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苏隽一直对路晓琪夸赞的话。
话音未落,苏隽猛地出手!
结实有力的一拳,直接狠狠砸在了姚远的腹部!
“呃啊——!”姚远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整个人如同虾米般蜷缩起来,脸色瞬间煞白,额头上渗出冷汗,几乎要跪倒在地。
苏隽收回手,居高临下地看着痛苦不堪的姚远,眼神里的怒火未消,却多了一丝宣泄后的冰冷平静。他甩了甩手,声音带着压抑后释放的凛冽:
“这一拳,我忍了很久了。”
路晓琪瞪圆了眼睛,没想到苏隽平时温润公子模样会忽然爆发揍人。
但,更帅了怎么办?
苏隽活动了一下手腕,看着蜷缩在地的姚远,如同看着一堆不堪的垃圾:“现在,滚出我的视线。别再出现在晓琪面前,否则,我不保证下次还能这么克制。”
说完,他不再看姚远一眼,转身,脸上的森寒戾气在面向路晓琪时,已尽数化为担忧与温柔。他伸出手,轻轻牵住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冲突惊住的路晓琪,低声道:“我们走。”
直到转过回廊,确认周围再无旁人,两人才停下脚步。
刚才那雷霆般的气势已然收敛,但紧抿的唇线和微微急促的呼吸,仍泄露着他未平的心绪。
两人独处,氛围一下子变得有些微妙。
尤其是在路晓琪发现两人还依然十指交握的时候,淡淡的尴尬更是弥漫开来。她想起自己刚才的宣言,讪笑两声,想要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但发现竟然抽不出。
一抬头,对上他含笑的双眸。
算了,牵着就牵着吧……路晓琪眨了眨眼,脸上泛起热意,她开始没话找话:
“你放心,这件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她用另一只手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操作着,“刚才那个角落应该有监控,我让安保把那段视频调出来,直接发给林薇。让她看看姚远的真面目,也省得她被蒙在鼓里。”
她其实对林薇的印象还可以的。
路晓琪处理得干脆利落,带着她一贯的作风。
做完这些,她才抬眼看向苏隽,她顿了顿,语气放软了些,带着点安抚的意味:“还有,你刚才……揍他的时候,角度选得很好,监控应该拍不到清晰的正脸,主要是拍到了他拉扯我的动作。别担心。”
苏隽挑起眉:“我不担心这个。”
路晓琪冲口而出:“那你担心哪个?”
苏隽举起两人交握的双手,用了点力气不允许她挣脱,眉目中带着难以抑制的笑意,低下头来,嗓音温软:“我担心有人会出尔反尔,忘记刚刚自己说的。”
路晓琪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地挑明,倒是一点都不像以前那个顾虑重重的苏隽。
她的脸颊瞬间染上了一层薄红,眼神有些闪烁,她下意识想避开他过于专注的视线。但最终,她的视线停留在两人交握的双手上。
他的手掌温热而干燥,指节修长有力,将她的手完全包裹在其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珍视。路晓琪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略高于平时的温度,以及那微微收紧的力道,仿佛怕她真的会抽身离去。
这比任何言语都更让她心跳失序。
羞怯如潮水般涌上,让她几乎想再次移开视线。
但!路晓琪心一横。
都到了这个阶段,还有什么好回避的?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抬起眼眸,直直地迎上苏隽那双含笑的、带着询问与期待的眼睛。那里面映着廊下柔和的光,也清晰地映着她自己微微泛红却不再闪躲的脸庞。
“当然不会忘,”她开口,声音比平时略微低柔,带着些许笑意,“路总说的话,一向都是说到做到的。”
她调侃他是苏公子的时候,他会称她为“路小姐”,而她调侃他是苏助理的时候,他则会称呼她为“路总”。
惊喜在苏隽的心里炸开,像是照亮了整块夜幕的巨大烟花,五彩斑斓,让人目不暇接。那一瞬间,好像整个世界都静止了,整个人的心神都被这朵烟花所占据。
即便是烟花消逝,欢愉也依然一浪接一浪,汹涌而来。
苏隽的眼睛亮闪闪的,路晓琪从未见过这样的他,真正理解了什么叫做眼若灿星。
她抿嘴一笑,这人傻的!她故意装得恶声恶气:“怎么?不会说话了吗?我和你说哦,你现在想要反悔的话已经晚了……”
她的话立刻被打断,他斩钉截铁:“不会后悔,这辈子都不会后悔。”
苏隽回过神来,继续握着她的手,最终还是忍不住,一把将她扯过去,拥入到自己怀中,然后慢慢,慢慢收紧:“我只是,太高兴了……”
路晓琪嗔了一声:“傻子!”
一厢终于迎来了甜蜜的确认,一厢却是狂风暴雨。
姚远捂着依旧隐隐作痛的腹部,失魂落魄、步履蹒跚地回到了酒店房间。
腹部还偶尔会传来阵阵疼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刚才遭受的屈辱,但比□□疼痛更甚的,是尊严被苏隽踩在脚下碾碎的痛苦,以及路晓琪那冰冷又蔑视的眼神。酒精带来的冲动早已褪去,只剩下无尽的懊悔和恐慌。
挨了打,他也不敢报警。
报了警怎么解释?
还有,刘总那边……
他脑子里乱成一团麻,还在拼命思索着等回到了房间要如何挽回,如何向林薇解释。
没想到,他刚推开套房门,一个硬物就带着风声猛地朝他砸了过来!
姚远下意识偏头躲过,那东西“啪”地一声摔在地毯上——是林薇的手机。
他惊魂未定地抬头,只见林薇双臂环抱站在客厅中央,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却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冰,里面燃烧着压抑到极致的怒火和一种被深深侮辱后的狠厉。
“姚远,”林薇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难以置信的冰冷和嘲讽,“你可真行啊。”
姚远心里咯噔一下,强装镇定地弯腰捡起手机,屏幕还亮着,上面正暂停播放一段视频——赫然就是刚才在走廊里,他激动拉扯路晓琪的全过程!角度清晰,甚至可以拍到自己当时扭曲的表情,声音也很清晰,可以听到每一句对话。
是路晓琪!她竟然直接把视频发给了林薇!
姚远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前、男、友?”林薇一字一顿地重复着,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棱,狠狠扎向姚远,“原来你和我偶遇,对我展开追求的时候根本还没和路晓琪分手?!我一直以为我们是正常的恋爱,结果呢?”
她猛地拔高音量,带着被欺骗的尖锐痛苦,“我林薇,在你姚远的剧本里,就是个你骑驴找马找到的下家?是能够让你一步登天的阶梯?”
他带着她去见那些大学同学和朋友的时候,那些人是不是都以为她是插足了别人感情的“小三”?
一向骄傲的林薇气得浑身发抖:“你让我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她越想越气,浑身都在微微发抖,不是因为失去姚远,而是因为巨大的羞辱感。
“我说你怎么一直遮遮掩掩,不敢提你在清河古镇有熟人!原来是心虚!是怕我知道你当初是怎么为了攀我们林家这根高枝,迫不及待踹了你的女朋友路晓琪!”
“不是的,薇薇,你听我解释,我和她早就……”姚远试图辩解,声音干涩发颤。
“解释?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林薇厉声打断,她指着手机屏幕,眼神像是要把他凌迟,“视频里清清楚楚!你对着路晓琪那副不甘心的嘴脸,真是让我恶心!难怪我爸一直都不喜欢你,你当初能为了利益背叛她,将来是不是也会为了更大的利益背叛我?背叛我们林家?!”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剧烈的情绪,但眼神里的决绝没有丝毫动摇:“姚远,我们完了。立刻,马上。”
她不再看他,迅速拿出自己的行李箱,开始收拾他的东西,动作快得带着一股狠劲:“从现在起,你和我,和林氏集团,再也没有任何关系。婚约解除,你也被开除了。我会让律师和你处理后续。”
她拉上拉链,将他的行李箱扔到门外,最后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彻底的切割:
“记住,是我林薇,不要你了。带着你那些龌龊的心思和算计,滚出我的视线。别再让我看见你,我怕脏了我的眼睛。”
说完,她将姚远推了出去,毫不留恋地摔上了门。
“砰”的一声巨响,如同最终的审判。
姚远僵在酒店走廊里,脸上血色尽失。
他完了。
路晓琪一觉醒来,神清气爽,刚走出卧室就闻到一阵熟悉的食物香气。只见客厅的餐桌上早已摆好了丰盛的早餐,豆浆、油条、小笼包,还有她爱吃的生煎。
“是从食堂买回来的,妈一早就去买的。”肖美云端着两碗小米粥从厨房走出来,脸上是藏也藏不住的喜气洋洋,眼角眉梢都带着笑,看着路晓琪的眼神更是充满了慈爱。
看得路晓琪毛毛的。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哦,妈妈应该是看到了她昨晚与苏隽的朋友圈。
他们两人确定关系后,几乎在同一时间在朋友圈里发布了一张合影,用的就是昨天在清河织造试衣间里,苏隽光明正大拍下的那张照片。
没想到两人的第一张合照竟然就成为了官宣照片。
路晓琪嘿嘿一笑,越看越满意,下面点赞和祝福早已炸锅。
“一早上我和你爸那些老同事、还有咱们家那些亲戚,信息都快发爆了!”肖美云笑得合不拢嘴,给女儿递过筷子,“你说你们这两个孩子,明明心里都有对方,磨磨蹭蹭了这么久,可算是定下来了!妈这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落地了!以前看着都替你们着急!”
路学军也在一旁乐呵呵地点头,虽然没多说,但眼里的高兴是显而易见的。
路晓琪坐下来,咬了一口酥脆的油条,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好像是有点磨蹭……我都不知道我俩之前怎么想的……”
好像总在等一个最合适的时机,但其实,感觉对了,什么时候都是好时机。
她语气里带着一丝释然和甜蜜,想起昨晚苏隽那紧张又期待的眼神,心里就像浸了蜜一样。
“可不是嘛!”肖美云嗔怪地看了女儿一眼,“不过现在好了,定了就好,定了就好!小苏那孩子,妈是一百个满意!”
长得帅,能赚钱,虽然没自己女儿赚得多但也足够了,关键是还没父母……咳咳,肖美云轻咳了一下,掩饰住自己的心虚,但也掩饰不了洋溢的喜悦——没有婆媳关系,而且,这和招了个女婿入赘有啥区别?
好!实在是太好了!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完早饭,路晓琪看了看时间,立刻起身:“爸妈,你们慢慢吃,我得赶紧去拍卖会场了,今天可不能迟到。”
今天,是清河古镇首次大型拍卖会正式举槌的日子,也是检验他们这么久以来努力成果的重要时刻。作为老板,她必须亲自坐镇。
拍卖会在幻音阁的小剧场里举行,那里已经被布置成为了会场,加上有幻音阁本身的舞美能力,一进去各项都十分妥帖,即便是那些常出入国际拍卖行的豪客都挑不出任何刺来。
比如周老先生,就颇为赞赏地看着包厢里的陈设,再一次感慨清河古镇在古典装饰上真是精致华美到了骨子里,做到了极致。
这也让他对接下来的拍卖燃起了信心。
周老太太是幻音阁的常客,这段时间也成为了朱帘秀的粉丝,坐在包厢内更是像回到了家一样。
除了楼上包厢,一楼的大厅也都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客人,坐满了人,他们或与旁人喁喁私语,或在细心研究今天的拍卖画册,都在静等着拍卖会的正式开场。
在进入拍卖大厅之前, 所有的客人都需要经过展厅。
他们有充足的时间细细观察今天的拍品,然后挑选出自己感兴趣的那些。
展厅由幻音阁的一个前厅布置而成,也完美承袭了幻音阁一贯的审美基调——极致的古典优雅与恰到好处的纸醉金迷交织。高高的穹顶上垂下数盏巨大的、以水晶和琉璃拼接而成的莲花宫灯, 光线透过繁复的切割面,洒下柔和而璀璨的光晕,如同碎金流银, 将整个空间笼罩在一片朦胧华贵的氛围之中。
拍品被巧妙陈列在展厅各处, 融入了这片华美空间, 与之交相辉映
“感觉东西放在这儿,都变贵了不少。”马瑜感慨道。
她今日特意赶过来陪公公婆婆一起参加拍卖会, 顺便,还可以再在枕梦辋川蹭住两个晚上。真的,只是顺便,这不重要。
周老太太这段时间是幻音阁的常客, 对此颇有微词:“就是因为拍卖会, 我都两天没听到朱帘秀老师唱戏了。”
马瑜扑哧一笑, 打趣自家婆婆:“妈, 感觉这里的工作人员都对您很熟悉了。”
她现在和周老太太之间的氛围已经可以用轻松愉快来形容了。
周老先生也呵呵笑:“她可是这儿的大客户,用现在的话叫什么……”
“榜一大哥, ”马瑜脱口而出, “哦不对,应该是榜一阿姨。”
周老太太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这段时间的确是在二号区打赏了不少。口技、朱帘秀的演出、各种琵琶以及剑舞等等之类的小演出,都能出现她往台上扔赏钱的身影, 堪称挥金如土。
但她觉得还是很值得的,要一壶茶看看演出,换来一段愉悦的时光,这是一点点钱能换回来的吗?
而且, 这些演出的确是质量都很高。
几人一边说笑一边慢慢欣赏这边展示出来的拍品。周老先生对其他的倒没太大兴趣,但是在几件家具面前停留了一会儿,然后他最关注的当然还是最后的那几幅字画。
驻留许久,眼带欣赏。
他对周老太太低语:“旁的东西也就看看,主要是这几幅书画,气韵高古,笔法精到,无论如何也要拿下一幅。这种水准的作品,如今市面上太难得了。”
他眼中是纯粹收藏家见到心仪之物的热切。
刘总与几位相熟的企业家朋友此刻也在家具展区低声交换着意见。
刘总看到了那张宋代琴几的实物,果然,他看到了那琴几的腿是微微向外弯曲的,的确如苏隽所说,这也是马蹄足,只是没有明代的来得明显。
“老刘,你看上了这个?”朋友问他。
刘总目光灼灼:“的确是,那张宋代琴几与我有缘,我志在必得。”
他就是这样的风格,一旦有了目的那就全力以赴,也让旁人看到他的决心,竞争时自然会掂量掂量。
“我倒觉得这对南官帽椅很不错,线条流畅,榫卯也精巧,若是价格合适,倒也可以考虑收下,放在书房想必极好。”另一位朋友说。
刘总看了看,拍品的介绍上写着,制作者为向齐。
是清河古镇的工匠。
他笑道:“放心吧,毕竟不是古董,价格再高也高不到哪儿去。”
“那倒是。”
“不过真的是好东西,市面上可找不到这样的。”
“看看待会儿的价格吧……”
另一边,刘宇和他带来的几位时尚圈名媛和资深买手则形成了另一道风景。
赫妍也在。
她们对家具、书画兴趣不大,目光更多地流连在清河织造和金铺提供的几件展品上,眼中闪过赞赏之色。
“这件真不错,就算是平时不能穿但放在家里收藏也是可以的。”
“你可以,我不行,我比较俗,我还是喜欢平时能够用得上的东西。我喜欢这条腰带,配色和织工太惊艳了,平时搭配造型绝对会很好看。”
“一百万拍条腰带就为了回去搭造型?可真有你的。”
“你这话说得,难不成拍回去供起来吗?”
“你别说,真有人买个十几万的包然后回去供着的……”
大家都低低笑了起来。
“这簪子不错,用的料也好。”
“还是手镯吧,我一直都想收一只羊脂玉的手镯。”
她们讨论着搭配与价值,显然将这些工艺精品视作了可以提升个人品味与时尚资本的珍品。
赫妍也有自己看中的东西:“我一定要拍到那顶花冠。”
那是她结婚时戴的,不过当时她老公赠送了她一顶尚美的钻石皇冠,所以她不打算再添置一件传统的花冠,所以是向金铺借的。
可后来,回头看看自己结婚当天的视频,觉得那顶花冠实在是美啊,而且是自己结婚时戴的东西,意义非凡。因此赫妍一听到金铺想要将它拍卖的消息,第一时间就回复了自己想要参加。
那一定会是属于她的。
而在更多的展品面前,那些不太知名的竞买人或者代理人之间,窃窃私语的内容则更为现实和谨慎。
“你看好哪件?”
“木作工坊那件翘头案不错,用料和工艺都扎实。还有那几幅书画,笔力不凡,就是作者没名气……”
“作者没名气怕什么?关键是东西好不好,你看今天这阵势,来了不少大人物,还有那些明星名媛,说明市场认这个地方,认这些东西。现在价格可能还没完全起来,要是真拍出高价,说明市场认可度有了,以后升值空间就打开了!值得赌一把。”
“话是这么说,但我还是有点担心。毕竟是新出来的东西,万一大家今天只是为了捧场,价格虚高,接了盘可就砸手里了。再看看,看看前面的竞价情况再说。”
“嗯,有道理。先观察一下风向,重点看那几个热门标的争抢激不激烈。”
“客人们已经陆续入场了……”
鼎元拍卖行的首席拍卖师田思站在侧幕,透过缝隙观察着渐渐坐满的拍卖大厅,深吸了一口气,对着耳麦低声确认着最后的流程。她穿着合体的深色西装套裙,头发一丝不苟地挽起,妆容精致,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手心里微微沁出的薄汗。
这次与清河古镇的合作,对鼎元拍卖行而言,意义非同一般。
鼎元拍卖行在省内也算老资格,但近些年受到国际大行和新兴线上平台的冲击,业绩一直不温不火,甚至有些步履维艰。老板愁得头发都白了几撮,直到通过旧识——清河文旅局的任志娇牵线,才拿到了这次与清河古镇联合举办拍卖的机会。
说实话,当初公司内部听到这个消息时,并没抱太大希望。
不少同事,包括田思自己,心里都犯过嘀咕:一个景区搞拍卖?估计也就是弄些旅游纪念品或者粗制滥造的工艺品,搞个噱头,吸引点眼球罢了。能有什么真正的好东西?让他们这些专业拍卖行来操刀,颇有点杀鸡用牛刀的感觉,甚至担心会拉低鼎元的格调。
然而,随着合作的深入,所有最初的轻视和不以为然都被彻底颠覆了。
当清河古镇方面陆续拿出准备上拍的物品清单和部分实物时,鼎元上下都震惊了。那绝不是他们想象中的景区纪念品,而是实实在在的、具有极高艺术价值和收藏潜力的精品!
无论是木作工坊那些榫卯精奇、韵味十足的明式家具,织造工坊美轮美奂、工艺堪比古物的缂丝、刺绣作品,金铺那些设计精巧、做工细腻的首饰,还是那几幅水准极高的书画……每一件都透着深厚的底蕴和不凡。
而且,他们能感受到清河古镇那边对接的人员,无论是那位气质雍容的韩尚宫,还是负责技术的苏隽先生,言谈举止间流露出的专业素养和对拍品背后文化的理解,都远超普通景区管理人员,甚至不逊于他们接触过的许多资深藏家。
田思清晰地记得老板在看过全部拍品后,激动又严肃地把他们核心团队召集起来说的话:
“这次是我们鼎元翻身的机会!必须抓住!所有人都给我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不容有失!”
只要这场拍卖会成功了,鼎元说不定能够打破之前的僵局,而且后续也能与清河古镇继续合作。从这几天看来,清河古镇这边手握着的客户资源可是相当让人眼馋。
因此,鼎元这次也下了血本,不仅派出了她这位首席拍卖师,更是将公司近年来费尽心力征集到的几件压箱底的重量级单品也一并放入了这次拍卖图录,希望能借清河古镇如今高涨的人气和这些神秘而优质的拍品,带动整体氛围,拍出个好价钱。
田思再次检查了一下手中的拍卖槌,挺直了背脊。
和她一样紧张的还有向家村的工匠们。
他们不能全部进入拍卖大厅,此刻都聚在展厅与后台相连的一处休息区内,透过特意留出的监控屏幕,紧张地注视着外面的情况。
向齐、向明、李木匠和向大力几人站得离屏幕最近。
也只有他们四个的作品入选了这次拍卖会。
向齐的是一张紫檀木嵌瘿木面心画案;向明用一年多的时间打了一对黄花梨四出头官帽椅;李木匠的作品是一件铁力木棂格架格,而向大力拿出来的是一张鸡翅木有束腰马蹄足霸王枨方桌。
此刻,它们正静静陈列在展厅最显眼的位置,接受着各路宾客的审视。
几个平日里抡斧凿卯、手稳如磐石的汉子,此刻手心都在冒汗,眼神紧紧跟随着在自家作品前停留的宾客,试图从那些陌生的脸上读出赞赏或批评。
“三爷,你看那个老先生在你那翘头案前站了好久了……”向大力小声说,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向齐紧抿着唇,点了点头,没说话,但微微颤抖的手指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他可是为皇室工作的御用大匠,出入过皇宫,见过大世面,经手过不知多少价值连城的木料,打造过无数精美绝伦的家具。按理说,他不该如此紧张。
但此刻,他的心却跳得如同擂鼓。
这紧张,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
过去在工部营缮所,他倾注心血打造的家具,无论是龙椅御案,还是妃嫔的妆台秀凳,最终都会被安置在重重宫阙之中,成为皇家威严与奢靡的一部分。
那些物件上,不会留下他向齐的名字。使用者或许会赞叹其精美,但不会关心,也无从知晓打造它的匠人是谁,有着怎样的手艺和故事。
他,和他的技艺,只是一道无声的影子。
可这一次,完全不同。
他那张紫檀木嵌瘿木面心画案,此刻就静静地陈列在光晕之下。而在画案旁边精致的说明卡上,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写着:
【明式紫檀木嵌瘿木面心画案】
作者:向齐
他的名字,就这样毫无遮掩地与他的作品并列在一起,接受着所有来宾的评判。
这不再仅仅是一件供人使用的物件,而是烙上了他向齐个人印记的作品。它的价值,将直接与他这个名字背后所代表的技艺、审美和心血挂钩。
如果……如果它最终能被人欣赏,被人珍视,甚至被人以高价竞得……那将不仅仅是对他向齐个人手艺的至高认可,更是市场,是这个他尚在努力理解的崭新时代,对他们这些恪守古法、传承技艺的匠人,以及他们所代表的传统手工艺所传达的用真金白银投票的尊重!
这怎能不让他心潮澎湃,又怎能不让他紧张万分?
他紧盯着屏幕里那位仍在仔细端详画案的客人,仿佛能透过屏幕,感受到那审视的目光落在每一个榫卯交接的细节,每一条流畅的线脚上。这等待判决的时刻,比他当年在宫中等待内官验收时,还要漫长,还要揪心。
与他们几个的紧张兴奋形成对比的,是站在稍远处的向大柱与向二郎他们。
他们年纪尚轻,手艺还没有完全学到家,这次的作品最终未能达到入选这次拍卖的标准。看着屏幕上那几件代表着向家村目前最高水准的家具,感受着现场那隆重而专业的气氛,他们眼中充满了羡慕,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和不甘。
向二郎低头看着自己因常年劳作而粗糙的双手,默默叹了口气。
啥时候他才能有这样的一场际遇呢?
心思细腻的向明察觉到了这种微妙的情绪。他转过身,走到那些略显失落的同伴身边,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肩膀,声音不高,却足够让周围人都听清:
“别灰心。盯着看,好好看。”他示意大家看向屏幕,“看看今天咱们向家村的木工手艺,是在为什么样的人,在什么样的场合展示。这本身比卖出哪一件具体的东西更重要。”
他目光扫过一张张年轻或不甘的脸,继续道:“只要今天这场拍卖会成功了,让外面那些人认可了咱们的东西,‘清河木作’这个名头就算立住了!以后,这就是一块金字招牌!
“今天是我们几个的家具摆在这里,明天,就可能是你们的!只要手艺到了,名声打出去了,还怕没有机会?咱们整个清河木作,都会受益!”
按照路小姐的话,这叫什么,对了,叫“品牌效应”!
向明是善于动员和开解大家的。那些原本有些失落的工匠们听了后眼神渐渐重新亮了起来。是啊,如果“清河木作”真的能借此一炮而红,成为备受追捧的品牌,那他们这些身在其中的匠人,未来还怕没有出头的机会吗?
向家村人,向来懂得荣辱与共。
原本淡淡的羡慕和失落,化为了更强烈的决心。他们再次将目光投向监控屏幕,眼神里不再仅仅是旁观,而是带着一种深深的期盼和一股暗涌的干劲。
“里正说得对!”一个年轻工匠握紧了拳头,“这次不行,下次再来!我回去就再琢磨我那榫卯,我就不信我练不出来。”
“对!不能让‘清河木作’这块牌子砸在咱们手上!”
一时间,休息区内弥漫开一种积极而向上的氛围。他们暗自下定决心,要更加刻苦地钻研技艺,提升自己,期待着有一天,自己的作品也能像今天这几件一样,堂堂正正地摆放在这样的舞台上,接受市场的检阅与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