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凯哭丧着脸,发出哀嚎:“不是说学木匠就好了吗?!”
怎么还是要读书啊!!
“接下来,是我们本次拍卖会的第三个板块,‘霓裳织金’!”拍卖师田思的声音适时响起,将众人的注意力从木作的震撼中牵引至新的领域,“本板块将集中呈现女士们喜欢的纺织刺绣以及首饰类精品,部分由我们鼎元拍卖行精心征集,部分由清河织造以及清河金铺提供。”
随着她的介绍,全息投影中开始轮番展示一件件华美的织锦、精致的刺绣、流光溢彩的首饰,以及一些品相不错的古代荷包、扇套等小件织绣品。
与方才动辄数百万的木作大件相比,这个板块一开始的拍品很亲民,起拍价大多集中在几万元区间,竞拍气氛也相对温和了许多。
马瑜就饶有兴致地参与了几轮,最终以五万八千元的价格拍下了一方缂丝海棠蝴蝶纹团扇,工艺精湛,图案秀雅,她很满意。
“这个不错。”周老太太虽然不是很能看得上这些小东西,但也勉为其难夸了儿媳妇一句。
马瑜很开心:“是吧,我也觉得这个好看、”
周老先生含笑看了她们一眼。
然而,直播间的部分观众,刚刚经历了木作板块动辄两三百万的冲击,再看这几万块的竞价,不免觉得有些不够看。
【啊?怎么又变回几万块了?一下子落差好大。】
【感觉这个板块有点弱啊,是不是清河织造和金铺的东西不行?】
【我飘了,我膨胀了,刚才看得我热血沸腾,现在一下子冷却了……】
这些言论立刻引来了了解内情的时尚爱好者们的反驳:
【楼上的一看就不懂,现在拍的这些算是入门级和暖场小件好吧?织造和金铺的东西还没出来呢。】
【就是,知道清河织造一件高级定制多少钱吗?都是六位数起价,而且金铺那边更是,珠宝本来价格就高,我敢肯定今天的标王一定是金铺的作品!】
弹幕里顿时吵得热闹,倒是让直播间的热度又提升了不少。
清河织造第一件上拍的物件是一条缂丝腰带,来自于韩云裳的闲时之作。
当全息投影将其细节放大展示时,场内响起了一片低低的赞叹。腰带以玄色为底,上用赤金、丹朱、石青等十余种彩色丝线,以通经断纬的古老技法,缂织出繁复华丽的缠枝莲纹,其间点缀着栩栩如生的蝴蝶与鸾鸟,边缘则以细密的盘金绣勾勒,在灯光下流光溢彩,华贵不可方物。
田思介绍道:“此腰带工艺精湛,图案寓意吉祥,尽显大唐华贵风韵,起拍价八万元。”
拍卖大厅里的男人们都眼露赞赏之色。
虽然他们大多不懂时尚不懂搭配,但美是共通的。
就连只看家具和书画的刘总都动了点心思,要不要拍下给家里妻子带回去?
腰带的竞价颇为踊跃。
最终,之前拍下李木匠棂格柜的那位姑苏名媛沈太太,再次展现了她的实力与品味,以十八万元的价格将这条腰带收入囊中。
她含笑对同伴低语:“这腰带配我几件裙子正合适。”
大家自然都是一片夸赞。
紧接着上拍的是一块蹙金绣的织毯,出自王绣娘之手。这块织毯面积不大,却极为夺目。在深青色的底料上,用捻有金箔的极细金线,以蹙金技法绣出层层叠叠、富丽堂皇的宝相花图案,金线在光影下折射出细腻多变的光芒,璀璨夺目,却又带着一种庄严厚重的美感。
田思刚报出十五万的起拍价,之前与沈太太同在包厢的另一位来自沪城的太太便举起了号牌。
这位王太太气质雍容,家中做的是地产生意,实力与沈太太在伯仲之间。竞拍主要在她们两位和另一位电话委托之间进行,价格很快突破了三十万。
当对手喊出三十八万时,王太太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跟进:“四十二万!”
语气带着一丝志在必得的淡然。
这个价格让那位电话委托放弃了。槌音落定,王太太以四十二万元拍得了这件蹙金绣织毯。
她侧过头,对身旁的友人,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邻近的沈太太隐约听到:“我打算回去找最好的师傅,将它裱起来,就挂在客厅。这金线宝相花,既大气又贵重,比什么现代抽象画都压得住场子,肯定很美。”
她的友人笑道:“这东西,普通房子可压不住,得亏你那别墅大。”
沈太太嘴角抽了抽,端起香槟杯轻轻晃了晃,眼风都未曾扫过去,只对着自己身边的女伴,用带着姑苏软侬口音的普通话悠然道:“是的呀,好东西也得看放在什么地方。有些人呐,就爱把庙堂供桌的庄重物件,生生往西洋沙发后面挂,也不怕气场冲撞,不伦不类。”
王太太闻言,脸色微微沉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嗤笑一声:“不管是什么物件,主要是人能撑得住场子才行。人要是不行,再讲究都不行。”
旁边的几个人立刻哈哈哈打圆场。
坐在稍远处的赫妍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只恨自己手边没点瓜子花生,她好奇地凑近刘宇,低声问道:“这两位,有故事?”
刘宇侧头,用手半掩着嘴,悄声揭秘:“两家生意上有些竞争,平日里就难免别别苗头。没事,闹不起来的。”
刚才沈太太拍了李木匠的柜子,大家夸她有眼光,王太太估计是坐不住了,所以才出手拍了这件蹙金绣织毯。不过,都是好东西,刘宇作为共同的朋友倒也没劝。
赫妍恍然,看戏看得更起劲了,又说了一句:“只要待会儿别和我抢就行了。”
刘宇:“放心,我和她们都通过气了,咱们这个包厢里的人不会和你抢的。”
有了这两件精品成功拍出打底,接下来的竞拍氛围明显热烈了许多。清河织造又陆续拍出了几件刺绣屏风、手绣披风等物件,价格从十几万到三十余万不等,均顺利成交。
紧接着,清河金铺也上了几件小精品,一对嵌红蓝宝金丝缠绕手镯、一枚翡翠蛋面戒指也开始竞拍。这些首饰设计精巧,既古雅又符合现代审美,反倒引发了新一轮热度,不少男性客人也都踊跃举牌。
刘总拍下了那对嵌红蓝宝金丝缠绕手镯,花了三十多万。
“这是打算回去送给夫人吧?”旁边友人打趣道。
刘总含笑承认:“刚才那些衣服什么的咱看不懂啊,但这珠宝买回去是肯定不会有错的。”
“那倒是,而且这工艺,的确是精致。”
周老太太也兴致勃勃地参与其中,以九万元的价格拍下了一个工艺极其繁复、累丝嵌宝的牡丹花图案金坠子,打算配条链子日常佩戴,很是欢喜。
“你看看这手工,其实比那些大品牌可好多了。”她对马瑜说,“而且这图案,真正古典。我现在上了年纪了,还是觉得这些东西合心意。”
马瑜立刻说:“这可和年纪没关系,说明您眼光经典,我现在其实也更喜欢这些。”
这话还真不是为了讨好婆婆说的。她前几年喜欢买一些大牌的珠宝,但除了高珠之外,其余的基础款其实做工也就那样,而且溢价严重,用普通贝壳、树脂甚至合金做的东西,贴上logo就能卖到上万块,简直没眼看。有钱人的钱也不是被风刮来的!
马瑜这一年多来可能受清河古镇影响,也开始喜欢一些传统的首饰了。
尤其爱黄金。
所以当她看到后面那顶由黄金制成的花冠后,也忍不住惊艳,很想要参与竞拍一下。
那顶花冠,并非人们想象中厚重、敦实的纯金头饰。恰恰相反,它竟给人一种不可思议的精巧、轻盈与灵动之感。
它的整体以极细的金丝采用古老的花丝镶嵌技法编织而成,构成了缠绕舒展的藤蔓与枝叶骨架,脉络清晰,纤毫毕现。花瓣与叶片并非封闭的实心,而是镂空的、薄如蝉翼的金片,边缘处微微卷曲,呈现出自然生长的柔美弧度。花冠的中心,点缀着细小的珍珠和各色宝石琢成的花蕊,仿佛晨露欲滴,随着角度的变换闪烁着细碎而柔和的光彩。
这就是赫妍结婚时戴的那顶花冠。
“我当时真是脑子进水了,应该早早就将它买下来的。”赫妍再一次懊悔地对刘宇说。
当她看到这次拍卖画册上有它,连忙去回看了一下自己婚礼的视频,发现当自己戴着它,随着步履轻移,那些纤细的金丝花瓣与缀着的微小宝石便会随之轻轻颤动,流光溢彩,既华贵非凡,又充满了仙气与活力。
赫妍这才忽然觉得,这样美而且有纪念价值的东西就应该好好珍藏在自己的家里。
没法子,她只能匆匆赶了过来,希望还能有机会弥补一下自己的遗憾。
拍卖台上,田思也依依不舍收回自己惊艳的眼神,她泛起笑意,声音依然清亮:
“下面这顶金丝盘花嵌宝冠,由清河金铺的大师,金振师傅倾尽心力,耗时数月打造而成。它不仅选用了纯度极高的赤金,更难得的是,整体运用了早已濒临失传的金银错累丝技艺!”
她刻意顿了顿,让这个古老工艺名称在众人心中留下印记,才继续解释道:
“此技艺要求将金料反复捶打、拉伸,直至成比发丝尤细的柔韧金丝,再以独特的手法仿照自然界中花卉藤蔓的生长姿态,构建出立体的骨架。每一片花瓣、每一寸叶脉,均由匠人凭自己的技艺以及耐心,将细若游丝的金线盘绕、固定而成,其间毫无焊点痕迹,仿佛天然生长。”
“最后,再以微镶技法,将精选的珍珠与各色宝石恰到好处地嵌入花心叶隙,如同晨露凝结于花瓣之上。整顶花冠,轻盈若梦,璀璨生辉。
“这不仅是一顶冠饰,更是一件承载着古老匠心的艺术珍品!”
她的介绍,将花冠背后近乎传奇的工艺细节娓娓道来,让本就耀眼夺目的花冠更添了一层深厚的人文底蕴与稀缺价值,瞬间点燃了全场的竞拍热情。
赫妍在包厢内,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目光紧紧锁定在那顶花冠上。
刘宇提醒她:“看起来,你今天的竞争对手不会少。”
他们坐在二楼的包厢可以看到楼下的大堂内气氛已经被田思调动起来了。
赫妍嘴角往上弯了弯,挑起眉:“那就来吧。”
她势在必得。
直播间里,大家也沉迷于这顶花冠的美。
【好美啊!】
【我好酸啊,这么美的东西居然不属于我,嫉妒让我面目全非,蠕动,尖叫……】
【现在各位知道为什么古代的嫔妃们要宫斗了吧?谁是为了男人啊!】
【我记得清河职业学院有传统珠宝制作课程?那是不是进去后就可以跟着这位金师傅学啊?】
【不明觉厉,感觉是个好专业。】
这顶花冠的起拍价是一百二十万。
以往说出起拍价的时候,大家都是一阵咋舌,但这一次却很风平浪静。
【我心中毫无波澜,甚至觉得这个价格低了点,谁快来打醒我……】
【这个价格真的不高啊,看看最近热搜的钻石耳坠,都两百三十万了!这顶花冠怎么才一百多?】
【可能主要是没有大颗粒宝石和钻石吧。】
【这顶花冠要是没有被拍出两百三以上的价格,我只能说在场没有一个是能打的!】
在清河古镇五号区的金铺工作室里,金小祥和两个师兄抱着手机正在看直播间里的评论看得一直傻笑。
“傻笑什么?”在旁边的工作台上一直俯首工作的中年男人出声问道。
“师父,他们都在夸你的手艺呢!”金小祥乐呵呵将手机递到了金振面前,“师父,你难道对自己的东西能拍出什么价格一点都不感兴趣吗?”
金振瞟了几眼,就立刻将眼神收了回来,淡淡道:“能拍出多少价钱,也不是你我能控制的,到时候路小姐自然会告诉我们。”
所以,真不太感兴趣。
他低头,继续细细打磨着手中那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金师傅天性便是如此,不善言辞,更不喜交际。与其在衣香鬓影的拍卖场中局促不安,他宁可窝在这满是工具与材料,一点也不高大上的工作室里。
当然,看到自己的作品被夸赞,他心里自然也是高兴的。
手中抚摸着璞玉,金振的思绪却不由得飘远,回到了那个对他来说已然模糊却又刻骨铭心的年代。
那时,他还是京城金银作坊里一个颇有天赋却沉默寡言的匠人。他痴迷于各种繁复精巧的技艺,将所有心血都倾注在手中的作品上,却也因此成了他人眼中不懂人情世故、可以随意拿捏的“傻子”。
他至今仍清晰地记得,自己呕心沥血设计、耗费数月制作的一对累丝嵌宝金凤步摇,是如何被作坊里那位巧舌如簧的管事匠师轻飘飘地夺走了署名,冠上他自己的名字送入了宫中。
金振鼓起平生最大的勇气想要去争辩,换来的不是公正,而是更恶毒的构陷。
那管事为了永绝后患,竟诬陷他偷盗库房金料,人证物证俱全。最后,他和自己的三个徒儿进了大牢,经受了严刑拷打但依然不认这个罪名。他知道,管事买通了狱卒想要让他们死在牢房里。
就在他万念俱灰,甚至萌生死志的紧急关头,是系统选中了他。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力量,在他最黑暗的时刻撕裂了时空,将他与几个徒弟带到了这个光明而充满希望的新时代。
在这里,他的手艺得到了毫无保留的尊重,他的作品可以堂堂正正地署上自己的名字,接受市场的检验与赞誉。
路小姐给予他们充分的创作自由和物质支持,皇后、尚宫、高官、文豪、贵公子……这些他曾经需要仰望的人物,如今也能平等交流,甚至对他的技艺表示钦佩。
金振轻轻摩挲着手中温润的玉石,内心深处涌起一股深沉而虔诚的感恩。
他要继续做更多的被大家喜爱的珠宝首饰!
金振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又开始低下头,继续完成自己手上的工作。
而在拍卖会场上,他所做的花冠价格已经如同插上了翅膀,很轻易就被叫到了两百万以上的价格。
到了这个价位,原本还想要凑热闹的买家已经不多了,场上仍在举牌的主要集中在三位,分别是之前对花冠感到惊艳的马瑜、志在必得的赫妍,以及那位此前拍下向明官帽椅的身份保密的176号国外藏家。
价格在三人交替举牌中稳步上升,很快突破了二百五十万。
这时,176号似乎犹豫了一下,和外场通了一下电话后,他最终选择了放弃,或许是觉得价格已接近其心理上限,又或许是将资金留待后续。
竞争变成了马瑜与赫妍之间的较量。
马瑜再次举牌报出二百六十万的价格后,心里已经开始有些打鼓。她确实喜欢这顶花冠,但现在这个价,对她而言也需要认真权衡。
她下意识地侧头看了看公公周老先生。
周老先生似乎看出了她的犹豫,呵呵一笑,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底气:“既然真心喜欢,那就拿下。好东西难得,错过可惜。”
他没有多说,但话里的支持意味明确。
周老太太也点了点头。
得到公公的鼓励,马瑜心下稍安,再次燃起斗志,继续跟进。
然而,赫妍那边的决心显然更为坚定。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每次加价都果断迅速,显示出对花冠志在必得的决心。价格很快来到了三百万关口,并且攀升到了三百二十万。
“三百二十万!45号藏家出价三百二十万!”田思的声音带着激动。
马瑜再一次纠结了。
她看着全息投影中那顶璀璨生辉的花冠,又看了看赫妍包厢方向,心中迅速权衡。三百万,已经超出了她最初的心理预期不少,她对这顶花冠是喜欢,但这份喜欢似乎还没有强烈到非它不可、愿意付出远超预算的代价的地步。
甚至,她也没做好要收藏它的准备。
想到这里,她释然地笑了笑,对周老先生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爸,这个价格,我觉得还是让给更懂得珍惜它的人吧。”
她选择了放弃。
“三百二十万第一次!三百二十万第二次!”田思环视全场,目光尤其在赫妍的包厢和马瑜的方向停留。
赫妍在包厢内,不自觉地握紧了手,屏住呼吸。
“三百二十万第三次!成交!”
“啪!”
“恭喜!45号藏家!以三百万元人民币,竞得这顶金丝盘花嵌宝冠!”
槌音落定,赫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而又无比欣喜的笑容。这件承载着她重要记忆的美丽艺术品,终于完完整整地属于她了。
大家都跟着舒了一口气。
金铺工作室内,金小祥跳了起来,兴奋对着师父喊:“师父,师父,三百二十万!”
金振抬起头来,露出笑容:“行,今天下午给你们放半天假,你们也好好去外面玩一玩,轻松轻松。晚上请你们去看花萼相辉楼的夜宴。”
金小祥和他的两个师兄对望一眼,都欢呼起来。
“太好了,放假咯!”
“夜宴,夜宴,我要去夜宴!”
直播间里的各种评论刷了屏,很多粉丝甚至感觉这是华夏传统文化的一次胜利。自家的品牌终于不输于国外珠宝大牌的认可度。
【果然大家还是识货的。】
【意满离。】
【小道消息,是赫妍拍下的。这是她婚礼上戴着的那顶花冠。】
【我就说了,金铺的东西才会是这次的标王!】
【只是黄金,也没用多贵的宝石。纯粹是靠工艺和审美产生的溢价,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要比那些动辄拍出半个亿的帝王绿翡翠镯子要更厉害。】
【赞同,不是拉一踩一,这次真的是工艺的价值被看到了。】
接下来,霓裳织金板块并没有出现比这顶花冠更贵的拍品,大多都集中在几十万,不过最后有一件,是韩尚宫带着清河织造的所有人一起复原出来的大明皇后礼服。
全息投影中,翟衣、中单、蔽膝、大带……雍容华贵、灿若云霞,每一件都严格按照明代宫廷规制,所用织金锦、缂丝、刺绣等工艺无不登峰造极。尤其是衣身上那栩栩如生的翟鸟纹样,以盘金、缀珠等技法织绣而成,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尽显母仪天下的华贵与威仪。
“……此套礼服不仅是一件艺术品,更是对古代织造技艺的一次极限挑战与完美再现,具有极高的收藏与研究价值。起拍价,一百八十万元!”
这个起拍价一开始就是本场最高,这也注定了它的价格会轻松越过两百万的关卡。
拍卖大堂中大家都在讨论,也有一些代理正在与场外的委托人进行讨论:
“现在这种藏品还是很稀缺的,上次云锦研究所的复原品就拍出了两百多万的价格。”
“是,有人就喜欢收藏这一类。”
“真正传世的龙袍和皇后礼服可太少了,这一类也算是很难得的一个替代品。上次乾隆的龙袍不是拍出了一千五百多万的价格嘛。”
“是啊,而且这款也是礼服,工艺很稀缺。”
看起来,大家都不觉得这个起拍价高,反倒很轻松就接受了。
就在众人议论之际,靠近前排的一位资深艺术经纪人似乎注意到了什么,他微微侧身,对委托他的客户低声而快速地说道:“……价格可能比我们预想的还要激烈。我刚刚确认了,坐在我们左前方不远的那几位,是华夏丝绸博物馆的专家和委托代理人。他们就是冲着这套礼服来的。”
这个消息如同在水面投下了一颗石子,迅速在部分敏锐的藏家和代理人圈层中漾开。
很多人都改变了态度。
有些认为有简直就是国家机构的权威背书,这件拍品的值得程度更上一层楼。而另外一些人却反而退缩了,因为与博物馆竞价,不仅胜算渺茫,即便赢了,在道义和声誉上也未必是明智之举。毕竟,这都已经上升到了保护文化遗产的层面。
于是,就在这种微妙的气氛变化下,起拍价一百八十万的明朝皇后礼服复原款价格一路飙升,迅速突破了三百万、四百万大关。
最终,在经过近二十轮的激烈角逐后,被那位来自于国家丝绸博物馆的代理人,以五百七十八万的天价成功竞得。
清河织造,成为了今晚的标王!
在路晓琪所在的包厢内,大家都对韩尚宫举杯庆贺。
韩尚宫一向恬淡的脸上也忍不住挂上了笑容。她总算是可以感受到适才向齐向明的那种心情。一看群里面,果然清河织造所有的娘子们都在里面尖叫,发泄着自己雀跃的情绪。
她点开后还听到了有人的哽咽声,又哭又笑,激动难以言表。
自己的心血之作被认可、被珍视,那种沉甸甸的满足与自豪,足以慰藉所有埋头苦干的寂寞时光。
接下来,很快就来到了最后一个板块,书画。
田思巧笑嫣然:“尊敬的各位来宾,接下来,我们将进入今晚的最后一个板块,也是最能体现文人风骨与笔墨情趣的‘翰墨丹青’环节。在此,我们将欣赏到一系列古代及近代书画精品,以及部分当代艺术家的潜心之作。”
与之前木作的厚重、织金的华彩不同,这个板块的拍品自带一种清幽雅致的氛围。
鼎元拍卖行自己的几件近代名家小品和古代佚名扇面率先登场,竞拍温和有序,成交价格多在几万至十几万之间,如同正式乐章开始前的悠扬序曲,逐步将现场带入书画鉴赏的特定心境。
几轮过后,田思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神秘而意味深长。
她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引人好奇的语调说道:
“下面这件拍品,非常特别。它并非来自某位已故大师,也非流传有序的古董,而是出自我们清河古镇松雪堂的当代艺术家之手。委托方经过慎重考虑,决定对此作采取一种特殊的竞拍方式。”
她略作停顿,目光扫过全场,确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然后才清晰地宣布:
“松雪堂山水立轴一幅,起拍价为——人民币一元!”
第158章 拍卖会(完)
赵孟頫与管道升并没有去拍卖会, 他们夫妻二人正在花萼相辉楼内观摩吴道子的《嘉陵江三百里风光图》。
白天的时候花萼相辉楼是不对外开放的,只有打扫的工作人员和演出人员可以进来,于是就很清净, 正适合让他们观摩。
“听说现在已经有不少人想要申请白天进来观摩画作。”管道升说着。
赵孟頫:“如此神妙之作,既然看到了就绝对不会错过。”
他之前上课时就曾经对几个热爱书画的客人提到过这件事,想来他们也来看过了。他想想楼下载歌载舞上演霓裳羽衣曲, 而这个包厢内却只沉醉于墙上画作的场面, 不免有些好笑。
“想什么呢?”管道升看丈夫脸上泛起促狭的笑容, 忍不住嗔道,她还以为他是惦记着那边的拍卖会, 又打趣,“可是担心你的书画真被人以一元的价格拍去了?”
赵孟頫却哈哈一笑,不以为意:“若真有人独具慧眼,仅以一元便将画作拍去, 那不正说明此画与他有缘?既是缘法, 合该便是他的。千金易得, 知音难求, 岂不快哉!”
这一元起拍的主意,其实正是赵孟頫自己向拍卖行提出的。
拍卖行当初为如何给他们这些毫无名气却技艺超绝的当代书画家定价而烦恼不已, 定高了恐无人问津, 定低了又怕辱没了作品。赵孟頫听闻后,只觉得莞尔,便索性对路晓琪和拍卖行的人说:“何必为此等俗事烦忧?便定为一元罢。”
于他而言, 他早已登临过仕途的顶峰,享受过荣华富贵,也经历过朝代更迭的沧桑,如今重活一世, 权势、浮名、钱财,在他眼中皆如过眼云烟,早已不再放在心上。
他也很好奇,当“赵孟頫”这个名号被隐去,当所有的光环与历史加成都被剥离,仅仅凭借作品本身的气韵、笔法、布局这些最纯粹的技艺层面,是否还能有人能够看到这些书画的价值。
管道升自然明白丈夫的想法。
她继续问:“真的不会因此而烦心吗?”
赵孟頫思考一瞬,点点头:“自然会。若是连我的书画都只值一文钱,那说明书画之道在当今世界已经消亡了,这才是真正的大事。”
他可是要存续和推广传统书画文脉的人,这对他来说的确是烦心事。
“不过,”赵孟頫想起最近与来松雪堂求教的一些客人之间的接触,倒是很有信心,“书画之道在此世虽然低迷了不少,却依然还有不少人在默默坚守,”
更有许多年轻的眼睛,带着稚嫩却纯粹的好奇与热忱。
他端起茶杯,目光温润,仿佛透过氤氲的热气看到了那些在松雪堂铺纸磨墨的身影。他们之中有中年企业家,有背着画筒的年轻学生,有普通的上班族。
赵孟頫认为这个世界的很多人,见识广博,心思活络,虽少了些他们那时的沉浸与专一,却也多了几分不拘一格的胆气与开阔。这些人或许一时笔力不逮,但那份对美的感知,对传统中那份静气与风骨的向往,倒是并未断绝。
“你啊……”管道升安静听着,摇头轻笑,语气中满是纵容与理解,“也罢,那咱们便看看这世间,是否真有这样的有缘人。”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不再谈论拍卖会的事,重新将心神沉浸于眼前吴道子那气象万千的笔墨江山之中。
外界的热闹与喧嚣,价格的起落与争夺,似乎都与这间静谧包厢内的他们无关了。
而在拍卖会大堂内,随着田思的宣布,“一元”这个价格着实让大家震惊了一下。
直播间的弹幕更是瞬间爆炸:
【一元!我没听错吧?居然能有我也能参与进去的拍卖,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