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两天身子没那么虚弱了,就是小肚子才刚开始恢复,时不时便会疼。
所幸在可承受范围。
又躺了会儿,槛儿由寒酥跳珠搀扶着下了榻,慢悠悠地在屋子里转起了圈。
但刚走了几步。
就听小福子跟鬼撵似的朝耳房跑来:“主、主主子!来圣旨了!陛下有旨!”
来人是乾元殿的一个掌事太监,姓郝。
大抵是考虑到槛儿现今坐月子不宜见风,因而等槛儿麻利地收拾妥帖要往门口走时郝太监已经到了耳房外。
“宋昭训在屋中听旨即可。”
喜雨拿了软垫放在屋中间。
瑛姑姑扶着槛儿小心跪下,屋里屋外的人也都跟着跪下了,郝太监展开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东宫侍妾宋氏,昔入侍数载秉性温良,敬事弗懈。
后承侍东宫淑慎勤勉,克娴内则,今诞育皇孙功于宗祧,特晋太子良娣。
望尔今后持盈戒谨,躬奉储闱,钦此——”
“宋良娣,请起身接旨吧。”
第165章 超甜保真!太子:就知道她不正经!
送走乾元殿的人,院子里的一众人齐齐向宋良娣贺喜,如此这般自是要赏的。
跳珠和喜雨出去打赏了一圈,大家伙儿一个个嘴角简直要咧到耳根子去了。
回来后瞅着放在托盘里被寒酥捧着的圣旨,跳珠搀着槛儿兴奋道:“良娣,主子您成良娣了!良娣主子!”
跳珠小福子他们在槛儿跟前伺候了这么久,主仆情分自是早就有了,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也要为自己打算。
所以这会儿他们真心替槛儿高兴,也打心底里为自个儿感到庆幸。
良娣啊,太子侧妃。
日后若是小主子养住了,便是有了傍身之本。
有位份,又有孩子傍身。
如果主子一直得宠下去。
等将来太子登上那个位置,起码一个德贤淑良四妃其中一个是没跑了!
甚至贵妃也可能使得。
到时候他们不也就跟着水涨船高了!
槛儿知道跳珠他们在高兴什么,自是不会介意,再者说她这会儿也高兴!
原以为会暂先升到良媛,且再怎么样也要等到孩子满了百日才会升。
而良媛的位份不需要元隆帝的下旨,太子奏请皇后娘娘,娘娘下懿旨即可。
太子当初带她去给娘娘请安的时候,槛儿想到的也是他在为她晋位铺路。
结果没想到是良娣的位置,圣旨竟还来得这么快,洗三刚过便下了!
人都爱惊喜,槛儿也不例外。
上辈子她的良娣是一步步晋上去的,这辈子却是直接来了一记大跳跃。
莫非这就是太子许她的好事?
槛儿的嘴角不可抑制地上扬。
又克制地咳了咳,搞怪似的低声道:“是喜事,大喜事,不过咱们要稳重的……”
跳珠学她压声音:“稳重的。”
喜雨把嘴角往下拉。
“主子,您看奴婢够稳重不?”
瑛姑姑、寒酥和周嬷嬷被她们仨的样子逗得合不拢嘴,一屋子的欢快气氛。
太子前天开始重新当差了。
此外开玺的第一天朝会上元隆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布准他入内阁观政。
自然不会参政,也不能长时间待在内阁。
若不然易形成二君并立的混乱政局,也容易引起朝中众臣多方面的猜测和不安,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不过即便如此。
单是元隆帝准许太子出入内阁这一件事,就足以让朝野委实震荡一番了。
毕竟前几年元隆帝分明表现出了对东宫的疏离,若不然也不会有那桩赐婚,还让太子去年才入朝经手差事。
众人不禁猜测元隆帝此举为何。
可惜帝王心难估。
加之储君位稳本就是国本社稷稳固之兆,大伙儿自是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
但太子能出入内阁就表示其会深入掌握朝局,对于内阁和朝中一些明目张胆的贪腐私营将会有一定的制衡。
汲汲钻营站队的也有了新的衡量,某些人私下的小动作肯定不会少。
这也就导致骆峋今日分明在放假替儿子办洗三,却还同詹事府议事议到了亥时。
但念及今日晋位的圣旨下来了,他便还是在洗漱之后来了永煦院一趟。
然后刚进屋,就被抱了个满怀。
“殿下!”
骆峋习惯性将扑进怀里的人搂住,下一刻打横抱起,不赞同地蹙了蹙眉。
“你稳重些。”
身子都没恢复,这么抱过来伤着了怎么办?
槛儿好心情地抱着他的脖子,亲昵地蹭了蹭道:“我以为您今晚不来了呢。”
骆峋将其放回暖榻上。
随口说了句:“有事耽搁。”
说完在榻前落座,淡声问:“等孤?”
槛儿重重点了一下头。
又拉住他的手在他手背上搔了两下,“那么大一个惊喜,我等着向您谢恩呢。”
看得出来她是真高兴。
眼里满是笑,亮得像似装满了星子。
气色也瞧着好了不少。
骆峋握着槛儿的手转身,和她一道靠在床头,“你应得的,不必谢。”
“那还是要谢的。”
槛儿偎着他,笑着说。
“殿下为我请封的不是吗?”
骆峋:“嗯。”
但也是她值得。
后半句他没说,不过槛儿却是清楚太子为她请封的根本原因,是她本身做得好。
是她一步步谨慎地靠近他,服侍他。
费尽心思地迎合他,平衡两人之间的关系,才有了他在潜移默化之下偏宠她。
先有她做得好,才有他认为她好。
槛儿也从不觉得自己做的这些事就是没出息没有抱负,亦或是自甘堕落。
就好比车夫赶车,马夫养马。
车与马是他们的活命路子。
于槛儿而言,太子便是她的活命路子,她尽心地当好这份差便是为了过得更好。
而太子为她请封良娣是给她的惊喜嘉奖,也是她努力之后的意外收获。
不过,该拍的马屁还是要拍的,再者对这个意外收获槛儿也确实该谢太子。
所以槛儿由衷道:“那不就是啦?我成日里在东宫,要没有您为我请封,娘娘和陛下哪知道我这号人物呢。
陛下晋我为良娣那也是看在您的面子上,我感恩陛下,也要谢谢您才对。
这么大的惊喜,我这会儿都晕乎着呢,高兴得根本睡不着,就想等您。”
这小嘴儿叭叭叭的。
骆峋抬起她的下巴,亲了下去。
顾及到槛儿现在身子不爽利,为了不招她,他没敢亲太久也没有过于深入。
浅尝辄止。
等亲完了,两人的唇瓣都粉粉润润的。
槛儿端详着太子的俊脸。
旋即照着他的薄唇重重印了一下。
用颇有些古灵精怪的口吻道:“早先我就常听人说太子殿下是一等一的俊,俊得堪比天上的男菩萨。
可惜我没见过男菩萨长什么样,想象不出来,现在我倒觉得他们说得不对。”
“嗯?”
骆峋示意她继续。
槛儿便道:“菩萨是世人想象出来的,每个人心中的菩萨模样都不一样,大家以为的俊当然也不尽相同。
可现在殿下就在我面前,比我曾经以为的男菩萨俊多了,声音好听,味道好闻,最重要的是殿下给我亲。”
“菩萨只可拜,我却能抱、能亲殿……”最后一点尾音被太子爷捂回去了。
骆峋早知她看似胆小,实则逢上两人单独相处,她的一些言行可谓大胆至极。
偏她极知分寸,总不至于惹恼他。
只从前她好歹算收敛,寥寥几字便作罢,这会儿却是近乎长篇大论。
“不知羞。”
骆峋绷着脸假模假样地低斥道。
“油嘴滑舌,成何体统?”
槛儿脸红红的。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在他掌心下瓮声瓮气地咕哝了一句,骆峋没听太清。
于是松了手示意她说。
槛儿摇头,避开他的目光。
“没,没什么。”
骆峋下意识觉得她刚刚说的定不是好话,但应该也不会是说他不好的话。
毕竟她向来待他恭谨。
这么一想,他更想知道她方才说了什么。
“说。”
槛儿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最后含羞带怯道:“妾身是不是油嘴滑舌,您不是最清楚吗?刚刚……”
他就知道她不正经!
骆峋先是怔了怔,随即听出了话外音。
一张俊脸顿时绷得更厉害。
作势起身就要走!
槛儿又臊又好笑地及时把人拉回来,好一通小意儿地认错,又哄了一会儿。
哄完不经意发现:“殿下,您的耳朵怎生这么红?莫不是地龙烧太旺了?”
骆峋脸更冷。
槛儿当他还恼呢,赶忙不问了。
骆峋扯她的嘴角。
“再胡言乱语,看孤不罚你。”
槛儿心想这算什么胡言乱语,明明就是实话实说,还是他非让她说的呢。
不过太子向来正经端肃,听不过这样的话也正常,槛儿便不再继续了。
也没问他打算怎么罚她。
“好,妾身记住了。”
不正经的话聊罢,太子爷说起正经话。
“你的冠服已交给礼部筹备,你在月子期间仪式不便举行,是时冠服做好,会有人将其与金册一并给你送来。”
太子侧妃有金册无宝印。
槛儿这回生得还算顺,没受伤什么的,但莫院判还是建议她坐满两个月。
为身子好的事,槛儿没有理由不应。
“好,有劳殿下费心。”
骆峋拍拍她的肩。
起身去暖阁看了儿子,便回元淳宫了。
大抵是宋昭训得宠有目共睹。
又生了太子长子。
以至于槛儿晋封良娣的消息在后院传开之后,大伙儿唏嘘归唏嘘。
却不见得多惊讶。
倒是有种“果然如此”的明悟。
消息传到嘉荣堂,郑明芷眼皮子都没撩一下,随手将她刚抄的佛经和一个银鎏金的压裙禁步扔给了霜月。
霜月叫守在院门口的典玺局的宫人,将这两样东西当作赏送去了永煦院。
槛儿收了,也郑重谢了恩。
沁芳居听到了风声,曹良媛也意思意思送了两方帕子和一本手抄心经作礼,秦昭训的则是一幅莲花童子画。
槛儿皆按规矩回了礼。
第二天。
元隆帝在早朝上把顺国公府家奴谋害皇孙的事拿出来议了,自是满堂哗然。
哗然的不是谋害太子子嗣这件事。
是做出此事的为太子岳家,且害的是太子第一个子嗣,关键事情竟被公开了?
等之后元隆帝按太子的意思,下旨处置了顺国公及顺国公府,众人面上赞太子为保宗庙社稷稳固大义灭亲。
实则却从中看到了元隆帝对东宫明显的态度改变,暗想太子真是复宠了啊。
元隆帝下旨在前朝后宫清人,一部分人在心底把顺国公府骂了个狗血淋头。
可惜都知道元隆帝在借题发挥,他们不能对顺国公府做什么来自曝其短。
也反驳不了。
于是,这一场君臣的博弈最终以元隆帝和太子为胜,将来如何暂不得而知。
在产房待了七天,槛儿搬到了挨着卧房的暖阁,曜哥儿则跟奶娘移到了东厢。
槛儿要养身子,夜里不便与孩子住一起。
又过了十天。
槛儿终于睡够了,身子也爽利了。
于是她将银竹叫到跟前。
“带望晴过来吧。”
第166章 惊现腌臜旧事!“宋槛儿早脏了!”
没人知道望晴这段日子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甚至她自己都浑浑噩噩的。
正月十二那天。
因着银竹和喜雨的晋升,她心里憋得慌,便跟雁荷去了他们花房同雁荷倾诉。
雁荷是个很好的倾诉对象。
会和她同仇敌忾,会安慰她,还夸了她很多。
当然,望晴没有跟雁荷说她以前就认识宋昭训,也没说心里的某些隐秘念头。
她只抱怨了晋升的事,顺便自嘲了一番。
不得不说有些事确实不适合憋在心里,望晴倾诉之后就觉得舒坦多了。
眼见说得差不多了,当时她便打算走。
只不过没来得及提,雁荷想起漏了差事没做,便去端了一筛子干花过来做活儿。
让她也帮帮忙。
望晴寻思着还有时间,加上确实是她耽搁了对方当差的时间,便同意了。
她们边干活儿边聊,期间雁荷顺口提了一嘴她们正在整理的花的效用。
起初望晴本来没当回事。
就当闲话听了。
可当她听到那花的香味与桂花相似,具有活血调经之效,孕期妇人严禁接触时。
望晴的心陡然突突了两下。
又听说可以用此花来调配助产油使用,但需要太医从旁指导,若不然可能造成大出血,严重者一尸两命。
那一刻,望晴的心跳得前所未有的快。
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
望晴当时脑子太乱了,说不准,只鬼使神差想起了四年前的一桩旧事。
彼时她被调到首饰库有一年了,因着性子稳重办差妥帖,管事姑姑提拔她做了一批低阶小宫女的领头。
监督她们做一些初级的首饰养护,给她们分派差事分发月例什么的。
月例不单单指每月的银钱,还有米面、副食、调味品以及四季的衣物之类。
这些东西由首饰库专管他们宫人衣食住行的内库管着,每月月初她会带着人去那边统一领大家的月例。
之后再一一分发下去。
而当时每次给她取东西的是个姓孔的太监,此人五十出头,相貌平平。
肥头大耳朵的,张嘴一口大黄牙,一开口能把人的隔夜饭给熏出来。
也是这人不在主子跟前侍候才如此邋遢,若不然早不知死多少次了。
这也就罢。
关键此人惯是个会装的。
表面是个老好人,从不克扣宫人的份例,虽邋遢却是对谁都一副笑模样。
在宫人间的风评极好。
望晴去领了几次东西也觉得孔太监人好,不禁对自己曾以貌取人感到愧疚。
于是,为了感谢对方平日里对自己的照顾,也为了暗暗表示对他的愧疚。
望晴将其视为爷爷辈,在临近年关时做了双鞋,寻了个私下里的时间给他。
哪曾想就在这时。
望晴发现这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畜牲!
他强迫她做他的对食。
要对她行不轨之事!
还说她不是第一个。
说他就喜欢她们这些鲜嫩的小姑娘。
直到这时望晴才知这人平时的老好人是装出来的,他便是用这样的手段欺辱了好几个不知事的小宫女!
而孔太监的真面目一直没被揭穿,便是因为他手里握着她们的把柄!
她们年纪小经不住事,根本不是这老畜牲的对手,到最后要么躲要么忍。
望晴当时怕死了,也恶心死了。
情急之下为了自保,她和孔太监做了交易。
她替孔太监寻别的小宫女。
孔太监不动她。
那畜牲自是老奸巨猾。
扣了屎盆子到她头上,扬言她若敢耍他,他就让人知道她拿东西贿赂她。
让人知道她手脚不干净,偷贵人主子们的首饰,甚至妄图勾引他做对食。
他风评好,说什么都会有人信的。
而她不过是个小宫女。
望晴真的怕,也想不到解决之法。
所以她答应了,答应替孔太监物色人选,也答应将他看中人带到他面前。
而这其中的第一个人选。
便是衣作坊的小绣娘,宋槛儿。
衣作坊和首饰库挨着,宫人们平时在一个伙房用饭,共用一个恭房小院。
彼时望晴也听说过宋槛儿这号人物。
不为别的,只因此女不过豆蔻之龄却是样貌出众,是衣作坊有名的小美人。
两边的宫人多,早先望晴没碰上过宋槛儿,但既知晓这号人物便不难认识。
望晴自认与宋槛儿无冤无仇,可她真的怕被孔太监欺辱,更怕死。
人肯定要为自己着想,不是吗?
她只是想活命。
她没有错。
望晴就这么说服了自己。
她向人打听之后,远远认识了宋槛儿。
望晴费了好一番功夫。
终于寻到机会在宋槛儿去恭房的当头,瞅准时机从其身后给了对方一闷棍。
她下手很重。
宋槛儿当场就晕了,吭都没吭一声。
更不知是谁打了她。
孔太监的人在外接应,望晴没费力气便将这个比她小的姑娘交给了他们。
然后看着她被送进孔太监的屋,再看着孔太监脱她的外衫,解她的中衣。
孔太监摸了宋槛儿的脸。
摸了她的颈子。
畜牲那张猥琐下流的老脸兴奋得近乎扭曲,有口水滴到宋槛儿的身上。
望晴站着门外,透过门缝看得清清楚楚。
眼泪打湿了她的脸,她在心里一遍遍说对不起,对不起,她不是故意的……
望晴没敢再看下去。
浑浑噩噩地回了住处,也不知是惊吓过度还是别的,她发了两天高热。
随后让望晴没想到的是,等她退了热,意识终于清醒时她听到了一个消息。
——孔太监死了。
据说是他前天晚上在屋里翻箱倒柜找东西,摔了一跤绊倒了置物架。
架上的一件礼器掉了,孔太监倒地时太阳穴刚好撞到礼器上尖锐的地方。
人便这么死的。
首饰库的大伙儿都这么说,似乎也没人对孔太监的死法产生任何怀疑。
然而望晴却是知道孔太监绝不是这么死的,因为前天晚上正是孔太监意图对宋槛儿行不轨之事的时候!
可也不知怎么回事,那天帮着孔太监把宋槛儿送进他屋里的两个人,居然也没有站出来质疑他们干爹的死。
望晴想不通其中关节。
更不知宋槛儿当时对孔太监做了什么。
但望晴知道她解脱了。
她不用再受孔太监的胁迫和欺辱了,她把这件事当做耻辱深深埋藏在心底。
可就是这么一件被她自认已经忘得一干二净的旧事,竟在听到雁荷聊起干花的效用时被望晴想起来了。
尤其是宋槛儿被孔太监边脱衣裳边摸的那一幕幕,便犹如皮影戏一般。
一遍遍地。
慢动作地在望晴脑海里重复。
为什么?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
望晴当时看着雁荷一张一合的嘴,心底的念头仿佛惊涛骇浪般疯狂翻涌。
她想,是啊。
宋槛儿的身子被一个老太监玷污过,她身上甚至还有那老太监的口水。
宋槛儿早不干净了。
早脏了。
既如此,她凭什么能做主子?
又凭什么能得太子的青睐飞上枝头变凤凰?哪来的资格摆主子的谱呢?
那么脏的人。
以前不去想这件事的时候没觉得,一旦想起,再回忆之前伺候宋槛儿的情形望晴只觉喉间一阵呕意。
所以她偷了雁荷的干花。
望晴不想太子清誉受损。
太子若知道了这件事肯定也会觉得耻辱,会杀了宋槛儿和她肚里的种。
望晴就想她如果先替太子办成了这件事,太子会不会对她另眼相看?
望晴不确定,但她决定试试,试着把那花碾碎了打算搀进助产油里去。
那花的味道和助产油里的桂花香相似,且和砒霜这类毒不同,银针验不出来。
望晴有把握做得天衣无缝,毕竟当初那件事宋槛儿就至今不知道是她做的。
因此望晴早早寻机把花撕碎了藏至随身香囊,只等找机会放进助产油里。
宋槛儿早产,望晴始料未及。
但她还是找到了合适的时候把助产油拿到了,油罐盖子她都打开了。
“望晴,主子找你。”
望晴站在正房门前,银竹的声音蓦地拉回了她的思绪,她无意识怔了怔。
“主子找我作甚?”
银竹:“去了你就知道了。”
银竹的神色与寻常无异,可望晴的心没来由一跳,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等进了暖阁。
看到那张恢复了几分气血的明艳脸庞时,这股不好的预感变得愈发强烈。
“不知主子有何吩咐。”
望晴定定神,毕恭毕敬道。
槛儿坐在暖阁靠碧纱橱铺了软垫的椅子上,也没啰嗦,给银竹递个眼神。
下一刻,一个香囊被扔到望晴的脚边。
“我记得你之前是广储司首饰库的,我是衣作坊的,你我也算是共过事。”
“但我确定不认识你,可感觉你似乎认识我,说吧,你我之间有什么纠葛,值得你宁可不要命也要害我。”
宫里对火源管控极为严苛,她没办法把东西烧了,就趁半夜埋到后院去了。
为什么香囊会出现在这?!
望晴难以置信地看着脚边的东西,又听槛儿开门见山地问出这么一番话。
望晴脸上的血色霎时全无。
“主、主子……”
槛儿笑了笑,“我让人拿这个香囊和你此前给我做的两方帕子做了比对。
确认两者的绣花出自你之手,喜雨也说之前曾见你佩戴过这个香囊。”
“银竹看着你去后院埋的。”
“所以它是你的。”
望晴完全慌了。
她不知道香囊为什么会被发现。
不懂事情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明明离生产那天都过去半个多月了!
明明喜雨她们待她和往常没什么两样,宋槛儿也没照旧让她做着差事。
本来望晴还担心以宋槛儿敏锐的性子,会发现她前阵子的异样,察觉出她意图在助产油里动手脚的心思。
为此,她自打从雁荷那儿拿了花起就一直不敢放松警惕,生怕露出破绽。
宋槛儿生产当天。
她动手时慌过,临时改了想法放弃计划之后她当时也的确乱过一阵子。
可当时没人发现,事后这段时日也没事。
望晴就因此彻底把这件事放下了,也没再去想那些杂七杂八,却是没想到事情竟会在这时候被捅出来!
怎么办?
宋槛儿会怎么对她!
望晴腿一软跪倒在地。
“是、是奴婢的,可……”
“你不用狡辩。”
槛儿直言道。
“明说你刚来我跟前伺候没几天的时候我便注意到你了,只不过碍于当时我刚晋位,没办法提出换人。
便留着你用了,自是对你有防备的,你前阵子见了谁去过哪我都知道。”
望晴瞳孔震颤,猛地抬头看向槛儿。
“雁荷没了。”
槛儿看着她,语调温和而平静。
“霜云背主,指使她来接近你怂恿你对我下手,我生产没多久她便招供了。
说你偷了她的花,这个香囊里的东西太医验过了,和雁荷供词里的一般无二。
另外,你碰过的那两罐助产油其实在拿进产房之前便被殿下的人换了。”
“所以现在你不必与我狡辩,我现在只想知道你想害我的原因,顺便解释你为什么会临时改了主意。”
为什么改了主意?
望晴自己也不知道。
她只记得当时听到了宋槛儿忍痛的声音,透过西厢的窗户看到她挺着肚子在正房门前的台阶上反复上下。
很莫名其妙,那一刻望晴陡然想起。
宋槛儿比她小一岁多。
被她打晕送到孔太监手上的时候,众所周知被太子妃推出来固宠的时候。
服侍太子的时候,承受妊娠之苦的时候,挺着肚子马上要生的时候。
宋槛儿一直都比她小一岁多。
望晴从不同情宫里哪个贵人主子,一个月不到二两银钱的奴才同情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贵妇,说笑呢。
所以伺候宋槛儿这么久,就算宋槛儿以前过得不容易望晴也没有丝毫同情。
不值得同情。
偏就在那天,她想起宋槛儿比她小。
想起自己曾经站在门外看着孔太监欺辱她,泪流满面地一遍遍在心里对屋里十二岁的宋槛儿说对不起。
于是等望晴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把两罐子油放回原来的地方了。
这会儿听宋槛儿说她早防着她,早知道她做了什么,望晴只觉得自己那天一时冲动生出来的同情像个笑话。
果然不值得同情。
“不说是吧?那便罢。”
槛儿见她一声不吭,拍了拍扶手道。
“银竹,把人送去元淳宫交给海公公。
就说望晴蓄意谋害皇孙私藏凶物,人证物证俱在,有劳他按律处置便可。”
银竹上来要拽起望晴。
望晴猛地挣开她,惊惧地摇头道:“不,您不要送奴婢走!别送奴婢走!
奴婢是一时糊涂才被雁荷哄骗,奴婢知错,奴婢真的知错了!所以奴婢什么也没做,东西奴婢都给埋了。
求您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奴婢不求能在您跟前侍候,让奴婢去杂役都行!只求您别送奴婢走,奴婢求您了!”
她不能被送走,一定不能!
本朝谋害皇嗣皇孙从根本上就是十恶不赦,无关乎是不是临时心软反悔。
只要人证物证都有,便逃不过一死!
除非有能说动太子乃至皇帝的人保她,否则不管被送去哪她都只有一死!
眼下能说动太子的人只有宋槛儿,只有她这个当事人和小皇孙的娘。
照太子当前对宋槛儿的宠爱,望晴相信只要她保她,太子就一定会准的!
望晴不想跪曾经和自己同样是奴才的人,也不想对一个被玷污过的人磕头。
可性命攸关她没有没办法!
她把头磕得砰砰响。
“奴婢求您!奴婢一时糊涂办了错事可奴婢悔悟了,求您看在奴婢伺候了您这么久的份上饶奴婢一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