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秦始皇陵又掘出一个彩色兵马俑,林凤至欣然前往,正欲一睹兵马俑的风采。
就在秦始皇雕塑前穿越了。
穿越第一天,林凤至睁眼一看,披头散发满脸彩纹衣着隆重的人围着她叽里咕噜不知道在说什么。林凤至两眼一黑,以为自己拿的原始社会野人酋长剧本。
冷静分析加上接收原主记忆后,林凤至发现野人并不是野人。她从善如流接受穿越事实,给当地视她为神明的民众治病;看见他们近乎刀耕火种的耕作方式后教他们精耕细作;山林川湖中的一切都可以被她利用起来。
巫在此地的地位超乎她的想象,林凤至如鱼得水。
她改良织布机,让大家的收入翻倍;过滤食盐,让族人吃得更好更健康;此地盛产竹木,她预备造纸......
林凤至的种种行为已经让她麾下的柯络人视她为神明。
穿越第n天,她终于发现自己还在文明社会。她所在的地方还是秦始皇东巡归途的必经之路。
林凤至:始皇,你看看我呢。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文能剧透武能基建。拳打方士脚踢六国余孽。只要你能承受得住,我什么都能剧透哦。
秦始皇:你猜朕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
她说:陛下吃的丹药短寿啊。
嬴政:......忍
她又说:陛下,怎么可以不好好养生?扶苏能撑起来大秦吗?胡亥矫诏他就自杀了呢。哦对,胡亥三年就败光了大秦百年基业呢。
嬴政:......忍
她又说:刘彻茂陵多滞骨,嬴政梓棺费鲍鱼。
嬴政:......朕可能有点承受不住。
嬴政过上了每日睡足四个时辰,早晚各锻炼半个时辰,坚决抵制丹药,健康饮食规律生活的日子。
内容标签: 种田文 成长 轻松 秦穿
主角视角林凤至配角嬴政
其它:林凤至,嬴政,祁,秦汉历史人物
一句话简介:秦始皇也可以被忽悠
立意:相信科学,好好生活。
第1章 巫 公元前219年,秦始皇嬴政一统六……
公元前219年,秦始皇嬴政一统六国的第二年,这一年他40岁。
他率领百官,从咸阳出发,一路向东。即为巡视,也为威慑、安抚六国臣民,宣扬大秦的功德、稳定统治。这一路途径峄山,又至泰山进行封禅。
泰山封禅,闹得并不是很愉快。秦始皇自忖要给齐鲁儒生一个进入大秦体系的机会,也为了宣扬大秦威严,要效仿前人登临泰山,进行封禅。封禅,是上古帝王受命于天的仪式。秦始皇作为开天辟地的第一个皇帝,来到齐鲁大地当然也要封禅。
但封禅的仪式早已失传,齐鲁儒生又各自争辩,他们又拿不出一个令秦始皇满意的答案。秦始皇遂自创了一个仪式祭祀天地,封禅途中,又遇风雨。齐鲁儒生讥讽秦始皇“德不配天”,嬴政不悦,自然驱逐这些儒生。*
封禅后,嬴政号令文武百官加强了东方郡县的管理。
那些儒生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已经不重要了,秦始皇威慑六国余孽和宣扬大秦国威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近日来到琅琊,也许是从未见过大海的波澜壮阔与幽深险阻,也许是怀揣着某种隐秘的、向往神明的心思,他在琅琊停留了。
嬴政已经四十岁了,他越来越感觉到自己体力、精力的流失。他习惯性地想要掌握一切,却不像年轻时那般年富力强。他开始力不从心了。
他的阿父不到四十就死了,他的大父五十四岁死了。他的曾大父昭襄王虽然长寿,可天命谁又能知晓呢?
即便是坐拥天下的皇帝,在面对死亡的威胁时也同普天之下的每一个寻常百姓一样畏惧。越是拥有权势的人,面对死亡越是畏惧。
秦始皇如此,此后许许多多的君主也不能免俗。
嬴政想要长生的心思并不掩盖,也无需掩盖。自古以来,手握权力富贵的人谁不想长生?燕昭王、齐宣王、齐威王,不都追求长生和神仙方士吗?去年,他就已经开始接触神仙方术的思想。
他手中握有天下至高无上的权力,无数人会为了他的青睐、为了他能赋予的权力而前赴后继。他才在琅琊停留没有多久,手下人投其所好献上了一位名为徐福的方士。
嬴政有点兴趣,听说那徐福似有仙缘,在茫茫大海中驾一小舟也能返航。他还自称自己见到了海上的神仙,海上天边那如梦似幻的蜃楼便是乘入海上仙山的工具。他在海上往返多次,若不是神明垂怜,又怎么会得知海中有三座神山,甚至连神山的名字都牢牢记住。
始皇在海边居住几日,也曾乘船在无尽的大海上航行,尽管并没有多远,他也被大海的浩瀚和广阔所震撼。尤其是夜晚的海洋,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下恐惧滋生。徐福在海中来去自如,还不算是有仙缘吗?
听闻此人研究阴阳五行,还擅长医术,不知同夏无且谁更胜一筹。
出行在外,嬴政当然让医者同行。
嬴政近来想在琅琊建个琅琊台观望大海,又觉得琅琊是个风水宝地,他着丞相王绾协同治粟内史调三万户徙琅琊。这些迁来的黔首,将免除赋税十二年。琅琊东南有一山名郎山,琅琊台就预备修在那儿。*
想到此处,嬴政内心昂然,畅想琅琊台建好后自己日夜观海,手下却诚实地批阅奏折,他在竹简上挥墨写下一道道政令,心下感慨一番毛笔的好用,不愧是他的心腹大臣蒙恬献上的好物。
他一日要批阅一百二十斤的竹简,此次东巡也不例外。出巡在外,他也要掌握天下的大小事,所谓“天下之事,无大小皆决于上”正是如此。
赵高悄无声息地上前,更换掉始皇手中的竹简,将批阅完的竹简放到铁权称重。他盯着上面的数字,毕恭毕敬地道:“陛下,今日您已批阅一石奏章公文,可否要歇息?”
烛火噼啪作响,有宫女上前,拿起烛剪,拨弄油灯中的烛芯,让灯火越发明亮。宫女悄无声息退下,低头顿首站在墙边,犹如一道影子,察言观色,随时等待上位者的吩咐。
嬴政快速地阅览一遍文书上的内容,心中有了成算,下笔就更快。听见赵高的问话,他无可无不可。
赵高侍候始皇多年,体察上意是他在众多竞争者中杀出青云路的秘诀之一。他向后使了个眼色,立时就有宫人上前,侍女跪坐下给嬴政按肩捶腿缓解疲劳,其余人等安静又有秩序地撤下奏折文书案台。
赵高见始皇眉目舒展,上前说道:“陛下,今日下边儿献上一条大鱼,滋味鲜美。膳房将其做成了鱼脍,陛下您看?”
嬴政闭目养神,感觉肩颈处的酸涩滞胀被一点点疏通。嬴政想,年轻时他批阅公文不会耗到夜深,身体也很少酸痛。
思及此,嬴政心中不悦,嗯了一声。
赵高躬身行礼:“唯。”
下一瞬,一群宫人井然有序地鱼贯而入,不多时,始皇面前已经摆放好了一桌美食。
金灿灿的青铜器皿盛放着片得极薄的鱼片,一旁的小鼎内烤肉散发着香味。梳仙髻,贴五色花子的侍女掀开冰鉴的盖子,里边是时令的水果和浆饮。
眼见始皇不自觉多用了些鱼脍,赵高心下安定。自泰山封禅后,始皇帝心情不大愉悦,饭食也用得较少。来到琅琊直面大海的波澜壮阔后心中烦闷渐少。
如今秦并六国不过两年,天下尚未归心,陛下一路东巡,除了震慑之外,未尝没有检阅当地官员是否能担大任,是否推行了秦制的心思。一路上虽有些小波折,但总体来说,嬴政对治下臣子的能力还算满意。
膳食用毕,赵高毕恭毕敬地捧着一个锦盒,赵高将其掀开,一枚红色朱砂金丹静静躺在盒中。
始皇掀起眼皮淡淡地瞧了一眼。
赵高心领神会,立刻着人给始皇送水服用金丹。
金丹下肚,始皇闭目体味金丹的效用。一股灼热自丹田升起,嬴政只觉疲惫顿消,他的精力、他的智慧仿若又回到了最鼎盛的时候。
嬴政倏地睁开眼,那是一双威严的、闪烁着精光的眼睛,仿若能看穿世间一切虚妄,在一片乱麻中揪出最致命的一点,然后——斩草除根。
赵高永远被这样的始皇帝折服、震慑。
是夜,星光漫天。
一颗流星落入秦始皇梦中,化为玄鸟,眺望西南。
林凤至睁开了眼。
林凤至闭上了眼。
她捂着胸口在心里呐喊,这是什么啊?为什么会有披头散发满脸彩纹的人围着她跳舞啊?好怪,再看一眼!
火把的光源随着舞蹈移动,这回林凤至看清楚了。对方脑袋上插着色泽鲜丽的羽毛,衣服宽大飘飘欲仙,嘴里嘀咕着她听不懂的话语。
像是在做什么神圣的祝祷。
林凤至忽然和其中一人对上视线,那人惊喜上前,头上色泽艳丽的尾羽随着她的动作震颤,她抓着林凤至的手,温热的体温伴随着稍显黏糊的触感传过来:“巫!巫醒了!”
所有人都停下动作,惊讶又不乏喜悦地注视着林凤至。
人群之中忽然爆发出欢呼。
“巫!我们有巫了!”
“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林凤至呆愣茫然地被女人握着手,她稀里糊涂的被这些人欢欣雀跃地围起来。他们手拉着手,唱着她听不懂的、具有神韵的歌谣。她感觉到他们发自内心的喜悦和激动。
明明是语调语音与她认知中任何一种语言都不相符的话,为什么她能听懂?
林凤至闭上眼睛,急切而慌乱地想要醒来。她觉得自己还在梦中。直到她摸到身旁和她并排躺着的身体,炽热灼人的温度。
无尽的记忆伴随着歌谣涌入她的脑海。
“广开兮天门,纷吾乘兮玄云。
令飘风兮先驱,使涷雨兮洒尘。”
“她”是青草山柯络人,自小被选中修习巫术,学习祝祷词、祭神舞,为大家祈求平安、占卜吉凶。
“纷总总兮九州,何寿夭兮在予。
高飞兮安翔,乘清气兮御阴阳。”
“她”一直都不是正式的巫,因为“她”还没有到达通过测试的年龄。现在“她”依旧没有达到年纪,但近来发生了一件事,大家都认为是柯珞人没有了巫觋,神明才会降罪于他们。大家太急了,急切地等不到那一天。
“老冉冉兮既极,不寖近兮愈疏。
乘龙兮辚辚,高驼兮冲天。
结桂枝兮延伫,羌愈思兮愁人。”
“她”只得听从,踏入尚且冰冷的河水中,濯净自己的身体,在月亮升到最高时才出来。换上最隆重的衣服,涂粉施朱,和其他候选人一起,在神庙前接受众人跪拜。
所有人都将希望放在两个少年人身上。
“愁人兮奈何,愿若今兮无亏。
固人命兮有当,孰离合兮可为?*”
经历冷水、跪拜、夜晚等种种,活下来的那个就是真正的被神明选中的巫。这就是选拔巫的制度。
那她呢,林凤至额角爬上了冷汗,心如擂鼓,剧烈地喘息,似乎无法呼吸。她意识到了某种她不愿接受的结果。
她自己不过是出门旅游,在秦始皇兵马俑景区的入口凝望秦始皇高大的雕塑出神,不留神被拥挤的游客们挤得摔了一跤。
随后,她晕倒了。
再一睁眼,已经换了一具身体,被围着祝祷。
林凤至双手交握,此时此刻无比虔诚,诸天神佛,她要回去。
快快显灵!
耳边的歌谣越来越低,整齐划一的脚步也渐渐停下,有人推搡着上前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温热真实的触感让林凤至一颤,她听见那人嘀咕道:“没看错吧?巫是醒了的吧?安,快来看看。”
林凤至感觉到有人掀开了她的眼皮,她内心惶然地与人对视。她接受了原主的记忆,虽然对方脸上画着彩绘,林凤至还是认出来了。
柯珞人里活得最久的人,她今年六十多岁,见证了这片土地的变迁,也养育了原主。
安的手粗糙温暖,她浑浊的眼睛倒映着林凤至和跃动的火焰:“好孩子,你战胜了疾病、寒冷和黑夜,你是巫了。”
林凤至忽而泪流,不是她想流泪。
是原主的情绪。
她终于得到了认可,从出生就在为成为巫而努力,却倒在黎明前。
林凤至喉头哽咽:“大母......”
他们称呼奶奶为大母,林凤至循着记忆,也这样叫了安。林凤至借着这股情绪,也将自己的惶惶不安趁此发泄。
安抱住了她,林凤至的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她的理智占据了高地,温情时刻她在分析。显而易见,如果不能回去,巫的身份会给她带来极大的便利。日后她的行为性情如果和原主不一致,也可以推说给所谓神明。
林凤至忽然想起方才触手的滚烫热度,她在安怀中往一旁瞧去。搭起来祭祀神明的小台子上铺满蓍草,除了她还躺着一个少年。他似乎已经烧得意识不清,满脸通红,嘴唇起皮皲裂,声音低弱地呢喃着。
林凤至这才想起来,这场祭祀不止她一个人。
在女曰巫,在男曰觋。柯珞人只凑齐了一男一女,实在是在此之前已经消耗了好几个正当年纪的少男少女。
她频频看向少年,周围人却只用激动狂热近乎膜拜神明的眼神看着她,对那昏迷高热的少年无动于衷,林凤至只觉齿冷。
两个半大的少年能不倒下吗?如果不是她穿过来,这场祭祀不会有人生还。
是祭祀,也是生殉。
这是早春三四月的天气,河水中依旧冰冷,更遑论他们为了所谓的洁净,在水中浸泡到月上中天。然后又马不停蹄地到山中祠前跪拜祈祷。
再如何康健的人这一套下来都得生病,更遑论两个半大少年。
林凤至无法眼睁睁看着一个活人死在自己面前,她抓住安的手说:“大母,救救他。”
她在原主的记忆中了解到,考验时无法撑过的人只会任其自生自灭,不会予以施救。之前那几波人也是任其自生自灭。
安挣开她的手,眼神依旧是柔和的:“不是我不救他,是神明要他。神明要的人,没有人能阻止。”
林凤至心里被怒火填满,生在红旗下受科学教诲长大的她没办法去理解因为莫须有的神明而去放任一个生命的流逝。她握紧拳头,林凤至没有去怪安,也没有去怪周围的任何人。她知道愤怒无济于事。
她眨眨眼,计上心头,她模范记忆中原主乖顺的样子,又假作忧虑:“大母,神明大人说喜欢我,要把祁给我做副手。如若他死了,神明责怪可怎么是好?”
安浑浊的眼睛盯着她:“当真?”
都已经撒谎到这个地步了,信奉唯物主义的林凤至眼也不眨地继续说道:“当然,大母见过神吗?我见到了,若不是神明垂怜,我又怎么会成功通过神明的考验呢。”
安仍有犹豫,她六十多年的生涯里历经上百次祭祀,没有哪次选拔巫觋像这次。神明选出的巫要留下还没熬过的侍选。可是,安也害怕被神明降罪。本来他们柯珞人现在的境况就不太妙,若是......
持着火把的男人围了上来,他说:“安,既然巫说神明也要祁留下来,我们还是快把祁带回去吧。”
安应该很有威信,她没开口思忖时,只有男人上前说和。
林凤至在原主的记忆中得到原因,男人是少年的哥哥。
林凤至决定再加一把火,她说:“神明大人也告诉了我,如何驱散近来困扰我们柯络人的疫病。”
闻言,不只是安振奋起来,周围所有人都难掩喜色。
当即,安下定决心道:“把祁带上,我们回去。”
“等等。”林凤至叫停了准备动身返回的人,她眼睛尖,发现了几味能治风寒发热的药材,她指使人将其采摘了才肯走。
根据原主的记忆,现在的人治疗病症比较依赖草药和巫术,甚至巫术在他们心中的作用要大于草药。林凤至推测现在医疗水平并不高,也不对族里存的草药有太多期待。
持着火把的人向前开路,林凤至站起来时还有些踉跄。没有火把照明,她发现自己的眼睛视物能力降低了很多。
想必原主有夜盲症。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柯珞人中就有很多人夜晚不能视物。
她借着光看向被采摘好的几味药,荆芥、山银花、紫苏叶、竹叶芯,白芷和生姜依稀记得在族里还留存得有。有这几味药,再佐以精心的照料,想必少年能活下来。
冷月如霜,林凤至回望方才祭祀的地方,树木环绕,竹林成群。在山林间显得威仪的木石建筑冷冷地注视着世界,神像藏在建筑深处。
林凤至想,在蒙昧的、民智未开的土地上,人民去信仰和崇拜拥有惊天膂力的山河湖海之类的鬼神,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因为自然的力量有时候是庞大且无解的。但如果因此而残害自己的同胞,那就是错。
如果她终究无法返回,那她要做的,不仅仅是推倒淫祀无用之神、把伪神庙宇砸个稀巴烂,还要告诉他们,人定胜天。
哪怕只是留下一个火种。
天光大亮,林凤至打量着眼前较为简陋的干栏式建筑若有所思。干栏式建筑适合多雨潮湿的环境,上层住人,下层储物或者防潮避兽。和后世的建筑相比缺失了很多美感,更注重实用性。
这也是难免的,人如果在温饱线上挣扎,是很难关注其他事情的。
林凤至掀开草帘跨进去,祁的兄长勇照料了祁一晚上,精神头不错,对林凤至也是越发恭敬。
昨晚还高热不止的少年如今脸色已经缓了下来,见林凤至来了,连忙起身:“青,不,巫,多谢你教我大兄救我一命。从今以后,祁的命就是巫的。”
青,是原主的名字。她成为巫之后,族里的人就不能叫她的名字,不然是为不敬。
对此,林凤至深觉无语。
什么封建残余。林凤至心中吐槽,却也没有贸然反对。
她觉得既来之则安之,如果不是涉及原则性问题,她对柯珞人的规矩都不反对。
昨晚林凤至详细地向勇讲述如何照料祁。祁和她一样,是在水中浸泡太久失温,发高热可能是感染。林凤至让勇用麻布包裹烧热的石块放到少年胸口回温,又让他用生姜、竹叶芯等草药处理煎服,随后时时关注他的体温,注意帮他物理降温。
如今高热退去,也算是熬过来了。
“你不必谢我,谢你的兄长吧,是他一夜未眠照看你。”林凤至按下他的肩膀,让他不必起身。她嗅到室内燃烧的艾草味,心道也好,防止进一步感染。
勇昨晚还想请求林凤至这个新上任的巫为祁做一次巫术祝祷,在他心目中,林凤至已经是巫了,那就是神明在人间的使者,使者想要的副手想必神明也不会轻易收了去。没想到林凤至让他做的竟然像郡中的医者一样。
勇不敢有异议,一一照做。天明时他摸到弟弟降温的额头,对林凤至的佩服之情更添一分。
“你这几日一日喝三次药,不要劳神多思。”林凤至还想提议让他多吃肉,目光忽然落到祁脖颈上佩戴有金色饰品,是一块方形的、拇指肚大的饰品,做工粗糙了些,但色泽黄灿灿的。
林凤至心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好像是黄金啊?她再一转头,瞥见勇的身上也有金色的饰品。
祁以为林凤至喜欢,自己摘下黄金递给她:“巫,你喜欢的话送给你。”
林凤至猝不及防被塞了一个尚带体温的金饰,捏了捏,硬硬的。做工确实粗糙,含有些许未清除的杂质,仿佛只套了个模具就取了出来。
是真的黄金。
她心中仍有疑惑。
勇以为她还想要,也匆匆摘下自己的黄金给她。
“我不要。”林凤至将东西递还给他们,面带探寻:“这是黄金吧?怎么好倒是寻常物件?似乎咱们族中好多人家都有。”
林凤至也从记忆中回过味来,原主醉心于巫术的修炼,并不太在乎外物。昨晚林凤至可瞧好了,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有金银。
祁和勇对视一眼,不知在眼神交流什么。
最终,勇下定了决心,说道:“你既然是我们柯珞人的巫,族中所有事你早晚都得知道。本想着安跟你说,现在我来说也是一样的。”
柯珞人居住的地方,山地丘陵偏多。而在山林当中,有一条河流,流出的水中带有闪闪发光的金色沙砾。按理来说,发现疑似金矿应该要上报给官府。可人都有趋利之心,柯珞人发现的流金河又在腹地,寻常人等根本难以觉察。尤其是这金砂是在某次祭祀后发现的,柯珞人越发觉得金砂就是神明对他们的奖赏。
于是柯珞人就选了一些能干嘴严的去淘金,河中的砂金倒是十分可观,也不知开采冶炼了多久,柯珞人手中个个都有些金银傍身。
林凤至恍然大悟,难怪,难怪她觉得粗糙且有杂质。黄金是真黄金,但柯珞人清除砂金杂质的手段和工具太少,所以才呈现出现在的模样。
“族中知晓此事的人也不多,瞒报金矿是大罪。平日我们也不敢带着黄金去县里,只敢用来换取衣食。”勇说道:“我们都以为,河中的金是神明赐予我们的宝藏。没曾想,参与淘金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了。”
连起来了。
林凤至心想,这也是为什么柯珞人那么急切地需要一个巫的原因。原身不知道这件事也正常,她一心与神明共鸣,早日成为柯珞人的巫,安平日也很少打扰她。
“他们是怎么了?”
“他们、他们......”勇的眼前浮现出那些似乎被神明厌弃的族人,不忍且畏惧:“起先,他们只是发热,随后身上出现了大片大片的疹子。好多人都在咳嗽,喊着胸痛、腹痛,慢慢的开始呕血,然后......然后就活不成了!”
林凤至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但她最先想到的是原主,青。一个未成年的少女,因为族中的大事去牺牲自己参与巫的试炼。还有此前因祭祀死去的人。
她想,这听起来像是某种传染病。
这个小姑娘的牺牲,唉。
当下,林凤至就决定去看看。勇十分激动,叮嘱祁好好休养,旋即一边带路一边给林凤至讲当下的状况:“安提议将发病的人全部挪到青草山阴处的山洞,那儿离我们不远不近。安也勒令所有人,除了送饭送药不能和他们接触。”
看来安真的很有智慧,知道将人隔离。
“因为目前只知道患病的都是淘金的,所以近些日子也没人敢去那边了。”
“巫,你救了祁,也救救其他人吧。祈求神明,饶恕我们。”
第3章 玄鸟 旭日东升之时,蔚蓝色的大海铺上……
旭日东升之时,蔚蓝色的大海铺上一层流动的金黄色,明橙色的光铺满整个天际,也照亮了去觐见秦始皇官员前行的路。
为首的太史令胡毋敬若无其事地悄悄观察,左边那个是博士,后边那个穿的不是官服,衣袍宽大,仙风道骨,恍然是位方仙道的方士。
太史令收回视线,暗忖陛下找他何事。琅玡台的选址完成了呀,祭海也做过了。难道是要再议封禅之事?可此事该惩戒的人已经惩戒,陛下也不是那般翻旧账的君王。
太史令头脑风暴得不出所以然时,只听一道清亮的青年声唤他:“太史令,陛下有请。”
太史令抬眼一望,是个身形高大的青年。大秦尚黑,官员的服饰也以黑色深衣为主,同样的官服穿在青年身上显得格外挺拔俊朗。
朝堂之上少有如此年轻俊朗之人,太史令一下就认了出来。
是蒙毅。
蒙家次子。
太史令随着蒙毅进入殿内,一边感慨蒙家真是备受圣恩。长子蒙恬从戎,现下作一将军戍守北方,抵御匈奴。
次子随侍始皇帝左右,恩遇有加,肉眼可见的前途一片光明。
觐见陛下时,陛下也没有让蒙毅回避。
“昨夜,朕做了一个梦。”始皇帝负手而立,遥望海天一色。
太史令神情一肃,心中想的是,陛下的心情听起来约摸是不错的。
“朕梦见,玄鸟入梦。作何解?”
太史令为官十数载,见证了大秦的蜕变,也见证了嬴政从王称帝。他深知眼前的帝王敢为天下人所不敢为,十分霸道果敢。他的胸襟和气度也是历代秦君中的佼佼者,太史令也并不忧心会因言获罪。
回忆起昨夜的星象,太史令斟酌道:“陛下,昨夜臣夜观星象,发现心宿亮度异常,彗星过柳宿。与陛下梦中玄鸟相应,应为吉兆。”
“......大秦水德尚黑。臣以为,水胜火,是秦代周火之征,玄鸟入陛下梦中,乃是受陛下恩威所感。”
始皇帝不置可否,听罢太史令对玄鸟入梦的解读,他又问了几句太史令的公务。
蒙毅已经将后面候着的博士请了进来,并将奏对结束的太史令带了出去。蒙毅抬首,注意到始皇帝的表情带着些许惊讶,还有兴奋?
蒙毅疑心自己看错了,正欲再细看一眼,始皇帝忽而回首。始皇帝的视线犹如鹰隼般锐利,蒙毅垂首,听见始皇帝再次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博士从字形开始拆解:“陛下,《商颂》有言:天命玄鸟,降而生商。玄字,对应天幽无形,鸟字形似帝使负诏。玄鸟入陛下梦中,正是对应水德之兆,陛下当强化刚毅戾深、事皆决于法。陛下是圣王,臣等才在琅琊石刻中写下‘禽兽繁殖,群生啖噬’之语,玄鸟就入陛下梦中,不正是‘德兼鸟兽’吗?”
听到此处,蒙毅面上不显,心中却是笑了。
看来是位法家博士。
儒家的博士们因分封制与陛下理念难调,个个吹胡子瞪眼。法家倒是圆滑许多。
似那李斯一般。
始皇帝没有对博士的解字发表意见,倒是关注起了另一件事:“石刻的内容已经商定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