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银出?去了一趟,回来后道,“是王绾王大人有要事禀报,与王上在亭台处停留,原本已经要离去,奴婢又瞧见昌平君跑了过去请安。”
昌平君?
昌平君是昭襄王远嫁楚国的女儿所生的孩子?,他身上流着楚国与秦国的贵族血脉,不仅是秦国的臣子?,他也是楚国的公?子?。
他同样是楚系的一员,不过没有芈宸和?华阳太后那样活蹦乱跳,规规矩矩的很。
平时不积极,不上朝的时候屁话怎么这么多?
“那我能?走嘛?”她坐不住了。
“王后。”牵银哭笑不得?,“燕太子?更坐立难安才是,您可是王后呀。”
般般顺着牵银的目光去看,果不其然看见姬丹坐着一动不动,脊背僵硬,一点没有乱看。
怪了,看别人比她更难受,她忽然就不难受了。
浑身松了口气。
寻思了半晌,般般预备说点什么打破尴尬,“太子?来秦国的路上可有遇到什么趣事?”
姬丹立马起身先行一礼,看见王后从那边缓缓走过来,面带好奇之色,“说来,确实有几件。”
“从燕国到秦国,要横跨赵国,外臣途径邯郸稍作停留休整,留心到姬家的商铺还开着数家,尝了一碗茭白肉羹,那味道还是多年前那般,一丝也没有改变,让人回味无穷。”
般般脸色稍温柔,“你说的不错,秦国的茭白肉羹没有邯郸的那份味道。”虽然更好吃了。
“那时候表兄夜补都吃这个,还会配两个黄米饼子?。”
姬丹温声?奉承,“王后与秦王的感情一如当年,令人钦佩。”
虽然也觉得?表兄与姬丹怪怪的,不过这不耽误般般说场面话,“太子?与大王之间也是如此?,他正?在与昌平君相谈,有些耽搁了,马上就会过来,舟车劳顿,太子?可是饿了?”
“没有,没有。”姬丹连连摇头,客随主便,他是不可能?先用膳的,何况对方?是秦王。
便是饿死了也要先等?着他。
正?说着,外面传来动静,是秦王来了。
秦王一来,姬丹敏锐的瞧见王后松了口气,依恋又埋怨的掐了一下?他的腰,这动作隐蔽,他侧立在一旁恰好收入眼底。
秦王握住她的手,提起凑近嘴边亲了一下?。
“姬丹,快坐,快坐。”
是秦王的声?音,中气十?足,笑意连连,丝毫没有秦王的架子?。
姬丹连忙回神,两人一同落座。
秦王定定的盯着姬丹看了片刻,目光仿若欣赏,又透着隐晦的审视,“比起从前,你瘦了,想必是路上吃苦了,”他笑着说,“今日午宴是王后操持,寡人多点了几道邯郸的美食。”
“那外臣便要好生期待着了。”姬丹落座后分?外感慨,“你变化可真大。”
秦王嗤笑两声?,与他玩笑,“权势养人啊。”
“倒是你,好像没什么变化。”
姬丹稍愣,随后露出?苦笑,“不瞒你说,我在燕国的处境还不如在邯郸。”
“燕王喜年事已高,你又正?值成年。”秦王倒也没说的多么明白,只是他愿意这样说,足以证明他似乎也有与姬丹亲近的倾向。
自古以来,王权与储君之间便有无法化解的矛盾,王者与太子?的关系往往微妙,尤其太子?有继承王位的合法权,更是拥有自己的政治势力。
燕王如何不忌惮呢?这才是他又一次将姬丹派到秦国做质子?的原因。
姬丹心想,秦王嬴政比他好运太多。
他的祖父与父王在位时间加起来都没有五年,十?三?岁就当了秦王,虽说权臣吕不韦当道摄政,但吕不韦对大秦并无二心,这么多年来,英明的政策频出?,他对大秦做出?了许多许多的贡献。
“不说那些了。”
“听闻秦国行禁酒令,不知在秦国是否真的只能?滴酒不沾?”姬丹很是惆怅。
“在宫里,自然是想喝多少都有。”秦王当即叫人送酒来。
这两人絮絮叨叨说起幼年在邯郸的往事,般般也听得?兴致昂昂,稍饮两杯,坐着便是吃瓜,聚精会神的。
“你有所不知,赵佑回赵之后,在朝堂上寸步难行,郭开位列宰相却无什么才干,只会一味地讨好上位,趁机敛财。赵佑被排挤的无立足之地。”
“他正?是棋差一招,否则如今稳坐赵王之位的可就是他了。”
姬丹许是有些醉了,说话没个顾忌,“我听说当时,赵王其实属意让公?子?赵偃质秦,不知为?何后面竟然改了主意,将太子?赵佑送到了秦国去。”
秦王言笑晏晏的瞧着他,“寡人亦听说了,赵王当时卧病在床,让赵臣追回在路途中的赵佑,他这是后悔了,可惜最后也不曾见到自己的太子?,病死床榻。”
般般心里门儿清,偷偷瞥了一眼表兄,心里腹诽他装的好无辜啊。
不是他派人进了谗言,才让赵王改主意送赵佑到秦国嘛。
姬丹怜惜赵佑,不如说他怜惜与他处境相同的所有人,不住的唉声?叹气,“时也命也。”
“赵王偃昏庸,如何能?做一国之王?”这话气愤的很,“苦了赵国的百姓。”
姬丹是主攻派,与燕王喜的保守相违背,是他一心想要攻打赵国。
一顿饭,尽在这儿听姬丹酒醉后的无奈。
午宴结束,派人送姬丹回在咸阳的宅院。
般般卸妆梳洗,坐在床榻旁。
嬴政屈膝躺在里面,举着一本书看的聚精会神。
她一把没收掉那本书,“表兄究竟对姬丹是什么想法呢?”
“怎么?”
“我怎么觉得?你在哄骗他?”
嬴政没有了书看,干脆枕着胳膊,漫不经心道,“他想要我帮他攻打赵国,又不支付好处,国与国之间的交往能?如此?简单?还是说他就这般自信我一如当年,是个追在他屁股后面事事不计较的可怜虫。”
“我何时说了出?兵?”他露出?一分?不屑一顾的嘲弄,“燕王巴巴地将他送来,可不简单是因为?想攻打赵国。”
“何解?”般般趴在他胸膛上,手指一下?一下?戳他。
“燕国宗室与大臣之间也分?帮派,有人不断向燕王进言,说太子?丹对王位有觊觎之心,甚至想杀掉他的弟弟维护自己的继承唯一权。”
“何况他是主战派,别瞧他一副温润的模样,遇到难以调节的事便要打,这在邯郸时就十?分?明显,这与燕王的政见背道而驰,燕王本是欲意与赵国交好的。”
“只是朝中的宗室与不少臣子?都是太子?姬丹的拥簇,那些主攻赵的声?音太大。”
“这便也罢了,关键是姬丹拎不清,与江湖势力来往过密,甚至收养了不少死士。”
“你说,燕王晚上能?睡得?着么?”
他难道就不害怕太子?丹派人暗杀他?
般般闻言,幽幽然叹了口气,“父子?能?做到这个地步,情份也算是尽了。”
不过江湖势力……
不会是荆轲、秦舞阳、高渐离那些人吧。
思绪在脑海中转了个圈,般般委婉试探,“江湖势力都是什么啊?死士都很厉害么?表兄怎么不也培养一些呢?”
嬴政瞥她,“你怎的知晓寡人没有?”
“?!”般般立时起身,小脸上写?满了兴奋,“真的吗?是谁啊!”
“与你理解的不同,那是指一些江湖情报网,吸取各地的不同消息与情报,印证过虚伪后统一汇总呈报到我眼前,你理解的江湖又是什么?”
她理解的是什么?
当然是,“剑客!持剑走天下?,劫富济贫,匡扶正?义!女侠!仗剑走天涯,或是魔女,或是圣女,还会有许多的教派!他们习的是不同门派的武功,还会轻功呢。”
嬴政的母语是无语,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你所言的轻功,又是何物?”
“就是穿梭在屋檐之间,轻轻一跳能?跳特别高,身形矫健,杀人于无形,足尖轻点竹子?,飞速跃过竹林。”
嬴政:“我也可以。”这就是轻功?身量很轻的武功便是轻功?
这难道不是脚力、弹跳力惊人么?
这些又是谁取的名字?
般般狐疑:“啊?你何时练的?”
“要不要出?去试试?”他轻托脑袋,扬起眉毛。
看他这个表情……般般只觉表兄说的跟自己说的不太一样,她不由得?防备,“你不会又戏弄我吧?”
每次他都?这样?正经,其实心里揣着坏,哪有?表面的淡然严肃?
般般眼睛一转,佯装不知,勉强道,“好吧,我倒要瞧一瞧。”她才不相信他会轻功,这东西不是武侠小说、电视剧里编来骗人的吗,她也是在?小商店的电视机里蹭着看过一些。
孤儿院的门卫管的松,她可以到处跑,但也不敢跑的太远,因而时常跟着老板看过一些乱七八糟的电视剧。
院内的老师是院长外?聘的,教书并不尽心,好在?教材平时在?办公室没?人管,她捡着自己能看懂的看了许多,初中的课本除了物理、化学、数学以及英语之外?,她都?看得津津有?味。
妈耶,这么一算,她当时看的书貌似只有?语文历史生物政治了。
这么想着,嬴政已然换了一套轻便的衣裳。
她迫不及待了,张开手臂要抱抱。
他将其横抱起,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建筑上,般般正要说话,只见他‘刷刷刷’,视线凌空而起,她垂落在?颈间的发?腾空复落下。
两人出现在?了屋顶,她神情呆滞,不停来回看四周。
般般:“?”
视野骤然开阔,周遭的寺人、内监以及侍卫瞧见这一幕,纷纷围在?旁边,生怕秦王出现什么意?外?。
李斯恰有?要事?进宫来,刚到这里,就瞧见秦王抱着王后站在?屋檐翘起的琉璃玉瓦之上,他长发?披落,身形分明高大健硕若虎狼,却身轻如燕,一连穿梭在?紧邻的数座宫殿之间,怀里的王后吓得滋儿哇乱叫。
李斯:“……”算了,秦王年?满十九岁,想必还是有?小孩心性。
否则他怎么笑这么大声,仿佛吓王后是一件很快活的事?情。
李斯的确头一回见到秦王笑声朗朗,眉眼促狭,唇角勾起的笑脸灿烂。
更搞笑的是,他每次移动,底下那群侍卫和?寺人撅着屁股跟着一起挪,‘哎哎哎’的叫着,生怕自己接不住人。
一刻钟后,秦王带着满脸的红印子下来了。
他皮肤白,稍微被掐几下就很明显。
王后留下一道气呼呼的背影走了,秦王理了理衣裳,轻咳两声,正经道,“客卿来见寡人,所为何事??”
李斯只好装刚才那一幕没?发?生,“王上,适才您下诏说想要将太原郡作为封国赏赐给有?功的臣子,这实在?不妥。”
“有?何不妥。”秦王侧目以对,目光透着些许好奇。
怪的是,方才秦王明明在?接见燕太子丹,也不知是何时拟的诏书,相邦吕不韦与太后都?加盖了印章,没?有?人有?异议,想来这不是今日的心血来潮。
“不知这封国的赏赐,您是要用来……”李斯欲言又止。
乍一看是要给成蛟准备的,毕竟成蛟马上就要领兵,也正是因为有?这消息,燕太子才想与秦国盟好,亲自来秦当质子,想要取信于秦王。
可李斯觉得这不大对劲,秦王会是这种顺着那两位摄政人意?愿的人?虽然他一直反对成蛟领兵,可李斯只觉秦王仿佛在?顺水推舟,并非真心实意?的反对。
“李斯,”秦王任由寺人替自己更换衣裳,懒懒的倚靠在?软椅上,抬起脚让人给自己换鞋子,他的目光抬起落在?李斯的脸上,“你富有?才干,却过于自保,有?话不敢说,有?事?亦不敢做,是怕有?朝一日寡人贬黜于你?”
李斯心神一紧,正要解释,又听秦王腔调玩味:“还是说,你惧怕被相邦针对?”
一臣不能侍二?主。
这是大忌。
李斯寡言,最终试探性道,“王上这是在?垂钓?”
封国是一块肥肉,被执棋者抛到棋盘中,棋盘上共有?三组势力,即便他们知晓这肥肉或许有?诈,却难以抵挡诱惑,对其虎视眈眈。
毕竟君王承诺既出,绝无反悔的余地?,封国可是实实在?在?的。
秦王穿好了鞋子,哼笑了一声,不置可否,起身道,“这季节上哪儿垂钓去?啊,来,随寡人手谈一局。”
李斯心中大定?,跟随在?秦王身后道,“臣曾听过一桃杀三士的俗语。”
秦王:“哦?”
李斯:“相传有?一年?大干旱,民不聊生,农民被三位仇家所苛责,大家都?快饿死了,可树上的桃儿只剩下了一颗,农民也想自己吃,于是它将桃儿摆放在?桌上,那三位仇家为了摆在?明面上的桃儿大打出手,最后自相残杀,胜出者体力耗尽,农民则拿起自己趁手的农具砸死了筋疲力尽的胜出者。”
“此计谋最精妙的在于它是阳谋,即便看穿了农民的计策,那三位仇家亦无可奈何,都?心存幻想,以为自己会是最终的胜利者。”
“依客卿所言,这农民狡诈的很呐。”
“非也,非也。”李斯跟随秦王一同坐下,寺人呈上茶水,“这桃儿原本便是农民亲手所种,他哪里是为了杀人?分明是为了自保,这如何能称得上是狡诈呢?反倒是他以弱离间强者,以小胜大,非池中之物。”
秦王闻言大笑出声,怪异的打量了几眼李斯,“客卿,你上回提及你的大儿子李由,寡人有意让他此次随阵上前?线,你意?下如何?”
李斯立即肃穆,起身郑重其事的跪下俯首,“臣替由儿领旨谢恩!”
“动不动跪什么,快起来吧。”秦王落下一子,“棋局没?完呢,要偷懒?”
李斯亢奋,大声应下:“诺!”
秦王不悦:“小声些,王后睡下了。”
“……”李斯噤声,俯身用屁股找座位,赶紧坐下。
“呃,王后若是被惊醒?”
“她超凶。”
“……哦,哦,那是要小声些。”
李斯擦了一把汗,有?点无语,又有?点想笑。
手谈三局,秦王三局两胜,他看了一眼李斯,李斯垂头收拾棋盘,只当没?看见秦王的眼神。
离去?昭阳宫,他夸赞,“王上于武术上亦颇有?天赋,臣方才见您身姿灵动,身轻如燕,不擅此道的人瞧见了,只怕是以为王上会飞。”
秦王信步闲庭,步履散漫,“寡人四岁习武,至今十多年?从未停歇,这也并非难事?,”说着,他回神打量李斯一阵,“客卿瞧起来是个重文轻武的,为何?”
李斯:“呃,臣身子骨不行,打小咳嗽,是个药罐子,不甚喜爱出汗。”
“那是要好生保养,王后精通药膳,寡人让她抄一份菜谱你带回去?,让你家厨子为你日日烹用。”
秦王对待自己人,相当的平易近人,甚至偶尔会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李斯还真有?些受宠若惊的感动。
一君一臣到承章殿探讨了一番列国局势,没?多久昌平君请见,李斯多留心他一眼。
昌平君因流着楚国的血脉,算是楚系的一员,不过他从不与华阳太后同流合污,但因着他到底有?楚国公子这层身份,一直以来都?不被秦王重用。
秦王打发?这几个宗室去?监督郑国修渠了。
果然此次昌平君回禀的消息正是与郑国渠有?关的,原来郑国的细作身份不知为何暴露,在?修渠人中间蔓延开,引发?了众怒,“临近年?关,百姓们聚众抗议,不若放他们回去?过个好年?,翻过年?重新召集人员修渠?”
“放他们回去?,次年?他们便不会回来了。”秦王皱眉,“是谁在?传播郑国的身份?”
“臣还未探查清楚,太散乱了,一时难以厘清。”
“加派人手,查到是谁在?背后传播消息,罪魁祸首车裂示众,从犯枭首。”秦王面不改色,眼中划过一抹厌恶,“其余修渠民众们月例翻倍,多发?一月钱,让他们过个好年?。”
“郑国是否是细作寡人不在?意?,疲秦之策乃是无稽之谈,我大秦将士与民众时时刻刻精神昂扬,让百姓勿要惧怕,有?寡人坐镇,谁敢算计他们?”
昌平君低声应下:“诺。”
秦王这是要信任郑国到尾了,也不打算过年?给百姓们放个短假。
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想一想修渠的那些百姓们,虽然每月有?钱拿,可这工期持续了数年?,不眠不休,日夜不停的,前?几天又有?一个男人被活活累死了,尸首埋在?渠边的树林里,他们太苦。
随着李斯一同从承章殿出来。
李斯叫住了昌平君,“昌平君留步。”
“李客卿。”昌平君客气笑笑。
这李斯是相邦吕不韦的门客,因吕不韦受宠,李斯也得以入朝听政,不过他还没?什么正经的官职,秦王时常召他入宫,却不给他一官半职,也挺奇怪的。
“昌平君可是对王上有?了微词?”
昌平君脊梁一悚,迅速看看四周,不悦之至,“李斯,你胡说什么?”
李斯揣着宽袖,笑笑,“昌平君不必紧张,举国上下,乃至是列国,对王上有?意?见的何止是一人,可昌平君身为秦臣万不该如此。”
昌平君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李斯道,“昌平君担忧的无非是郑国细作的身份与背后的意?图似乎在?慢慢的预现,修渠的百姓们的确苦,你以为王上不知晓么?”
“王上也并非不在?意?这些百姓们,身为王者疼爱百姓乃是天职。”
昌平君脸色和?缓,“你究竟要说什么?”
“我要说,疲秦之计实则是强国之策。”李斯缓笑着笃定?。
昌平君:“?”
李斯:“郑国细作的身份一早就暴露了,暴露在?你们都?不知晓的时候。”他对上昌平君惊讶的神色,“当时王上大怒,要将郑国车裂泄愤,郑国辩解说,我虽然是间谍,但沟渠修成了对秦国有?着万世的好处,我只不过为韩国延长了几年?的寿命罢了。”
“韩国无疑是在?负隅顽抗,希冀多几年?的寿命便能寻得救国良方,昌平君以为韩国此计如何?”
昌平君当即冷笑,“螳臂当车,早死晚死又有?何区别?”
李斯一拜,“昌平君不愧是王上的叔父,英雄所见略同,所以王上容忍了赵国,最终饶他一命。”
这话没?人不爱听,昌平君神色微微放松下来。
“既然此计无足轻重,那何不利用此计将利益最大化呢?郑国身为韩国派来的细作,为了勾引王上上当受骗,那修渠之法必定?得是万全的,益处多多的,事?实上,经过专业之士的检测,他所持的地?图的确万无一失,一旦建成乃是最伟大的水利工程,是造福百姓的最佳之策。”
“这是阳谋,目的是拖垮秦国的财政与人力。”
“可昌平君看看如今,大秦的财政与人力可有?大规模的坍塌?”
“王上是一位极有?远见的君王,他权衡利弊之后,认为工程利大于弊,况且他自信秦国的凝聚力、秦国的财政、秦国的人力,坚信秦国是列国之中最强大的,是不可能会被任何阴谋诡计打败的。”
“正所谓先苦后甜,待沟渠建成,便是百姓们尝甜头的时候。”
这些昌平君并非不知道,他有?意?见的是秦王不给百姓任何休息的时间。
随后,李斯骤然提起了一个生硬的转折,“沟渠修至今,已有?数年?,王上也将要加冠亲政。”
昌平君看向他的眼睛。
“相邦也即将还政于王上,”李斯这话放轻了许多,凑近向他,“他在?的这几年?,王上受限颇多,昌平君以为他还能当几年?的丞相啊?届时丞相之位空缺,除了宗室朝臣,又有?谁能胜任?”
昌平君心里咯噔一下,迅速拉开与他的距离,
李斯精准的捕捉到昌平君脸上一闪而过的异色,心知目的达成,他含蓄笑笑,“所以,好好修渠,早日修好。在?下先行一步。”
没?人不想当丞相,李斯是,昌平君也是。
秦国有?用外?臣的习惯,丞相也有?许多任都?是异姓臣子,得到重用的臣子更是多半为异姓人,宗室难道就没?有?意?见么?
可太有?意?见了!
若能改变现状,昌平君会心动。
既然王上有?意?一网打尽,李斯也能顺势而为,从中捞取利益。
小小客卿,是他的起点,绝不是他的终点。
王上让他站队,他便站队,这是他的第一则投名册,跟着相邦有?什么前?途啊?
至于那块肥肉吸引的到底是哪三股势力?
李斯琢磨了片刻。
夏太后党羽、华阳太后党羽与相邦派系?
可夏太后数月都?没?有?什么动向了,朝臣中韩姓的臣子也老老实实的,有?几个甚至被调动了职位,真的还能引起王上的忌惮么?
若不是夏太后派系,还有?谁?
李斯想起一个人,他略有?犹豫,回身望了一眼这偌大的咸阳宫群。
……长信侯嫪毐?
嫪毐回到雍地?,王太后正在?婢女的搀扶下走路散步,缓解身子的疲乏,见他回来,露出一抹笑,“你回来了。”
嫪毐脸带喜意?,“太后,王上有?意?将太原郡设为封国赏赐给有?功之臣,这是你跟王上提议的?”
王太后迷茫,露出一抹疑惑之色,“并未啊。”
“没?关系,没?关系!”嫪毐拉了她坐下,亲自摸摸她的肚皮,“我想明白了,这是他想要钓鱼,让渔夫自相残杀呢,夏太后、华阳太后与相邦相争。”届时渔翁得利!
王太后听他这么说,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这是在?催促你们立功,最近也没?什么大事?,要说的话,便是成蛟即将领兵,我上回让你跟政儿自请随行,你可说了?”
“我提了,他没?有?正面回应。”嫪毐忽的问,“昨夜王上忽然来雍地?,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吧?”
“没?有?。”王太后摇头,神态自然,“昨夜你在?咸阳未归,政儿不曾见到我,宫奴们说他在?郥阳宫走了走便回去?了。”
嫪毐彻底放下心来。
封国,那可是封国,倘若他有?一个封国……届时积攒自己的势力,自立为王并无不可能,甚至——
他看向王太后的肚子,心中翻涌出无度的野望,眼眸潜藏贪婪,“我本是从军之士,身强体壮,如何不能跟随成蛟一同呢?”
王太后温柔笑笑,替他整理衣裳,“你安心去?吧,要听政儿的话,耐心替他办事?,政儿不会亏待你。”
另一边。
‘砰——’的一声,砧板上的鱼被菜刀拍晕,鱼尾慢腾腾的甩动了几下,逐渐归于平静。
嬴□□下目光,确认鱼儿被拍晕了,亲自刮去?鱼鳞,切开挖走鱼腹的鱼杂,鲜红的血液弄脏他一手。
他的王后正靠在?他身边,欣赏他做鱼。
鱼肉被他精心处理过,片成薄皮,稍稍过油炸卷起来,迅速捞出配着去?腥的小菜一共放入瓷锅中,放入清水慢慢炖。
将将油炸过,香味四溢。
般般嗅嗅鼻子,“好香呀。”
自从上次妻子说生鱼里有?许多细菌和?肉眼看不见的虫子,嬴政便没?有?那么频繁吃鱼生了,他惜命,吃熟鱼多了起来。
“表兄好手艺,人家好生崇拜,想亲。”嬴政好不容易下厨一次,般般能把他夸出话来,毫不吝啬花痴的模样?,捧心噘嘴,“我好有?眼光呀,嫁到这样?一位文武双全,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绝佳夫君,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嬴政嗤笑,“此话尽是哄骗寡人多下厨的昏聩之言。”
哎哟,您还能听明白呢?
那为什么身后的老虎尾巴摇的这么欢快啊?
膳夫讪讪然,看着别提多得意?了。
有?时候,她也觉得秦王只有?在?面对王后时,才会略微开朗爱笑些,有?这个年?龄该有?的灵动。
吃饭时,般般思考,“若是表兄实在?想吃鱼生,咱们不妨自己开辟一个鱼塘在?宫里,让专人饲养,养的干净些,平素吃一些也没?关系。”
她本想说冷冻过再吃,但这里的条件,冷冻也达不到那种杀虫的温度。
“日后再说吧,我是那种为了一己之欲大兴土木的君主么?”他让人建的哪一样?不是为了百姓?
用了晚膳,秦驹奉上两份礼物,“这是太子丹专门赠与王上与王后的,说是以姬丹的身份所赠。”
他喝醉了忘记拿出来,想来这会儿已经酒醒。
打开一看,赠与王后的竟是一整套的粉水晶与金丝构成的凤冠,在?低调的微光下散发?着奢侈美?丽的光泽,璎珞项圈也是同样?的工艺。
般般一看见就爱不释手了,“哇!好漂亮!”
她今年?都?没?戴过什么璎珞项圈,主要是她嫌重,犯懒,除非是什么大场合,打扮的精致却简单,不像前?两年?刚来秦国,喜爱奢靡华贵之物。
“我要让人裁一身衣裳配它,今年?的年?宴上便戴它!”
“我为你打的那顶头冠,也不见你平素取出来戴。”嬴政阴阳怪气。
“那太重了。”般般撅起嘴巴亲亲他的脸颊。
他干脆揪着她的小脸,狠狠咬她的唇瓣,将人咬疼了慢慢含着舔舐,她便更用力的咬他的脖子,咬完也学着他舔舔。
下一刻整个被他抱起来,“啊!”吓了一大跳。
被丢到床榻上,她胡乱扑腾脚丫子踢他,“从前?你说不喜欢我叫你太子哥哥,是不是也是因为姬丹啊?”
“不是。”他说着。
‘撕拉’一声,般般的裤子不小心被他给扯破了。
“!!!”她爬起来捶他,“你个野蛮人,你赔我赔我赔我!”
“碍事?。”他也确实烦闷,径直将其扯掉,一手将人又按了回去?。
面对表兄,般般并无反抗的力气,气的她咬他的胳膊,一条裤子就这样?报废了,她近来还挺喜欢这条裤子的颜色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