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位官员面面相觑,个个脸色难看。
相邦大震,起身急忙追问,“现下是何?种状况?快说啊!”
秦兵跪在大殿之上,俯首以对,“将军领兵二?十万,围堵上将军与蒙将军,企图将秦兵的全数战力截断于函谷关外,进而内攻秦国,破咸阳取王位,说是……说、说是——”
他抖如筛糠,不敢将剩下的话说出口。
“说什么。”秦王目光如剑锐利地射向他。
“说、说是……要正嬴姓血统。”
此言一出,随着一声冷厉的呵斥:“荒谬!”,竹简猛地从上位被?抛出,自台阶上迅速滚动?几?圈,慢慢停在百官身前?,竹简敲击在空旷的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如同箭矢摄入人心?。
几?乎是同一时间,百官全数跪下,连同方才还在质问秦兵的吕不韦。
殿内一片死?寂。
许多人瑟瑟发抖,玄与赤交织的冠帽颤抖着,他们垂着头高?喊:“王上请息怒。”
初晨的日光自门外映射进咸阳殿内,秦王玄色的朝服上的金色被?折射出耀眼的光芒,他的左手轻轻放在秦王剑的剑柄上,冷眼俯视高?台之下的百官。
“这?么些年,质疑寡人血统的言论从未停歇,相邦有什么看法??”
般般冷眼瞧着吕不韦跪在秦王脚下,“此乃无稽之谈!”
这?个角度,她只能看见上位将将成年的男人俯首以示,‘哧——’的一声,锋利的剑锋抵在了吕不韦的肩上。
秦王剑出鞘了!
文武百官仓皇,跪地高?呼王上万万不可?。
吕不韦亦脊背僵硬,脸色凝顿,锐利地剑锋倒映出他的面庞,他在剑上与自己对视,它亦投影出秦王的姿态。
没有哪一刻,能比现在更让他认识到小?小?的秦王已?经长?成,那张冷冽的眼眸如同匍匐在地的老虎终于睁开了兽瞳,
他的确在深深地愤怒着,可?那份愤怒不达眼底,透过这?层浅薄,更添有凝视与戾然。
吕不韦深深松了口气,仿佛伏地就死?,“若是杀了我,能正王上的清白,不韦绝无二?话。”
“为无用的清白,斩杀相邦于剑下才是万万的不该。”秦王拉近与他的距离,语气倏然没有了方才的怒火,“寡人当年善待相邦,此后更会善待相邦。”
这?话不会是实心?的。
吕不韦明白,他仍旧以首伏地。
这?话从来不是说给他听,而是说给百官听,说给天下人听。
他醒悟,秦王已?经做好准备,做好亲政的准备。
若是他还年幼,这?秦王剑早就砍下了他的头,而不是此刻含着笑意温和?的说他要善待他。
这?笑是淬了毒的催命符。
“退朝。”秦王收起剑,平淡的收手离去。
顺道将企图跑过去踹相邦几?脚的王后夹在胳膊下拖走。
这?原是吕不韦计划的一环,无论秦王要如何?,今日他不会死?在朝堂上。
昌平君走了过来,“相邦今日是受了无妄之灾,好在王上明事理,最后关头收手了,”他颇为感慨的叹了口气,“王上长?大了。”
此言一出,其他人纷纷附和?。
承章殿。
秦兵跪着说了后续,“上将军举兵平定了叛乱,长?安君在屯留逃跑,被?赵兵收留。”
约莫是自家的公子竟然叛国,投敌的行为过于耻辱,这?秦兵脸红脖子粗。
嬴政丝毫没有意外,平静无比,“然后呢?”
秦兵稍犹豫,看了一眼身旁的王后。
“看什么,说啊!”嬴政骤然暴怒,装毛笔的笔筒登时被?砸到他的脑门上,鲜血如注。
秦兵收整容色,心?里对王后的地位有了新的认知,“赵军打开门户迎长?安君进门,听说赵王要将绕地赐给他做封地。”
般般脸颊骤然通红,这?是气的。
“可?不知为何?,当夜长?安君便暴毙在赵国营帐,听说是脖子被?匕首连刺三刀,赵兵没有抓到凶手。”
嬴政的脸色霎时间和?缓下来,甚至弥漫起几?分讥诮的不屑。
赵军怎么会对长?安君叛变的事情如此了如指掌,还在成蛟逃跑的第?一时间开门迎他。
匕首连刺三刀?
般般迟疑看向表兄的脸色,难道成蛟是被?羹儿杀的,他特意选拥有赵人长?相的羹儿是为了今日?
第59章 落定 “如果一个男人骗一个女人。”……
秦兵回禀完战报离去,般般抬手摸摸表兄的后颈安慰他?,料想摸到?了一层薄薄的汗,下?一刻,整个人被她?扯向了他?的怀抱。
她?微惊,旋即乖乖的依偎进去,手指轻轻自他?的鬓发落处落下?,抚慰他?紧绷的心神,“表兄,我们成功了?”她?小声问。
“成功,当然?会成功。”嬴□□首埋在表妹的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来自她?身体的馨香抚平他?的所?有情?绪。
两人静静地抱了会儿。
般般从表兄身上明显感受到?了一股畏惧,不知该如何形容那种情?绪,大抵是表兄第一次正面参与?到?权斗,并且亲自杀掉了自己的兄弟、让事情?按照自己预期的发展,他?似乎是预设过好几种方?案,这几日也没怎么睡好。
她?担心羹儿,偶尔夜里醒来,都能瞧见表兄披衣坐在廊下?。
但此刻随着成蛟身死,事情?尘埃落定?,明显他?的一颗心放回了肚里,整个人也愈发亢奋了起来。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亢奋,他?抱着她?的小臂在隐隐的颤动,“我心甚愉。”
般般在他?的眼瞳深处望见了自己的倒影,伴随而来的还有无从抑制的雄浑野望。
她?轻托他?的脸庞,在他?唇角处落下?一吻,亲昵的以脸颊蹭他?的。
滑稽的是,秦国公子反叛的事情?传到?了燕国大军的耳目中,他?们顿时陷入了彷徨之中,燕王喜胆小如鼠,本就两头徘徊,经?此一遭竟直接临阵退兵。
秦兵原本正在休整,推测经?过此事赵国会拉起高度的防备心,正在思虑要不要继续打,没想到?燕国跑了,那打不打就更没有意义了。
此刻赵国。
赵王赵偃骂了句娘,当即甩出竹简,“打!给寡人狠狠地打!驻扎在燕国边境的军马直接出击!不打的那群燕人哭爹喊娘寡人便不姓赵!”
郭开前些日子不断游说他?,他?也担心秦燕合盟,一早罗列军马在燕国边境,等候的正是燕国倾城而出,他?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届时燕国回防不及,定?会被迫撕毁与?秦的盟约。
然?而,事情?变动的太?快了。
“敢联合秦国来犯我赵,吃了雄心豹子胆!”赵偃脸色漆黑,恨得牙痒痒,恶狠狠的咆哮:“还有,成蛟怎么就莫名其妙的死在营帐了!有这么大的机会能用来挟持秦王,你们都抓不住,寡人月月给你们发俸禄,是养你们吃干饭的吗!!”
底下?人战战兢兢,郭开为了平息赵王的怒火,斟酌着开口,“回禀王上,臣已下?令探查了当日所?有的赵兵,并未见过秦国面孔,臣断定?是秦王阴险狡诈,买通了我赵兵,让他?行刺成蛟。”
赵佑慢慢叹了口气,郭开真的不是在说他?自己吗?
赵偃:“?”
他?大步流星从上面下?来,一脚踹在郭开的屁股上,气笑了,“你是说我赵兵贪财,轻易就被秦人收买了???”
他?真想拿斧头劈开这小子的头,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
郭开谄媚的连拍自己的嘴巴,“小人说错话,小人并非是这个意思,小人是说秦人狡诈,我赵人向来坦荡率直,哪里见过这样的诡计?”
赵偃冷笑的盯着郭开这张圆滚滚的胖脸,烦闷的没继续计较,他?怀恨在心的另有他?事,“派兵攻燕,现在,马上!”
若非成蛟骤然?反叛,这秦燕两面夹击赵国,即便无法立即灭赵,亦能让他?元气大伤。
这如何不让他?愤恨、暴怒?
郭开立马高举手落下?作揖,率领赵臣一同臣服,“诺!”
于是不过短短半月,赵国的铁骑踏破燕国边境,以强势的姿态掠夺燕国的资源。
燕王回防不及,加之赵国本就兵强马壮,他?一连丢失将近二十座城池。
这日,风和日丽。
般般正在插花,新烤的瓷瓶白?若玉石,十分美观,用来插花甚好。
从云接过她?手中的剪刀,捂嘴偷笑,“王后,燕太?子有些日子不曾进宫了,今晨燕国割让二十座城池的事情?传回咸阳后,他?怒的在宅院里发了好大的一通火,砸了许多东西。”
般般皱皱鼻子,不大乐意,“难不成我的东西是大风刮来的,不要钱吗?砸了谁赔?”
她?每日辛辛苦苦想办法赚钱贴补六疾馆,她?容易么,虽说这钱不是她?出,可表兄的钱就是她?的钱,她?心疼的紧。
“让人补上空缺的,无故损毁的照价赔偿。”
两人说着,秦国南部的一处六疾馆所?驻守的宫奴递牌子进宫求见,由宫人带领着到?了般般的跟前。
“奴婢椿拜见王后,王后万福。”
椿是一个皮肤黝黑、身量矮小的女子,她?从前是捣米农作的女奴,在般般改良石磨盘之前,有钱人吃的捣碎的米粒都是这类农奴们手工捣碎的,她?吃的差营养少,又加上日日暴晒,才会这般。
这不是椿头一次拜见王后,但她?是一样的紧张,稍稍抬头就能瞧见上首如神女一般的王后,她?生?的肌肤雪白?,貌若天仙,脸上总带着甜津津的笑,温柔可亲,叫人不敢伸手触碰,唯恐弄脏了她?。
事实上她们这些女奴被选中成为宫奴那日,就到?咸阳宫里住过一段,王后派遣了专业女官教导她们如何监督六疾馆,还说馆子附近都有驻扎的军营,让她?们遇到?事情跑过去寻求帮助,千万不要害怕。
她?们甚至手持的还有王后让人刻就的令牌,象征了王后的身份,他?人轻易不敢欺辱。
去六疾馆当值的这些日子,她?时常做梦惊醒,生?怕这是一场美梦,梦醒了还是要时时刻刻的做工在权贵手里苟活。
没有,统统没有,她?在六疾馆里睡得好好的。
“我记得你,小椿。”
王后的声音可真动听,椿是第二秒钟才理解她?说的话,受宠若惊,“您记得奴婢?”
“你的名字很好听。”
椿无措,迟钝片刻,忙跪下?磕头感恩。
王后身旁的侍女扶她?起来,叫她?不必动不动就跪。
这是第一次有人说她?的名字好听。
跪下?磕头谢恩是椿刻在骨子里的动作,她?跪惯了的。
“我还记得你的力气很大,力气大是很有福气的优点,想挣钱、有个好前途,身体是资本啊。”王后笑眯眯的,“快些说说吧,忽的要见我,是有什么要紧事么?”
椿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只?晓得自己眼眶发酸发胀,原来夸赞女子可以不是容貌秀丽、身段可人,而是力气大,身体好。
她?从随行的包里掏出来两颗圆滚滚的、棕黄色东西,“这是一对母子送来的,想用它换三日祛寒的药,我见那对母子实在可怜,提前支了月钱给了她?药。”
“这个果子不知晓叫什么,那对母子说是她?已亡故的丈夫临海捕捞时认识的异国经?商友人赠与?的。”
看?清椿手里的是什么东西,般般瞳孔一缩,甚至有一秒钟感到?不真切和恍惚。
这不是……土豆吗?!
椿:“那对母子说,听那异国友人说这果子口感软绵而香甜,十分美味,可他?们吃了都觉得难吃,不脆不甜,就像在吃土,因着的确不是列国的作物,想着王后或许会感兴趣,我便带给您瞧瞧。”
激动的结果,般般捏了捏这东西,凑近鼻尖闻闻,土豆熟悉的味道令她?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屏住呼吸她?随手用桌上的剪刀削开一层皮,嫩黄色的土豆肉顿时显现在人前。
“……!!!”
快二十年没见过、闻过土豆了谁懂?
未来的日子能多一种食物了,而且听说土豆好存活,怎么都能长,不比粟米好吃么?
没有说粟米不好吃的意思,实在是吃腻了.jpg
王后反应如此大,诸人都吓了一跳。
不等她?们表露,王后抱着土豆,眉眼欣喜,一摆手豪气万丈道:“赏!赏小椿三倍月例,她?所?在的六疾馆医师与?学徒们也统统赏一月的月例!”
果然?跟香椿沾边的人或者物就是好呀!
香椿是很好吃的东西,前世般般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就是厨房李阿姨做的香椿炒鸡蛋。
这东西,有用……?
椿呆愣原地。
还是王后的侍女撞了撞她?,她?才反应过来,立即狂磕头,替那对母子谢恩,替六疾馆的众人谢恩,更替自己谢恩,“谢王后娘娘赏赐!谢王后娘娘赏赐!”
出宫的路上,椿捧着自己的三月月例,喜极而泣,满脸憧憬。
因着王后推行的医馆政策,这些六疾馆有将近一半的学徒都是女子,监工的宫奴更都是女奴,许多人因王后过上了好日子。
秦国爵位不论家室,只?论军功,男人出头不难,可这世道对女子向来不仁。
如今,好像慢慢的变了。
嬴政午膳回来,正巧撞见王后召见了农工,见到?他?,立即捧着两颗黄褐色的东西递过来,“表兄,你快看?。”
“这是何物?”嬴政接过,仔细检查了一圈。
“是土豆。”般般炫耀,“我的六疾馆呈上来的,可以种,能长好多颗。”
“这是……”捏捏,结实发硬,不是果子,能嗅到?一股淡淡的土腥混合着粉香,他?迟疑,“在土壤下?结果的?”
“对,我和农工探讨许久了,正打算种一种,可以蒸来、烤来、煮来、炒来吃,还能做成饼,亦或者当主?食。”说了一圈般般才发现土豆貌似怎么吃都能吃。
农工听着也没觉得哪里不对,毕竟王后出身商贾世家,这东西又是捕捞商队认识的异国商队所?赠,吃过也不奇怪。
“生?长周期如何?习性如何?”嬴政这话问的是旁边的农工。
农工恭敬解释,“回王上的话,这要种过试过才能总结出。”
般般给了农工一颗土豆,交代他?这是埋在土里种的,土豆会发芽,那应该可以直接切开种,虽然?知晓农工是专业的,她?还是担心他?种坏,留了一颗打算自己种。
“……”嬴政听了这话,难得哑口无言。
都不知道表妹的自信到?底打哪儿来的。
一本正经?的担心专业的人会种坏,难道不是专业的人担心王后会种坏?
可对上表妹正经?憨然?的俏脸,嬴政什么话也说不出了,心脏软软的,他?想笑,也确实笑了,“表妹什么都能做成的。”
“我一定?能种好的,表兄难道不曾见过宫里的日日春都长的老高了!都是我种的,你不要瞧不起我!”般般不满。
表情?也太?明显了!
“只?是表妹一个人种的吗?”嬴政反问。
这话说的!!
那她?底气不足了,“…那这回表兄也同我一起种。”
她?瞅他?一眼,他?不讲话,她?便开始央求他?。
“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她?像勤劳的小蜜蜂,缠绕在嬴政身侧,殷勤扯扯他?这里、揪揪他?那里,还给他?捶肩膀。
“对你,我何时说过不好?”嬴政本就是故意端着姿态,表妹一如此,他?立即牵着她?的手一同出去,预备商量怎么种为好。
姬丹漏夜入宫,见到?的便是夫妻恩爱的一幕,分外刺眼,叫他?心里不是滋味。
从前在邯郸,他?是燕国太?子,赵人不敢苛待,在众位质子中也以他?为先,嬴政是地位最低的那个,谁都可以如骂两句。
如今两人地位交换,嬴政是高高在上的秦王,两人已经?回不到?从前无话不谈的时候了,他?成了落魄需看?人眼色的那个。
何况燕国遇到?这样的大事,他?坐立难安,吃不好睡不下?。
“不知秦王打算何时放外臣回燕?”
姬丹开门见山,直言不讳,归心似箭。
嬴政笑笑,漫漫然?的握着妻子的小手把玩,“燕太?子何必心急?我大秦的军队尚未归咸阳,寡人总要待事情?尘埃落定?再作打算。”
这理由无可指摘,姬丹不能不听,只?好咬着牙说:“秦王所?言有理,是丹莽撞了。”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般般听出表兄有意不让姬丹离秦,扬起一抹温柔笑脸,亲和道:“太?子可曾用膳?留下?一起吧。”
姬丹怎么吃得下?,他?微微一礼:“诺。”
三人一同用了各怀鬼胎的一顿午膳,王后要休憩,姬丹便跟着秦王一同去了承章殿。
论起成蛟叛乱之事,姬丹压根不知晓自己该如何说,他?能说自己有怨气吗?
这成蛟早不反晚不反,偏偏挑在这时候反,害得燕国被赵兵钻了空子,连丢二十座城池,在列国跟前丢大了脸面,他?如何不气。
偏偏燕王临阵退兵,最终没打成赵国反而被攻。
赵国是如何知晓燕秦联盟的事情?,是有细作?亦或者秦国根本就与?赵国盟好了?
想到?这个可能性,姬丹脸色十分难看?,忍不住将猜忌的目光投向秦王。
秦王正在眺望地坑,诸国分布与?占据的面积被等比缩小展现在坑底的巨形地图上。
秦王会与?赵国盟好么?
姬丹自认为这是不可能的。
甚至秦王首先想灭掉的就是赵国。
但,人会变,今年来到?秦国,他?已经?发觉秦王不是从前的赵政了。
他?时常以一种虽然?温和却夹杂几分戏谑的目光看?着他?,仿佛能看?破他?的一切小心思。
“姬丹啊,寡人研究了一下?,发觉此番燕王不论怎么做都是一样的结果,虽说各国细作层出不穷,但你们燕国朝臣恐怕泄了大密。”
秦王漫不经?心说着,侧过身来,招手示意他?过去看?。
姬丹脸色微微僵住,提步走?近。
“外臣方?才亦是如此猜想。”
“赵国军马一早列阵与?燕国边境外静候,这说明起码是半年前他?们便有秦燕联盟的消息,却按兵不发,只?怕是想等燕兵出发之后,打燕国一个措手不及,届时燕国回防。”
说着,秦王的眼里含着一分不达眼底的笑:“此外,寡人还在函谷关外不远处发觉了赵兵营帐。”
姬丹打惊:“什么?此话当真?”
秦王点头,“成蛟叛乱被镇压,他?骑马逃走?,赵兵营帐为其打开大门,收留了他?。”
“这……”
这消息是在耸人听闻,姬丹坐不住,一时不知该说自己惨还是秦王更惨,被亲兄弟明目张胆的背叛,他?还没听说过。
“那如今?”姬丹连连追问。
“还不知结果如何,寡人亦在等候长信侯班师回朝。”
秦王意有所?指,“太?子不若去封信回燕,让你父王好好查一查究竟是谁走?漏了风声。”
这是倒打一耙吗?
赵国安插在燕国的细作能知晓燕秦联盟,连成蛟叛乱也知道?
那两国举兵的事情?究竟是秦国泄露还是燕国泄露都不一定?,秦王说这些是为了让他?难堪么?
有时姬丹分不清秦王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
嬴政还真是随便说的,不过他?知道姬丹常年在燕王手下?战战兢兢,养成了敏感多思的性子。
他?要是真故意说些什么,姬丹晚上指定?睡不着了,整晚琢磨。
将姬丹打发走?。
次日长信侯嫪毐带着两位将军回到?了咸阳。
樊於期逃跑了,没跟着回来,李由脸上带伤,据王翦与?蒙武所?交代,整场叛乱是在长信侯嫪毐的精确指挥下?成功得以镇压,伤亡数被压到?了最低。
李由被派遣带兵追杀成蛟,将其顺利剿灭。
秦王将太?原郡作为封国赐于长信侯嫪毐。
此诏既出,哗然?内外。
般般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她?望着跪在殿下?谢恩得封的嫪毐,他?脸上挂着溢于言表的兴奋、遮掩不住的春风得意。
而上首,秦王唇角划过若隐若现的笑,眉眼轻慢被掩于温和之下?,那眼神,玩味的如同看?待宰的羔羊、砧板的鱼尾。
与?此同时,华阳太?后的亲弟芈宸对夏太?后怀恨在心,派人行刺的事情?暴露。
夏太?后当夜病故,芈宸则被就地正法,华阳太?后被扯入芈宸行刺与?成蛟叛乱之中,一夜病倒,幽禁深宫静候发落。
外戚三家,顷刻间倒下?两家,赵氏一家独大,长信侯虽与?王后不睦却地位水涨船高。
相邦吕不韦再度被牵扯入秦王身世异闻之中,被迫沉寂下?来。
如此一来,朝野内外政事竟决于长信侯一人。
在无人在意的角落,李斯被封为长史?,随侍秦王左右。
昭阳宫。
年轻的少年勇士坐在桌前,对满桌子的佳肴惊叹,快乐扒饭:“还是姐姐这里的饭好吃!”他?说的囫囵,口齿不清。
白?皙面容秀丽貌美,扮作女子亦毫无违和感,偏生?他?说话腔调粗壮、沙哑如罗锅。
般般白?他?一眼,“你别?说话了。”
变声器的男生?声音都这样么?表兄小时也不曾这样啊,表兄的声音貌似是一觉醒来忽然?就变了,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尴尬时期。
嬴政轻轻拍拍小舅子的肩膀,“羹儿,此番你的功劳最大,日后寡人必会重重册封于你。”
般般煞有其事的在旁边使劲点头,“委屈我弟弟了,表兄,人明明是他?解决的,嫪毐算什么。”
“姐,不赏我也没什么,我还小,太?早出风头只?会被许多人防备,我要做姐夫暗地里的刀锋!”羹儿神采飞扬,刚要摸腰腹,摸了个空,这才想起进宫来不许携带任何武器。
“……”嬴政只?当没看?到?他?的动作,带笑抚慰的握住妻子的手。
“就是嫪毐近日嚣张得很,我听说他?家中奴仆近千,一改从前的低调,整日出去花天酒地,上回还在都城撞见喝的醉醺醺的,虽说没有家室不必担心妻子生?气,可他?也不是个真男人啊。”
羹儿挠挠脑袋发牢骚,“小人得志便是如此,他?飘得忘乎所?以了。”
嬴政唇边的笑意微微收起,静默了片刻,重新带笑,“他?得意不了几时了。”
去拿酒时,般般迅速靠近表兄,“表兄这是要捧杀嫪毐。”
嬴政捏捏她?的手,视线落在菜碟上,并不在意,“他?还不配。”
收拾他?是顺道的,他?亲自捧起一个看?起来很强大的外戚,让吕不韦觉得局势还在他?的掌控内,其实这赵氏外戚如空中楼阁,他?随时可以覆灭。
嫪毐不过他?与?吕不韦斗法的炮灰罢了。
估计吕不韦已经?反应过来樊於期逃跑的有点古怪,只?怕是秦王策反的人。
是,让樊於期告诉成蛟他?非赢姓血脉的命令是秦王亲自下?的,若非如此这话传不回咸阳,那日朝议也是他?刻意装作愤怒,为的是吕不韦为了避嫌伏低做小退让。
封国会被他?投掷出来,最终的得主?秦王也在最开始就设定?好了。
一旦嫪毐与?吕不韦平起平坐,谁又肯听谁的命令?
嫪毐要杀,吕不韦也不能再出现在朝堂之上,他?不会亲自出手。
“表妹,若一个女人被一个男人所?骗,什么好的都想给他?,结果发现这男人尽是作戏,要吃她?的肉喝她?的血,这个女人会怎么做?”
嬴政缓声问。
“当然?是亲手杀了他?,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咒他?永世不得超生?。”般般理所?当然?的回答。
第60章 秘密 “连同她的灵魂一同据为己有。”……
用了晚膳,羹儿?听说秦王与王后正在种植新?作物,好奇心被吊起,跟着凑过去瞧。
“出芽了,出芽了!”
时隔几日,埋在湿润且富有肥料的土壤中的土豆终于探出了稚嫩的芽。
般般喜不自胜,捧着手蹲在瓷凿前。
“如此,王后可放下心了。”嬴政唉声怪道,“否则夜半起身,也要披着衣裳出来瞧一瞧。”她?自己出来还不行?,还要拉他一同?,时常担心土豆死?了。
般般给了他一个不善的眼?神,让他住嘴。
“这是什么?”羹儿?蹲下,伸手去摸。
下一秒,‘啪’的一声他的手被毫不客气的拍走,手背登时红起一片,他委屈捧着手,“姐夫您看?!”
看?什么?
看?秦王捧着王后的手轻柔的吹吹,埋怨道,“你急什么?疼么?”
“……”委屈就?此僵在脸上。
羹儿?不可置信的瞠目结舌。
听听,听听,有天理吗?
到底谁是被打?的那个?
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嘟囔,“下手这么狠,到底是什么宝贝。”
被表兄揉着手指,般般翻了更大的白眼?还给他,“它很脆弱的,你不要摸,摸死?了怎么办?”
“摸死?了,判我车裂。”羹儿?毫不犹豫回嘴。
“我——”车裂你个头!
这种东西是可以随便放在嘴巴上说的?
要不是嬴政拦着,般般的脚丫子已经踹到羹儿?的屁股上了。
事后,羹儿?抱着脑袋请罪,脑袋上尽是般般拿木棍敲出来的包。
那边,王后殷勤的浇水,小?心呵护初生的幼苗。
这边,秦王耐着性子,作长辈姿态,“瓷凿中种的乃是王后持有的仅此一株的作物,很是珍贵,看?的要紧些实属正常,她?打?你,你不要放在心里,她?不是有意下此狠手。”
羹儿?:“她?手里的棍儿?,就?是您方?才亲手递的。”
她?不是有意,您是有意啊!!
闹哪样?
“……”嬴政唇角的温和笑意止住。
他叹了口气,拍拍小?舅子的肩膀,起身走开。
羹儿?目视他拍肩、起身、转身、走开的一系列动作,脸上浮现一抹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