墅。”她在黑暗中说。
沈吾安忍俊不禁,也笑着附和:“行啊。那等我有钱了,就给你找最牛逼的编剧,替你打下手。”
这话大概是说到了赵浅的心坎里,闷在被窝里吃吃地笑了好久,由衷发愿:“那你可得快点发财!”
她本来还有很多话想和沈吾安说,可沈吾安这里实在舒适安逸,她没撑多久就在浅香中沉入梦境。
第二天惯例在食物的香味中醒来,洗漱完就有清粥小菜暖胃,搭配杂粮包子。
在赵浅忙碌的时间里,沈吾安替她熬了补身体的糖水,分装在保温盒,准备让她离开时带走。
而赵浅不忙的时候,两人就一起窝在客厅看综艺聊八卦,分享日常。赵浅话密梗多,总逗得沈吾安大笑不止。
愉快的时光总是短暂,赵浅很快又要离开。她还是不让沈吾安送,只是再三叮嘱:“渣男不如狗,不管他怎么装可怜,你都不能心软。”
沈吾安不知道林观川到底和赵浅说了什么,让她这么警惕。只是无奈地承诺:“我绝对不会回头。”
“你最好做到。”赵浅挥挥手坐进车内,伸出两指指了下自己的眼睛,又指向沈吾安:“我盯着你的。”
沈吾安目送赵浅离开,回到屋内继续尝试新的配方,还原复原香。孟达海再次提出让她去他公司的工作室,因公司有更大的仓库和更好的原材料,而且他和徐助理也在公司,更方便沟通。
沈吾安应了他,送赵浅离开后就开始着手收拾材料器具,方便早日转移阵地。
直到夕阳西沉,沈吾安自案前抬头,揉着酸痛的后颈看了眼时间,才意识到已过了饭点。
她舒展四肢,走到阳台呼吸新鲜空气,视线顺着一望无际的田野缓缓往回收,落在院子前的马路上。
随后她一顿,看到了孤身站在深色SUV前的林观川。
他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沈吾安注意到他时,他就仰首注视着她。
视线相接,林观川用力吸了口烟,将烟蒂收入收纳盒里,朝她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