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姜颂禾话里的内容过于令人震惊,又或许是她的话过于有理有据,现场三个人没有任何一个人质疑她。
“姜队,你以前见过新郎吗?”林建刚停住动作,细细地问了句。
“不记得了,”姜酩野如实回答,“我和枳聿刚调回来,以前的案子都是在别的市办的。就算是见过,大概率也是在别的地方见过。”
“可我记得……张明超是京祁本地人吧。”
“对,是本地人。”林建刚斩钉截铁地回答。
姜酩野伸长胳膊,他从一团资*料中,抽出一张照片。
他按住照片正面,将它旋转了一个角度,让上面的人像正对顾枳聿。
他把照片推到顾枳聿面前,他问道:“这个人,你有印象吗?”
顾枳聿拿起照片,盯着上面的人像迟疑了几秒。
他蹙眉,仿佛将他脑子里所有的记忆都“提审”了一遍。
半响,顾枳聿缓缓道:“没有,我没见过他。”
“那他到底在哪儿见过我们呢?”顾枳聿继续自顾自地呢喃了句。
姜酩野严肃道:“先别想了,明天托人在凤安总局调一下档案。如果他以前真的见过我们,那么最大可能就是在凤安市了。”
“行。”顾枳聿快速应下。
“啊——!”林建刚冷不丁惊讶了一下,他道,“你们说有没有可能,他是通过姜队身上这与生俱来的刑警气质认出来的啊。”
其余三个人:……
看着三人无语的表情,林建刚干笑了几声:“不对吗?”
姜颂禾更是直接扯了几下嘴角,她一脸无语相地盯着林建刚。
她毫不留情地戳穿道:“呵呵,建刚哥哥,你是在开玩笑吗?我哥又没威胁你,干嘛说这种违心的话?”
“好假。”
“胡说八道什么呢,”姜酩野敲了几下姜颂禾面前的搪瓷碗,“我身上难道没有警察气质吗?”
“没有,”姜颂禾道,“哥,你为什么不能认清点现实呢。别人骗你的,你都信。”
姜酩野伸手捏住姜颂禾的肉嘟嘟的脸:“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说一遍。”
“我重新说一遍,也改变不了,你没有任何气质的事实。”姜颂禾被拽得嘴巴都漏风了,她艰难地说道。
“你……”
姜酩野继续扯着姜颂禾的嘴,虽然他没有用力,姜颂禾也没感觉到脸颊上有任何痛感。
但姜颂禾还是觉得他是在外人面前毁坏自己维系多年的优雅形象。
“啊!你停下,我的美貌都让你拽毁了。”姜颂禾反抗道。
“你还有美貌这个东西呢,我怎么不知道?”姜酩野道。
“我和你拼了。”姜颂禾放下筷子,然后一个转身捏住了姜酩野的脸。
她可不像姜酩野会收敛力气,她每次下手都是稳准狠。
“你怎么这么用力?”姜酩野道,“我脸疼。”
“不疼我捏你干嘛?”姜颂禾道。
林建刚和顾枳聿对视了一眼,然后默默抚额。
他们从开始吃饭到现在也不过十分钟,这俩活宝打了两架了。
“酩野,颂禾!”门外,邱滢和姜万湫风风火火地推开门。
他们气喘吁吁地,显然是刚从很远的地方跑进来。
此时姜颂禾正站在椅子上和姜酩野互掐着对方的脸。
一见到门口的邱滢,他们的动作立刻停住。
“妈,怎么了?”姜酩野僵着动作问。
邱滢眼眶含满了泪,她哽咽着说:“你……你们二姨离家出走了。”
姜酩野、姜颂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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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1)引自《侧写师用犯罪心理学破解社交密码》余惠英韩伟华编著。
但并非全部引用,书中也并无原句。
本文中用(1)标注的所有文字内容,均为作者自己通过上述书籍内容,对其要点进行理解并重新组织语言所写。
如有错误,均是我的锅;如有相似,属引用,已标注。不妥可删。
“坐下来慢慢说。”姜酩野把邱滢从屋外接进来,他顺便给邱滢倒了一杯。
“好。”邱滢端起杯子喝了几口。
姜颂禾有些着急,但是她知道,现在问情绪激动的邱滢根本问不出来任何结果。
她偏头对姜万湫道:“爸,什么情况?你们不是一整天都跟二姨在一起吗?”
“对,本来你妈是一直盯着你二姨的,可是就在两个小时前,你妈刚帮忙送走一部分亲戚,转头你二姨就不见了,”姜万湫道,“我们想着她可能是心情不好,出去溜达了。可是谁知道,我们翻遍了整个村子,都没见到你二姨的影子。”
“我们担心出事,就只能来找你们帮忙了。”
姜酩野不敢怠慢,他快速道:“刚子,我们局里现在没下班的,还有几个?”
“就我们三个了,其他人忙了一天,我就让他们先走了。”顾枳聿快速回答。
姜酩野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他有些为难地说:“时间不早了……”
“时间不早了,也得找人啊。”顾枳聿爽利地说,“我们可是警察。”
“谢谢。”姜酩野真诚地感谢道。
“吃你一顿馄饨,可不得付出点东西嘛。”顾枳聿抱起一旁的外套,“姜叔,麻烦你和我一起吧,我对村里的路不是很熟悉。”
“好。”姜万湫松开邱滢的肩膀,道。
“刚子,你和我一起。”姜酩野道。
“行。”林建刚利落地应下来。
“我自己一起!”说着,姜颂禾从椅子上跳下来。
她刚要起跑,姜酩野一把拎住她的领子,将她向后拽了回去:“你一个人一起去哪儿?”
“找人啊,”被拎住领子的姜颂禾仰头看着姜酩野,干脆地说,“二姨离家出走了啊。”
“那也不用你找,”姜酩野把姜颂禾拎到邱滢面前,“你跟妈回家睡觉。”
“我……喂,哥……”姜颂禾刚想继续争取些什么,姜酩野和林建刚已经走出去了。
而她的手腕还被邱滢死死地握住。
姜颂禾双臂环胸,像是在堵着气,她扁着嘴,腮帮子气得都涨了起来。
姜酩野!不用我帮忙!你一定会后悔的!
姜颂禾在心底无声地呐喊道。
许是这具身体年纪小,心里不记挂事儿,这一夜,姜颂禾睡得很安稳。
直至次日的阳光穿透薄布窗帘照到她的眼皮上,她才不怎么舒服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她的身体扭到被子里,胳膊伸直露到被子外面。
像是在伸懒腰,她的身体在被窝里几乎弯成了一个“c”字,鼻子里也发出一个倦怠且绵长的声音。
转而,姜颂禾拽下被子,她从被窝里探出脑袋,平静地呼吸了几下新鲜空气。
果然小孩多补觉是对的。
经过昨天一夜的折腾,姜颂禾觉得她现在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姜颂禾闭着眼,她伸手摸了摸身侧,确定被子里早已没有任何余温后,她才缓缓睁开眼。
昨天她记得,她是和邱滢一起睡的啊。
她人呢?
姜颂禾掀开被子从床上走下来,此时客厅空无一人。
她揉着眼,抱着一个兔子玩偶走到餐桌旁。
桌子上面不知何时摆上了三个盘子,盘子上面还各倒扣着一个圆形宽口窄底的汤碗。
像是在给盘里的食物进行保温。
姜颂禾把怀里的兔子玩偶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她先去厨房洗了洗手,随后返回来掀开倒扣好的汤碗,从盘子里拿了一个包子塞到自己嘴里。
她坐在椅子上,余光瞥见盘子底下邱滢留下的便签。
——我出门找你二姨了,你在家好好吃饭。你哥哥昨天凌晨才回的家,你在家闹腾的时候声音小点。
姜颂禾嚼了几下包子,眼皮略有些耷拉地读着便签上的文字。
至少她让她闹腾的时候声音小点,而不是不让她闹腾。
姜颂禾机械性地搅动着嘴里的包子。
餐桌上,姜万湫那未能及时关闭的收音机此时也到了播放早间新闻的时间段了。
伴着略显粗糙的杂音,一个温柔女声响了起来。
“各位听众早上好,现在是25日早上七点零三分,欢迎收听今日早间新闻。”
“近日,受冷空气影响,今天夜间我市将进入大风天气,偏北风4-5级,阵风可达6-7级,气温最低将降至12摄氏度左右,早晚寒意明显,建议增添外套。”
“下面播放另一则新闻。”
“近日,我市发生一件重大刑事案件,一对新婚夫妇极其伴郎、伴娘在送嫁过程中离奇失踪,引发社会广泛关注。经过我市警方权力侦查,目前已找到部分涉事人员,但案件仍存在诸多疑点。
据了解,案发后,警方经过多方排查,最终在东山南侧的主道上发现被遗弃的新郎,其身体状况尚可,并无发现任何异样。
与此同时,警方在东山村东侧找到了新娘的遗体,具体死因警方尚未公布,案件细节仍在进一步调查中。但,同行的伴娘、伴郎至今下落不明。
广大市民朋友如有任何案件的相关线索,还请立刻拨打警方电话,或前往附近派出所提供信息……”
收音机里的早间新闻不断,撕着包子吃的姜颂禾心思有些跑远了。
一整晚,伴娘、伴郎没找到,杀害新娘的凶手也没有任何线索,本来处于事况外的邱华也失踪了。
可谓案子一点进展没有,还丢了一个案子的重要证人。
原本,按照局里的规矩,邱华昨天晚上应该出现在警局录制口供的,可姜酩野觉得她刚死了女儿,精神状态不太好,就打算给她推迟到第二天。
结果,谁能想到,作为重要证人,邱华没等到第二天录口供就自己离家出走了啊,而且全世界都找不到她。
姜颂禾默默叹了口气。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两天够姜酩野折腾的了。
吃完饭,姜颂禾关掉收音机,然后把桌子上的汤碗重新倒扣到了盘子上。
想必,姜酩野昨天忙到饭都没时间吃。要是他能赶在包子变凉前醒过来,说不定还能吃个不怎么凉肚子的早餐。
姜颂禾站起来身子,她拿着一个已经空了的盘子走进厨房。
整个洗菜池被邱滢打扫的很干净,姜颂禾扭开水龙头,在盘子上倒了些小苏打后,就从旁边拿了个丝瓜瓤。
她一边用盘子接着水,一边用丝瓜瓤在盘心打着旋儿。
邱华离家出走能去哪儿呢。
村子周围?
如果她真的没走远,那么昨天晚上姜万湫和邱滢去警局找姜酩野之前,就应该发现她了。
存放尸体的警局?
也不对!
警局24小时都有值班的保安大爷,如果她真的半夜潜入警局,保安大爷不可能没发现。
发现尸体的东山村村口?
更不对。
东山村村口都被警察查证干净了,邱华去村口没有任何用处啊。
况且,她没有汽车,想要徒步走到东山村村口,至少也得走半天。
沿途怎么会没人发现?
姜颂禾茅塞顿开,手里刷碗的动作不由得加快。
到现在姜酩野他们都没有邱华的任何线索,那么只有可能——她赶在众人第二天醒过来之前就已经到目的地了。
并且,这个目的地需要同时满足三个条件——位置比较偏、人流量稀少、还必须距离他们家近。
姜颂禾大脑快速运转,原主残存的记忆也如走马灯般在她脑子里闪过。
她细细考虑了半天,依旧没有想到一个同时符合这三个条件的目的地。
就算有,姜颂禾也想不到,邱华去到那边有什么目的。
犯罪,讲究犯罪动机。
行为,也必须要有驱动力。
所以邱华去的那个地方,一定是对她或者对郑永香有意义的地方。
那么会是哪儿呢。
姜颂禾一边想着,一边将盘子里的水在洗菜池里倒干净。
她拉开餐柜的门,将干净的盘子规整地摆放进去。
就在她把盘子放进去的一刹那,一根紧绷的弦突然在她脑子里断开。
她想起,在姜酩野开车带着她去找人的时候,那位坐在后座的小伴郎说过的话。
——新娘妈妈好像挺迷信这些风水的,那天晚上她当着我们的面开了好几挂,就为了问这些事儿。
然后,她算了一卦后,得到的结论是——水生木,木来疏土,喜东方木或者北方水。
东方木,北方水……
邱华家村后的三公里,好像真的有一个池塘。
原主以前经常溜过去捉鱼摸虾。
姜颂禾快速合上餐柜的门。
“哥……哥……”
姜颂禾跑过去拉开姜酩野的门。
随即,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干净,规整的硬质木床,以及一个衣服都没脱,就径直趴在床上姜酩野。
他显然是累坏了,他半个身子搭在床上,脚尖着地,无处安放的大长腿与地面、墙边形成了一个标准的直角三角形。
闯入时,姜颂禾的动作并不轻,甚至可以说是制造出了超级大的动静。
可偏偏,姜酩野像是根本没听见,继续一动不动地趴在穿上睡着。
姜颂禾有些于心不忍地把姜酩野的房门关上。
随后只身快速跑去院子里,她推着姜万湫的自行车走出院门。
既然姜酩野靠不住,那她就自己查!
一路上,姜颂禾都在骑着二八大杠艰难地前行着。
她的个子不高,只能把一条腿伸进自行车大扛中间才能勉强碰到另一侧的蹬子。
“禾禾,你去哪儿啊。”路上,刚巧碰到路过的林建刚。
他拿着一张饼,慢慢悠悠地在路上走着,像是准备回警局上班。
“建刚哥哥?”姜颂禾蓦地停下蹬子,她把车子推到林建刚面前,着急道,“哥哥,你个子比我高,你赶紧骑车带我去个地方。”
“去哪儿啊。”林建刚疑惑道。
“水库。”姜颂禾道,“快!再晚点就来不及了。”
林建刚:“啊?”
林建刚虽是不解姜颂禾的行为,但他还是把手里的饼强行塞到姜颂禾手里。
姜颂禾木讷地捧着一张满是牙印的饼,疑惑地看着林建刚一个后甩腿,蹬上了另一侧脚蹬。
曾几何时,她也可以这样潇洒的上车的。
“快,上来。”林建刚斜过车身,道。
“好。”姜颂禾一个跨腿上去。
林建刚蹬得飞快,仅用十几分钟,两人就到了姜颂禾印象中的池塘。
这里,与其说是池塘,倒不如说是一个小型水库,两侧筑着高高的混凝土堤坝。
“禾禾,你着急来这儿干嘛啊。”林建刚问。
“我怀疑我二姨在这里。”姜颂禾灵巧地跳上堤坝的宽沿。
“危险,下来。”林建刚轻松地把她抱下来。
“唉……我……”姜颂禾感觉身体突然悬空,没等她反应过来,她的双脚已经着地了。
姜颂禾又想跑上去。
这次林建刚已经拽住她的胳膊了,他语重心长地教育道:“禾禾,我知道你二姨失踪了,你很着急,但是我们警队已经分批寻找了,你给我们点时间啊。”
“我……”
姜颂禾没来得及说话,不远处一个正背着锄头的男人冲着水面大吼了句:“有人跳水了,快来人啊,有人跳水了!”
姜颂禾和林建刚本能地奔跑过去。
水面上,一个只露出半个脑袋的女人正在水里扑腾着,被浸湿的头发无章法地挡在脸前。
姜颂禾有些分辨不出来她到底是谁。
注意有人过来,男人着急地跺脚:“你们快救人啊,我不会水。”
姜颂禾左右看了眼,她刚准备跳下去,林建刚立刻伸手拦住她。
他脱下外套,一个猛跳跃到水里。
林建刚的水性很好,不一会儿就游到了湖中的女人面前。
此时,在湖里挣扎许久的女人已经精疲力尽了,从水里冒出的脑袋逐渐沉下去。林建刚用胳膊揽住她的脖子,让她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他奋力地向岸边游,每划一次水,姜颂禾都感觉他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这天儿,算不得暖和,偶尔吹过的微风里带着些许凉意。
姜颂禾目光定在举着锄头准备去农作的男人身上,她快速把他身上的外套扒下来。
“哎哎哎……你干嘛?”男人回过神来的空儿,姜颂禾已经抱着扒下来的衣服跑远了。
姜颂禾跑到堤坝的楼梯处,她从楼梯前面半镂空的铁门旁边翻过去。然后又快速抱着两件外套快步走下楼梯。
此时,林建刚已经把女人从水里拉上来了。
他身上的衣服被打湿,再加上女人的重量本就不轻,林建刚感觉自己刚着岸的身体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
但是他还是强撑着给女人做急救。
“喂,醒醒,醒醒。”
林建刚拍打着女人的肩膀,见她毫无反应,林建刚试探了一下鼻息。
确定还有微弱的呼吸后,她让女人仰卧躺在地上,自己则跪在一旁,双手交叠按压她的胸骨下半部。
不多时,一口水从女人的嘴里吐出来。
林建刚赶紧试探了一下她的鼻息,这次明显比之前平稳有力了很多。
林建刚松了一口气,他向后仰着身体,并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姜颂禾抱着衣服跑下来,她把一件衣服扔到林建刚身上,另一件则小心地盖到女人的肩膀上。
林建刚被突如其来飞过来的衣服吓了一跳,稍微调整好呼吸的他向后看了眼。
他感谢道:“谢谢禾禾。”
姜颂禾应了一声,她观察着躺在地上的女人,随后她轻松拨开盖在女人脸前的黑发。
她的面容沧桑,细密的皱纹爬满了她的脸庞,明明有些肌肤起来还很细嫩,但是给人的感觉却仿佛受尽了时间的摧残。
“我去,”林建刚骂出了声,“还真是邱华。”
“我们全队找了她一夜……原来她在这里啊……”
他如释重负般瘫在原地,他缓缓从自己的外套口袋里拿出自己的移动电话,然后给一个号码拨了过去。
对面很快接通了。
“人我们已经找到了,收队吧……”林建刚有气无力地说,“跳河了,在北面水库这里,救护车?……还没……”
“我打电话叫过了。”姜颂禾快速说。
“哦,”林建刚有快速回答,“禾禾打电话叫过了,应该用不了多久,救护车就来了。”
“我们怎么知道人水库这里的?禾禾带我来的,具体我也不是清楚,我们刚来,邱华就跳河了。”
“行,随时联系,我们先送患者去医院。”
一路上,姜颂禾都没有说话,她坐在车里默默盯着躺在救护车里的邱华。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她正在想些什么。
等到邱华清醒已是下午了。
整个病房空荡荡地,只有一个小巧的身影坐在她的床边,她面露严肃,眼睛里带着几分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坚毅。
邱华对上她眸子的那一瞬间,心底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二姨。”
原以为姜颂禾开口一句会是质问,结果她的语气里非但没有怒气,反而带满了心疼。
“禾禾,你怎么在这儿?”邱华艰难地坐起身子。
“二姨,我不是很理解你。”姜颂禾缓缓道。
对于姜颂禾的答非所问,邱华没有过多迟疑,她自嘲地笑了下,道:“有什么不好理解的?”
“如果我是你,我绝不会在这个时间点给警察添麻烦,”姜颂禾蹙眉,道,“永香姐的案子还没查明白,凶手还没被抓到,整个警局为了能够早日抓到凶手,所有警员没日没夜的寻找线索,忙得晚饭都没时间吃。”
“可你呢,肆意发泄着自己的情绪,让本就忙得不可开交的警员,还有要特地抽出时间来照顾你。我知道,失去永香姐姐,让你很难过。可是现阶段,最要紧的是配合警方合力抓到凶手,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
“而不是向警方瞒着一切线索,然后自己去死。”
“确实,你死了,就不会感到难过了。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案件得不到侦破,凶手依旧可以逍遥法外,真相可以永远被掩埋,就连永香姐姐死后的五年、十年,也可能得不到任何公道。”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邱华的神情恍惚了一秒。
姜颂禾继续道:“我知道,现阶段让你接受自己女儿去世的消息,你有些承受不住,可是越到这个时候,你越要坚强。以前你在郑召龙面前唯唯诺诺,不争不抢,一切看淡的行为,已经不管用了,它既不能帮你找到杀害女儿的凶手,也不能让凶手得到应有的惩罚,更不会助你报仇。”
“自怨自艾只会让你堕落自己的意志,然后自己从思想上折磨自己。”
“你没有错,永香姐姐也没有错,不管你们之前做过任何决定,我相信都是正确的,只是谁也没料到会发生意外,”姜颂禾道,“不过,既然意外发生了,那么我们最重要的是做好最后的努力。”
“我们就应该让凶手得到应有的审判,让永香姐姐得到应有的正义。”
“永香姐姐的意外,并不是你们生前做了多少错事,得到的惩罚;而是凶手违法犯罪!他们犯法了!是他们做错了!”姜颂禾道,“你没有必要为了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禾禾……”邱华呢喃了句,“对不起……”
姜颂禾在心里默默长叹一口气。
好在她听进去了。
姜颂禾起身:“二姨,你先休息,我让我妈妈来照顾你,她在外面等好久了。”
“禾禾,我给你哥哥添麻烦了,”邱华道,“我这边知道一些事情,麻烦你转达给他吧。”
“好。”姜颂禾应下。
她重新坐回去,像是提前准备好一般,她从床尾拿出一个文件夹。
“永香和徐文豪是在一次婚礼上认识的。”邱华道。
“谁的婚礼?”姜颂禾问。
“她爸的一个朋友,叫张铎,”坐在病床上的邱华低着头回答,“张明超也是在那场婚礼上认识的。”
“二婚?”姜颂禾快速问。
“对。”邱华快速回答,“张铎的前妻和他离婚了,他二婚娶了个比他小七岁的。”
“你继续说。”姜颂禾记录着说。
“当时我正加班,具体情况不是很了解,但是后来我听永香说,徐文豪对她一见钟情,俩人经常通过家里的座机联系。”邱华道。
“二姨夫没有发现家里话费变多了?”姜颂禾道。
“起初他没有注意到的,后来俩人电话打得越来越频繁,然后就被发现了,”邱华道,“不知道为什么,永香他爸特别反感徐文豪,多次逼迫永香离徐文豪远一点。最过分的一次是他那天晚上喝了点酒,一回家就把家里的电话线拿菜刀割断了。”
“二姨夫为什么这么讨厌徐文豪?甚至不惜割断家里的电话线?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徐文豪家没钱吗?”姜颂禾细细地问道。
“可能吧……”邱华犹豫着说,“他一直把永香当成敛财的工具。”
“徐文豪家很穷吗?”姜颂禾问。
“没听永香说过。”邱华如实说,“但是我在永香结婚前前一天见过他一次,感觉他身上的气质不像是穷苦人家出身的,倒像是……”
邱华犹豫着说:“读过书的。”
不……不对……
姜颂禾记录着的手突然停住,她蹙眉,问:“张明超作为新郎,对永香姐的态度怎么样?”
邱华细细想了一会儿,回答:“我感觉也挺好的。他对永香很照顾,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他对和永香结婚这事,表现得特别急切。”
“我先前不是没和永香他爸提过,说永香的婚事不应该这么着急定下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知道徐文豪和永香在谈恋爱后,他都不和张明超掰扯了,直接以600块钱彩礼钱,让永香嫁过去。”
“原本他打算要多少钱的彩礼钱?”姜颂禾问。
“888,说图个吉利,八八八发发发。”邱华道。
姜颂禾继续问:“张明超家很有钱吗?”
“听说就是个普通人家,”邱滢一边思考着一边像是猛然想起什么,她道,“哦!我记得有一次郑召龙喝醉酒回家跟我吐槽过,说张明超看着挺阔的,实际上根本富不到哪里去。这600块钱彩礼钱,还是他喝了几次酒强要出来的。”
着急结婚的新郎。
见到新娘男朋友,吓到忘记“加价”的新娘父亲。
读书人,但是故意装穷的新娘男朋友。
这三个人,每一个人的行为好像都透露着古怪。
姜颂禾细细地盘算着,如果真如邱华所说,徐文豪对郑永香一见钟情,并且爱得难舍难分,那么郑召龙想要更多的钱,为什么不直接威胁徐文豪?
反而舍近求远,去跟一个只是想找个人快速结婚的张明超掰扯彩礼?
毕竟就算张明超再有钱,他也不是傻子,根本不会为了一个没啥感情的结婚对象就花888块钱彩礼迎娶她。
那么郑召龙为什么宁愿浪费口舌在一个不确定的可能上,都不愿意“坑”一个心甘情愿并摆在明面上的“冤大头”呢。
换句通俗易懂话:郑召龙和徐文豪究竟有什么过节,让他担忧,甚至害怕和徐文豪接触呢?
姜颂禾捏着下巴细细地思考着。
现在,两名犯罪嫌疑人依旧没有任何消息,身为死者的父亲郑召龙又是恰巧牵涉其中。
所以不管他们究竟有什么过节,她都有必要亲自去调查一番。
姜颂禾又问:“二姨,永香姐生前有没有得罪什么人?你觉得她被仇杀的概率是多少?”
邱华急忙按住姜颂禾的胳膊着急道:“你是说永香是被仇杀的?”
姜颂禾安抚道:“不是,我只是好奇问一下。”
“毕竟任何案子都需要犯罪动机,比如贪利、比如背叛、比如灭口、报复、泄愤、冲动,以及名利和情感……有些心里不健康的人,一些小摩擦都有可能成为他杀人的动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