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星还是有些不放心:“可我先前还跟旺生叔那拍着胸膛下了保证,你到哪我到哪,要护你周全的……”
陶四喜抿嘴笑了。
她的心理年龄都二十多了好吧?前世,她不晓得来这青草镇来过多少回了!
而且,她根本就不是一个没见过世面,别人给颗糖就跟人跑的乡下小丫头。
陶四喜正想说她不是小孩子,旁边的顾北辰已再次出声:“大哥,有我呢,你就放心去瓦市吧,再耽搁下去,鱼虾臭了就卖不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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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听到这话,顾南星只得点点头,“那成,我就先去瓦市了,等我卖完了东西我就去医馆找你们。”
待顾南星离开后,顾北辰侧首对陶四喜道:“走吧,我们先去陈家医馆。”
陶四喜点点头,两人一起往前而去。
青草镇是十里八村唯一的镇子,路上铺着青石板路,路两旁是高矮不一的商铺。
这个时辰点,街上大部分商铺都已开张了,尤其是早点铺子前面更是汇聚了不少的人。
掌柜的把油锅架到了路边,当街炸起了油条。
油香味儿扑鼻而来,虽然在路上已经吃过一张饼了,可此刻陶四喜还是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自打重生回来,这都多久没吃过油条了?好怀念那种香香脆脆的滋味……
“四丫头。”顾北辰突然叫了她一声。
“咋啦顾二哥?”陶四喜问。
顾北辰抬手指着前面街角一间门口挂着旗的铺子,“前面便是陈家医馆了。”
陶四喜抬头望了一眼,陈家医馆的铺面看起来不是很大,还没有先前他们过来的时候叫做‘惠仁堂’的医馆大。
而且,在陶四喜的记忆里,青草镇规模最大,名气最响亮的医馆是惠仁堂,陈家医馆并不怎么出众。
这趟来镇上卖龙骨草,也是因为顾北辰担心她找不到门路,所以便引荐她来陈家医馆找陈掌柜那问问情况。
而她自己呢,一方面懒得去别的医馆打听,二来也不想拂了顾二哥的好意,那就先去陈家医馆瞧瞧也可。
买卖讲究双方自愿,就算买卖不成那也没关系。
“四丫头,你先过去找陈掌柜,我有点事儿,随后就来。”顾北辰又道。
陶四喜愣了下,本想问他有啥事儿,但想到这可能涉及他的隐私,所以没问。
加上也已经到了陈家医馆附近了,自己先去也没关系。
陶四喜点点头,“好,那我先去了。”
两人暂且分道扬镳。
待到她走开后,顾北辰转身来到早点铺子钱,从身上掏出几文钱递过去:“掌柜的,给我包五根油条。”
且说这边,陶四喜背着背篓正兴冲冲往陈家医馆那边走去,快到近前的时候,街口那边突然过来一辆马车,刚好停在陈家医馆前面。
看到那车夫的一瞬间,陶四喜的脚步顿了下。
虽然是一辆看似普通的青釉马车,可车夫的脸孔却有点熟悉!
在她认识的人里面能有条件使唤车夫的,除了安乐侯世子楚云飞,她再想不出别人来!
难道,这马车里坐的是安乐侯楚家的人?
想到这儿,陶四喜赶紧往旁边的屋角后面躲去。
随即便听到马车那边传来车夫的声音:“主子,到了。”
随即,便是一道熟悉到灵魂深处的声音传来:“嗯,进去吧!”
主仆二人随即进了医馆。
屋角这边,陶四喜果断转身往回走。
是楚云飞!
竟然在这里又看到他了!
只要一看到他,就好像有一个无形的声音在提醒她前世发生的一切,她所遭受的痛苦,她所经历的背叛,她临死前的挣扎,死活都不能瞑目!
她明明是带着仇恨重生的,她想要报仇雪恨,让他也尝尝撕心裂肺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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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明明是带着仇恨重生的,她想要报仇雪恨,让他也尝尝撕心裂肺的痛。
可是,重生之后,她看人看事的目光和立场发生了改变,得到了感受也跟前世大不同。
陶旺生沉默的父爱,继母的包容,姐姐们对她的维护,弟弟对她的依赖和信任……
小杨村嘎公嘎婆的期盼,还有顾家兄弟的照拂……
她那颗被仇恨包裹着的冰冷的心,一点点消融……
尤其是分家后,一家人抱团取暖,都在为将来的好日子努力奋斗,她的心暖了,仇恨也一点点按压下去,现在的她只想着好好经营这一世,带着家人过上好日子,赚钱了,孝顺小杨村的嘎公嘎婆,让他们老有所依。
她动摇了,不想花付出巨大的代价去报仇,不想去跟楚云飞有半点牵扯,前世的牵扯够了,她累了,这一世她只想远离,过好自己的日子。
她的脚步越来越快,最后竟跑了起来,差点跟迎面过来的人撞上。
“四丫头,你怎么了?”
直到耳边传来顾北辰惊讶的声音,手腕也被他捉住,陶四喜方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么?”顾北辰又问,眼睛里布满了关心。
而握住她手腕的手指也微微用力,从掌心传来的温暖,让陶四喜莫名就平静了下来。
“顾二哥,我能跟你商量件事么?”她问。
“说。”他道。
“龙骨草我想先拿去惠仁堂那边问问价钱。”陶四喜道。
不想进陈家医馆,不想跟楚云飞遇到,这是真实的原因,但却不能告诉顾北辰。
顾北辰看了她一眼,道:“好,我陪你去。”
他松开她的手,转身推动轮椅往跟陈家医馆相反的方向行去。
陶四喜愣了下,他都不问下原因么?
她跟了上去,有点心虚的道:“顾二哥,你跟陈掌柜交情好,我临时换医馆,你会不会生我气?”
顾北辰侧首看了她一眼,目光平和,“不会。”
“那你都不问问我为啥临时该注意么?”她又问。
顾北辰淡笑着摇摇头,“你改主意,自然有你的缘由,没必要问。其实,当初推荐你去陈家医馆卖龙骨草之后,我便有些后悔。”
“为啥啊?”这回,换陶四喜不解了。
顾北辰道:“年份足够的龙骨草可遇不可求,能用得起的病人都是家境殷实非富即贵者,寻常百姓多半是可望不可求的。”
“陈家医馆的规模比起惠仁堂,相对要小很多,陈掌柜给出的价钱,或许不会很理想,我们去惠仁堂看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顾北辰这番深明大义又善解人意的话,陶四喜想不感动都不行。
“顾二哥,多谢你。”她道。
顾北辰又笑了笑,目光暖暖的。
“这个给你。”他突然递过来一只油纸包。
陶四喜接到手,刚触碰到就猜到了里面是啥。
“油条?”她惊喜的问。
顾北辰点头:“刚出锅的,来一根。”
他一直跟自己在一块儿,啥时候买的?
她突然想起来了,就在先前,他说有点事儿让她先去陈家医馆?
天哪,会不会是她嗅到油条香味儿吞口水的声音被他听到了?
陶四喜老脸一红,捧着油条就跟捧着烫手的山芋似的。
“愣着做什么?趁热吃啊!”顾北辰又催促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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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一根就够了。”陶四喜道。
她从中拿了一根在手里,把剩下的还给顾北辰:“顾二哥,你也吃。”
顾北辰摇摇头:“我不喜欢吃这些油腻腻的东西,且先帮你收着。”
陶四喜笑了笑,这是顾二哥的好意,辜负了不好,于是拿起油条咬了一口。
久违了的味道,好吃!
顾北辰并没有问她什么,但从她的表情,他已经知道了答案,愉悦的收回视线。
两人来到惠仁堂附近的时候,陶四喜手里的油条已经吃完了。
她拿出一块帕子来擦拭了双手和嘴角,跟顾北辰道:“顾二哥,你就在这里等我好了,我进去打听下情况。”
同行是冤家,顾北辰身上还带着药箱呢,加之跟陈掌柜的交情,陶四喜觉得还是留他在外面比较妥当。
顾北辰也没坚持,点点头,“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陶四喜便挎着背篓进了惠仁堂。
许是时辰的缘故,这个点儿来医馆问诊的人不多,但在陶四喜之前也有几个顾客在寻医问药。
有的许是拿到了对症的药方,便显出几分激动来,揣着药包小心翼翼的离去。
有的则是焦急中透出几分沮丧,垂头丧气的离开。
医馆这种地方本身就是如此,来这里的都是身体欠安的人,没有谁能真正的喜笑颜开。
很快便有伙计过来接待了陶四喜:“小姑娘是看诊还是抓药?”
陶四喜微笑着道:“我既不看诊也不抓药,我这里有一些龙骨草,想问问你们医馆收不收?”
听到是来卖药的,小伙计的态度顿时就冷了几分,但还是往那边的看诊间走去。
没法子,掌柜的有交待,散药也收的。
伙计临走前叮嘱陶四喜:“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喊我们掌柜。”
陶四喜点头,耐心的站在原地等着。
很快,伙计便领了一个中年有些发福的男子往这边过来,“掌柜的,就是她过来卖龙骨草。”
胖掌柜抬了下手,伙计便忙自己的去了,胖掌柜来到陶四喜跟前,并不因为她穿着打满补丁的衣裳而露出嫌弃,和颜悦色的道:“小姑娘,你有龙骨草?”
陶四喜微笑着点点头,把篓子举到旁掌柜的面前,“掌柜的请看。”
胖掌柜拿出龙骨草来放在眼前,眯眼打量着,又搁到鼻子底下嗅,最后还掐了一点点放在舌尖去细细品尝……
他的眼睛亮了亮,但随即便恢复了一贯的精明。
慢条斯理的把龙骨草放回篓子里,轻咳了声,问道:“小姑娘,这些炮制好的龙骨草你从哪来得来的?”
陶四喜淡淡一笑,如实道:“我在山里采的,自个炮制的。”
胖掌柜心有狐疑,这些龙骨草年份足够,他收了好多地方都未能收到,眼下医馆里的龙骨草年份欠缺,就在先前还有顾客过来出高价想要买年份足够的龙骨草,却没买到呢!
“掌柜的,这龙骨草你收不?”陶四喜又问。
胖掌柜抬手扯着下巴上的一缕打理妥帖的胡须,沉吟道:“你这龙骨草年份还浅了一些,入药的火候自然便也要欠缺一些……”
陶四喜暗讶了下,心道这胖掌柜是不是眼瞎?
这龙骨草可是经过了她血液的催熟,年份比上回给大平治腿的还要久远。
胖掌柜接下来的话,便让陶四喜明白了他真实的用意。
“……虽说年份浅了些,但看你都问上门了,我便发个善心收了吧,八文钱一钱,拿去那边称量……”
“掌柜的,你可看仔细了,我这龙骨草的年份可不浅。”陶四喜一脸认真的道。
“上回我们村有人摔断了腿,就是用这种年份的龙骨草治好的。且不说七八十文一钱,咋地也要四五十文一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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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掌柜眯了眯眼,看了眼面前的陶四喜。
这小丫头瘦瘦小小的,穿的也不好,一看就是乡下穷苦人家的孩子。
这种人家的孩子哪里会晓得那么多药草方面的东西?必定是从别处听来的,才敢跟自己这挣扎着抬下价,只要吓唬吓唬她,应该还是能忽悠的。
胖掌柜道:“小丫头,我可是这里的掌柜,每天跟这些药草打交道,不骗你,你的这些龙骨草啊年份当真欠缺,值不了那个价。”
“这样吧,十五文一钱,不能再多了!”他道。
陶四喜把胖掌柜这些话停在耳中,再看到他故意转过身去假装要忙,眼角余光却又继续锁定这边的样子,她心里顿时明了。
这掌柜的欺负她是个孩子,故意损这龙骨草不好,以此来压价呢。
可惜了,她不是孩子,也不是外行人。
“好吧,那叨扰了,我再去别家问问。”陶四喜道,挎起背篓转身好不迟疑的往医馆门口走。
胖掌柜没等到陶四喜的松口,却等来了她的告辞,愕了下。
陶四喜脚下走的很慢,其实也是想等那个掌柜妥协再来喊她停步。
做生意就是这样,你进我退,为了利益,有时候玩的是一种心理战。
都快要到医馆大门口了,身后还是没有传来胖掌柜的声音,陶四喜心底的纳闷越发深了几分。
明明小王大夫和顾二哥都说龙骨草是紧缺的药材,镇上好多医馆都没有,为啥这胖掌柜如此沉得住气?
再往前面两步她可就要真的走出惠仁堂了,还不喊?难道是要她妥协?
不可能。
这种时候妥协了,估计十文一钱都卖不到,算了,走吧,就算十文一钱她也宁愿卖去别家了。
“小姑娘,停步!”
她一只脚刚跨出医馆门槛,一道声音突然响起,却不是来自身后的胖掌柜,而是斜侧里走出来一个穿青色直缀的中年男子。
陶四喜一眼就看出面前人身上衣裳料子讲究,比那胖掌柜穿的还要好。
“大叔,您有何事?”陶四喜站定,望着面前人大大方方问道。
青衣男子指着她挎着的背篓:“你这里面装的可是龙骨草?”
陶四喜点头:“正是。”
他的呼吸多了一分激动。
“能否让我瞧瞧?”他又问。
陶四喜再次点头:“当然可以。”
于是,从篓子里抓了两根递到他眼前。
他拿到手里,细细看了一番,眼睛顿时就亮了。
“不错不错!”他很是高兴的道。
陶四喜勾唇,她突然想起来了此人。
方才她跟伙计那打听卖药的时候,刚巧他从旁边经过,垂头丧气的样子。
原来他并没走,而是一直等候在外面?
“小姑娘,你这篓子里还有多少龙骨草?”他又问。
陶四喜知道有戏了,赶紧把篓子递到他面前,“我这都是炮制好的,在家的时候称量了下,不多,大概八两的样子。”
龙骨草以根茎入药,山谷里也不是很多,仅寒潭边生长了一圈。
她把寒潭边的龙骨草悉数都给催熟并采摘了,回来炮制之后方才得了这八两。
为了催熟这八两龙骨草,她耗费了不少血,几根手指头上深深浅浅的疤痕到现在才痊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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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卖的可不是药草,也是她的血啊,十文一钱,亏心!
“大叔,我这龙骨草少说都有二十年的年份,得来不易,药效也不错,我弟弟摔断了腿就是用它治好了的,如今健步如飞。”陶四喜看得出眼前这青衣男子不仅是懂行的,而且也富戳,于是开门见山道。
“大叔若是想要,给个合理的价钱您拿去。”她又道。
青衣男子也很欣赏陶四喜的直爽,沉吟了下,道:“这样吧,我出五十文一钱,如何?”
五十文一钱,八两就是八十钱,兑换成铜板是四千文钱。
大魏钱币制规定,一千文钱便是一两银子,这些龙骨草能卖四两银子!
四两银子,那大姐的嫁妆钱岂不是就有了?
陶四喜正要点头,面前的青衣人见她不做声,以为她是对这个价钱不满意。
说实话,这八两龙骨草,年份还这么远,四两银子收过来确实有点……
“这样吧,我再给你添一两银子,五两,怎么样?”他问。
陶四喜点头:“成交!”
钱货两清,各自分道扬镳。
陶四喜回到顾北辰身边,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笑意。
顾北辰看到她这副样子,也会心一笑。
看来是卖了一个让她满意的价格,嗯,不枉这丫头这段时日在山里摸爬打滚,确实辛苦了。
“顾二哥,我送你去陈家医馆。”陶四喜道。
过了这么久,楚云飞应该已经走了。
顾北辰点点头,两人掉头往陈家医馆的方向走去。
到了陈家医馆附近,楚云飞的那辆马车已经不在了,陶四喜跟在顾北辰身后进了医馆大门。
相比较惠仁堂,陈家医馆真的简陋不少,但里面一个中年男人带着两个伙计也在忙碌着,切药,抓药,问诊。
看到顾北辰进来,那个正在给病人问诊的中年男子朝这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顾北辰淡淡一笑,不去惊动他,坐在那里耐心等待。
很快,中年男子送走了病人,过来跟顾北辰这热情招呼,带着两人去旁边的一张小桌子旁坐下,还让伙计上了茶。
他们两个说话的时候,陶四喜就坐在一旁,手里端着茶支起耳朵听。
这个陈掌柜对顾北辰的到来很是欢喜,言语之间透出了欣赏,有种忘年交的感觉。
两个人坐下后就是切磋医术方面的事情,大多数时候都是陈掌柜在说,顾北辰在听。
顾北辰的话很少,但恰到好处的一两句话却总是画龙点睛,让陈掌柜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陶四喜也听得很专注,感觉自己能学到不少东西。
许了喝多了茶,突然就想出恭了,她轻轻挪动了下身子,目光不动声色的打量四下。
他们两个一直在探讨医术方面的事儿,似乎越说越投缘,而陶四喜坐在一旁却越发的如坐针毡。
让她当着他们的面打听茅厕在哪,还真有些抹不开面子呢,咋整?难道活人当真要被尿给憋死?
这当口,顾北辰突然话锋一转问陈掌柜:“陈叔,人有三急,我得失陪一下。”
陈掌柜正说在兴头上,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声道:“好好好,恭房在后院,我让人带你去。”
顾北辰却摇摇头:“不用劳烦旁人,你只需指下在哪便可。”
陈掌柜便简单的指了下大概方位,顾北辰点点头,他推动轮椅走了两步,忽而停住,侧首往陶四喜这边扫了一眼,面色如常的道:“还愣着做什么?过来帮我推车。”
陶四喜赶紧起身朝他走去,等的就是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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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四喜跟在顾北辰的身后来到了医馆后院。
经过一条不是很长的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后,右手边出现了一道拱门。
他的轮椅停在拱门处,对陶四喜道:“里面的照壁后面便是了,你自己进去吧。”
陶四喜愕了下,突然明白了什么。
脸微微红了下,心里某个地方却狠狠感动了一把。
“好!”
她应了声,低下头从他身旁经过,身影消失在拱门里。
顾北辰微微抿唇。
方才不是他眼误吧?那丫头,竟然也有脸红的时候?
她脸红的样子有点可爱。
院子里。
陶四喜一进来就看到了一处照壁。
照壁的正前方种花草树木,后面有几间厢房,厢房前面的台阶上摆了一溜儿的鞋子在晾晒,其中还有几双一眼看去就让女孩子喜欢的绣花鞋。
这里想必是陈掌柜家人住的内院吧?
陶四喜暗暗心想,收回视线,转到了照壁后面。
后面多走几步,就看到一小片竹子,茅厕就隐藏在竹子的后面。
她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了问题,洗了手,打算去找顾北辰。
快到照壁附近的时候,她听到前面的厢房门口传来说话声,听起来像是母亲在责怪女儿。
陶四喜知道偷听人家说话是不好的行为,可这会子那边的母女两个却争辩激烈,她贸贸然走出去更不妥当,只得暂时躲在照壁后面等她们说完了再出去。
厢房门口,母亲语重心长的对女儿道:“秀儿,你这孩子咋这么不听话呢?人是你爹请过来的,这会子就在前院等着,你爹打发伙计来都催了两遍了,你咋还不打扮打扮去前院见下客人呢?”
“你这样失了礼数,惹得你爹不高兴,回头胭脂水粉钱给你扣掉大半,看你咋办!”
随即便是女儿委屈的辩解声:“娘,那客人是啥样的客人,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不懂么?”
“若是别的生意上的客人,我早去打招呼去了,那个顾北辰,一个乡下穷小子罢了,还瘸了腿,我爹竟然想让我嫁给他?我爹怕不是吃错药了吧?是亲爹吗?”
妇人大急,声音更是染了几分严厉:“快住口,哪有你这样说自个亲爹的?要天打雷劈!”
女儿的眼泪好像落了下来,传来了抽泣声。
妇人的声音也随即跟着软了几分:“我的好闺女你别哭呀,娘看到你哭,娘也不好受。”
“你爹不会害你的,他相中顾北辰那后生的才华和人品,即便腿瘸了,可也能养活你,待你好……”
“娘,一个瘸子连站都站不起来的废物,再有才华对我再好又能咋样?还不得要我来伺候?娘,您就心疼心疼女儿吧,我宁可嫁咱医馆里四肢健全的伙计也不想把一辈子搭在一个废人身上啊……呜呜呜……”
女儿的哭声越发的悲切,妇人再也说不出责怪的话来了。
母亲搂着哭哭啼啼的女儿回了厢房,关上了门安慰,声音便渐渐的听不清。
陶四喜从照壁后面出来,目光冷冷的望了眼那扇紧闭的厢房门,又看了眼拱门那边,忍不住有点担忧。
她咬了咬牙,快步离开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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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来到拱门外面,发现顾北辰并没有等在原地,而是在前面不远处,看着路边的一朵茶花出神。
他喜欢穿白色的衣裳,今日依旧是。
墨发如瀑,白衣似水,修长的手指噙着一朵粉色的山茶花,神情柔和。
日光从他头顶的树梢缝隙里漏下来,照在他的身上,他整个人仿佛会发光。
陶四喜的脚步缓了下来,望着眼前的人,心里生出几分感慨。
老天爷显然是眷顾他的,他的容貌,气质,智慧,品行,担当,无不让人羡慕,敬佩。
但老天爷对他又是苛刻的。
贩夫走卒都拥有的健全身体,他却偏生没有,如此优秀的他却只能依赖于轮椅。
龙游浅滩啊!
听到了她的脚步声,顾北辰侧首望来。
看到她的刹那,他扬眉笑了笑。
这一笑,周遭的花草树木瞬间失色,就连习惯了他容貌的陶四喜都目光微微一滞。
“好了么?”他问。
陶四喜回过神来,笑了笑:“不好也不会出来讶。”
他嘴角的笑弧便更深了几分。
“我们回去吧顾二哥。”陶四喜走了过来,道。
顾北辰点点头。
陶四喜便来到轮椅后面推着,并轻声道:“顾二哥,我说的回去,是想回村了。”
她暗暗观察顾北辰的神色,发现他神色如常,并无哪里有异,想必他应该是没有听到。
顾北辰侧首,看了她一眼,而后点头:“好,我们过去跟陈掌柜说一声,就走。”
陶四喜点点头。
她不想再留在这里,不想让顾二哥见到陈秀儿,那些话,她听到就罢了,没必要让顾二哥听到污了他的耳朵。
两人皆面色如常的回到前院,陈大夫正在接待一位病人,看到他们两个过来,他朝他们打了个手势。
意思是让他们坐下来喝茶再等一会儿。
顾北辰却径直来到陈掌柜跟前,跟他直接辞行。
陈掌柜颇为意外,忙地起身挽留道:“北辰,你好不容易过来一趟,怎能不留下吃顿午饭再走?陈叔还有很多医术方面的事情想要跟你切磋呢!”
“你婶子此刻应该也在烧饭,对了,我闺女秀儿也从她外祖家回来了,你们还没见过面吧?等会吃饭的时候认识一下?”
顾北辰淡淡一笑,道:“多谢陈叔的招待,今日我们都还有事儿,还约了我兄长在瓦市见面,改日得空了北辰再来拜访陈叔。”
陈掌柜还想再留一留,但顾北辰已转过身去。
而他自己身边也还有病人正巴巴等着,陈掌柜有些焦急,眼看着顾北辰就要离开,忍不住朝一旁的伙计问:“夫人和小姐呢?咋还没过来?先前不是让你去催了吗?”
伙计表示一脸无奈。
而顾北辰和陶四喜已经出了医馆门,彻底离开。
陈掌柜往后院方向狠狠瞪了一眼。
等到他好不容易送走面前的病人,快步往后院去,拱门那里跟母女俩兜面相遇。
“你们搞什么名堂?磨磨蹭蹭的,让你出来见个客人怎就这么费劲儿?”陈掌柜看着面前的闺女没好气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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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秀儿惧怕她爹,躲到陈夫人身后。
陈夫人跟陈掌柜道:“先前有点事儿,这才刚刚妥当,人呢?我带秀儿过去见见。”
陈掌柜黑着脸道:“甭去了,人都走了,下回吧!”
说完,他再次朝陈秀儿甩去一记厉眼,转身拂袖而去。
等到陈掌柜离开,秀儿从陈夫人身后出来,抚着心口长松了一口气。
“终于走了,这下不用见了,算他识相!”她道。
陈母无奈摇头,抬手轻轻戳了下陈秀儿的额头:“你爹对那个顾北辰很是欣赏,他起心想要撮合你们,你即便躲得了今日又岂能躲得了明日?终究还是要见的!”
听到这话,陈秀儿刚刚展露笑颜的脸顿时皱成了一只苦瓜。
“能躲几日躲几日,反正,我陈秀儿才不要嫁给一个残废呢!”
将陈家医馆远远的甩在身后,陶四喜悄悄松了一口气。
看着外面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听着商贩们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心情也随之轻快起来。
想到自己口兜里的那五两银子,陶四喜想去瓦市买点东西。
“弟弟,四喜妹子!”
顾南星突然从后面追来了。
“哎呀,你们前脚从陈家医馆离开,我后脚去找,陈掌柜说你们走了,我就晓得你们八成是要去瓦市找我,哈哈……”
顾南星跑得满头大汗,却满脸兴奋。
“哥,鱼虾卖掉了?”顾北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