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三娘手托着腮，看着庭院里晾满的衣裳，阳光照下来，悠闲又懒洋洋。
她说：“认字自然是要学的，但如果说学技术，我为何不跟着村中的长辈来学就好？”
张瑛惊讶：“可……那一般都是传男不传女呀！”
向三娘咬了咬唇，眼中透着一股不服。
她的父亲向大顺便是木匠，虽说不如李木匠那般快进入到大工匠的境界，但也有自己的拿手绝活。向三娘从小便看着父亲和几个哥哥做木工活，她的玩具便是那些被锯下来的小木头。哥哥们闲暇的时候还会雕个小人像给她。
向三娘耳濡目染，对木匠活也产生了很大的兴趣。
她想要成为和父亲还有哥哥们一样的木匠。
但父亲的手艺，传男不传女。应该说，那个时代大部分的手艺人，都是传男不传女。
“你学了有啥子用啊？”向大顺啼笑皆非，“你以后要嫁人的，也不会有工坊要个女木匠。”
向三娘知道除了这个理由之外，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他们都怕女子学了手艺之后带到夫家，让夫家的人学了去。毕竟，学会徒弟饿死师傅的事情也常有发生。所以，宁可传给自己的媳妇也不会传给女儿。
向三娘闹了两三次，但平素纵容她的父母并没有让步。
她便也就逐渐的死心了。
后来，战事起了，她的两个哥哥一个被抓壮丁抓走了，再无音讯，另一个哥哥为了给家里弄点吃的去山林捕猎被猛兽抓伤回来后不治身亡。而她隔壁村的未婚夫只是因为在稻田里农作没有及时向路上的贵人行礼，就被狠狠抽了一顿鞭子，当天晚上便发了一场高烧，拖了半个月后也过世了。
再后来，便是他们来到了这里。
“如今地方不同，时代也不同了。”向三娘回顾往事，眼中升起倔强，“现在的女子都能出去做工，说不定我爹能改变想法呢？总之，我想要再试试！”
她打算再为自己争取一次。
张瑛看着好友坚定的眼神，不禁有些羡慕，她低低说：“我都不知道我想要学什么……”
“你想要读书啊！”向三娘笑着说，“你脑子聪明，读书是件好事。说不定那技校里面能有你喜欢的东西，到时候也可以走到外面去生活。”
路小姐说了他们三年后便可以自己选择是在哪儿生活和工作。
张瑛立刻说：“我就算是去外面上学，也要回古镇来，替路小姐工作。”
向三娘猛点头：“我也是！”
她们对路晓琪，对清河古镇都有着发自内心的感激。对于所有向家村的人来说，这里是给予他们第二次生命的地方，而不单单只是一个居住地或者是中转站。
张瑛：“那你就算是想要学木匠，还是要跟着赵老师认真学认字，可不能偷懒。”
“那是自然。”向三娘带着憧憬，“我还想到时候也能看书，然后买那手机呢……”
两个小娘子叽叽喳喳，声音从庭院中一直传到门外。
路晓琪领着自己开车过来的陈盈盈去转了一圈，给她安置好了办公室。现在人少，每个人都可以独占一间办公室。看得出来陈盈盈对宿舍以及办公环境还挺满意，她这才放下心来。
陈盈盈绝对是专业的，只是那天和她在鱼馆里聊了半天，就已经在家里提前列出了一整页的工作规划。一二三四，排得十分清楚。
“老板，你给我列个优先级出来。”陈盈盈将笔记本电脑推给她。
路晓琪扫了一眼，圈出一项：“这两项是最紧要的。”
陈盈盈看了一下，一个是招人，一个是给目前的员工设计一个薪酬体系。她没有异议，这本来也就是HR的核心职责。
前者，她和路晓琪简单对了一下。
关于后者，她问：“那他们现在的工资是怎么发放的？过往的记录在哪里可以看？我想要参考一下。”
她知道在自己与刘蝉入职前，公司就已经入职了一批工匠，连宋氏鱼馆的大厨和收银小姐姐都是公司员工。陈盈盈心想，那公司必然是有已经在执行的工资标准的，自己可不能乱来。
路晓琪眼神飘忽：“那个……其实……他们现在都是不拿工资的。”
陈盈盈：……
她不理解但她大受震撼。这世界上还有这么多愿意免费为别人打工的人吗？难道这就是天选牛马？？
还是她这个老板实在是太能忽悠了？
路晓琪花了很大一番功夫解释现在这个局面形成的原因，无非又是扶贫和偏远山区的那一套。陈盈盈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纯粹给老板面子，听得频频点头。
“行，我明白了。”
“总之，”路晓琪强调，“虽然他们是从山区来的，很多也都没有学历，但我们的薪资标准肯定要根据他们的手艺来。”
“放心吧，老板，手艺人的评价标准和普通员工的不一样。”陈盈盈顿了一下，感慨说，“反正现在读一个普通大学的普通专业还真不如好好学一门手艺。”
世道一直在变。
交代完这件事后，路晓琪就回去了古镇，她要和宇文恺等人核算采购材料的事情，也是停不下来。晚上七点多回到办公室，本来以为刘蝉已经走了，没想到他正躺在苏隽办公室的沙发上一边刷着短视频一边傻乐。
看到她过来之后立刻坐端正了，清了清嗓子：“我这是在加班呢，监控一下账号数据。”
路晓琪翻了个白眼：“我还以为你早回家了呢。”
她又不是黑心资本家，不强制人加班。
苏隽从手上的资料纸堆里抬起头：“是我让他来帮忙的。”
那份资料上许多名词他不懂，当然他已经学会了如何使用手机查询，但一些细节还是需要有人详细解释才会更清楚。刘蝉大大咧咧，也没有生出怀疑来，只以为苏隽是学中文的不懂这些理工科的内容。
苏隽含笑：“刘兄是仗义之人。”
刘蝉嘿嘿直笑：“隽哥，不是我说，你这咬文嚼字就有点奇奇怪怪，但凡换个人讲出来我都觉得他装，不过你说倒是挺好，适合你的气质。”
路晓琪走过去看了看苏隽手上的资料，厚厚一沓，要个报价需要写这么多吗？
苏隽看出了她的狐疑，将最上面那份递给她：“看这份即可。”
路晓琪眼尖，看到最底下的几张是他练的字，显然是在习惯用硬笔写字，一开始有些不流畅，但递给她的那份上却已经很是漂亮。
她忍不住勾了勾嘴唇。
“这么快就做好了？”看到他的成果，路晓琪有些惊喜。
这上面每家公司的报价、工期、付款方式等等有效的信息都被列出来了，而且哪家是以前合作过的，哪家是没合作只是有过联系的，也都标注了。她几乎一眼就能从中选出最优项。
苏隽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这些事情他以前其实也干过，只是换了个名头。另外，那会儿上头催得没那么急而且对商户们也无需如此客气——什么？你说工部的工事需要商户提供材料？但凡这消息传出去，当天晚上管事的官员就会收到帖子，这家吃完那家吃，没有一个月不会罢休。一个月后，再慢悠悠地交上个名单去给上司就行了。
名单上，自然是上司早就已经钦定好的那家。
苏隽那时经常为此而头疼，因为上司钦定的未必好，要中途掉链子的话如何才能不影响工事的进度？
所以现在这种工作方式他非常喜欢，节奏再快也能适应。
路晓琪没想到自己真找来个金牌助理，眼睛都发亮，又把自己刚拿过来的一叠资料给交了过来：“那接下来你再把这些给筛选一下，问问他们能提供什么样的材料，最好是能寄点样品来。”
这些是她搜集到的宇文恺与工匠们需要用到的材料，任志娇给的资料里有很多的供应商可供选择。
苏隽刚拿好，又是一叠资料交了过来：
“还有这个，是清河市几家网络维修公司的资料……”
刘蝉在旁边看得只想扶额。他隽哥还是太嫩了些，老板既然说了明天再交那肯定要拖一拖，拖到最后关头再交上去的嘛，怎么能提前完成呢？不行，他以后得教他几招，可不能那么老实了。
他忍不住插嘴：“老板，你好歹给我隽哥整个电脑过来啊，人家今天一天就拿着笔写啊写的，我看着都累。还有，我们的电脑也得要。”
路晓琪一拍额头：“这倒是我的疏忽，行，明天就去采购。”
她看着刘蝉：“我知道你对电脑很懂的对吧？那你教一下苏隽，他以前学书法文史的，没怎么接触过电脑。”
刘蝉：……他就不该多嘴。
他掏出手机来，乖乖闭嘴，决定不再给路晓琪多余眼神。
苏隽对自己被分配到的工作倒不以为意：“什么时候需要？”
路晓琪：“嗯……尽快就好。”
“可。”
两人聊着，忽然听到旁边的刘蝉怪叫了一声。
“大晚上的，不要一惊一乍，魂儿都要被你给叫没了。”路晓琪拍了拍胸口，没好气地说。
“不是，”刘蝉举着手机放到她面前，“你上午刚和我说的那个，有点情况了。”
路晓琪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
眼前的手机上正在播放一个视频，正是当时赵飞燕在宋嫂鱼馆里下腰接碗的那个片段，角度非常的清晰，整个过程十分丝滑流畅。
配上古风BGM以及慢动作和滤镜，赵飞燕仿佛是舞台上不可方物的女主角，以曼妙的姿态跳出了难度极高的人生舞步，浑身都散发着光芒。尤其是定格的那个瞬间，她从容起身，然后看了过来，一双美目，眼神虽平静但却摄人心魄。
让人完全忽略了后面用餐的食客和鱼馆里不起眼的环境。
博主的文案非常简单：【在一家小饭馆吃饭，结果正好拍到收银小姐姐的这一幕，有被震惊到，打算也震惊你们一下。】
应该就是那几个女孩子发的。
平心而论，她们的剪辑并不是很出色，但是当拍摄对象光彩夺目的时候，任何一切的技术与后期都只是点缀。
“能红！”刘蝉干了这么久自媒体，虽然成绩不算特别出色但眼光却还是在，他笃定地说。
心里咋舌，自家老板是从哪里搜罗到这些出色人物的？这一个个的都是妖孽！他更加庆幸自己加入进来的决定，这就算是古镇不赚钱，转型开个MCN机构也是稳稳的。
路晓琪看了一下发布时间，是今天上午，到现在大约半天已经有了几千的点赞数，作为毫无粉丝的素人号来说已经是个很不错的成绩。
她翻了翻评论，大多真的和她们当时一样被震惊到了：
【救命啊！就这动作，我得在医院躺个半个月才能爬起来。】
【嘿嘿嘿，伤到腰椎那可不就是住半个月能解决的了。做好躺一辈子的准备吧。】
【本来想要复刻一下，既然你这么说，我那就不做了。】
【什么？你告诉我她真的不是在排练什么舞蹈而只是在救那几只破碗？？？】
【这腰也太软了吧！】
【这可不单单是软，还得有力量才行。不然早就吧唧一声进医院了。】
【感觉小姐姐练过杂技？】
博主回了这条：【小姐姐的朋友说她学过古典舞。】
【牛！想起之前的‘青绿腰’，感觉这个小姐姐丝毫不逊色啊，真是高手在民间。】
当然有人质疑，毕竟现在专业抬杠的实在太多：
【一眼剧本。】
【评论区一个个吹得神乎其神，但怎么这位大神就窝在一个小饭馆里当服务员呢？咋了？这又是一颗蒙尘明珠，等待着自己的伯乐呢？】
博主也回复了这条：【敢和我赌吗？是剧本死一户口本。】
路晓琪看得嘴角含笑，没有再往下翻了。
她对刘蝉说：“给它加点流量？”
“我看行。”刘蝉点头，“也不用加太多，反倒刻意了。照现在这样发展下去，这条视频也会爆。”
路晓琪：“你看着办。”
刘蝉捧着手机开始干活了。
待他搞定后，路晓琪带着两人又喊上已经回到了宿舍的陈盈盈去县上吃了宵夜——三人各点了一份炒面。
她有些不好意思：“……见谅见谅，这边也没什么宵夜吃。”
这县上面一到晚上连个烧烤都没有。路晓琪觉得以后开一家肯定有戏，要不是她实在太忙不想分心，都想自己来一家了。
吃完宵夜，她和苏隽回清河市里。目前只能这样两头跑，等到古镇开业后，或许便也要常驻在安平县了。
白日疲累，一夜无梦。
第二日一大早她就收到了自己这段时间以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银行的贷款终于下来了！
“路小姐，根据您提供的抵押物价值，我行将为你司提供一亿商业贷款……”电话那头在讲些什么路晓琪几乎都已经听不清了，她全心神都放在了那个数字上。
这可比她事先预期的数字要好多了。原本她想着能够贷个三四千万下来已经很不错了，在没有得到消息的时候她甚至偷偷下调了预期，觉得能有个一千万也可以。
但现在……这可是一亿！
那边银行又交代了让她尽快来签订合同，路晓琪连忙答应下来。直到她签完合同之后，这才有了一丝丝的真切感。
她终于有钱了啊！
路晓琪咧开嘴傻笑。立刻盘算着什么水电网络宿舍楼招聘修缮翻新全都给安排上，争取古镇能够在今年之内开业！
她当然也没忘记向学姐张静道谢。
张静也很高兴，这算是她拉来的业务，而且抵押物十分优质，风险极低，今年的年终奖算是稳了。说不定考核评级还能帮助她往上再爬一爬。
两人互相恭喜了一番后，张静向她透露了一点内幕：“其实按照原本你提供的资料，授信额度可能只在五千万左右。你知道的，清河古镇的地皮虽然大，但是是在县里，后续开发也会比较困难。”
而且那个古镇可以说是一个烂摊子，从这方面讲是纯纯拖后腿的负资产。
“可你做的那个祭礼，让评估公司赞不绝口，给了A级的评价。”
银行最后看好景区的发展前景，所以愣是把五千万的额度给调高到了一亿，这也算是展现他们的善意——以后景区要是真发展起来，那还可以再拉业务，这可是真正的大客户。
“所以你别谢我，这是你自己做得好。”张静对她说，心里也对自己的这个学妹刮目相看。
苏隽今天一早被路晓琪叫起来陪她来签约，此时正站在旁边，饶有兴趣观察着周边来银行办各种业务的市民们。
如果还在宋朝时，他听到有人说你只需把钱存入到钱庄里，就能拿到利息，然后凭借一张卡就能在全国各地提取使用，甚至朝廷所办的钱庄还能为民间的企业提供低息贷款，他一定会大笑出声，认为那人恐怕是在痴人说梦。
他正在让自己努力理解这个堪称奇幻的宏大的金融体系。
张静偷偷看了他一眼，撞了一下路晓琪的肩膀，小声说：“这次你的眼光可比之前好多了。”
路晓琪茫然：“……啊？”
她看了看苏隽，又看了看张静，额头上滴下汗来，连忙解释：“不是你想的这样！他可是我的……金牌助理！”
张静狐疑看她一眼，最后啧一声，幽幽说：“行，成为了富婆就是好。”
路晓琪哈哈哈笑起来。
苏隽回过头来，隐约发现自己似乎成为了两个人之间的话题。此间女子可比大宋的小娘子们大胆多了，在街上他经常遇到偷偷瞄他的，给他拍照的，甚至还有大胆上来问他电话的。
来自于大宋的老古董表示，他已经习惯了。
有了钱，路晓琪连走路都是虎虎生风，接下来的一整天工作效率简直如有神助。
她迅速在苏隽交来的资料上选定好了水电工程公司，当天下午就又带着他亲自杀到那家公司去谈妥了合同，同样是以长期合作的理由在他们的报价上砍了三个点，唯一的要求就是本周要开工。
双方都无异议，皆大欢喜。
“还有原材料那边，网络维修那边，都得要尽快。”她交代苏隽，只觉得自己身上有着使不出来的劲儿。
她的情绪是如此的蓬勃而欢快，也感染到了身边的人。
苏隽原本被一沓沓资料砸得晕头转向，此时也觉得似乎的确是还可以再看几份。
两人还没到家，路晓琪就收到了刘蝉的电话：“快上网，昨天那个视频，火了！”
路晓琪拿出手机一看，眉毛忍不住扬了起来。
哟呵，昨日那条视频居然已经点赞数到了二十万。
不过，她见识了暖暖风那条几十万点赞数视频的诞生，已经有过经验了。对这个数字虽然高兴但也不觉得这特别震惊，淡淡说了一句：“二十万嘛，之前李暖那条也是这样啦。”
从来没有二十万点赞数的刘蝉：……
他感觉自己的心被扎了一箭。
路晓琪虽然嘴巴上得要装一下，但实际也重视得很。
她发现这条视频的评论非常多，已经达到了两万多。像她这样熟知自媒体运营的人一看就知道，这里面必然有什么问题……要不就是有神评论要不就是在吵架。
翻开评论区一看，落霞与孤鹜齐飞，神评与吵架共存。
先是一位网友在评论区说：
【我是古典舞爱好者，也看过很多舞剧，算是对古典舞有那么一点点的熟悉。这位口罩姐的功底是毋庸置疑的，她这个动作叫“踹燕”，属于软功里的基础动作，不单单是古典舞，在芭蕾以及艺术体操里都有展现。传统的踹燕不是难度最大的动作，比不上大家熟悉的“青绿腰”，但是这位姐的踹燕却有点不一样。我可以说，国内的舞蹈界现在都没几个人能做出来。真是高手在民间。至于怎么个不一样法，听我细细说来，家人做好饭了，等我吃个饭先。】
路晓琪：……
果然她下面立刻被回复了一堆：
【我裤子都脱了你给我看这个？】
【恭喜这位女士在吊人胃口比赛中取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
【一分钟了还没吃好饭吗？你是闪电吗？】
【五分钟了，碗都该洗好了！】
【十分钟了，还没回？】
路晓琪看得忍俊不禁。她也很想知道到底是个什么不一样法，于是迅速的往下滑，终于看到评论者在两个小时后出现了。
【汗，你们还真都在这儿等着了。行，我来了！】

第37章 （内含大量网络评论）……
路晓琪看到这个古典舞爱好者长篇大论的详细阐述了自己的观点：
【踹燕这个动作呢非常漂亮, 而且很能体现舞者的软功，所以编舞的时候大多会将它放在情绪爆发也就是高/潮的部分，总之是展现华彩的一个点。那么, 在它的前后, 势必就会有一系列的动作作为衔接。】
【这些动作的编排是有讲究的, 要流畅好看，同时也要让舞者能够更好的借力。比如舞剧《铜雀台》里面, 先设计了一个大跳再接踹燕, 舞者就能借落地的冲击力作为反弹, 这样做出来好看又相对比较轻松。】
【但口罩姐这一幕是没有任何前序动作的, 爆发力可见一斑。而且她完全做到了“前腿如钉, 后倾如弓”, 甚至后倾的角度可以和“青绿腰”相比了，这就很难很难了。你们明白了吗？】
下面回复了一排：
【懂了。】
【层主讲得很清晰，明白了。就像是玩游戏, 放大招之前都要蓄势攒蓝条，但口罩姐完全省略了这个，随手一跳就做出了大招。】
【口罩姐的核心力量真的绝。】
那位略懂中国舞的层主又回复了一条：
【刚刚讲了前序动作的不同，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后序动作。踹燕要稳稳当当收回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一般走两种路线, 要不就重心复位，让身体平稳下来，要不就利用惯性继续衔接其他动作。但不管怎么样，都是要有一番大动静的。可口罩姐就是这么腰一拧，有点像是云肩转腰，但好像又有点区别……总之，她就是这么轻轻松地起来了，好像就是做了一个极其简单的动作。实不相瞒, 我看了好几遍都没懂她这个腰到底是怎么拧的……】
【总之，这么一个难度极高的动作，结果只是为了接几个碗。我现在情绪比较复杂，只想说，这些碗到底有多贵啊！啊啊啊！它应该出现在舞台上，而不是在小饭馆里啊！你们懂我的心情吗？】
路晓琪默默给她的所有回复点了个赞。
懂，也不太懂。
她对传统的古典舞并不是很熟悉，跟风想去看舞剧但最后也都没去成，对这一项传承千年的优美艺术的认知只停留在这几年春晚红出圈的几支舞蹈上。
但是，这位评论者的解释讲得很通俗易懂，她被这么一讲，也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
想来，古代这种“九族严选”，大家都会更拼命一点。
路晓琪把这地狱笑话甩到了脑后，继续看评论区。显然大家都觉得层主这个解释很棒，就连这个评论都已经收获了两万的点赞数。
点赞数一上去，抬杠的自然也就来了：
【层主说得太玄乎了。我倒是觉得她这充其量也就是杂技动作，我看过那么多杂技，他们做出来的动作要比这个难多了。】
【就是，怎么就上升到她比国内顶尖舞者还要更厉害了？这个吹捧我也是属实看不懂。】
【层主只是个爱好者就别来卖弄你那三把斧了，行内人看到都要笑掉大牙。】
【舞者的能力好还是不好，除了动作难度之外还有艺术表现，目前这个顶多是说她学过舞蹈，基本功扎实，但完全看不出艺术表现力啊。至于夸成这样？】
层主显然也看到了，并不示弱，她回复了一条：
【杂技和舞蹈在一开始的时候本来就是同源，包括后来发展出来的艺术体操种种。但看了这个视频你要觉得只是杂技的话那当我刚刚什么都没说。另外，我也只是评论基本功，并没有说她是个顶尖的舞者。不过要我说，就她那个拧腰的韵味和那个定格，就已经够现在舞台上站着的很多人学个几年的了。】
当神评和吵架共存的时候，评论数就在蹭蹭上涨，也带来了更大的流量。
网友们就是很闲，他们不单单只是争辩这个动作的专业性，还争辩赵飞燕到底美不美。甚至这个话题还很快超过了前者：
【这位姐姐到底长啥样啊？好想看看。】
【不要好奇，一般戴口罩的人，不管男女，你懂的……】
【这位姐姐我熟的，是不是这个？】
有人在评论区里发了之前小地瓜那张“大家有没有在生活中见过比明星更美的素人”帖子里的照片，大家才发现原来她在网络上已经小有名气。
【就吹吧，更像是营销了。】
【其实也不是啦，我算是鱼馆的老食客了，我见过她偶尔没戴口罩的样子，可惜没好意思拍照，我可以作证，女神真的很美！有一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美。】
【无图无真相。】
路晓琪看得正起劲呢，忽然就接到了宋五嫂的电话，她在电话里显得很焦急：
“小路，这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忽然来了很多人，把鱼馆都给挤满了！好像是过来拍视频什么的，还有人在直播。”
路晓琪：……
这个剧情居然就发生了吗？
她立刻问：“赵姐姐在哪里？”
宋五嫂：“我让她去菜市场了，刚发现今天大蒜叶买得不够。”
路晓琪舒了一口气：“那些人是冲着她来的，这样，我给她打电话让她今天别过去了。那些人看见她不在应该会慢慢散开的。如果他们规矩排队，那就照常做他们的生意。如果他们阻碍了咱们做生意，你告诉我，我来报警。”
前些年的时候有一位街头摆摊的大爷忽然红了，也是一堆人想着蹭热点蹭流量天天去那大爷的摊子上围堵他搞直播，有些行为完全可以称得上是骚扰了，最后害得那大爷的摊子都无法正常营业，只能放弃自己经营了好几年的地方和培养起来的老客户。
路晓琪可不会惯着这些人。
赵飞燕被一个电话叫了回来，手里还拿着刚买好的大蒜，主打一个接地气。
她有些恍惚：“就这样一个短短十几秒，点赞数就几十万了？”
而且一刷新还能明显看到点赞正在急速上涨。
说到最后的时候，简直有点银牙暗咬了。那她每个礼拜兢兢业业拍视频到底是算什么啊！
路晓琪：“算你很努力。”
赵飞燕：……好气！
路晓琪笑得眼睛都弯了：“好了好了，别气。没办法，这就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流量大神的口味就是这么的独特。”
只是到现在都没有人将“口罩姐”和赵飞燕那个号给联系起来，这届网友不行啊！
或许，是因为赵飞燕那个号实在是流量太小了……当然了，这个话路晓琪可不敢当着她的面说。
宋嫂鱼馆。
宋五嫂从后厨里走出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那些赶来蹭热度的自媒体们相信那个戴口罩的小姐今天不在，而且以后也不会再来了。
这家店本来就面积很小，被他们这么一堵连食客们都没办法落座，便也有了怒意，开始争吵起来。
“你们都堵在这儿，我们怎么进去？”
“就是，脸皮厚不厚啊，这样打扰别人做生意！”
很多人过来本来只是想要凑个热闹，要是能拍到赵飞燕不戴口罩的样子那就是纯赚，此时一看目的达不成了便也就散去了。剩下的那些看到宋五嫂态度亲和，而自己又惹了众怒，便嘴硬：
“谁说我们是打扰老板做生意？我们也是来吃饭的，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