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农门药香by巅峰小雨
巅峰小雨  发于:2025年10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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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到拳头砸进皮肉里的闷响时,心里还疑惑这是哪里在敲鼓?
随即,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冲撞出去,摔了个四仰八叉,五脏六腑全都搬了家,痛得他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变故来得太快,等到其他小弟们回过神来,只见先前那坐轮椅的瘸子突然站起身发了威,他们的一位兄弟倒在血泊中,而大哥则摔在地上发出了猪叫声。
“大哥!”
狼七抬手,声嘶力竭的吼:“别管我,上,给我一起上,灭了这对狗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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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狼七的叫声,他的剩下几位兄弟俱都是怪叫一声,身上涌出凶悍的气息。
狼七等人是真正的悍匪,哪里会因为有弟兄受伤就逃走的道理。
“抄家伙一起上。”
几位汉子纷纷从腰间拔出武器来,他们随身都带着短刀,平时衣服的衣摆会掩盖住短刀,让别人看不到。
等到用的时候,才拔出来。
“啪!!”
一声脆响,靠近顾北辰最近的那名汉子被反手一巴掌打飞。
身体翻了一个跟头,摔在地上,牙齿都掉了半截,鲜血飙出。
这一巴掌是真的狠啊,陶四喜都替那汉子感到疼。
此时陶四喜被顾北辰护在身后,成了看热闹的了。
不过她现在这小胳膊小腿的,说实话也帮不上什么大忙,不让自己被人抓住当人质才是对顾北辰最好的支持方式了吧。
“对付这种恶徒,咱们不必顾忌江湖道义,并肩子上啊。”狼七挥舞手中的刀刃,大声喊道。
陶四喜忽然觉得有点滑稽,刚刚狼七的那番话不应该是正派们围攻反派时候的常用台词吗?
这么几个咬牙切齿的大反派,居然说顾北辰是恶徒,这世道乾坤真有够颠倒的。
这一次,那些汉子们终于知道顾北辰不是一个人能对付得了,他们也不逞能一个人上了,而是从不同的方向向着顾北辰冲了过去。
顾北辰俊脸上一片冰冷,看向他们的目光却浸透着轻蔑。
这是王之蔑视,如同凶兽中的王者,对弱小生物的不屑。
从体型上来看,顾北辰身形高大,但皮肤白皙,有如女子般,有股病娇之气,但平时的书卷气倒是荡然无存了。
“刷!”狼七伸出的匕首没有刺中顾北辰,倒是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随即,他就感觉一股像是虎豹一般的力气,将他整个人都甩了出去。
“逃,全部都逃。”意识到有巨大差距以后,狼七嘶吼起来。
悍匪们残暴的时候跟熊似的,而狡猾的时候又像是狐狸。
知道差距太大,狼七已经没有了争斗的心思,他招呼一声,就转身狂奔,其他人也都反应过来,转身就逃,甚至在地上半躺着汉子,都踉跄着逃走,连自己的牙齿都顾不上了。
“顾二哥,不追吗,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啊。”陶四喜有些着急起来,要是让他们这么逃走,过后进行打击报复怎么办?
“追不了。”顾北辰站在原地没有动,退了两步,却又重新坐回了轮椅之上,缓缓闭上眼睛。
陶四喜心头紧张,咬着嘴唇没有说话,也没有追问为什么追不了。
这是很明显的事,假若顾北辰还有余力,又怎么会放任他们逃走呢,很显然,顾北辰出了岔子。
过了一小会儿,顾北辰忽然睁开眼睛,他的眼睛里多了很多血丝。
“四喜,快,推我一起离开,咱们去小杨村。”顾北辰声音有些沙哑。
“我闭眼恢复一下心神,四喜你不要停步。”顾北辰吩咐了一声,又再次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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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四喜不再停留,而是背上行李,拿上小药箱,推着顾北辰快步离开。
轮椅的底部是经过改造了的,在小路照样能很容易行驶,比走起来还要省力。
但这具轮椅从哪里来的,陶四喜就不得而知了,至少在青草镇范围内,没有工匠能打的出来。
推了一阵子,离开了这处道路,已经看见来往的农户人家,陶四喜这才长舒了一口气,不容易啊。
而此时,顾北辰也终于睁开了眼。
“先前,他出来了?”顾北辰忽然开口道。
“是啊,顾二哥,是他打退了山贼呢。”陶四喜伸手拢了一下耳边的秀发,微微一笑道。
顾北辰低沉的声音道:“是我唤他出来的。”
“顾二哥你现在都能主动唤醒他了啊,看来这离魂之症有希望解决了。”陶四喜脸上露出惊喜之色。
从古书上,可以看到类似顾北辰这种症状的,一旦现在的人格能沟通另一个人格,哪怕只是短暂的一会儿,也意味着两种人格之间的隔膜正在消融。
等到彻底消融完以后,离魂之症就会不药而愈。
但也有一个隐患,那就是哪一个人格会主导的问题,陶四喜莫名不不希望现在的顾北辰人格消失,毕竟现在的顾北辰才是她亲近的顾北辰。
另一个喜欢穿黑衣的小子,武力至上,她才不喜欢。
这次出门,她大意了,将匕首和手弩都放进了空间,先前冲突的太急,她没办法在众目睽睽之下取出武器,否则要是武器在手,或许情况就有所不同了,至少她有一些自保的能力。
“先前情况紧急,我焦急之下,发觉我能感知到他存在,甚至能呼唤出他来……”
“但,他只能待一会就要回去,而且消耗的精神很大,过后我感觉特别的疲倦,身体乏力。”顾北辰叹了口气道。
“没关系的,顾二哥你的腿已经好了,再锻炼十天半月的,都不需要轮椅就可以自己走了。”陶四喜笑道。
“对,过些时日,就能跟正常人一样了。”顾北辰点头。
不过,他俊脸上又有些忧虑:“就是让狼七那帮人跑了,留下了后患。”
“狼七他们现在也没几个人,还是不成气候的,过些时日,我会想办法解决这个隐患的,顾二哥不用担心。”陶四喜眼中充满了自信。
狼七那群山贼虽然很强势,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但终究还是没发展到前世那般可怕的程度。
能制衡他力量的人还是不少的。
指望官府不成,当地的官府欺软怕硬,欺压百姓都是一把好手,要指望他们剿灭山贼,那是笑话。
因为官府上报给朝廷的是,金鸡山附近早就没有山贼了,天下一片太平,这当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那么能依靠的就是别的势力,譬如红娘子,正好……陶四喜知道一些前世红娘子的事情,她完全可以用重要的消息来跟红娘子做个交换。
“顾二哥,咱们去村头称几斤肉再去吧。”陶四喜笑了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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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獐子你没拿回来吗?”顾北辰抬眸道。
“獐子那么重,我又急着跑路,哪儿敢拿啊。”陶四喜叹了口气。
好可惜呀。
好大的獐子,急着走,就丢弃在地上,也不知道会便宜了谁。
“没事,我们去村头肉铺去称几斤肉。”顾北辰笑道。
陶四喜点头,虽然獐子丢了有点可惜,但那个本来就不是自己的,也就无所谓了。
过了一阵子,两人来到村口的肉铺。
站在肉案后面的李屠户正无精打采的打着瞌睡,他手掌撑着自己的大脑袋,头一点一点的,跟小鸡啄米一般,嘴角边更是流出一长串的口水。
陶四喜只能在心头暗叹,这李屠户真的不注意卫生啊,要不是没办法,这附近没第二家,她都不想来李屠户这里买肉。
“李屠户,买肉了。”陶四喜靠近过后,叫了一声。
李屠户猛然睁开眼大叫道:“来抓人?我媳妇来抓人了?”
这都哪跟哪儿啊。
李屠户究竟在做什么美梦,反应这么大?不会是跟哪个相好的私会,梦里面被媳妇上门来抓吧?
陶四喜已经联想到一堆奇奇怪怪的剧情了,不过别看村里小,破事一箩筐,不安分的人可不少。
就说村头的小王寡妇,前世今生就是彪悍惹事的主,勾,搭的汉子可不少。
就在陶四喜浮想联翩的时候,李屠户终于反应过来,他是在打瞌睡,而不是在干那啥啥。
伸手抹了一下口水,睁着一双圆鼓鼓的死鱼眼,嘴唇上面的胡须一翘一翘的,张口发出洪亮的声音。
“小姑娘要几斤肉啊?”
“五花肉来十斤。”陶四喜脆生生的好听声音响起。
十斤五花肉,那已经足够吃不少时间了,陶四喜就是借着机会给嘎公嘎婆家多留点吃的。
毕竟嘎公嘎婆苦了大半辈子,他们的亲人,其实只剩下姐姐陶大兰和她了。
“好嘞,十斤五花肉,很快就好。”李屠户麻利的抄起切肉刀,从肉案上面拖过一大块,刷刷几下就剁下了一大块。
乡村人吃肉,总要有个肥肉可以炼油,所以五花肉是最合适的。
李屠户切好肉以后,就抓起肉往秤勾子上一挂,随即就开始称量起来。
“小姑娘你看看,十斤出头,满满当当的。”李屠户大手抓住中间的绳子,让秤砣和肉保持平衡。
秤杆上面有斤两的标注,都是乡里乡亲的,李屠户倒是不太可能会缺斤少两。
“再添点呗,你看我买这么多,是不是,下次还不是照顾你生意。”陶四喜笑眯眯的讨价还价。
“好吧,小姑娘,下次要记得照顾生意啊,这块瘦肉送你了。”李屠户拿刀在另一块肉上切下一块边角,放在称好的肉一起。
“这是银子,李大叔,你收好。”陶四喜掏出零碎的小块银子支付了。
随后李屠户用草绳捆好肉,交给陶四喜。
“顾二哥,我们出发吧。”陶四喜心情雀跃的推着顾北辰往村里走去。
刚走了一段路,前面听见有人在喊。
“不好了,杨老汉家被人给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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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杨村除了外面嫁进来的媳妇们是杂姓,其他的清一色都是杨姓。
这杨老汉,到底是哪个老汉?总不会是嘎公吧?
顾北辰看出了陶四喜的担心,便喊住前面哪个汉子:“大哥,是哪个杨老汉家被堵?”
那汉子看到站在顾北辰身后的陶四喜,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茂奎老汉家!”
陶四喜脸色一凛,下意识就想到了住在嘎婆家屋前的大刘一家。
她推着顾北辰快步往村里去,到了嘎婆家门口,远远就看到门口围着一圈指指点点的村民,大刘两口子也夹在看热闹的人群中。
人群里面,好像还有其他的叫嚣声传出来。
看来堵门的另有其人了。
“麻烦借过一下!”
陶四喜喊了几嗓子,心急如焚。
人群看到陶四喜来了,纷纷让开一条路,有个跟茂奎老汉交情好的老汉甚至把陶四喜拉到一边,神色凝重的道:“四丫头快别过去,不晓得从哪里来了一帮收高利贷的,把你嘎公嘎婆给堵在屋里不让出来呢!”
陶四喜的面色沉了下来。
放高利贷的都是些穷凶极恶的,为了收债,啥缺德事儿都做得出来。
只是,嘎公啥时候去跟人借了高利贷?
她义无反顾的冲进了人群,来到了嘎公家屋门口。
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守在堂屋门口,手里都拿着棍棒。
昏暗的堂屋里,一个汉子双臂抱胸靠坐在椅子上,双脚搭在面前的桌上,地上散落了一地的茶碗碎片。
嘎公弯着腰站在那汉子面前说着软话,嘎婆坐在墙边的矮凳子上抹泪。
“夏兄弟,老汉我真不是那种不讲信用的人,这笔钱是我跟你大哥那里借的,老汉我只要有一口气就肯定会还的,只是老汉上了年纪,力气不如从前,赚不到那么多钱,能不能再宽限些时日?”
“这二两银子是利息,你先拿回去,余下的老汉再去凑凑,求你再宽限几天吧……”
“你个老不死的,这都要进棺材的人了还要老子宽限?你能活几天自个没点逼数吗?”
茂奎老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面前的中年汉子给吼断了。
“房产,地契,全给老子拿出来抵债,今个不拿到钱老子就不走了,你们两个老货也休想踏出这屋门口半步,不扒你们一层赖皮下来不晓得你夏二爷的厉害………!”
夏大才的话还没说完,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闹动。
并没有听到什么剧烈的打斗声,可他带过来的几个手下却都倒在地上。
夏大才大惊,一阵风似的冲到了堂屋门口,“啥情况……”
一根弩箭突然呼啸着从人群中射过来,直接钉入夏大才的左脚。
“哎哟!”
锥心的剧痛袭来,夏大才大叫了一声,低头便见自己的脚背上插着一根晃晃悠悠的短箭。
他下意识摘下身后挂在墙上的一面大筛子挡在身前:“是哪个狗曰的放冷箭?给老子滚出来!”
“是你姑奶奶。”
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陶四喜从人群中走出来,手里举着那只连弩。
连弩对准夏大才:“敢动一下下,就把你射成筛子眼!”
夏大才一时僵在原地。
趁此机会,顾北辰来到堂屋门口,喊茂奎老汉和宋氏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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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的大汉正在朝茂奎老汉发威,突然看到多出来的人,不由怒吼。
下一瞬,陶四喜抬起手弩让他的吼声戛然而止。
“滚出去!”
她的声音冰冷得仿佛结了冰,充满戾气的眼神如同山野间的狼般凶残。
尤其是看到手弩上黑漆漆的短箭,汉子心尖更是微微一颤。
但他帮大哥跑腿,带着兄弟们来收账,这就认怂了可是要被人笑话的。
“哪里冒出来的小丫头片子,以为拿把破弩就能吓唬你强爷我……”
一根短箭稳稳扎进名为强子的这个大汉脚边。
距离他的脚趾头就差一两寸的距离。
短箭的箭头是那种锥形还带着倒钩的,这要是扎到脚趾头里面……
强子暗吸了一口凉气,这丫头还真是个不开玩笑的狠角色啊!
“滚、出、去!”
陶四喜再次出了声,手指按在扳机上,缓缓扣动,手弩却对准了汉子的脸。
汉子再也甭不住,哇的一声绕开那根扎在地上的短箭冲出了屋子。
“死丫头片子你给我等着!”
堂屋门口的堵截顿时消散,强子带着他的几个跟班小弟狼狈而逃。
堂屋门也随即被拉开,小杨村里正杨振兴第一个冲进来。
看到这满地的狼藉,桌上的茶碗茶壶都摔成了稀巴烂,茂奎老汉佝偻着背站在那一堆狼藉中叹气,宋氏则坐在后面的床边抹泪。
“茂奎叔,这到底咋回事儿啊?那伙人到底是做啥的?咋要你们还钱呢?你啥时候借了人钱?”
里正一口气提出四个问,一个比一个焦急。
陶四喜放下了手弩,也是一脸困惑的望着自己的嘎公。
茂奎老汉抬起头来,看了眼四下,目光最后落在里正的身上。
老汉面色灰败,无力的摆了摆手,“没事儿,没事儿,让大家伙儿看笑话了……”
里正看到茂奎老汉这副样子,晓得这个一生要强的老汉好面子,既然人家不想说,自己也就不多问。
他来到陶四喜跟前,“四丫头,你来得正好,好好陪陪你嘎公嘎婆,有啥情况就去跟我那说。”
陶四喜点点头。
里正又跟顾北辰那打了声招呼,然后去到堂屋门口,遣散了前来看热闹的村民。
等到众人散去,陶四喜关上屋门,见到顾北辰坐在嘎公身旁陪着,她也顾不上去收拾地上的狼藉,径直来了后面嘎婆所在的床边。
嘎婆坐在那里,一只长满了老年斑的干瘦的手正来来回回摸着身旁床角的木头。
一颗颗眼泪,掉落在那木头上,湿了一大片。
想要给嘎婆倒碗茶,但茶壶茶碗全碎了,陶四喜只能来到嘎婆身旁,将手轻轻放到嘎婆的肩头。
隔着一层衣裳,陶四喜感觉手掌下方嘎婆瘦得皮包骨。
“嘎婆,别难过了,有啥事儿咱一块儿担着,你莫哭。”
宋氏抬起头来,泪眼婆娑的看着面前的陶四喜。
老妇人唇角嗫嚅了几下,终究是没能说出话来。
她只想让外孙女欢欢喜喜的过来做客,不想让孩子撞见这种事儿……
陶四喜掏出帕子来,为宋氏小心翼翼的擦拭着脸上的泪水。
“嘎婆,就算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儿顶着呢。”
“今个到底是啥情况,你和嘎公好歹先跟我这说说呀,别让我干着急。”
听到她这话,宋氏依旧是抹泪。
那边坐在桌旁的茂奎老汉却是长叹出一口气,“十几年前,我跟人那借了一笔银子,一直没还上,今个他们是来上门要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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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四喜转过身来,看着茂奎老汉,等待他的下文。
“当时借的时候是二十两银子,没想到这十几年过去了,利滚利竟然滚到了五百两,哎!”
老汉摇摇头,掏出腰间的旱烟杆子塞到嘴巴里,却没有点燃,就那么咬着,花白的眉头拧成一个解不开的疙瘩。
即便陶四喜性格沉稳,遇事不慌,可此刻从嘎公口中亲耳听到五百两银子的数额时,还是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当初陶旺生挖破水坝,导致王老虎家百亩药田遭殃。
王老虎对老陶家开出二百两银子的索赔。
老陶家在村里有两进的四合院,鸡鸭鹅猪一样不缺,水田旱地加起来有十几亩,陶老汉和马氏的手里多少还有些积蓄。
可即使如此,二百两银子的赔偿款对于老陶家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
如今,将这五百两银子的天价款压到孤寡的嘎公嘎婆身上,这不是要了他们的命么?
别说变卖一切了,就算他们把自己都搭进去,给那个债主当牛做马,这辈子都还不上!
陶四喜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维持着自己的镇定。
这种时候,嘎公嘎婆肯定觉得天都要塌了,她和大姐是他们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
大姐肯定是指望不上,所以,陶四喜必须站出来挑起这个胆子。
“嘎公,债主是谁?我去找他谈谈,看看这事儿还有没有其他回旋的余地。”
陶四喜又道,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可这份平静似乎却不能带给二老心定,茂奎老汉摇摇头,“没用的。”
“当初借我钱的债主叫夏大福,他一个月前去世了,今个来的这拨人是夏大福的弟弟夏大才手底下的人。”
“先前那个叫强子的,就是夏大才找来收账的小弟,他跟我说,我当年跟夏大福那打的借据如今归夏大才了,这笔钱,是夏大才要收的。”
听到茂奎老汉的话,陶四喜明白了。
债主是哥哥夏大福,夏大福死后,估计财产到了弟弟手里,而借据也是其中一种。
所以弟弟成了新的债主,开始追债。
一直坐在那里没有吭声的顾北辰此时也说话了。
“嘎公,当年你跟夏大福那里借钱并打借据的时候,可说清楚了利息几何?”
茂奎老汉愣了下,随即摇头。
“夏大福是个大善人,压根就没算我利息。”茂奎老汉道。
就连那本金二十两银子,夏大福原本也是打算赞助的,但自己那会子年富力强,不好意思白拿人家那么多钱,死活要打张借据,将来慢慢还。
可后面发生的变故太多太多,他那颗要强的心也被击得七零八落。
“既然没算利息,那为啥现在利滚利变成了五百多俩呢?看来,这利息是借据到了夏大才手里,夏大才给补算上去的!”顾北辰分析道。
茂奎老汉重重的叹了口气,坐在那里,整个人都垮了下去,好像瞬间苍老了十多岁。
床这边,陶四喜心里也是拨凉拨凉的。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不管是民间,还是闹到官府,都是夏大才那边占理儿。
连本带息五百两银子,夏大才的意思很明显,他要嘎公嘎婆交出全部的身家,然后给他当年作马,榨干最后一滴汗水。
又或者,夏大才的目的并不仅仅如此,还有她所想不到的。
同时,另一个问题也困扰在她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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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公,当年你怎么会去跟人借钱?”陶四喜突然问。
对嘎公家从前的情况,她几乎是一片空白。
茂奎老汉只是看了陶四喜一眼,便摇摇头,那一声声叹息仿佛重锤敲打在人的心口上,让人莫名的感到沉重。
“嘎婆,你告诉我,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在茂奎老汉那里问不出来,陶四喜转而跟宋氏询问。
宋氏抬起头,眼神痴痴的盯着面前破旧柜子上摆着的儿子的牌位,眼圈再次红了。
“为了给你舅舅治病……家里能借的亲戚朋友都借了个遍,实在没法子才去找了夏大福。”宋氏轻声呢喃。
“那夏大福被你嘎公救过一命,被蛇咬了,是你嘎公帮他把腿上的蛇毒吸出来。”
“他欠你嘎公一个人情,你嘎公也是走投无路了才去找他的……”
说到这里,陶四喜明白了。
因为救命之恩,所以夏大福当初借那二十两银子给嘎公的时候就没打算要嘎公还。
但嘎公却是个有原则的人,一码归一码,坚决要打借据。
夏大福为了成全嘎公的面子,便收下了借据,但利息是肯定没算的。
后来舅舅到底还是病死了,娘也难产而死,嘎公嘎婆白发人送黑发人,一连串的打击下他们还能顽强的活着就算不错了,还钱……肯定是没能力的。
“虽然夏大福一直没来催讨,可这事儿你嘎公却记在心头,这些年节衣缩食就为了省点钱下来争取早日把债给还了。”
宋氏抹了把眼角的湿润,声音染了几分沙哑。
茂奎老汉也是唉声叹气,“是我没本事,钱还没攒够,夏大福兄弟就先走了,他指不定觉着我是一个不守承诺的人……”
陶四喜和顾北辰对视了一眼,却见顾北辰朝自己这轻轻摇头。
她明白他这是在暗示她这件事到此就不要多问了,再刨根究底,只会让二老更加悲伤。
陶四喜回过神来,跟茂奎老汉和宋氏道:“嘎公嘎婆莫要担心,父债子还,我娘和舅舅走了,但你们还有我。”
“这件事你们不用操心,回头夏大才来了,我来跟他谈。”
陶四喜找了一把笤帚开始清理屋子里的狼藉,顾北辰陪着陶老汉坐着,宋氏先前惊惶过度,又哭太多,被陶四喜强行按到了床上去躺着歇息。
等她收拾好堂屋,找了两只幸存下来的茶碗,给宋氏和茂奎老汉各泡了一碗红糖水压惊。
这边的惊还没完全压下去,外面又传来了叫嚣声。
“莫不是那伙人又回来了?”
宋氏猛地一惊,从床上坐起。
她原本也就是合衣躺着的。
茂奎老汉也是满眼慌张,豁地起身,硬着头皮往门口走去。
顾北辰却拦住了他。
“嘎公,你个嘎婆就留在屋里,让我和四喜出去处理就好。”
这边,陶四喜已经冷着一张脸子出了屋子,手里拿着那把手弩。
“才哥,就是那丫头,她手里有家伙!”
听到这一声叫喊,陶四喜扭头望向巷子口。
这不看不打紧,一看吓一跳。
来人……好大的排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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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子在前面带路,后面是一辆四人抬着的太师椅。
太师椅上包着虎皮,一个白胖如同包子的中年男人坐在上面,笑眯眯的朝这边来,就跟庙里的一尊弥勒佛似的。
明明是个大老爷们,可他却跟女人似的描眉,两条眉毛画得又黑又长,就跟两条蚯蚓似的从眉骨的地方垂到脸颊上,怎么看怎么让人不舒服。
臂弯里还抱着一只通体黑色的大猫,黑色的长指甲撸着猫脊背上的猫,猫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似乎很享受的样子。
“这人打扮好怪异,一身的娘气。”
陶四喜忍不住跟身旁的顾北辰低声道。
顾北辰纠正:“不是娘气,是邪气。”
“嘶……”
陶四喜突然就联想到前世一桩骇人听闻的巫蛊事件,难道,眼前那个怪模怪样的夏大才跟那些沾边?
很快,太师椅就落在茂奎老汉家的堂屋门口,夏大才垂眸继续撸着黑猫的毛发,尖细如女人般的声音从他那张长了胡子的嘴里响起:
“听我的手下说,这里有人想做老赖,不想还钱?”
强子立马跳出来指着陶四喜大喊:“就是他们!”
夏大才撩起眼皮子扫了陶四喜一眼,嘴角勾起一瞥轻蔑。
“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快些叫你家大人出来。”
陶四喜上前一步,对夏大才道:“我是他们的外孙女,他们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
夏大才阴测测笑了,“是个孝顺的好孩子,这么说他们欠下的债也是你来还咯?你……打算怎么还?”
陶四喜皱眉,“欠债还钱,这个道理我们懂,但这笔钱却不是这么个还法,本金利息也不是那么个算法。”
夏大才眯起眼,目光中多了一丝兴趣。
“那你说说该怎么个算法。”他道。
陶四喜道:“我先问你,是二十两银子值钱?还是一条人命值钱?”
夏大才略沉吟了下:“这得看是什么人的命,若是像你身后屋里那对老货的贱命,一百条也不值钱。”
“那你大哥夏大福呢?”陶四喜问,“他是贱命吗?他的命比二十两银子要轻么?”
夏大才皱眉:“我大哥自然是人上人,他的命精贵着呢!别说二十两银子,两千两都比不上!”
陶四喜勾唇,“这便对了,当年你大哥无息借这二十两银子给我嘎公,是因为我嘎公救了他一条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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