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奴(重生)by我与丹青两幻身
我与丹青两幻身  发于:2025年10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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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只点了一束灯,她艰难的睁开被泪水糊满的双眼,只见寿王身边亮着一点灯,他手浸在水盆里,正轻柔的淘洗巾帛。
见她醒了,他越过她勾了只软枕过来搁在床头,将她扶了起来。
“梦魇了吧?看你哭得厉害,下人们也不好去打扰姑母,便叫了我过来看看。”
他拧干了棉巾,折成三扣轻轻按在她眼下,热腾腾的触感像是治愈现实的良药,带给人无限憧憬。
她缓缓抬手接过来,捂在眼睛上压了很久。
寿王瞧着她颤抖的肩膀,才半个月不到,已经销形立骨的单薄脊背,实在做不到放她自行独处。
她心太善了,因而也把所有罪责归咎于自身,明明罪魁祸首另有其人,却仍不肯放过自己。
在心底斟酌半晌,寿王开口,“痛极伤身,离人难舍,崔将军想必也不想看到清宁为他如此悲痛。”
紧捂着巾帛的女子并未有所动作,她仍是垂着头,像是睡着了一样安静,只有肩膀时不时的抽动两分,伴随着几乎听不到的呼气声,幽长静谧。
“你放心,今日将军受的苦,我都记着,来日,终有来日,有人会为此偿还代价。”
他说完,久未动作的小人儿忽然颤动了一下,寿王盯着她瘦弱的脊背好久,以为她不会回应的时候,嘶哑的声音忽从衣袖间钻了出来。
“是谁害他?”
寿王抿着唇犹豫了一下,他有些后悔,不想让她卷入其中,但是这时候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转移她的注意。
“随军的使者是姚家大郎姚还烨,他女儿不久前同太子定亲,崔将军走前,姚春盈曾去过东宫。”
“太子……他为什么要害崔郎?”
萧恒长叹一声,有些不忍告诉她实情,但终究……
“太子见不得有任何人往我身边靠拢,姑母帮我引荐崔将军的那天,恐怕太子就已经开始暗地里策划此事。他动不得我,不免要驱尽我身边的所有人,崔将军……是误入此局。”
他转过脸,见清宁从膝间抬起脑袋,一张牡丹似的柔嫩娇靥,此刻被红痕遍染,眼下闪烁着无数湿濡的闪光。
她安静得出奇,完全不像是其他女子那般拿腔作调,便是伤心到了极点也默默流泪,因而,叫人打眼一瞧,更舍不得见她红眼。
寿王心底狠狠地抽动了一下,他不忍再瞧她,转过头去,越清宁却一下子拉住他的手臂。
“姚还烨敢毒杀我朝边疆大员?”
她瞪着眼睛,镇静的反常,“除了太子,还有人在背后为他撑腰。”
“是清远侯。他早通知了术忽那头为崔郎设下陷阱,不然凭一个姚还烨,怎么可能在异国众目睽睽之下下毒不被人察觉?”
越清宁从未有过的神志清醒,崔护说得对,她还没有给他报仇,她怎么能就这样两手空空的下去见他。
她要让仇人不得好死,身陷阿鼻地狱永世不得翻身,才有脸面再见崔郎,再亲自在他面前忏悔。
“听闻清远侯是商贾出身?三十年前从龙有功,给尚还根基不稳的陛下献金才得了侯位,他在术忽的时候,真的只是平民吗?”
前半句肆意妄议皇家旧事的话,听得寿王耳根子突突地跳,他想不到清宁竟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他面前说这些话。
但是后半句,的确言之有理,因着事关皇帝,当年之事连同清远侯的身份谁都不敢细究,只知道他是商贾来京买卖,正巧在当年帮过父皇。
但这一切是否都太巧合了,正巧在当年皇权动荡的关键时期,他带着大量钱财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京城。不说商人逐利,当时有些本钱的豪绅都怕家底被充了公,他竟然敢逆行进京,这样细细一思量,若说无所图谋实在叫人难以相信。
他还有他那个继后妹妹,都是不简单的人物,如此一想,更有必要查上一查。

又一年重阳,长公主对外称的病愈发严重了,经过了一年的时间,陛下对当时那件事记得也不全了,因而今年重阳,借着佳节做借口放了长公主出门。
长公主好不容易打起精神,到越府上拉了阿宁和越家孩子们跟着她坐车去湖上御宴,越尚书那边的朝臣由御前太监一一去请,倒不担心两边落下哪个。
莲湖上的避暑园林自去年修建完毕,一直闭园等候皇家观赏,今年栽种的新品种粉荷已经盛开,湖面上连做了片的茂盛蓬勃,叫栈桥上赏莲的行人,观之沉醉。
皇帝在众人之前,身侧跟着大盛的第二位皇后——觥合光,她身有胡人血统,面貌妖异美艳,再佐以华服凤钗作衬,美得犹如仙境来客,光彩烁人。
众人面对这位皇后,即便远远地也不敢多瞧,皇帝对这位继后宝贝的很,在宫中谁要是在皇后面前转悠的多了都会被杖责,更不要提胆敢痴迷皇后美貌的人。
跟在皇帝身后的分别是太子、寿王和最小的四皇子,皇帝本打算叫长公主过去,一家人多多亲近些,哪怕是面上的和睦,但长公主从不给任何人面子,尤其是她这个刚愎自用的弟弟,在她面前就更没脸面。
于是越清宁和母亲在后头远远的陪着长公主慢慢的走,越走离那些簇拥的灯火越远。
越清宁不着痕迹抬眼瞧了下远处那些渐渐消失的热闹,扶着长公主的胳膊轻轻抬了下,长公主立刻心领神会。
她停下脚步,指着脚边的亭子说。
“坐一会儿吧!有些走不动了。”
钟氏立刻扶她进了亭里,她本就担心长公主的身体,此刻见她才走没几步就这样体虚,眼眶微微泛红,什么也不敢多说,一坐下就扭了脸朝外头偷偷抹泪去了。
长公主瞧她的背影,故意向着清宁鼓着眼睛撇撇嘴,越清宁被长公主逗得不由得笑了下,而后听长公主唤了丫鬟过来。
“去把姚家夫人请来,多个人说说话也好。”
丫鬟立刻领命去了,不一会儿姚家老夫人已到,进了亭子福身见过殿下,还拿眼睛偷偷在越清宁身上扫过两眼。
“长公主近日以来气色不错,想必是大好了。”
上次的事还叫人记着仇,长公主对她没好气,自是哼了声。
“的确,不比老夫人身子骨硬朗,这个年纪还能东家走西家串的。”
一语将姚老夫人噎得够呛,她以为是越家这一老一少的在旁撺掇,却见这两位并未认真听她说了什么,一个哄着怀里的小娃娃分不开神,而另一个甚至根本没瞧这里,说话间视线穿过了他们,像是在盯远处栈桥上行走的另一群人。
她有些诧异,借着饮茶掩饰着转了个身,那头除了皇帝一行人在桥上赏景,其余臣子都落在后面远远跟着,看着这越家女也不像是在瞧自己父亲,她看什么呢?
怀中的小娃娃似是不大适应今天有这么多人,况且被牵了一路,此刻走得身痛脚痛,发了大脾气的叫嚷着要回家。
钟氏连忙向长公主请罪,长公主见她疲于应付摆摆手。
“你先去西厢房那边哄哄孩子,应是到了午睡的时候,小丫头这是困了。”
钟氏连忙应道,“是,往日雷打不动都是这时候歇晌,养出个娇脾气来。”
长公主道,“没事,你先去,清宁在这里陪我就好。”
钟氏应下,带着小清棠随丫鬟们去了。
越清宁见时机差不多,也找了个由头离开,叫长公主与姚家老夫人独自说上会子话。
她沿着廊桥走了会儿,拐到湖对岸,见亭子里听到某些消息的老夫人一脸惊慌,她死死盯了她许久,才顺着小路上了岸。
案上由匠师督建的避暑阁典雅秀美,两侧迁植许多珍贵古树,随着亭台飞檐高低错落,廊下小路嵌了彩色鹅卵石,拼作各色福字,无论是寓意还是景致皆超凡绝尘。
越清宁走到花园入口,还没进去便能听见里面调笑的花枝一般的娇颤声,她狠狠攥紧拳头,刚要进去,身后忽有人将她唤住。
她回头一看,原来是滕姐姐也来了,大概是找了她一圈,终于在此处碰到了她。
“清宁,我正找你!我有事跟你说。”
眼看现下不是时候,越清宁听着里头一层层传出的笑声,咬了咬牙,同她解释。
“姐姐可以等我半刻吗?我也有要事解决,错过了今天可不行。”
滕携蓟也听到了花园里传来的声音,她不解的看着越清宁的脸,在其上瞧见的尽是压抑下的怒火,她想说的此刻也不急着说,便同她道。
“我跟你去!”
两人结伴进了花园,周遭碗大的紫红牡丹中间,三位满身华贵的女娘正围着桌子咂着酸话梅脯谈天。
见两人就这么进来,为首的姚春盈拿眼扫了两人一眼,身侧岑荣立刻心领神会。
“越家妹妹也来了!还以为这次见不着你了呢!”
说着,亲昵的凑上前揽着她的手臂将人引至桌前,正好坐在姚春盈正对面,滕携蓟见她并未排斥,也跟着她坐了下去,不大的石桌立刻变得紧凑热闹。
越清宁一反常态将眼睛笑得弯弯,甚至头一次奉承,亲自给对面姚家女斟了茶。
姚春盈瞧她这面色白里透红,丝毫不像是前些日子家里老夫人说的病骨支离,一时有些拿不准她要做什么,白瓷的茶碗也并未接在手里。
“之前听说姐姐同太子殿下好事将近,因着这段时日事多,没来得及跟姐姐道喜,姐姐要许我补上这次才好!”
姚春盈拿眼睛盯了眼茶碗,又看向她,不明白她今日在搞什么把戏,只犹豫着道了两声“不会”。
“听闻殿下这段时间经常邀姐姐往东宫领赏,在那……姐姐可有听到过什么传闻?”
如此倒是叫几人摸不着头脑,尤其经常进出东宫的姚春盈,她还以为她是看出了什么,后齿狠狠一咬,在面上也显出些凶相。
“不曾听闻什么,不知妹妹说的是……”
她在赌,她身上的变化连家中父母都不曾瞧出来,越清宁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猜得出来。
也如她所料,越清宁并未说出什么关于她的话,接下来东一言西一语的,不知怎的扯到了太子殿下头上。
“……想着那日,殿下一直担忧清宁病情如何,如此关怀……若有机会,清宁还想向他当面道谢。”
这回姚春盈哪里还听不懂她欲做什么,没想到崔护的死没有打击到她,反而叫她把眼盯到了太子殿下身上。
这越家女还真是不容小觑!未婚夫婿的死对她来说没半点在意,这么快就找好了下一个目标,偏还是同她有些交情的太子。
姚春盈早知道他们之前见过,不过殿下那时说她病恹恹的看着恼人,并未曾过多留意。
这才多久的功夫?她竟然敢肖想殿下。
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她明白此刻她与殿下正是情浓的时候,殿下可能还分不开神去管旁人,但若是越家真有那个意思,殿下瞧着越尚书在朝中的地位,未必不会思量越清宁这个人。
到时候……莫不是真的会叫她进了东宫!
只此一念想得浑身发麻,姚春盈瞪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越家女,只见她端着茶碗,不经意似的朝她看过来,眼皮略微朝上一勾,像是故意暴露的挑衅,明晃晃的告诉她,她就是欲争太子身边的位置。
手里的茶杯被捏得太重,啪得一声磕在桌沿上碎成好几瓣。
岑荣见姚春盈面色灰白,连忙扯了绢子捧着手道。
“怎么这样不小心,伤到手可就糟了。”
说着,回头睨了越清宁一眼。
“不日就要当太子妃的人,怎么还这样不小心,要是叫太子殿下瞧见了,可要治我们几个的罪了。”
越清宁不给她炫耀的机会,自然的放下茶碗,笑道。
“不敢叫姐姐们担责,都是妹妹的错,自然是要我亲自跟殿下请罪才行。”
姚春盈被她激了半晌,咬着唇指尖都有些战栗,她怒不可遏,想到这小蹄子竟然也敢跟自己抢,登时有些维持不住端庄的表象。
“殿下公务繁忙,还是莫要去打扰他的好!”
说着,站起了身,不知是她起身太猛还是被她气得不轻,站起来时竟然在原地摇摇晃晃后退两步,差点跌到了地上,岑荣赶忙将人扶住,急切的问。
“这是怎么了?”
还未说完,越清宁突然站起来,朝着后头望了眼,嚷道。
“好像是殿下!他们往这边来了。”
姚春盈看着她期待溢于言表的表情,愤恨的恨不得上前撕了她那张矫揉的笑脸。
她还以为殿下真的会倾心于她,殊不知,她那远在天边的未婚夫婿的死都是殿下安排。
姚春盈恶狠狠的瞧着她,松开拢着衣襟的手站定,“我劝妹妹还是莫要白费工夫。”
听闻这句,一直扯个笑脸满面春意的越清宁忽而变了神色,她转过脸,一错不错的盯着她,同她一样撕下掩饰,沉沉问道。
“怎么是白费工夫呢?姐姐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行?”
她嚼着最后几个字,同她挑明了就是要争这东宫之内的名位。
姚春盈怒极反笑“你还真以为你得了殿下青眼?我也不怕明着告诉你,殿下不喜愚钝之人在他身边胡搅蛮缠,偏要凑上去惹了殿下发怒,我可救不了你!”
越清宁丝毫不觉被人羞辱,也不再搭话,转过身没搭理她往后举着胳膊叫着。
“殿下!太子殿下……”
“越清宁!”
姚氏被气的三两步上前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扯住。
“你以为你有今天都是谁的意思?还敢凑上去找死!”
她瞪着眼,想要用再无三人可知的隐情吓退她。
但越清宁听到这句突然放下了胳膊,她转过身,神色从未有过的肃沉。
“是谁?”
是谁害了崔护?是谁暗中设计?这件事究竟都有谁参与其中?
她目光如炬,一眨不眨的死盯在她脸上,直将姚春盈盯得有些胆寒。
不过姚春盈毕竟是姚家按着皇后的资质培养出的贵女,一眨眼之间就又换上了副游刃有余的面孔。
她抻了抻身前有些紧绷的裙面,慢条斯理的嚼出两个字。
“殿下!”
眼中滔天的恨意终在诱出来真相面前如巨浪般翻滚袭来,越清宁大睁着眼睛,浑身战栗着几乎无法动作,只听到身后姚氏娇笑着贴了上去,莞尔浅笑。
“殿下,叫春盈好等啊!”
那人挥之不去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父皇前边也敢抱怨!你啊……真是愈发骄纵了。”

她早就知道,当然是他,但亲耳听到的威力远比猜测来得更加裂心。
崔护究竟是做了什么值得他如此下杀手,姚春盈又与崔护有什么恩怨,竟一点活路也不可肯给他!
越清宁咬着唇瓣,想到这些仇人此刻还在眼前仿若无事的谈笑风生,她只感觉无比恶心。
他们的每一声笑里都有崔家的哭声,每张一次口,只能在里面瞧见森森利齿,鲜血淋漓喷出血沫,那是嚼着崔护的骨血留下的惨证。
她紧紧的攥着拳头,直到在掌心留下数个不一的指甲印。
滕携蓟瞧见了,上前将她的手握在手心轻轻握了下,似是表示她也懂得她的不情愿,但终归这一干人等要拜他这个人面兽心的太子。
滕携蓟拽着她转身,越清宁在一瞬间就整理好了自己的表情。
她恭敬的弯下腰,咬出鲜血的唇瓣轻轻一碰。
“见过太子殿下。”
她说得十分的轻,但在心里狠狠地,用力的念着“萧衍”二字。
太子的目光在人群中看过一圈,发现也没什么好瞧的,除去表妹,唯二两个美人都是不待见他的,因而不一会儿便失了兴致,打发了她们牵着表妹去了。
众人也在轰然间三两散走,滕携蓟见她咬得下唇血腥不堪,哀叹一声。
“你何苦这样为难自己呢?”
这一句直将她一整天的掩饰给揭了下去,越清宁苦着脸,双唇蠕动半天,眼泪先行替她诉冤,噼里啪啦的接连滚下来。
滕携蓟将她引到个无人的院墙后头,抹了抹她的脸,神色也显出些悲痛难言。
“崔四郎自出事之后再不来我院墙蹲着了,我心中担忧他出什么事,去他家瞧过。只见护国公一夜之间头发花白,再没有从前那等的神采奕奕,崔景也不愿见人,我等了好久才终于熬到他愿意开门。”
说到这,她拧着眉头,好似想起那日见到的崔景是怎么一副颓败样子。
时至今日,他彻底失去了所有兄长,连跟他最近的哥哥也这么荒唐的死在异国,他心中悲愤难平,见她来了,双眼狠狠地闭在一起,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接连摆手叫她回去,不想她看见他这幅形容。
但她哪能走呢?崔景曾在她人生最低谷的时刻,没日没夜的给她讲道理,拉她抵达岸边,她又怎么能在这种时候弃他而去。
滕携蓟看向近在咫尺的越清宁,她才多久不见,竟然已经瘦得套在四五层衣襟里都晃荡,脸上铺了厚厚的一层脂粉,看着像个时日无多的艳鬼似的到处游荡。
崔护是她未婚夫婿,她与崔景都痛失至亲,此刻依旧支撑自己站住了不要倒,不过是因为藏在心里的仇,不报便不得安宁。
她懂得,于是非但不劝,更要在这种时候帮他们一把。
滕携蓟扶住她颤抖的手腕,瞧着她认真道:“你的心思我都明白,崔景也同我说了他的猜测。”
说到这,她瞧着越清宁惨白的脸忽然转移了话题。
“你有没有瞧见刚才姚春盈的样子?”
她说,“你有没有瞧见她吃那些没人肯动的酸话梅?还有她起身时抚着衣襟的动作。”
越清宁方才饱含悲苦与戾气的心,听见这句忽然消散了些,她神智在浓雾之中逐渐清醒,随着她喃喃道。
“姐姐是想说……”
滕携蓟答“我看她是有了身孕。”
咚得一声巨响,心底的石头骤然落地激起一片心颤,越清宁又哭又笑的不知怎样一副表情。
她与太子尚未成婚,竟然有了身孕!
这难不成是天赐良机,上苍都看不过去太子暴行给她的启示?
越清宁咧着嘴,两眼充斥着血红笑得苦涩。
好……好啊!既然这中间有姚春盈的一笔账,那就不要怪她借着这个不应该出现的孩子来对付她。
她问,“姐姐可确信她的确有孕?”
滕携蓟犹豫了下,“看她的样子若不是有孕实难解释,不过也有可能是假孕,没把过脉我也不能确信。”
这就够了。
越清宁点点头,如释重负一般,“我们先去找长公主,等下还有要用到姐姐的地方,请姐姐帮我!”
见了滕携蓟点头,两人匆忙赶往临湖的小亭。
正是晌午时分,湖面上的荷花都开了,粉粉绒绒甚是可爱,所有宾客都在临湖的一面临时搭建的素棚下落座。男子与女娘们分坐,长公主作为所有女子中最尊贵的人,自然占于上首。
排座的丫鬟也不知是怎么安排的,竟然把小辈们这几个互相不对付的凑到了一块去。
看着姚春盈提着裙子落了座,越清宁快步上前走到她身侧,撩起裙摆跪坐下去,另一头滕携蓟也挤开了岑荣坐在她另一侧。
等到众人齐齐落座,姚春盈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被她俩夹在了当间。
但眼瞧众人都不再起身挪动,只有丫鬟们还左右布菜,她也不好此时站起来引起注意。
等到菜上齐了,长公主第一杯便是敬坐于左手上位的皇后。
“此番还是借着皇后的面子才没过此等美景。”
皇后忙接“殿下缪赞了!一切皆是陛下的旨意。陛下早有打算重阳佳节亲人团聚,这次不过是借着我的名罢了。”
两人实算不上有多亲近,甚至长公主丧夫之后不愿入宫,同她这个继后甚至都没见过几面。
两人寒暄几句,长公主便叫众人开席。
越清宁饮了几口杯中淡酒,抬眼便瞧见,姚春盈始终没动酒杯,这幅样子应是早就知道自己怀了身孕,不宜饮酒。
她眼皮一放,登下有了主意。
手拿酒杯,向她恭敬的俯身垂首道。
“姐姐,刚才是我不好,一时撞了邪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混账话,你可千万要原谅我!”
姚春盈眉心狠狠一皱,她烦她饭得心焦,但在席上众人都是体面人,她也不好在此刻同她发作,只好捏着手心说“没事,快起来”。
不过这越家女不知怎的,像是没完没了的架势,见她不接,自己咕咚咕咚的灌了一杯又一杯,声量也越来越大,看样子是要把酒疯耍在席间。
姚春盈左右看了两眼,有些尴尬的冲着注意到这边的皇后和长公主摇摇头。
她也不清楚越清宁今天是吃了什么迷魂药了,像是要在贵人面前出丑,连带着也不让她好过。
“姐姐,吃了这杯酒,我就当你原谅我的赔罪,只要你吃了,我发誓再不在你跟前现眼了!”
姚春盈被她逼着往后退了两寸,但身后也有其他人,更是避无可避,她一脸想发怒又强忍的表情,推开越清宁端过来的酒。
“我不善饮酒,你的话我听到了,就此作罢吧!”
咬出的字句想劝住胡来之人,可眼前人好似没听见似的,提高声量又说了一遍。
“请姐姐,原谅我吧!”
皇后那头也听见了这声,以为有人在刁难姚氏。
她不喜这位姚家女,哥哥也说太子糊涂,怎么不听他的话选一位母族的太子妃。
但太子毕竟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说什么也不肯应和他们的意思,偏要这个姚氏入宫,甚至为此和哥哥大吵一架。
皇后眉心紧蹙,本就十分不满她插在哥哥与太子中间,离间二人的感情,但毕竟已经是选定了的人,既然改变不了,也不好让她在众人面前丢太子的脸。
“什么事?”
皇后身边的嬷嬷立刻绕过来,替她询问事由。
越清宁见人过来,假装晃悠的一捂脑袋,不小心将手中酒杯翻倒,一下子都泼在了姚春盈正欲躲避的衣襟上头。
“哎呀!你这是做什么……”
还没等她抱怨,越清宁忽然醒酒了似的扑了上去,在她单薄的轻纱上头一阵乱擦。
“对不住!是我酒气上头没拿住酒杯,冲撞了姐姐。”
姚春盈对她避之不及,推开她作乱的手就要站起来,谁知,始终埋头拽着她裙摆的越清宁忽而抬起脑袋,对着她的脸愣愣一句。
“姐姐,你怎么发烧了?你身上好烫。”
说着掐了她手腕往上一提,姚春盈半只手臂都被她举在空中顿时羞臊的要命,生怕有些不应该的印子被众人瞧见。她不顾一切的将人狠推了过去,只听噼里啪啦的一阵乱响。
越清宁往后沉沉一跌,直将席上所有贵女稀里哗啦撞得跌倒一整片。
她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心道自己也没这么大的力气。
那头赏乐的一干大人物也听到了这头的动静,皇帝脸色阴沉,亲自过来,惊得所有人都起身叩拜。
“大好的日子作得什么孽!”
怒气冲冲的一声龙颜震怒,在场所有人都不敢再吭声,只有尚倒在酒桌间没起来的越清宁还窸窸窣窣嘀咕着什么。
皇帝身侧的大太监立刻叫了人将她拎起来,拽到皇帝面前。
一打眼见她,皇帝便气不打一处来。
去年冬末皇姐曾向他求过,给这孩子同崔护赐婚,但是一个权臣,一个武将,这两个凑在一起不知道还要搞出多少动荡,他早就经历过更加知道其中掣肘,当时便否了这桩婚。
没想到这两家见没有皇家恩典,竟然自行凑到了一块去,若不是崔护意外死在术忽,保不成崔家和越家真会联合起来给他找麻烦。
但……想到崔家一共四个孩子,如今只剩一个了。
皇帝的脸上也有些难堪,毕竟都是为国捐躯,为他办事死于异乡,这么远的地方,尸身都送不回来。
这样一想,因着愧疚,对崔家这个未过门的儿媳亦是生出些耐心。
“嚷什么呢?身为女子怎可如此言行无状!”
越清宁好似被他吓得酒醒了不少,此刻跪在地上,红着张脸几乎是紧紧贴在地上。
“不敢惊扰陛下,实是刚才见佳节团圆,触景生情,一时出神没注意多饮了些这才惊到了席间贵女。”
越尚书此时在后头挤了过来,见自己孩子跪在地上,连忙上前同她一道跪下。
皇帝见越尚书都这般,也没什么在意,命他领着女儿赶紧归家醒酒,这便要回席。
谁料,身后安安静静等候斥责的小姑娘忽然高嚷,“启禀陛下!刚才清宁无状应是伤到了某位姐姐,还请陛下给找来位御医瞧瞧,清宁若是就此回去,实难安然。”
她身后,本以为无事的姚春盈恐慌的瞪大了眼睛,她一连后退好几步,却正好撞在另一人手里。
只听她淡淡笑道,“我给姑娘把脉即可,用不着惊扰旁人。”
姚春盈目眦具裂,刚要拧腕逃走,只见这向来柔顺温婉的滕携蓟忽然死死掐住她的手腕,瞪大了眼,好似未曾料到一般惊叫一声。
“你有身孕了?”
此言一出,众人一片哗然,在人群之前看热闹的太子听见此声,拧眉似是要吃人似的凶相毕露,还未出言就已经叫人猜到事关于谁。

“胡说什么!”
便是皇帝此刻也有些挂不住脸,他下垂的眼睛向旁边一瞟,只见太子白着张脸,满面焦急的躬下腰不敢回应,便知道他干了什么好事。
虽说已经给两人定下亲,但毕竟尚未过门,他就这么等不及,让一个还未出嫁的姑娘怀上了自己的孩子,偏还是亲族那边的姚家贵女。
这姚家是怎么培养的女娘?即便太子无状,又怎可叫他如此乱来!
这下好了,事情不但暴露,还暴露在满朝文武,甚至是后院妇人之间,怕是过不了今日就会叫整个京城知道太子做的这糗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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