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江低下头,语气恹恹地回答:“知道了。”
还没走两步,孙国良就带人迎了上来,一见孙江大掌就呼呼地扇到他头上:“臭小子,跟你说了别乱走……”
“叔、叔!”李珣拦下他还要揍人的手,劝道,“孙江也不是故意的,你就赶紧带他回家吧,他手都冻僵了。”
孙国良这才把注意力转到儿子的身上,衣服破破烂烂的不说,身上还青青紫紫带着血痕,应该也没少受罪。冷哼了一声,负气地甩了甩手:“今天看在李珣面子上饶你一回,下次你还敢这样,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还想骂几句的时候,邹淑梅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一见安然无事的儿子连忙拥进怀里。紧跟着又往后看了看,问道:“孙珊呢?”
“啥?”李珣顿时觉得不大妙。
邹淑梅又说道:“孙珊也进山了,她人呢?”
这话一出,李珣的身子晃了晃,跟头野豹一样又弹进了夜幕中——
“臭小子!坏小子!要是被我找到,非把你屁股打开花不可!”瘦小的身影一瘸一拐地走在山道上,嘴里念念叨叨振振有词。
话说这会儿孙珊也有点儿害怕了,放眼望去皆是伸手不见五指。被刚才那只野兔一搞,她精神都有点恍惚起来……
而且——
好死不死,她发现自己也迷路了!
口吐芬芳又骂了几句难听的,孙珊观察了下四周,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去。
一粒小石子精准地打到她的屁股上,“啪嗒”一声快速落地……
孙珊警觉地抬起头,“谁?”
又是一粒石子飞过来,不过这次对准的是她的脑门。头微微一偏,堪堪躲过那颗黄豆大小的石头,孙珊的眼睛瞬间眯了起来。
如果说第一次是凑巧,那这一次就是故意了。
她已经可以确定,有人在戏弄她。
“小白?白南州?”孙珊唤了一句,思来想去能干这事的只有他了。
躲在暗处的李珣肺都快气炸了!
这女人竟然敢在这种时候喊其他人的名字!指节捏得嘎嘎作响,李珣愤怒地把手里的石头一股脑儿全扔在了地上。
“不是小白吗?那你是谁?出、出来说话!躲躲藏藏的算什么英雄好汉!”良久得不到回应,孙珊心里也有点泛突突,但这荒郊野外的,也只能自己给自己壮胆子。
“咔嚓——”这是鞋子踩到树叶发出的脆响,一个高大的黑影慢慢地从大树旁边走了出来,一步一步朝着她越来越近。
“你、你、你……”黑幕下孙珊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他好高啊,估计高了自己一个半头那么多。慌乱间她都忘了自己手上还带着手电筒,只能愣愣地看着她离自己的距离越发缩小。
“孙珊,也就三年没见,这么快就把我忘了?”
距离她还有半米之处,李珣停住脚步,他的实力极佳,哪怕在黑暗中也能精准地看到女孩脸上的惊慌失措。
这种疏离感,不免让他心中越加不舒服。
蓦然抬脸,孙珊不可思议地望向来人,颤抖着声音叫道:“李珣?”
看吧,自己的名字多好听!李珣觉得自家老爹这名字起得真不赖!尤其是孙珊叫的时候,尾音有一丝丝的拖长,带着延陵老家的吴侬软调,有一种说不出的情丝在里头……
反正就是挠得他的心痒痒的。
还没等他回答,孙珊就如炮弹一样冲到了他怀里,就在他欣喜地要张开怀抱拥住她的时候……
一个巴掌狠狠地拍到了他的脸上。
“臭小子!谁让你这么吓我的?”孙珊目露凶光,咬牙切齿地说道。
孙珊冲过来的身姿有些猛烈,加上这一掌看着劲挺大,实则也是虚晃一招。李珣又是什么人,早就身经百战反应力惊人,就在他挥手过来的一瞬间,他浅浅地半蹲下身……
于是,本就只用一只健康的脚站立的孙珊开始剧烈摇晃,还没等李珣的手伸出来便直接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一瞬间,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孙珊挣扎了半天,只能堪堪让自己变跪为坐,却始终无法正常站起来,尴尬的她直用手指扣地。好半天,才喏啜着出声:“还不把我扶起来……”
“哦哦哦。”李珣哦了半天总算从刚才的一幕中回过神来,憋着笑一把把她拉了起来。
这丫头怎么这么搞笑,才刚重新见面就给他行了这么大一个礼。李珣忍了好久还是没忍住,扭过头低低地笑了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孙珊瞪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地瘪了瘪嘴。过了两秒又眯起眼,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半个小时前。”李珣走过来跟她一样倚在树干上,两人肩并着肩,“刚把你弟送出去又听说你丢了,一晚上就光顾着找你们姐弟了,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
委屈的语气让孙珊偏头看向他,三年过去了,曾经的少年已经变得轮廓硬挺,原本残存的少年气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男性荷尔蒙气味。
孙珊皱了皱鼻子,用手扇了扇风,嫌弃地说道:“李珣,你是不是又没有洗澡……”
现在是该讨论洗不洗澡的问题吗?他这行李刚放下就马不停蹄地赶到后山来找他们,结果落了个啥?这丫头竟然还嫌弃他臭?
李珣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就想撂挑子不管了!
“好嘛好嘛,你别生气——”见形势不对,孙珊立马怂了。身边这人粗气都喘得跟头牛一样了,她还不赶紧地顺毛安抚一下。
她立刻岔开话题:“这次回来能待多久?”
李珣瞟了她一眼,见她满脸讨好,神色稍微暖了几分,但语气还是硬邦邦的:“十天。”
“这么短啊……”孙珊喃喃道,不过随即又打起精神,“不过也够咱们叙旧的了。你知道吗?小白也回来了,他带了好多羊城特产回来,我还想着什么时候给你寄过去呢!你回来了最好,晚点直接来我家拿走啊……”
提起白南州,李珣的眼神顿了顿,他还没忘记,这丫头刚才的第一反应就是喊了小白的名字吧?
手掌不知不觉握成了拳头,他瞬间就有些低沉起来,对她叽叽喳喳的话也兴致缺缺,眼眸垂低,对着脚边的一株青草发起愣来。
说了半天没得到任何回应,孙珊恼怒地扭头,就见月光下,李珣的眼底忽明忽暗,连带着整张面色都让人捉摸不透起来。
她轻轻地推了推他的胳膊,“累了吗?”
“还好——”
他这种要死不活的样子让孙珊都要抓狂了,到底是为啥啊?这男人心,怎么跟海底针一样?前一秒还有说有笑的,后一秒就深沉得可怕……
让她怎么能猜得透嘛!
又看了一眼毫无动静的李珣,她负气地撅起嘴,也不想再跟这人多说一句话了。
一抹乌云缓缓漂移,飞快地遮住天边的月亮,山林中又陷入了冷寂的黑暗中。
头顶有什么不明水渍滴落到后脖颈,引得孙珊的胳膊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缓缓抬头,对上了一双蓝绿竖瞳。
“李,李珣。”声音发着颤,她用小指勾了勾旁人的手,“你、你看上面,那是什么东西……”
她被吓得脚都钉在了地里,动都不敢动一下。山里啥都有,但千万别是她最害怕的软体动物,如果碰见了,估计她肯定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李珣耳朵敏锐地动了动,头顶隐隐约约传来细碎的游动声,他的心中一惊,反手按住孙珊。嘴唇微启,告诉她:“别动。”另一只手却悄悄摸向了腰间。
滑动声越来越近,眼看就要接近两人的发顶。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珣一手按住孙珊的背直接把她推出了三米远,另一只手狠狠地挥向扑面而来的劲风……
一颗张着尖牙的三角蛇头被死死地钉在了树上。
李珣退到了几米外,重新把跌倒在地的孙珊拉了起来,搂着她的肩膀冷眼看着不断缠绕扭曲的肥硕蛇身。几分钟后,蛇尾无力地半垂到了的地面上,只余留一双恶毒竖瞳不甘心地瞪着两人。
“真、真的是蛇……”此刻的孙珊哪里还顾得上其他,死死地拉着李珣的衣服不肯松手。蛇头那两颗尖牙还在月色下明晃晃地闪烁着微光,她分明都能看见一丝一缕的蛇毒从牙齿中流出来。
她狠狠地打了个冷战。
太可怕了。
要不是李珣,那两颗牙齿就要咬到她脖子上了。再然后,她就会直接被吞进蛇腹里,最终化为一滩尸水。
“没事了。”衣服越抽越紧,李珣明显能感觉到她的害怕,搂着她的手也紧了紧,直接把她的脑袋按到了自己怀里,拍着她的背安抚道,“它已经死了,不用怕了。”
哪知这句话就好像是触动了洪水的阀门一样,先是一滴泪滑到他的胸前,接着越来越多,俨然就成了汪洋大海一般。这丫头哭也不是正经哭,一点儿哭声都不发出来,就只静静地流眼泪,只是一会儿功夫就直接让他胸前湿了一片。
“好了好了,有啥好哭的?它真的已经死了,不信的话我拿过来给你看……”安慰了半天孙珊就是不理人,李珣顿时束手无策,直接就想把蛇的尸体拎到她面前让她看个仔细。
“你!你别去!”眼看着身边的温度骤失,李珣真的要上前拿蛇,急得孙珊又是一阵跳脚,扬起脑袋直叫,“你别去!”
不管死的活的,只要蛇,她都怕……
山间小道上,渐渐出现一个负重的身影。
以及两道人声——
孙珊双臂紧紧箍住李珣的脖子,不断地吐槽:“你就不能把那玩意扔了吗?”
李珣抬起一边的手,故意把手里的东西凑到她面前,果不其然又惹得孙珊一阵尖叫,死命地拍着他的背:“拿走!拿走!”
“这条铁头蛇的块头可不小,估计也活了好几十年了。今天碰到我算它倒霉,只能成为盘中餐咯!”李珣乐得哈哈大笑,还不忘揶揄她。
孙珊拧了拧他的软肉,想起刚才他那迅猛的一刀。一招定生死,速度之快竟然超越了蛇的速度。可想而知这些年他在部队里,都经历了什么残酷的训练。
她瞬间就觉得心一丝一丝地抽起来。尤其是……刚才李珣撩起袖子的时候,她分明就看到这人胳膊上老长的一条伤疤,从手腕处一直蜿蜒到手肘,都快跟手里的蛇一样长了。
“当兵……是不是很辛苦?”她轻轻地问道。
“辛苦吗?好像是有点儿!不过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李珣没听出她语气中带着的轻愁,还以为她就是普通一问,“这蛇要搁在我们部队那儿,压根活不过三天。营里那帮臭小子分分钟就能宰了剥皮给我送过来。我跟你说啊,蛇肉最好吃的做法就是烤,等回去了我也支个架子,给它抹一层料,烤出来的那个味道保管你这辈子都忘不了……”
也许是说到了自己的擅长之处,李珣的话也密起来,大有侃侃而谈之势。
孙珊气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这个不懂风情的糙汉子,她是在跟他讨论怎么做蛇肉吗?
职工楼下。邹淑梅不安地踱着步……
孙江弱弱地从阳台上探出一颗脑袋,喊道:“妈,你上来等吧,李珣哥肯定能把三姐安全带回来的。”
邹淑梅饱含怒气地仰头瞪了他一眼:“要不是因为你,你姐能去山里吗?你赶紧给我滚下来一起等……”
孙江瞬间缩回脑袋,哀怨地跟大姐对视一眼,隔了好一会儿才垂头丧气地迈开步子往门口走去,边嘟囔道:“都说了珣哥能找到能找到,非要在楼下等干啥呢?”
还没走到门口,门就被拉开了,先是对上了邹淑梅面无表情的一张脸,他立刻往后看,果然他珣哥背上三姐,正一步一步往楼上爬。
“三姐——”这时候不谄媚更待何时,他挤开邹淑梅就迎了上去。
孙珊冷冷地看着他,嘴角泛出一丝危险的弧度,连带着李珣哥看他的神情都带着些许意味不明。孙江顿时停住了脚步,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大功臣李珣受到了孙家热情的款待,说什么都要留他下来吃饭。
孙江蹲在地上,手里摸了根筷子戳着无头蛇身。却见原本应该已经死得透透的蛇身突然大力地扭动了一下,他惊呼一声,手上的筷子直接从阳台上飞了出去。
“它、它、它还能动!”孙江惊惧的话都说不清了。
“蛇的各个脊椎中都有独立神经节,哪怕已经死了肌肉还会在一段时间内活动。”李珣向他解释,“不过不用害怕了,我已经把它的头割掉了,不会有任何危险。”
这明显很学术的话让孙江佩服的五体投地,他虽然听不太明白,但就是觉得李珣特别厉害。
倒是孙珊,被他捏着脚挣扎无果后只能任由他给自己揉着伤处,听到他说这话,揶揄道:“你好像很懂的样子哦?”
李珣淡淡一笑,看她龇牙咧嘴的样子手上的力道放轻了些,说道:“原本我也不知道的。”
可就在他当兵的第一年,营里就有一个小伙子中蛇毒走了。跟他差不多大,这年纪的孩子血气方刚,还总觉得饿。休息的时候就去山里摸鱼打猎,结果就出事了。他以为一刀切断了蛇身蛇就死了,结果残存的余力让蛇头直接咬到他脸上,就几分钟人就没了。
就在那以后,营里开始普及各种教育,他们这些人也引以为戒。
他的沉默引起了孙珊了注意,小心地踢了踢李珣,孙珊问道:“怎么了?”
“没事。”李珣摇了摇头,露出了笑脸。这些都是过往,却也是他们成长路上的伤痛,能让他们永远铭记着。
转头他又开始教育孙江:“以后别往山里跑了,要是再碰上蛇就不好了。”
孙江捣头如蒜:“知道了知道了,我再也不去了。”
“孙叔!”李珣朝着屋里喊道,得到孙国良的回应也说道,“您跟厂里的大人们也说说,咱这山里的毒蛇还是很多的,到时候别为了一点口腹之欲就把小命丢了……”
“好的好的,我明天就跟他们说去……”孙国良讪讪地答应道。
“还有你!”李珣手上暗劲一使,痛得孙珊大叫一声,怒视着他。
“我怎么了?”
李珣放下她的脚,示意她自己活动一下,又把跌打药酒的瓶盖拧好后才说道:“你自己的脚是什么情况不知道吗?以后多注意着点,要是再扭上几次肯定得落下病根了!”
等了半天没想到是这般关心的话,孙珊顿时脾气都没了,脸色羞红一片,诺诺地回答了句:“哦……”
“哦什么?”李珣挑眉。
“知道了知道了!”孙珊闭着眼睛大叫。这人咋不懂见好就收呢!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孙珊琢磨出不对劲了。一骨碌爬了起来,拍了拍了自己脑袋骂了句:“孙珊你怎么回事?”
李珣的改变甚至比白南州更大一些。当然这不是在外形上。臭小子的样貌跟从前压根没有任何区别,除了眉眼长开了些,整个人拔高了些,放在人群里依然就是比普通人出挑了那么一点点。
可是李珣的气势变了。从前跟在他们身后那个愣愣的傻小子不见了,如今的他有了城府,也更加坚毅,说话间都带了些许不容置疑的肯定。
怎么说呢?
如果从前的李珣是一颗小树苗,那他现在就是参天巨树,孔武有力又莫名地让人有安全感。
想着想着,孙珊就觉得今天被他握住的脚踝传来丝丝烫意,顺着她的腿部血管直接烫到了心里。
她无意识地抿了抿唇,耳垂子出现了一抹可疑的红色——
李珣拎着大蛇开家门的时候,李厂长还带着老花镜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见着儿子手里的东西,有点惊讶。
“哟,这玩意儿还真不小。”他们遇蛇的消息早就在职工楼传遍了,李厂长足不出户早就把所有信息了如指掌。
李珣瞟了他一眼,立刻拒绝道:“你想都别想。”知父莫若子,他用屁股蛋儿想都知道老爹要干啥。
“这可是毒蛇,不能泡酒的。”李珣严肃地告诉他。
东乡有喝药酒的风俗,尤其是农村里,若是打到了蛇习惯性的都会泡进黄酒里封存起来,若干年后再拿出来喝。从前李珣不懂,还总跟着起哄,但现在他知道了,这种自家工坊出来的东西,多数都要喝死人的。
李厂长脖子一红:“我又没说要泡酒!你这孩子,怎么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
“没有最好。”奔波了一天,李珣也有点累,也没力气拆穿他老爹的思想,把蛇肉往阳台阴凉处一挂,就闪身进了厕所,隔着房门飘出来一句话,“你别动我蛇肉,明天我准备叫孙珊一起来烤肉吃呢!”
“知道了,知道了,”李厂长推了推眼镜,嘴里嘀咕着,“这都还没过门就知道心疼媳妇儿了,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冷水浇到身上,古铜色的肌肤上隐约现出几道不小的伤疤。李珣加快了洗澡了速度,又匆匆抹干了身体,擦着半湿的头发走出来。
“爸,白南州也回来了?”眼见老父亲这半天也还没去睡,索性就跟他聊起天来。
李厂长翻了一页报纸,眼底浮现出揶揄的笑意:“比你早了一个礼拜吧,咋啦?”
“他……”李珣抿着唇沉思了片刻,仰头摊在沙发上,“没啥。”
这般要问不问的态度让李厂长侧目,自顾自地说了起来:“羊城倒真是个好地方,老白的儿子可变化不小。以前你们一起玩的时候,你不还总嫌弃人家胖吗?这会儿人家可是一点都不胖啦,不仅不胖,人还精瘦精瘦的。连着脸都跟他妈越来越像了,要放在古代妥妥就是一个美男子……”
他越说,李珣的唇角抿得越紧,在听到“美男子”三个字的时候忽然睁开了眼,目光如炬地盯着李厂长,问道:“那您觉得他好看还是我好看?”
这问题一出,李厂长顿时无语了。
倒是也让他仔细看起儿子来。三年不见,儿子的变化也挺大。但样貌嘛,肯定是随了自己的。
于是他斩钉截铁地说道:“当然是你!”他老李的崽当然比老白那狗腿子的要好,好的还不止一点半点!
李珣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就在李厂长露出满意笑容之时,他又说了句,“白南州比较好看。”
李厂长迷惑了:“什么?”
李珣冷笑一声,抱起胸看向自己的父亲。他这老父亲在工作上绝对公平公正,可在跟白厂长的友谊上,向来……很是偏颇。
所以他的话水分太大,反着来听才是事实。
这么一想,他又有些怅然若失,难怪孙珊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白南州……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隔天早上,李珣照例按照生物钟的时间睁开眼,屋里静悄悄的,外头除了断断续续的蝉鸣声,再无其他。
天,都还暗着。
他在床上靠了几分钟,酝酿不出任何的睡意,淡笑着摇了摇头起了身。要是换做在部队里,这个时间点他们都开始晨练了。
穿好衣服洗漱完毕,李珣蹑手蹑脚地开门走下了楼。远处的山林依然是绿得闪着墨色光亮,他静静地看了几秒钟,脚尖一转,人如同炮弹一样射了出去——
孙珊起得也比往常早了半个小时,窝在房间里清零哐啷地翻箱倒柜。
“妈,我那条裙子呢?”找了半天没找到自己想要的,她叽拉着拖鞋跑喊起了邹淑梅。
“什么裙子?你的衣服不都在柜子里?自己好好找找——”邹淑梅在弄早饭,哪里有功夫搭理她。
倒是孙江一溜跑了进来,半大的小伙直喇喇往孙珊的床上一坐,托着下巴啧啧出声。
孙珊白了他一眼,继续扭头翻着衣服堆。
“三姐,你不对劲。”巴砸着嘴,孙江做了个鬼脸。
“有什么不对劲的?”
孙江从床上站起来,拖着凳子改坐到她身边,像是在监督她的工作一样:“你竟然知道打扮了!”他三姐从来都是不修边幅的样子,小时候还老揪着邹淑梅要裙子穿,长大了却改了性,从来都是长裤一条。颜色都还是灰扑扑的暗色。
这会儿突然要找裙子,这肯定不对劲啊……
嘿嘿笑了两声,孙江看了看门外,见没人关注他们,凑近孙珊的耳边悄悄问道:“你今天是不是要跟珣哥去约会?”
孙珊的手一下子停住了。
这一刻,她的心脏竟然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脸色红了红,垂下眼帘幽幽地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三姐!你就别瞒我了呗!你是不知道,珣哥知道你还在山里的时候,那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我跟他认识这么多年,就没见他这么慌过。一眨眼的功夫就又冲进去找你了……”孙江不停地跟她念叨着。
孙珊咬了咬唇,迟疑地问:“他……他真的有那么担心?”
“那可不!”孙江撇撇嘴,来了劲,“要不是那么多大人都在身边,我估计他都得揍我一顿,看着我的眼神可凶恶了……”他也不是故意的啊,珣哥咋把三姐走丢的责任怪罪到他头上呢!
“三姐……”
孙珊终于在衣柜的最底端摸到了自己的裙子,抽出来的同时朝着他说道:“别三姐三姐了,你赶紧出去,我要换衣服了!”
被赶出去的孙江看着大力合上的门板,气愤地跺了跺脚:“真是有了新人忘了旧人!”说好的姐弟情深呢?在爱情面前这么不值一提?
裙子还是两年前做的,棉布材质,带着细碎的花朵。邹淑梅一共做了两条,一条给孙梨寄了过去,一条被孙珊一直保存着。
圆镜里的自己脸色含氲,本就如花的年岁被裙子衬得越发鲜亮……
李珣忙活了一上午,还真做出了个像模像样的烧烤工具出来,虽说有那么一点儿粗糙,但在孙珊眼里已经很可以了。
后世的烧烤摊大多用的是炭烤,孙珊并不喜欢那种味道,反倒觉得这种用树枝搭起来的烧烤点颇有一番原始的味道。
“怎么还有山蛙?”她拔了根长草叶,蹲在一边逗弄着盆里咕咕叫的动物。
李珣拍了拍手上的灰,“你不是喜欢吃吗?早上我去山里抓的。”这是从孙江嘴里探出的口风,原本还说是这臭小子嘴馋才去抓山蛙的,没想到馋的还另有其人。
孙珊讷讷一笑,手里头的逗弄也不香了,连忙辩解:“倒也不是那么……喜欢。”
还嘴硬!李珣好笑地瞅着她,见她不好意思地低着脑袋,又想着戏弄她:“不喜欢的话那你等会儿别吃啊……”
“你——”这话一出,孙珊立马抬眸瞪他。视线相对,李珣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深,看得她越发羞涩起来。
等到李珣把山蛙都处理干净的时候,孙珊也把火生了起来。这活儿是她主动要求干的,却发现好像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首先火柴划的就不算利落,更别提还要讲究先点啥后点啥了。
等到火苗窜起来的时候,她的一张脸上已经布满烟乌,活像个小花猫似的。
“你的脸……哈哈哈哈……”李珣端着盆过来的时候对上了一张乌七八糟的脸,乐得他差点把手里的东西摔了出去。
正当孙珊茫然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不属于两人的声音:“我就知道你们肯定在这儿!”
她猛然扭头,就见白南州一步一步踩着青草地大步走向他们,手里还拎着一个小布袋,里头哐啷哐啷地发着声响。
李珣脸上的笑容一寸一寸收缩,最终变得面无表情,眼底晦暗一片——
气氛有点尴尬。
不,是很尴尬。
孙珊的左手边坐着一言不发的李珣,右手边坐着笑容满面的白南州,她就这么被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呐!
屁股悄悄地往后挪了挪,孙珊打算找准机会溜之大吉,没想到一个眼神飘来,随即手里被塞了一根插着山蛙的棍子。
“吃吧。”李珣饱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唇角微微翘起。
“哦哦哦。”好吧,逃肯定是逃不掉了。孙珊又默默地把屁股挪回来,盯着手里的山蛙发呆。
山蛙被破成两半,周身撒了香料和盐巴,经过大火的炙烤表皮变得金黄,冒着一股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气。
李珣的手艺在这些年的锻炼下越发长进了。
“哎哟!”右边的白南州惊呼起来,手指捏着耳垂拼命碾磨,恨恨地瞪着李珣,“你要烫死我啊?”
孙珊伸出指尖,小心地探了探山蛙的温度,不烫。应该是他拿起来放凉后再递到了她的手上的。
这种差别待遇让她的心情没来由地好了些,撕扯下山蛙腿就开始啃了起来。
李珣眼睛都没抬一下:“你是小孩子吗?还要我给你吹凉了再吃?”
白南州不服气了:“我说咱们都这么多年没见了,你有必要这么阴阳怪气地跟我说话吗?”
来了来了,纷争开始了。
孙珊津津有味地吃着手里的吃食,做好了吃瓜的准备。
哪知李珣压根就不想理他,任凭他一人唱独角戏。嚷嚷了好几分钟,白南州蓦然闭上了嘴,狐疑地看向默不作声的人,说道:“跟你说话呢,怎么不理人?”
这就好像是颠倒过来了一样,从前都是李珣在一旁叽叽喳喳吵个不停,白南州相对斯文内敛一些。现在嘛,沉默的反倒变成了李珣。
孙珊心里也有同样的疑问,也用疑惑的眼神扫着他。
“嗤——”李珣裂开唇轻轻一笑,终于大发慈悲地正眼看向他,“说吧,你不请自来到底有什么事?”
白南州出现的那一刹那李珣心就沉了下来,明明只跟孙珊一人越好了来这儿烤东西吃,平白来了个电灯泡,你说他气不气?
况且今天——
唇角紧紧抿住,李珣的眼底带着些许审视和窥探,不善地看着白南州。
白南州大呼一声冤枉:“我能有啥事?我不就是想你了吗?你说你去当兵也没给我来个信,亏我还每个月给你写信问情况呢!你说咱们铁三角分开都好几年了,好不容易再聚在一起,你、你还质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