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裤不知何时被她蹭得快到膝上,能感受到她小腿上细腻的皮肤。
她倒是不觉他腿糙。
骆峋记得,自己是从去年端午那晚开始在她这边留宿的,当晚她便是如此。
彼时他只当她睡着了不知事,故而显露了骨子里大胆的本性。
后来在她身上印证了些许姜氏所言,骆峋便想,她待他时而自然流露出的亲近或真是来源于她曾经的习惯。
但那时仅是猜想,没有实感。
而此刻,他似乎终于笃定了。
她对他的某些行径,对他自然而然的亲近,皆源于旧习,源于对他的熟悉。
梦没有规律可循。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不尽然。
他连着两回梦到她的“上辈子”,俨然已经超出了常理和巧合的范畴。
不对,不止两回。
去年四月幸她之前,他连着三晚做了艳梦。
梦里的她便正如现实中他幸她时那般妩媚勾人,缠得他几度溃不成军。
为何会在临幸她前,做那般的梦?
骆峋曾以为是谁使了手段控制了他,为此让人将自身和宫内外查了个遍。
所幸没有中招。
而后来幸了她,他也没再做那样的艳梦。
那时骆峋找不出做梦的原因,就暂时将其搁置了,如今他却是知其根源了。
因为庆昭帝的所求成真了。
那三晚的梦,是为了让他对她上心,为了他能弥补经受了太多苦楚的槛儿。
骆峋有个猜测。
若他与槛儿那晚处得并不愉快,或许那样的梦他会一直做下去。
直到他幸了她。
如果他幸了她却不待她好,兴许还会有其他梦等着他,直到他待她好。
前世今生夙愿成真,确实很荒诞。
然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一切又似乎说得通。
心口残留着几分窒息感,那种失去了重要之人的茫然无措,心如刀绞之感。
往事不知多少。
不识情爱……
“情爱……”
骆峋低喃。
仍用手臂挡着眼,另一只手托着身旁之人的肩颈往自己这边揽了揽。
槛儿若有所觉。
咕哝了一声“殿下”顺势贴紧他。
骆峋探探心口。
再侧首看她。
看了有一会儿,他将人放平俯身吻上去。
槛儿被亲得恍恍惚惚,习惯性抱住他回应。
等到一吻结束。
她笑着睁眼,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软媚喑哑:“您做什么半夜起了兴致……”
骆峋没说话。
倒是抵着她的唇,若有似无地蹭着。
槛儿便把手探进他衣摆。
骆峋身子一绷,按住她。
“胡闹。”
槛儿可不认,嘟囔着:“也不知谁先动的……”
骆峋噎了噎,搂着她躺回位置。
“睡吧。”
槛儿真想捶他。
睡前怪怪的就罢,睡到半夜也怪怪的。
槛儿没忍住问:“殿下,您怎么啦?”
“没。”
没什么半夜醒来亲她?
槛儿默了默,旋即语不惊人死不休。
“殿下,您可是憋狠了?”
“要破例让妾身用别的方式伺候您吗?”
骆峋:“…………”
根本没那方面想法和反应的太子爷恼羞成怒,把她的脑袋往他肩窝一按。
“不需要!”
他只是。
想亲亲她……
第176章 槛儿生辰,太子变身庄稼汉
槛儿的冠服金册礼部叫人送来了,就在次日一早,所以她扭头便将太子半夜的奇怪行为抛到了脑后。
也是这种事不一定要弄明白,没准儿真是憋狠了,他自己不好承认呢。
槛儿自是要善解人意。
二月下旬,天气逐渐回暖了。
连着两日的春雨过后,院里的萱草生出嫩绿新芽,玉兰树下花瓣如雪飘落。
连翘开了满枝头,晴空下一片耀眼的黄,年前被膳房捞走的锦鲤也回了池子。
天气暖和,曜哥儿也能偶尔到室外活动了。
戴着有两只小耳朵的鹅黄虎头帽,穿着绣了小蝙蝠的鹅黄提花缎面夹袄。
从头黄到脚地被奶娘抱着站在两丛连翘花跟前,乍一眼槛儿分不清儿子在哪。
他倒是乐呵。
奶娘指着东西哄他,说这个是花花,这个是小草,这个是大树,树上面有鸟。
曜哥儿看不到鸟,也看不清花草。
但他能看到鲜艳的颜色,能听到鸟雀鸣叫,能看到站在廊檐下娘的轮廓。
听到娘笑着哄他的声音。
曜哥儿便伸出小手,“啊呜,呜咿?”
喜雨拿着拨浪鼓晃。
“主子,小主子在叫您呢!”
“曜哥儿叫娘做什么,要娘抱抱吗?”
“呜啊!”
二月二十七是个好日子。
槛儿十六岁生辰。
其实本朝算年龄一般过了除夕子时,不论生辰具体哪一天都算长了一岁。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槛儿还没过生辰,瑛姑姑却说她十六岁,便应在这处。
按制良娣的生辰该由典玺局和膳房操办一个小型生辰宴,请太子太子妃和后院的众妾室吃席什么的。
但槛儿要到三月才坐完月子呢,加之现今后院就秦昭训一个能出入的。
不方便,办起来也没什么意义。
所以槛儿这回不办。
早上受了跳珠他们的礼,给了他们赏钱,晚上等太子回来两个人吃一顿即可。
正是春耕时节,本朝尤为重农。
正月底刚开春各地就上了折子报当地的春种,元隆帝从户部工部和都察院抽了不少人到外地巡农。
京郊一带则派了人驻守。
骆峋今早一上值便和管农田水利的都水清吏司两个主事,并工部右侍郎和司务厅的人去京郊巡视了。
察看农田开垦、粮食播种、灌溉水渠什么的,完了亲自驾犁耕了半亩地。
也是难得亲身接触农耕之事,体验百姓辛劳的机会了,正应了那句“不执耒不知农苦,不流汗难恤民艰”。
所以骆峋对此甘之如饴。
他身板儿结实,又有一把子力气。
穿一身藏青的粗布短褐,单看背影跟动作俨然是个健壮粗犷的庄稼汉子。
田边的百姓赞不绝口,直道这小伙儿是个庄稼好把式,工部一伙人连连擦汗,完了也赶忙吭哧吭哧地干。
詹事府官和御史在一旁记录。
元隆二十一年春,皇太子峋巡京畿农务,驾犁耕田半亩,犁入土十寸。
百姓赞之力胜稷牛。
差不多申时过半,骆峋坐着一辆青帷马车,领着一行人稀稀拉拉回了城。
十来个锦衣卫混迹在人群里,司务厅两个书吏在车内下首处汇报今日巡视之地的总体农耕情况。
马车驶到前门大街。
沿街商铺酒肆林立,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就在这时。
马车为避让嬉闹孩童颠簸了一下,准备从文书袋里拿东西的林鸿渐一个趔趄从小杌子上栽跌了下来。
好悬没一头磕到太子的脚。
车外响起随行官员斥责赶车人的声音,之后是询问声:“爷,没事吧?”
爷没事。
但林鸿渐的叆叇掉到爷坐的位置下面了,他忙不迭请罪,骆峋挪挪脚。
林鸿渐谢了恩就趴在车板上寻摸,叆叇没寻摸出来,倒是怀里又掉出个东西。
是个不起眼的柏木匣,掉到车上被撞开了,一支朴素的银簪掉了出来。
另一个书吏见状腿一软,跪下瑟瑟发抖。
林鸿渐:“殿下恕罪,小的……”
“寻你的叆叇。”
林鸿渐找到叆叇戴上又忙捡起银簪装回盒子收进怀里,再跪下请罪。
骆峋没怪罪于他。
只问:“缘何当值期间携外物在身?”
林鸿渐心里一“咯噔”。
担心太子误会他怠职办私事,忙解释道:“回殿下,原是小的为贱内在一首饰铺定了此簪。
午膳时候那铺子伙计给送来了,请殿下明鉴,小的绝不敢在当值之时办私事!”
骆峋让他起来。
过了会儿,他敲敲车门。
“去一趟衔福楼。”
衔福楼隶属于工部管辖的银作局,制造宫廷器物,对外则卖首饰。
是京城最大的首饰楼。
日常工部会派人巡视,车外随行官员闻言也只当是太子要微服巡楼。
于是一刻钟后,马车停在了衔福楼门前。
身着常服的锦衣卫撩起帘子,骆峋掠过矮凳,长腿一迈直接下了车。
他一身雨过天晴银线竹叶纹的宽袖锦袍,外罩一件纱衫,头戴鎏金嵌玉冠。
少了太子冠服的震慑感。
但举手投足间雍容贵气分毫不减,尤其那俊挺伟岸的身姿和俊美清冷的脸。
几乎一下车就引起了门前一众人的注意,骆峋目不斜视径直步入楼中。
进去后上二层,自有人将相关的物料账目、工匠名册什么的呈上来。
骆峋认真核查一番。
和管事的聊了几句公事,旋即淡淡道:“拿几样首饰来,看得过眼的。”
管事的擦汗。
也是想不通太子怎的想起看他们的首饰了,宫里的首饰不比外头的好啊?
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
管事的一口气领着人抱了二十多个盒匣来,打开,骆峋淡然地扫视一圈。
最终挑了一对儿金镶宝玉兔耳坠子,一枚翡翠戒和一对水色剔透的红玉镯。
另并一串奇楠嵌金手串、一个黄玉扳指。
手串给母后,扳指给父皇。
从衔福楼出来。
锦衣卫撩起帘子,骆峋抬脚正要上车。
“槛儿!”
“槛儿等等我嘛!”
骆峋眸光一凝,顿步循声望去。
第177章 傻子与童养媳,太子孝顺老子不乐意了
衔福楼前人来人往,街中人头攒动,街边各式各样的小摊前百姓扎堆。
“爷,可是有吩咐?”
锦衣卫问道。
骆峋敛起目光折身上车,“没。”
马车驶远,从衔福楼里款步走出一女子。
其人着一身菊黄折枝玉兰的立领长衫,梳着双鬟髻,髻上两朵绢花并珍珠宝笄。
额前几缕刘海,看模样十五六岁。
“姑娘,看什么呢?”
丫鬟云棠伸长了脖子张望,不解地问。
高若漪收回视线摇摇头。
垂下眼时嘴角扬起一抹羞涩的笑。
她没看错,那人就是太子。
高若漪红了脸,由婢女搀着上了马车。
而与此同时。
不远处的一条小巷子里。
“槛儿,槛儿你别走那么快嘛。”
却是一个身量七尺有余,穿着棕色粗布短褐,国字脸,皮肤黝黑看似二十左右的男子正在追一名小妇人。
那小妇人娇小纤瘦。
上身一件瓷白灰碎花交领短衫,围腰下是素绿色的百迭裙,头上包着碎花布巾。
是很寻常的民间妇人装束。
“槛儿槛儿槛儿,说了我不叫这名字,你能不能别这么叫,真的很烦……”
秋穗娘皱紧眉,微黄的脸上一双圆眼,模样清秀端正,看气质有些羸弱。
董茂生缩了缩脖子,瘪着嘴说:“好嘛好嘛,不叫槛儿,那叫啥?你叫啥?”
秋穗娘眼发酸地捂住了脸。
她烦槛儿这个名字,甚至到厌恶的地步,不仅仅因为自己老被叫错人。
被当成别人。
而是她虽不认识这个名叫槛儿的人,心里却是对此人极为怨恨的。
当初他们一行丫头男娃,因着各种各样的原因被人牙子收了,那人牙子是专替大户人家物色丫鬟小厮的。
原本秋穗娘和其他人一样,都是要被卖到凤阳府的大户人家当丫鬟的。
哪知途中,他们遇上了一家子逃命的人。
说是他们村子遭了土匪,他们也准备去凤阳府,两伙人就同了路。
路上得知逃命的那家人姓董,儿子是个傻的,说是出生时在娘肚子里给憋的。
他娘陈月娥是个嘴皮子利索会来事的,没几天便和人牙子打成了一片。
也不知她怎么同那人牙子说的。
临到两伙人分开时,人牙子竟挑了个女娃送给陈月娥,说让她带回去做童养媳。
这个女娃便是秋穗娘。
秋穗娘那时候小,不懂给普通人家做童养媳和去大户人家当丫鬟的区别。
不过她那会儿想得开,觉得反正都是要干伺候人的活儿,就这么过着吧。
事实证明她想得太简单。
陈月娥尖酸刻薄,霸道泼辣,啥事儿都能鸡蛋里挑骨头,打她,不给她饭吃。
董家的男人则不管事。
而那个傻子三岁幼童都不如,吃喝拉撒要人照顾,每天都要给他端屎倒尿。
日子一久,秋穗娘自然便撑不住了。
她觉得苦,周围人也说她命苦,加上知道傻子以前有个童养媳,叫什么槛儿。
按陈月娥说法,那个槛儿是个不安分的小浪蹄子,小小年纪就勾搭人跑了。
可惜那天土匪来了,人估计早被砍死了。
真真是恶人自有天收。
秋穗娘原本对这个叫槛儿的人没啥想法,毕竟面都没见过,人都不认识。
可她过得苦啊。
又听别人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大户人家的丫鬟可是跟小姐同吃同住,回头还能给少爷做个姨娘啥的。
那可就是见天儿的好日子。
听多了,秋穗娘就不平衡了,怨上了。
她想如果不是槛儿不安分,小小年纪就跟人跑了,让傻子没了童养媳。
她根本不会被人牙子送给陈月娥!
她就能去大户人家当丫鬟,能跟小姐同吃同住,做少爷的姨娘过更好的日子!
这样的想法日复一日。
秋穗娘对那个槛儿的怨恨也越来越深,时至今日更是怨到了骨子里。
总觉得若不是槛儿跑了,她现在没准儿早成大户人家里的姨娘了,哪用得着在这儿受一个傻子的气!
还要被逼着跟傻子生孩子!
又怨又悲,秋穗娘没忍住哭了起来。
董茂生见状急了。
“你别哭啊,槛儿你别哭,对不起,对不起……怎么办,槛儿怎么办?”
董茂生急得团团转。
也是当初他娘把槛儿买回去时跟他说了,槛儿今后就是他媳妇儿了。
他媳妇儿就是槛儿。
所以董茂生便认定了媳妇儿就叫槛儿,槛儿就是他媳妇,哪怕换了一个人。
另外也有一个原因。
那便是董茂生当初真的喜欢槛儿。
他觉得槛儿好看。
喜欢到什么程度呢。
便是他自来憋不住屎尿,根本没想过憋。
但槛儿照顾了他一段时间之后他不仅知道憋了,还知道拉之前叫人。
问他原因。
就说是槛儿让的,他不想槛儿哭。
就因为这,他娘格外不喜欢槛儿。
觉得槛儿小小年纪就能把一个傻子都给勾住,摆明了就是个不安分的。
将来长大了铁定守不住。
所以当初他们村子遭土匪时,他娘虽然舍不得浪费买槛儿的银子,但最后还是咬牙把槛儿给撇开了。
可惜她把槛儿人给撇开了,却没能从他儿子脑子里把槛儿这个名字给撇开。
秋穗娘哭得更凶了。
董茂生不知道怎么哄,最后急得撞墙。
他惯是如此。
也不是逼谁,就是习惯性急起来不要命。
秋穗娘哭着拽住他,“穗娘,我叫穗娘……你别急,我跟你说就是了……”
董茂生转过来抱住她。
两个人哭作一团。
幸好巷子窄,两边路上人声喧天的。
倒是没人注意到他们。
正哭着呢,头顶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你们说的槛儿,可是姓宋?”
秋穗娘抬头,就见一寻常样貌的中年男人不知啥时候站到了他们跟前。
“你哪位?”
秋穗娘擦着眼泪问。
那男人笑笑,将一锭银子抛给她。
骆峋先去了趟坤和宫。
得知儿子上值也不忘给自己带东西,裴皇后当场将那串验过的青奇楠手串给戴上了,越看越喜欢。
奇楠是沉香中的极品。
历来在贡品之列,但除了白奇楠,其他几种奇楠本朝没将其列为皇室专用。
因此宫外也是卖得的。
“怎么想起从宫外带东西了?”裴皇后端详了会儿手串,好奇地问。
骆峋一本正经。
“巡楼恰好入了眼,想着适合您。”
“是挺适合。”
裴皇后爱不释手,低头嗅了嗅。
“衔福楼器物做得好,首饰也不错,这青奇闻着比白奇更柔,你有心了。”
“母后喜欢便好。”
说完,将另一个锦盒放到炕几上。
裴皇后打开一看就笑了。
“等你父皇来了我转交给他,儿子从宫外孝敬回来的,他肯定喜欢。”
骆峋不觉得。
必定早有人向父皇报了信,父皇知道他临时去巡楼,也知道他买了什么。
元隆帝确实知道。
太子从衔福楼出来他便收到了消息。
所以当裴皇后拿出那枚上等用料的黄玉扳指给他,他皮笑肉不笑地哼了好几声。
最后颇为嫌弃地戴上。
“宫里什么东西没有?用得着他从外头带,明摆着就是怕老子说他不务正业,耽于私情,沉湎美色。”
“这是在封你我的口!”
裴皇后斜他一眼。
“也没见把您的口封住。”
元隆帝瞪她,“你封住了?”
裴皇后晃晃腕子上的手串道:“我知道儿子孝敬我的,我享我儿子的福。”
这话元隆帝就不爱听了。
“合则你没享过我的福?我没让你享福?”
全仕财没耳朵听,领着一帮子人出去了。
裴皇后一言难尽地看着丈夫:“您说的什么话,怎么就扯到这上头来了。”
“你来。”
元隆帝下了炕,把人拽进内室。
“咱俩谈谈。”
裴皇后:“……”
太子过来时,槛儿正在炕上逗曜哥儿。
这个时期的孩子真是一天一个样,满月时曜哥儿的脑袋瞧着形状没多圆。
这才过了十天,他的头简直提溜圆。
五官也长开了不少,皮肤完全成了嫩豆腐,小脸蛋两团肉动起来直打着颤。
尤其他身子骨结实。
块头一点不比足月的小。
手脚甩起来有劲儿,醒着时槛儿一同他说话他嘴里就“啊呜哦”个不停。
小福子在外说殿下来了。
小家伙就挥起了小手,嘴里呜呜呀呀的。
槛儿将他从炕上抱起来。
出来见到太子便说:“曜哥儿知道爹爹来了,乐得就差开口叫爹爹了呢。”
曜哥儿:“咿嗯哇!”
骆峋捏捏儿子的小胖手。
顿了一下,他向槛儿伸手。
他并不排斥抱孩子,觉得男人不能抱孩子什么的,只到底对这事不甚熟悉。
加之他鲜少得空,有时候来了也要在书房处理公务,忙完了儿子也睡了。
所以至今太子爷抱儿子的动作都很生疏,槛儿也要装新手不能过于熟练。
于是,奶娘们便战战兢兢看着两位主子动作别扭地交替着抱孩子,做好了随时冲上去救场的准备。
所幸无惊无险。
曜哥儿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爹爹,小手抓爹爹衣襟上的金线团龙。
骆峋睨他一眼,由槛儿挽着进了屋。
虽说宋良娣的生辰不办,但晚上这一顿膳房也是下了不少功夫的。
膳食单子是拿给太医看过的,既满足了宋良娣坐月子之需,又能让太子用着不觉乏味。
像是醋溜鳜鱼片嫩滑鲜香,开胃又易消化,红枣枸杞蒸鹌鹑,味美甘醇温补。
清炖的鹿筋烩蹄筋用高汤煨得软烂香糯,加了香菇冬笋,汤汁浓稠鲜美。
当然,寿面寿桃是少不了的。
奶黄馅的寿桃做成了幼儿拳头大小,白白胖胖,顶部染了个粉红桃尖儿。
手擀银丝面煮好了放入去了浮油的高汤里,最后浇上由鸡丝、虾仁、荷包蛋、笋片和豌豆苗等做的浇头。
闻着就让人口涎泛滥。
譬如曜哥儿。
他当魂魄的时候没嗅觉,不会感到饿。
如今有了身体,曜哥儿在娘肚子里就能闻到尝到羊水的味儿了,尤其这时期的婴孩比大人嗅觉更灵敏。
寻常小孩开荤前没沾过油盐荤腥,闻见了也没感觉,然而曜哥儿早沾过荤。
所以天知道他这个月偶尔逢上娘用膳有多馋,围兜都要兜不住口水啦。
槛儿和太子用膳时,曜哥儿就在旁边的摇车里踢着小脚啊呜地抗议。
奶娘刚刚本是要将他抱下去的,他不干,闹着就要跟爹爹娘亲在一起。
槛儿扭头看到儿子的口水哟。
奶娘擦都擦不过来。
槛儿忍不住笑出了声,“瞧你那口水,不知道的还当你这就要长牙了呢。”
此前槛儿和太子用膳时虽没再拘泥于食不言的规矩,却是仅限于夹菜和眼神上的交流,倒没直接开过口。
这会儿槛儿算是彻底打破了这个规矩,瑛姑姑他们的心反射性一紧。
不怪他们到现在还动辄一惊一乍的,明明都知道太子宠他们主子了。
而是太子宠良娣归宠,但若有宫人在,太子十成里有九成九是极为重规矩的。
槛儿也是说完才反应过来,不过她倒没觉得什么,有些习惯总要慢慢改的。
之前是时机不成熟,现在就差不多了。
也的确差不多,骆峋看了她一眼,旋即去看儿子:“四个月左右长牙。”
槛儿假装不懂道:“那现在这样是为什么呢?”
骆峋无端有种被她当孩子哄的感觉,不过还是道:“白日里可流得多?”
槛儿:“偶尔一点。”
骆峋看了还在往外渗口水的儿子两息,最终拍板:“稍后请医。”
曜哥儿:“……”
曜哥儿闹着让奶娘抱走了。
没多会儿喜雨过来禀道:“殿下,良娣主子,小主子没流口水了。”
槛儿给太子夹了个寿桃,闻言忍俊不禁:“不知道的当他刚刚被馋到了呢。”
骆峋不置可否。
晚上,槛儿先一步收拾完。
太子从浴间出来时,她意外发现太子穿的竟是她新年送他的那套寝衣。
淡黄色的上等提花绫料子,仅在衣襟和袖口处绣了宝相花并灵芝纹,裤脚边则绣了水波如意纹。
槛儿摸出来的尺寸,简直不要太合身。
恰到好处的宽松。
行走间可见男人精壮的胸腹肌轮廓,在顺滑丝薄的布料下若隐若现。
迈步时寝裤时不时贴合,勾勒出他两条长腿上流畅坚韧的肌肉线条。
男人的雄厚阳刚之气仅在举手投足间一览无余,可明明就只是一套寝衣。
槛儿拿手背碰了碰脸。
状若无事地走过去替太子理衣裳,“尺寸合适,您穿着可觉舒服?”
“嗯。”
骆峋发出一声淡淡的鼻音,目光停在她晕染了一层薄粉的脸蛋上。
槛儿不经意抬头,迎着男人看似冷淡实则深幽的黑眸,她放在他领边的指尖碰到了他颈间温热的皮肤。
海顺这个人精。
见势似乎不对立马领着人跑了。
“孤喜欢。”
安静的屋中,男人的声音低低冷冷。
似是格外的醇厚磁性。
槛儿意外于太子的直白,愣了一下。
骆峋握住领边的那只手。
“寝衣,孤甚喜。”
槛儿觉得太子很反常,明明不是会把喜与不喜这种话挂在嘴边的人。
这会儿居然连着说了两遍。
可她又不得不承认,她听着很高兴,槛儿看他一眼,似羞非羞地低下头。
“您喜欢就好。”
顿了一下,她道:“之前您说要穿给妾身看,妾身还当您早忘了这事儿。”
“没忘。”
骆峋摸摸她的脸,转身走到卧房门口,回来时手中多了个不小的匣子。
槛儿狐疑。
骆峋将匣子递到她面前。
“生辰礼,巡视衔福楼顺便买了几样。”
槛儿惊讶,不是惊讶太子送她礼这件事,而是东西居然是衔福楼的!
衔福楼她知道啊,承接宫里的一些金银器物,对外是京城有名的首饰楼。
槛儿前世首饰不缺,可那都是内造的。
除了小时候入宫前戴过在街头买的绢花,后来她就再没戴过宫外的首饰了。
虽说是太子顺便买的,可槛儿高兴啊,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就更高兴了。
“殿下,我想现在试试。”
骆峋颔首。
槛儿抱着匣子去了妆台。
先戴上金镶红宝白玉兔的耳坠子,再戴上那两支成色相当好的红玉镯。
她皮肤白,红宝红玉都尤为衬她。
“您看好看吗?”
槛儿晃了晃脑袋又摆了摆手腕,从镜子里看向太子笑弯了眼问他道。
骆峋来到她身后,双手搭在她肩头,随后弯腰俯身与她一道看着镜子。
“嗯。”
从镜子里看,他宽阔的胸膛将身前之人尽数笼罩,俊美的面容一派清冷。
而他怀里的人。
桃腮粉面,领如蝤蛴,鼻腻鹅脂,唇似朱丹,一双美眸秋波盈盈顾盼生姿。
郎才女貌,不外如是。
槛儿瞧着瞧着不自在起来,要把东西摘下来,左手突然被太子拿了起来。
跟着不待她反应,男人修长的手指拿着一枚翡翠戒套到了她的食指上。
戴好,他握着她的手看了两息,随后一如既往地惜字如金道:“生辰安好。”
槛儿看着他。
就这么看着。
须臾,她按了按心口仰头吻上太子的唇。
一下、两下……
他亲昵地回吻着她。
槛儿几乎溺在他深不见底的墨瞳和温柔里,抬手牢牢攀上他的脖颈。
骆峋托着她的后脑,另一手抚抚她的眼角,摸摸她戴着红宝玉兔的耳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