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要给孟莺莺走后门了。
孟莺莺上前抱了抱陈教练,声音有些鼻音,“教练,谢谢您。”
陈教练喉咙滚了滚,他目光看着孟莺莺,有些不舍,还有些怀念,“你保重。”
孟莺莺轻轻地点点头,提着行李转头就走。
赵月如实在是躲不下去了,也不偷听了,一下子从门外冲了进来,声音带着哭腔,“莺莺,你要走了吗?”
孟莺莺看着赵月如的哭成花猫的样子,她叹气,很自然的就给她擦泪,如果她没记错,赵月如是原生的小跟班。
原生胖且高大,总能保护被人欺负的赵月如,一来二去,女孩子之间自然就有了那份特殊的友情。
“不哭了。”孟莺莺温柔地给她擦泪,“我要回去陪我爸爸了,月如,你也知道我爸生了重病,我们家条件也不支持我继续待在宣传队了。”
赵月如知道事实,但是她好难过,“可是,我好舍不得你啊。”
“莺莺,你走了,我怎么办啊?”
连带着声音也有些惶恐。
孟莺莺想到宣传队最后的下场,她小声道,“月如,你要是相信我,就也退出宣传队好了。”
“这里不是我们普通人待的。”
赵月如茫然了一瞬间,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语气坚定,“好,莺莺,你走我也走。”
旁边的陈教练听到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孟莺莺,下个月文公团就要来选拔了,你还让赵月如走,你皮痒了是不是?”
孟莺莺滞了下,心虚的满口胡诌,“要不,陈教练,你也走?”
“我听我那个驻队的娃娃亲对象说过,文公团好像不在对外招收新人了。”
陈教练神色顿时肃然了起来,“真的吗?”
孟莺莺摇头,白包子脸上满是真诚,“我也不清楚,但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教练,你也找下家好了。”
陈教练没说话,只是有些担忧地看着小姐俩,互相告别。
“莺莺,你走了,记得联系我啊。”赵月如秀气的面庞上,哭的鼻头通红,“你忘记了,我们可是睡上下铺,睡一个被窝的情谊。”
“当初都说好了,我俩要陪对方一辈子的,结果你现在却要离开了。”赵月如哭的稀里哗啦的,“你会不会忘了啊?”
孟莺莺摇头,斩钉截铁地告诉她,“肯定不会的。”
赵月如这才松口气,迅速跑到自己的宿舍,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崭新的手表,但是能看出来,是梅花牌的,也是现在最时髦的手表。
赵月如郑重地给孟莺莺戴上手表,“莺莺,想我了,你就看看时间啊,我也会想你的。”
孟莺莺不要,要把手表取下来,但是赵月如却不肯接,“你不要,就是不认我这个朋友。”
“况且。”她吸了吸鼻子,说出来的话却很气人,“我有十几条手表,这只是其中一条而已。”
这就是资本家闺女的好处了。
“不过这条给了你,我到时候在去买一条一模一样的,这样的话。”她眼神期待,“我们俩就能戴同款了。”
孟莺莺没办法只能接下来,她想给赵月如也留个信物,结果发现摸完全身都没有。
孟莺莺有些小尴尬,只能低声道,“月如,等我以后混的好了,在给你补上。”
赵月如重重地点点头,小声说道,“莺莺,你那么聪明,你未来肯定会混的好。”
赵月如永远相信孟莺莺。
就像是她曾经也相信,她们能当一辈子的好朋友。
而且都不长大,都不结婚的那种。
所以,目送孟莺莺离开的背影,赵月如眼泪哗哗的掉,她冲着她喊,“莺莺,你要好好的,你以后要好好的啊。”
赵月如这一喊,练舞室的其他同学自然也听到了,都跟着奔走出来。
当看到孟莺莺提着行李看都没看他们,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大家心里顿时不是滋味,想要道歉吧,又张不开口。
可是不道歉,孟莺莺这一走,怕是在也回不来了。
“教练,孟莺莺还会回来吗?”
“不会了。”陈教练说,“她不会回来了。”
他看的出来孟莺莺对宣传队已经心死了,甚至不一定在去考文工团了。
这下,大家都面面相觑,在想到之前孟莺莺翩然起舞的样子,到底是有些后悔了。
或许,他们当时不该对孟莺莺这么凶的。
“陈教练。”
从练舞室外面进来一个女同志,穿着一身绿军装,齐耳短发,很是英姿飒爽,对方是从驻队文工团来的。
就是不知道在练舞室门口站了多久。
陈教练看到明干事,也有些意外,他甩掉脑子里面乱七八糟的想法,迎接过去,“明干事,还没到招新的时间,你怎么过来了?”
明干事挽了挽头发,英姿飒爽,“我是来通知你们,以后文工团不会在来宣传队招新了。”
“什么?”
陈教练愣了好一会,顿时着急了,“文工团从市宣传队招新,这不是老规矩吗?怎么突然不招新了?”
在想到之前孟莺莺离开说的话,他顿时有了不好的猜测。
明干事耐心地解释,“驻队文工团的名额也不多了,我们会优先紧着自己人,暂时不对外招新了。”
这下,不止陈教练震惊了。
就连其他学生也都跟着震惊了,“那如果驻队文工团不对宣传队招新,我们这些人怎么办啊?”
她们这些人花高价的学费来宣传队,可就是为了能够被选拔上文工团的。
明干事淡淡道,“这是你们操心的事情,不是我要操心的事情。”
林主任也听到了,想要过来用家里人在驻队的关系求情。
结果,却被明干事拒绝的干脆,“林主任,你也不用求情了,取消了就是取消了,这是上级领导决定的事情,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今后宣传队也可以取消了。”
这话一落,林主任脸色煞白,她怎么也没想到,前脚她还在奚落孟莺莺离开了别想在回来宣传队。
后脚就轮到她了,宣传队若是解散了,她还有工作吗?
林主任站在旁边颤抖着不说话。
明干事仿佛跟没看见一样,甚至还去和陈教练询问另外一件事,“对了。”
“我刚在门口看了一会,有一个女同志跳的很好,动作也很标准,堪称专业的水平,她怎么背着包离开了?”
陈教练还没之前那个消息里面震惊回神,就下意识地回答,“是孟莺莺吗?她退出宣传队了。”
明干事意外,“那有些可惜了,不然,以她的跳舞水平,这次文工团招新选拔,她肯定能被选上文工团。”
那可是种子选手。
可惜,他们文工团不在宣传队招新了,而那个跳舞很好的女同志,上升的路子也被堵死了。
已经离开的孟莺莺还不知道,她前脚走,后脚文工团就给宣传队来了通知,不在对外选拔招新。
这几乎将宣传队一下子给打残了。甚至,差点到原地解散的地步。
不过,这些和孟莺莺都没有关系了。
她按照记忆当中的路,先是买了两毛钱的汽车票,从市去到镇上,在从镇上坐了拖拉机,回到孟家屯。
回家的路上,到处都是低矮的土坯房上,涂写着时代标语。
“抓革.命,促生产!”
“妇女能顶半边天。”
“学习雷锋好榜样。”
当看到这些熟悉又陌生的标语时,孟莺莺才有一阵真实的反应,她真的来到了这个贫瘠的七十年代。
很快她就没心思胡思乱想了,实在是拖拉机走在坑坑洼洼的泥土路上,恨不得把屁股都给颠开花。
等拖拉机停到屯子路口的时候,她揉了揉发木发疼的屁股,看着那熟悉的孟家屯房子,反而有些不敢回去了。
那个被换了芯子的孟莺莺,会被她父亲认出来吗?
孟莺莺不知道。
她有些茫然,从宣传队脱离出来是好事,但是从踏上孟家屯的土地那一刻开始,她更多的是茫然,忐忑。
还有即将和病重的父亲见面的紧张和难过。
孟家,是孟家屯里面少见盖的两层小楼房的,漂亮的小楼房伫立,简直是那一片大瓦房里面一道漂亮的风景线。
孟百川能够盖的起这一座小楼房,还是因为他退伍转业拿了补偿金,后来靠杀猪起来。这是样手艺活,除此之外,他还骟小猪崽,偶尔还出两个小猪崽子。
一来二去,孟家的条件就慢慢好了起来。
哪怕是孟百川一个人养闺女,孟莺莺也被养的很好。因为,孟百川觉得亏欠闺女,把她留在了乡下,没能让她和母亲一起离开去城里过好日子。
所以孟百川很是宠孟莺莺,对于她的要求,几乎是有求必应。
“百川。”
是孟大伯,他声音悲痛,但是却又现实残酷,“我说的话你要放在心上,你这身体已经这样了,大夫说随时都有走的可能。”
“你走了,莺莺怎么办?她一个姑娘家,在孟家屯能受得住,这两层小洋楼吗?”
孟百川生得人高马大,跟一头棕熊一样。只是,他此刻躺在床上,却有些无力,连带着印堂都跟着发黑起来。
显然,他脸上已经有了死气。
“莺莺的事情,不用你管,我自己会给她解决。”
他就这一个闺女,他一定在他死之前,把闺女给安排利索了。
“你怎么管?”
孟老大见他冥顽不灵,当即怒骂道,“一个姑娘家,用得着你这样费心吗?你在怎么费心,她将来还不是要嫁出去?难道你真听不懂我话里面的意思?”
“百川,我们这兄弟几个,就属于你日子过的最好,以前我也不求你拉拔下几个兄弟,但是如今你人要没了,莺莺又是个闺女,你身后事她可立不起来,你要想走的风光,想有人给你抬棺材,势必要你几个侄儿子出马。你也知道你大侄儿子,如今二十四五了,因为家里还住着茅草房,没有姑娘家看的上他。”
“把房子给玉柱或者是墩子,墩子是你看着长大的,玉柱是你亲侄儿子,都是自家人,你把房子给了他们,我也会让他们给你摔盆子,让你走的风风光光。”
孟百川是一只老虎,可是这一只老虎如今活不久了,但是他的凶光还在,他粗喘着气,目露凶光,“把房子给他们,我的莺莺怎么办?”
他的莺莺才二十岁,还没结婚,还没嫁人,没了父亲,打算让她流离失所吗?
孟老大很自然道,“莺莺是女娃,迟早是别人家的人。玉柱是你亲侄子,过继给你摔盆打幡,继承香火,这才对得起祖宗!房子给自家人,总比便宜了外人强!”
“更何况,我不是和你说了,我给莺莺相看了一个婆家,就是我那养子墩子,你也知道他是个老实憨厚的,人也踏实能干。”
“而且这还是亲戚连亲戚,莺莺嫁给自家人,我和你大嫂也能帮你看着点,保证不会让墩子打她,欺负她。”
孟百川越听越气,连带着呼吸都跟着急促起来,他提气用力抄起炕柜上的搪瓷缸,砰的一声朝着自家大哥身上砸去,“不打我的莺莺就是好的?姓孟的,你瞎的不轻,介绍这种烂人给我家莺莺。”
“滚。”
“我还没死,轮不到你们来吃绝户!”
当吃绝户这三个字一落,孟老大脸色一变,顾不得身上打翻的茶水,连珠炮一样解释,“百川,你怎么说话的?”
“我们这明明是为了你好,为了莺莺好,除了我们这些亲人,还有谁愿意帮你们?”
“滚。”
孟百川听不进去,他没想到自己到了最后的时日,最先上门想要咬他肉的是他亲生的大哥。
想到这里,孟百川怒从中起,他吸气又吸气,几乎是用尽全力,攥紧枯槁的手,用力一推带着炕上的炕柜都给打翻了。
不过到底是病重的人,用尽全力也没能把炕柜给掀翻,而是斜斜的栽倒在炕下面。
刚好孟莺莺鼓足勇气,从外面进屋,还没走进来,那被掀翻的炕柜,就那样滚落到了她的脚边。
孟莺莺上辈子的家人都是好脾气,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当即就被吓了一跳。
她俏生生地站在那,本来就局促的脸上,瞬间煞白。
孟百川也没想到自家娇娇闺女,会这个点回来,他当即深吸一口气,尽量调整了自己难看的表情,让自己温和下来,“莺莺。”
连带着声音也降低了八个度,仿佛和之前那个凶神恶煞的孟百川完全不一样。
孟莺莺怔了下,她扫了一眼孟老大,似乎明白些什么,很自然的蹲下身子,把炕柜捡到孟百川面前,当看到父亲那透着死气的面庞时。
孟莺莺心里一揪,“爸,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她也很意外,这一声爸竟然喊的如此自然。
孟百川有些受宠若惊,一直和他凶的闺女,竟然又像小时候那样会关心他了,这让他有些高兴,“没事,和你大伯唠家常。”
说完,他警告地看了一眼孟老大,孟老大苦着一张脸,被泼了一身茶水,只能嗯了一声,含糊其辞,“莺莺啊,劝劝你爸,你爸没了,将来我们这些人就是你唯一的亲人了。”
孟莺莺眼睫颤了颤,在抬头时候,眼睛泛着一抹红,“那大伯会像是我爸那样对我好吗?”
清澈的眼睛,仿佛能看穿着世间的藏污纳垢。
这让孟老大根本没办法回答,他只能落荒而逃。
他做不到。
像是孟百川这样疼闺女的爸爸,十里八乡都找不到一个。
因为在大多数人的眼里,闺女从一出生就默认是别人家的。
既然是别人家的,他们做什么还要对闺女这么好?
可是偏偏,孟百川是个例外,他结婚晚,年近三十才娶了城里来的媳妇,后来媳妇离开,他一个人独自抚养长大孟莺莺。
在此期间足足十七年,他从未想过去再娶一个媳妇,因为他怕后娘对孟莺莺不好。
这一单就单了,十七年。
孟老大做不到自家弟弟这样,他也无法去面对自家侄女的问话,他走的时候,几乎是头也不回。
看着自家大哥那样,孟百川冷笑一声,只是,目光在触及到自家白面包子一样的乖巧闺女时。
凶神恶煞的孟百川,连带着呼吸都放轻了几分,就怕吓着自家闺女了。
自从闺女长大后,就嫌弃他杀猪不体面,一天到晚身上臭烘烘的。
为此,孟百川也没办法。
杀猪是他们你父女俩人的生存根基,他不可能放弃,只能让自己尽量少出现在闺女面前。
只是,自从闺女去了市宣传队学跳舞后,就很少在回来了。
而今突然回来,孟百川意识到什么,便放缓了语气问,“莺莺,怎么这个点回来了?”
“是不是在宣传队受委屈了?”
“没有,才没受委屈。”
孟莺莺看着父亲死气沉沉的面容,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她报喜不报忧,“爸,我就想回来看看您。”
她跪倒在孟百川的炕前面,因为她知道,这是原身的情绪,后悔愧疚以及失而复得的欣喜。
孟百川看着自家漂亮闺女哭成泪人一样,当即拿出帕子,给她小心翼翼的擦眼泪,“好了,莺莺,不哭了。”
“人都也有这一遭,早死晚死都是死,爸就担心我走了,孟家屯的这些亲戚,就成了吃人的鬼,到时候你遭不住啊。”
他活着的时候,这些亲人会看在他的面子上,甭管真心还是假意,起码也会对孟莺莺面上好三分。
但是他若是死了。
他的莺莺身后就是一群豺狼虎豹,人人都想在他的闺女身上,撕咬下来一块肉。
想到这里。
孟百川就强行支着自己坐了起来,细细的和自家闺女掰扯起来,“你大伯的嘴脸你也看到了,你爸还没死呢,他们已经打算吃绝户了。”
“莺莺,爸爸护不住你多久了。”
每当说到这里的时候,孟百川就心痛难耐,“不止如此,你大伯还想将你说给你墩子哥。”
“墩子哥?”孟莺莺有些诧异,不过片刻,俏脸瞬间气的鼓鼓囊囊的,“他不是我大伯的养子吗?我又是大伯的亲侄女,这怎么能行啊?”
“我俩还都姓孟呢?”
孟百川冷笑,脸上的一块疤,越发吓人,“他这是为了让肉烂在锅里面,看上了咱们家的这一栋二层小楼房,想等我死了,墩子娶了你,一家子就能名正言顺的住进来。”
这就是亲生的兄弟,在利益争夺的时候,血缘算个屁。
正是因为血缘,才会生起这一场争夺。
孟莺莺有些茫然,这是她从来没见过的一面。
上辈子她的那些亲人,都是和善的,她只管安心练舞学歌,她生活上的其他事情,都被父母和亲人包了。
甚至她在春节联欢晚会上露脸的时候,那些亲人比她爸妈还高兴。
因为,孟家三代单传就她一个闺女,还这般争气,简直就是孟家所有人的骄傲。
在她过去的成长人生里面,遇到的也都是好人。
“爸。”
她有些惶惶然地趴在父亲的腿上。
孟百川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温和道,“不要怕,爸给你找好了后路。”
他从炕柜里面拿出一条老旧泛黄的怀表,表壳上似乎有模糊的刻痕,见自家闺女有些疑惑。
孟百川这才解释,“这是我和你齐叔叔当年的信物,当年我们说好了,我们不管谁生了儿女,都是天生的亲家。”
孟莺莺呼吸都跟着凝滞了几分,这是她和娃娃亲对象的定亲信物!
孟百川见她不说话,便把怀表递过来,孟莺莺下意识地接住,链条有些年头了,磨损的厉害,也没了原先的光泽。
她攥着怀表,好一会才打开,只听见吧嗒一声,表盖开了以后,露出了里面一张小小的,模糊的照片。
因为年代太过久远,以至于看不清具体的模样,只能依稀可见,两个依偎的人影。
见自家闺女一脸疑惑。
孟百川解释,“这是齐小二和你八岁那边一起拍的照片。”
“你齐叔是转业老干部,小二年纪轻轻在驻队又提干了,我要是走了,那孩子……总归能护住你。”
说到这里,孟百川语气艰涩又无奈,“所以,莺莺,爸想让你去找他去履行婚约。”
孟莺莺握着手中冰凉的怀表,指尖微微蜷缩。
履行婚约?
不!这绝不可能!
第3章 (小修) 怎么才能摆脱她?……
哪怕是前途渺茫,孟莺莺也没想过和去找那个娃娃亲对象。因为,齐小二?
这个名字……就是书中那个极度嫌弃原主、最后害原主下场凄惨的娃娃亲对象。
孟莺莺找他履行婚约,那等于找死啊。
毕竟,书里面她在父亲离世后,确实是去投靠齐小二了,但是下场着实不算好。
她出生乡下,父亲是杀猪匠,没有母亲,自身学历也一般,人胖又虚荣。
和父母双职工干部,自身学历高,样貌优秀,前途无量的齐小二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样的她,又借着娃娃亲婚事的理由,对着齐小二死缠烂打。
齐小二能喜欢她,那才奇怪了。
所以,当父亲一提起让她去投奔娃娃亲对象,孟莺莺就十分抗拒。
她有自己的打算,但是又不能和父亲说。
“怎么,现在反倒是不愿意了?”
看出了自家闺女的情绪,孟百川有些诧异,“你当初闹着要去市宣传队,不就是因为想要追上齐小二的脚步吗?”
其实,孟莺莺和齐小二就小时候见过一面,那年孟莺莺七八岁,齐小二九岁,孟莺莺从小个子就生的高又壮。
那时候齐小二还瘦弱的跟个猴一样,孟莺莺爬到齐家墙头,一把跳下来,骑在齐小二的脖子上,骑大马。
一屁股坐的齐小二都翻白眼了。
全家都过来抢救齐小二。
为此,齐小二还成了他们大院的笑柄,连一个比他小的妹妹都打不过。
真是个小废物。
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齐小二都活在孟莺莺,那一屁股的阴影里面。
提起过去的往事,孟莺莺不太愿意回想,她又不能说自己不是原身了。
而是穿越过来的,知道后事。
她便转移了话题,侧面点了下去投奔齐小二的未来结果,“爸,您说,我有血缘关系的大伯都靠不住,那个娃娃亲对象能靠得住吗?”
旁敲侧击。
却让孟百川呼吸窒了下,他闭了闭眼,闺女说的是实话,亲亲的大伯都靠不住,那个十几年没见过的娃娃亲对象,真的能靠得住吗?
一想到这里,孟百川真恨不得在向老天借十年寿命啊。
这样,他也能在护着闺女十年。
可惜没有。
人的寿命都是有限的,他脑子里面长了东西,已经是晚期了,医生下了最后通牒,现在是药石无医。
只能等死。
见父亲面色惨白呼吸急促,这让孟莺莺一下子害怕了,她忙拽着父亲的胳膊,“爸,爸,您没事吧?”
孟百川深吸一口气,把脑子里面的痛楚给驱散了去,“莺莺,对不起,对不起,是爸爸对不起你。”
当年在她年幼的时候,本该和她母亲一起离开去城里过好日子,他给强行阻拦下来了。
把这孩子留在身边,结果他才陪了她十几年,就陪不住了。
孟莺莺看着这样的父亲,她难受的厉害,那是原身的情绪,愧疚中夹杂着难过,她强行压了下去,轻声安慰他,“爸,您没有对不起我,您对我很好。”
看着父亲激动的神色,她到底是不敢在多言了。
父女二人的谈话,也就是戛然而止。
孟莺莺躺在床上睡不着,她在想自己未来的路。她身后群狼环视,现在父亲孟百川还在,所以姑且还能暂时过下去。
等父亲孟百川一走,她便独木难支。
那些亲人就会化身为狼吃掉她。
想到这里,孟莺莺多了几分危机感,她抬头看着屋顶的房子,这房子特别打眼,她第一次回孟家屯,便一眼看到了它,像是一片灰色中的彩。
也像是土坯房中的别墅,谁都想来咬一口。
父亲走了,这房子她保不住。
想要在这个时代好好的活下去。
第一,要把这房子过户出去,要找一个信任的人,最好是和孟家人没有关系的那种,这样才能摆脱孟家人。
第二,陪着父亲走完最后一段路,这也是原身的愿望,给父亲养老送终。
第三,等父亲不在了,她要离开孟家屯,但却不是去投奔娃娃亲对象齐小二。
而是借着齐小二的婚事,退婚换一个留在文工团的名额。
工作才是她在这个时代生存下去的根本。
嫁人不是。
想清楚了前路,孟莺莺便多了几分安稳,沉沉地睡了过去。
劝着孟莺莺离开去后,孟百川从炕柜里面摸出了一个泛黄的笔记本,那个笔记本上写着一个地址。
他打开看了又看,那个用墨水笔写的地址,似乎都被他摩挲的模糊了几分。
孟百川看着那地址,喃喃道,“芬芳,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为了莺莺,我不得不打扰你了。”
孟百川看着那笔记本,一夜没睡,疼痛让他硬是睁着眼枯坐了一晚上。等到第二天才刚蒙蒙亮,他就拖着病体去了供销社。
借着供销社的电报机,朝着那个地址发了一个电报。
“病重,速回。”
可惜,这个电报发出去后,就宛若石沉大海了一样,孟百川一连着等了三天,也没等到回信的电报。
至此,孟百川彻底死心,他甚至把那个守了快二十年的笔记本,也跟着扔了灶膛里面。
当火舌升腾,一把把孟百川珍藏了快二十年的笔记本,给烧的一干二净,化为乌有。
一如同他和她当年的情分一样,也断干净了。
孟百川想,或许他就不该对对方还抱有希望。
在当天晚上孟百川就找到了孟莺莺,第一次他以极为严肃的态度,和孟莺莺说,“莺莺,我死后,你去投奔齐小二。”
“没有第二个选择。”
他本来以为有的,但是那封没有回复的电报。孟百川就知道了对方的态度,宋芬芳她不想再认孟莺莺这个闺女了。
也不想让孟莺莺去打扰她的新生活了。
孟莺莺在给孟百川熬中药,她不太会用这些,因为上辈子她从来没有做过饭啊。
但是好在原身的机体记忆还在,总算是磕磕绊绊,把中药给熬了出来。
只是还没盛好,就听到父亲的最后通牒。
“爸。”孟莺莺有些意外。
一双干净透彻的小鹿眼,带着几分震惊,眼尾的那一颗泪痣越发鲜明了几分。
孟百川不敢去看女儿的眼,他低着头,“莺莺,不要怪爸爸替你做选择。”
他指着自家那偌大的两层小楼房,在到处都是土坯房的孟家屯,格外的扎眼。
孟百川说,“当年我退伍没有接受转业工作,而是选择转业赔偿金,后来等你大点以后,拿着赔偿金盖了这一栋小楼房,等我死后,我们家这栋小楼房就会成为孟家屯所有人的眼中钉。”
孟百川他看着尚且稚嫩的孟莺莺,第一次如此残忍的说出结果,“莺莺,你保不住的。”
“孟家注重宗族,默认女儿就是别家的人,而孟家宗族那边势必会对,我们家的这栋小楼房产生觊觎,而你作为我唯一的女儿,到时候他们可能就会对你随便婚配一个对象,这样他们就好把这房子给回收回去。”
他大哥只是其中一个。
孟家屯一百三十多户,等着他死后吃绝户的人,不止一家。
“所以,我死后,你第一件事就是要去投奔齐小二。”
这和孟莺莺的计划是一样,但是孟百川的话,更残酷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