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小月by耳东兔子
耳东兔子  发于:2025年10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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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俨然像个哄人哄得游刃有余的情场老手,为求原谅什么话都讲得出来,转眼自己又忘得一干二净,活脱脱一个屡教不改的惯犯。
李映桥对他发过的誓要都应验的话,周杰伦都写不出《晴天》。
俞津杨面无表情转回去,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想和她说:“绝交吧,李映桥。”
李映桥这人从小就吃软不吃硬,都这么哄了,俞津杨还这么拿乔,她一把抽过自己的卷子,往旁边挪出两个胳膊的距离,语气也正儿八经地:“俞喵喵,你自己说的哦。”
梁梅这会儿正下楼给他们买晚饭,刚下楼梯,她猛地刹住脚——楼栋门口杵着两个黑衣人,墨镜、西装,像两尊门神,连站姿都如出一辙。
不远处还泊着一台价值不菲的豪车,在漆黑的夜色中泛着一丝锃亮的冷光。她本以为是楼上那姑娘的富二代男朋友又来了,可定睛一瞧,才发现那台豪车有些眼熟,是她曾在国营大饭店门口见过的那台迈巴赫。
“梁老师,俞先生想和您谈谈。”其中一个门神说。
梁梅觉得俞人杰这个人身上有个奇怪的特点,他只要不单独出现,尤其是和老婆孩子一起出现的时候,他就显得呆呆傻傻,像只巨大的哈士奇成精,完全不像个身家过亿的老板。但他每次单独出现,那种经年累月在名利场里打滚的精英范儿又出来了。
这点她在小画城就深有感触,现在随着他事业版图的不断扩张,越发张扬和明显。
无论穿西装的,还是打补丁的。梁梅对学生家长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俞爸爸,什么事?”
俞人杰从车上下来,在梁梅面前站定,不热络也不疏离地开门见山说:“抱歉,梁老师,这会儿打搅你,我来接阿杨,从今天开始,他暂时先不来您这儿补课了。”
梁梅执教几年,也见过形形色色的学生家长。俞人杰这种家长其实不多见,作为身价不菲的老板,他身上没有令人却步的居高临下和盛气凌人;作为家长,也没有对老师的过分谄媚。
梁梅其实说不出任何挽留的话,因为俞人杰也给足了体面,称自己儿子是来这儿补课的,事实上他们夫妻俩未必不知道俞津杨来这儿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帮另外几个补课。而且,听他语气,暂时两个字只是体面的托词,多半是不希望俞津杨来这儿浪费时间。
梁梅非常理解,她坦然承认,在这件事上她是自私的。她忽略了俞津杨的付出和时间成本,有这些时间,他自己一个人在家复习效率反而更好。
“……好。”梁梅脸色稍缓,第一次颇有些尴尬地点点头,“要不,你现在跟我上去,他们估计这会儿还在写卷子。”
“梁老师,”俞人杰这才解释说,“您可能误会了,我和唐湘对您都没有意见,阿杨能在您这补习,我们一开始也非常高兴。您可能不知道,这两年他身边没什么朋友,阿杨从小脾气就好,在学校被人欺负也不跟我们讲,即使我生意做再好,手也伸不到学校里,这点您应该了解,在丰潭铜板再多的,也不如手里有红戳的。何况阿杨也非常介意我这个做爸爸的去学校插手他的事。所以这段时间因为您这个辅导班,他又和小画城的朋友们能重新聚在一起,我和唐湘其实很高兴。”
梁梅一愣,问道:“那为什么?”
俞人杰抬头扫了眼,目光精准地划过楼上梁梅那间亮着灯的窗子,一团暖黄色的光,莫名让他觉得很暖,像冷夜里的糖色,是独属于他儿子和他朋友们的玻璃罐子。
他正色道:“从小阿杨很少让我们操心,所以我很多事情都让他自己做决定。但这事儿是阿杨自己没处理好,他为了能继续来您这补课,最近在学校收到两封我生意上的恐吓信都没告诉我和唐湘,我们也是刚刚才知道,他妈今天吓得差点进医院。他这么不在乎我们的感受,我们也不能继续这么惯着他了。”
俞津杨跟他父亲走得格外干脆,干脆利落得让梁梅也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直到扫到高典和郑妙嘉挤眉弄眼的神色,梁梅也瞬间心领神会了,小家伙们吵架了啊。
她问李映桥:“要不要追出去跟他再说两句?”
李映桥头也没抬,一言不发地盯着卷子,非常坚定地摇摇头。
梁梅也懒得劝,这个年纪就是蒜瓣大的事儿当榴莲处理,横竖都是又冲又呛。她屁股一坐下,准备监督余下三人写卷子,但还有些惊魂未定,手牢牢摁在天灵盖上,生怕自己的魂给吓飞出去。
话说回来,这个俞津杨胆子未免也太大了,这要出点什么事,她怎么跟他父母交代?明明看着最懂事的一个,干出来的事儿偏偏也最出格。
然而,人走不过五分钟,仿佛被抽走了根主心骨。除了还在生闷气那个,明目张胆地跑去阳台拎了只前两天刚捉的螳螂过来玩,其余两人都软趴趴地倒了下去,卷子写得心不在焉——咬笔头的咬笔头,抠指甲的抠指甲。
梁梅猛一拍桌子,把螳螂拍得飞起来又坠下去,她一眼不眨地厉声呵斥:“干什么,都不学了?”
三颗脑袋齐刷刷抬起来,又齐刷刷地摊手说:“……不会啊。”
梁梅一把抽过高典的卷子,“哪道?”
高典拿笔尖戳了戳试卷。
梁梅扫了眼卷子上密密麻麻的公式,推了下他的太阳穴,“不会还这么理直气壮!自己翻书!”
高典默默把数学卷子抽回来:“……老师你明明也不会。”
梁梅:“我教语文的,要给你看看我的教师资格证吗?”
高典把脑袋埋进卷子里,嘀咕了句:“语文我们体育老师都会。”
梁梅“咔咔”作响地揉了揉拳头,微微眯眼说:“……我倒是也懂点拳脚功夫。”
“啊,有思路了!”高典立马埋头去奋笔疾书。
梁梅转头看向下一个,郑妙嘉还在专心致志地啃指甲,“郑妙嘉,美甲做完了吗?《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本书的考点你分析完了吗?来,不许翻书,你现在给我说一下这本书的作者全称。”
郑妙嘉“啊”了声,“你不是说记住‘奥斯特洛夫斯基’就好了吗?”
“对,我现在纯找茬!我现在问全称!”梁梅火气正大,转头一看玩螳螂那个也正一脸莫名其妙地盯着她,“螳螂好玩吗?全称是什么,你知道吗?”
“中华大刀螳!”李映桥答得相当快和骄傲。
“……”
梁梅把卷子卷成筒,正要一棍子敲过去,谁问你螳螂全称!
李映桥缩了缩脑袋,忙说:“尼古拉·阿列克谢耶维奇·奥斯特洛夫斯基!”
下一秒,其余俩小朋友立马海豹式鼓掌。
梁梅倒是有些惊住,这进步果然神速,只是她冷笑一声:“很好,但考点不在这,别给我闲得写全称,写对了不加分,写错了你还要扣分。”
“知道啦,”李映桥靠在椅子上,懒懒道,“你都讲两百遍了。”
梁梅:“一百五十遍是俞津杨跟你讲的,别算我头上。”
郑妙嘉放下笔,看着梁梅问:“那俞津杨以后还来吗?他不来的话,我们数学卷子谁讲呢?”
“那个从深圳回来的,”梁梅抛了鲅凵窀叩洌袄矗砀鎏!?
“我肯定不行啊,”高典急得直挠头,“我有些题会做但不会讲。”
郑妙嘉忙说:“我作证,好几次他给我讲题,我都没急眼,他自己反倒急眼了,莫名其妙狠狠给了自己一拳。我吓得都不敢问他了。”
俞津杨不急眼,还知道因材施教,李映桥对几何感兴趣,他就将很多题转化成几何的公式或者定理让她重新去理解,同一个题,只要他拆解过一遍,李映桥领悟力又快,一般第二遍就不会错了。
郑妙嘉和高典自然也不例外,他们抓耳挠腮的难题,在他讲完之后瞬间条理分明。俞津杨还给他们每个人都留了自己整理出来的错题集,全是针对他们的长短处,分别花时间找得一些历年中考数学的模拟和真题训练。
打印出来整整三本厚的作业本。
看得出来俞津杨是真希望他们能和他一起上潭中,而这其中的缘由,梁梅忍不住想到刚刚俞人杰说的——阿杨这两年没什么朋友。
梁梅翘着二郎腿问高典:“你们班数学有没有比俞津杨更好的?看看我能不能忽悠过来。”
高典想了想,如实回答说:“我们班确实还有个数学大神,数学这块上,除了喵喵就是他了。不过他不会讲也不会教,连解题步骤都是全省略的那种。我们抄他答案都抄不明白。喵喵虽然不是我们班数学最好的,但他绝对是最会教的。他知道怎么讲我们能听懂,在哪做辅助线最简洁明了,再刁钻的题他都能有条不紊给你拆解成最简单的公式来做。像喵喵这种有耐心的学霸,梁老师,没有发小感情维系着,不太好找的。”
梁梅叹了口气:“别说了,你们偶像正在挖洞准备钻进去了。”
刚蹲下抓乱窜螳螂的李映桥,直也不是,弯也不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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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嘉和高典不是cp,他们有自己的cp,咱小画城还是需要人才引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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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拐过第三个红绿灯路口,俞人杰忽然叫停,吩咐司机说:“前面那家金店停一下,您下班吧,我和阿杨散步回去。”
这两年俞人杰大部分时间都在应酬、出差。俩人一天见面的时间都匆促,很少再有闲暇功夫和儿子一块散步。
俞人杰从金店买了整一套系列的黄金首饰出来,搂着俞津杨的后脑勺两人一块慢悠悠往家走,俩保镖在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金店的二楼正好是俞津杨平时练舞的舞蹈室,俞人杰低头看了眼又长高了点的儿子,“老爸很久没去看你跳舞了,听妈妈说,你最近在练一个超级帅的舞。”
俞津杨斜瞥他一眼,“爸,你有话就直说。”
俞人杰拎着那袋子首饰,因为包装壳太显眼,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黄金首饰,他没要包装壳,让对方给了黑色塑料袋。
俞人杰像刚从菜场买了条鱼回来,和他并肩走着,另只手在儿子的后颈上摩挲着,难得语重心长道:“行,那你跟爸爸说说,你是怎么想的?收到恐吓信的事,为什么要瞒着我跟妈妈,我记得我跟你强调过这种事,就算你在上课也要立即让老师通知我跟妈妈。你很喜欢跟李映桥他们玩吗?如果是这样,你也应该先告诉我们,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再不济把他们接到我们家里来补习,还是在你眼里,爸爸和妈妈就这么不讲道理,不会在乎你的感受,强行把你和你的朋友们分开?”
“不是,”俞津杨肩膀一垮,像是连日来撑着的劲儿在此刻终于泄了下去,仰头望着沉甸甸的夜色和四周鳞次栉比的广告牌,叹了口气说,“我本来就打算这次补完之后再也不去了,马上就要中考了,我也不想再分心。”
俞人杰啧了声,挑眉意外道:“我还以为你很喜欢和他们玩呢?”
“说不上多喜欢。”
天天被人打后脑勺,怎么会喜欢,又不是受虐狂。
“小糕点不挺好玩的吗?那么一个大高个,胆子贼小,那天我让他上车送他回家,他蹿得比鸡都快,跟地上撒了米似的,他一路啄啄啄就飞出去了,跟见了鬼一样。”
想到那个画面,俞人杰又哈哈大笑出声,“他跑起来我都看见他的鸡翅膀了——”
“高典不坐黑车。”
俞人杰笑容瞬间僵在嘴角,猛然想起件事来,这小朋友小时候被人贩子绑架过。
“………………”
路灯昏黄,照着这条老城区中心的商业街。这几年新城区飞速发展,高楼拔地而起,网咖、健身馆、电影院的霓虹彻夜亮着,勾得年轻人全往新城区跑。老城区这边门可罗雀,除了金店、理发店照常还有老客光顾之外,其他门店也都扛着招牌往新城区挤。
即使刚吃完晚饭这个点,整条街也没几个人,盲道上却横七竖八停不少自行车和电动车。俞人杰从前每次应酬完从国营饭店往家走,有空闲就把盲道上的车一辆辆自己清出去,没空闲就一路骂骂咧咧过去。
今天儿子在,他自然指挥儿子干。
他斜倚在其中一根路灯杆上,看那年纪轻轻却任劳任怨的清俊背影,少年的骨骼在路灯光束里,早已挣脱青涩的骨架,像刚出炉的青瓷胚子,似乎还透着没烧透的水汽,釉色未全定,足见明朗鲜亮的成色。
新雪总是胜寒梅,谁还不曾是个高贵冷艳的少年了呢。
俞人杰感叹他儿子终于悄悄长大了,像个男人了。于是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抱着胳膊继续骚扰他儿子:“那郑妙嘉呢,郑妙嘉坐不坐黑色的迈巴赫?”
俞津杨刚清完半条街的自行车,八风不动地一台台挪过去,眼风斜斜又扫他爹,还是满足老父亲的好奇心同他讲:“不知道,不过她很会画画,她语文书上的李白和杜甫都穿球鞋的。”
“……”
“牛逼,”俞人杰赞道,紧跟着笑容格外慈祥且意味深长,“儿子,你看,你这不是记得挺清楚的。还说不想和他们做朋友,糊弄谁呢。”
“没说不想和他们做朋友,说的是李映桥,”俞津杨肩胛往上一顶,后脊背像一张紧绷蓄势的弓弦,看着他爹的眼神里有一种图穷匕见的无奈,边挪车边蹙眉道,“她太烦了。”
俞人杰拖长音调地“啊”了声,拖了很久,拖到他儿子彻底清完这条盲道,贱兮兮地逗他说:“和那小鬼吵架了。”
“……”
“又绝交咯。”
“……”
“我儿子真矫情。”
“……”
“都怪你,害我大出血,你妈今晚肯定睡不好,我还要买点黄金给她压压惊。”
“……”
“从你今年压岁钱里扣。”
“……不行。大不了长大后我赚钱了再还你,今年压岁钱我有用。”俞津杨拉长肩带,一书包甩他老爹背上,以示抗议。
“你能有什么用,泡妞啊?”
“你有病,反正就是有用。”
俞人杰这才后知后觉地掂了掂他儿子的书包,目光瞥见俞津杨的肩胛上泛着被书包带勒出来的红印:“你爷爷的,你书包里几斤啊,怎么这么重,长大了就是硬气啊,背这么重的书包刚刚怎么不说,挪车的时候倒是吱一声啊,求求你爹怎么了——”
“吱吱吱吱吱——”俞津杨快步走到前头,不想被他爹烦。
“嘿,我养了只蝉。”俞人杰在后头说。
“蝉是这么叫的,唧——吱——唧——吱——”
“跟哪儿学的。”
“李映桥前两天刚在树上捉了只,梁老师把她屁股打开花了。”俞津杨一手勾着书包肩带,一手闲闲地插在裤兜里,倒退着和他爹讲,讲着讲着就笑出声了,笑得被书包肩带深深陷进肩膀里的T恤领口,都松松垮垮地滑落半边。
“出息。”
最近几天三个人的补习班显得空落落,也安静得出奇,连阳台上的屎壳郎在卷粪球都能听见“咔吱咔吱”的声响。
“奇怪,喵喵平时话也不多呀,怎么感觉少了他,就安静那么多。”高典说了句,见没得到回应,又自顾自把语文卷子折成张纸飞机,轻轻往空中一抛,划出一道漂亮而圆润的弧线,结果精准无误地从梁梅脑袋上划过。
梁梅刚把新找的数学老师领进门,飞机头不偏不倚地直接扎他脑门上。
“高典!”梁梅一声暴喝。
高典忙连滚带爬地冲过去,摸着对方的脑袋:“对不起啊,对不起,太对不起了——”
等对方的脸一抬起来,高典顿时瞠目结舌,“你你你……靠!你!是那个!”
正在给白居易画肌肉的郑妙嘉瞬间也呆住了,“啪”一声,橡皮擦直接掉在桌上,骨碌碌滚到李映桥那边,这才惊动了最近被某人刺激后,发誓要好好学数学的李映桥,从手上这张已经死磕好几天的数学卷子里抬起头,茫茫然朝门口瞧过去,也愣住了。
这这这这——这不是小画城疯子港那个疯子吗?
梁梅没说多余的,和他们讲不明白,也只言简意赅介绍道:“他叫朱小亮,你们叫他朱老师就行,原先是你们实验中学的数学老师。”
鸦雀无声。
没人敢质疑,这样一个数学老师,他说圆周率等于番茄炒土豆,这仨也只敢问要不要加点葱花。
但朱小亮真的还是个数学老师,但李映桥每次听他讲课,脑子里都浮现出他在小巷里翻垃圾的样子,最后她实在忍不住爆棚的好奇心,托着下巴问他:“朱老师,金鱼真的可以生吃吗?跟三文鱼味道一样吗?”
换来的就是梁梅一后脑勺的巴掌。
李映桥叹了口气,只好讲眼神重新放回卷子里,嘀咕了句:“好奇嘛。”
但朱小亮很会讲课,他讲得比高典班里的数学老师还生动有趣。比如梁梅给饿狼般的他们点了一块披萨,朱小亮会咧嘴一笑,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笑容,慢条斯理地把披萨切了两刀后,取出其中最不规则、最难算面积的一块——分别让高典和郑妙嘉咬一口,李映桥则负责算剩下的披萨面积,但如果有人咬太大口导致面积小于他规定的比例,李映桥即使算出来也吃不到披萨,以此类推,三人轮流替换角色。
就这么个披萨游戏,短短不到一周时间,三人已经窥视到了人性的幽微,逐渐走向土崩瓦解,每次一到吃披萨环节,那就跟五百只鸭子全开麦,叽叽喳喳吵得不可开交。
李映桥咬牙切齿:“高典,咱俩也绝交。你居然敢跟我说,面积为零……”
说完她转头看郑妙嘉,示意她也表个态,郑妙嘉一言不发,专心致志画饼充饥。李映桥仰天长叹,看来人还是得有一门手艺。
至此,他们终于知道这个老师为什么被开除了。朱小亮真是个数学疯子,他能在生活中的任何常见物体中看出数学那些抽象的公式和定理——
比如高典有一阵迷恋科比,会把纸巾揉成团,一个后仰跳投,用非常不标准的投篮姿势把纸巾沿着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给扔进垃圾桶里,朱小亮下一秒就让他算出这道抛物线的方程,不然就让李映桥把他脑袋塞垃圾桶里。
李映桥一秒都等不了:“3——好,朱老师,他答不出来,受死吧!”
高典:“……”
朱小亮懒得理他俩,转头又让郑妙嘉用勾股定理算过wifi信号的强度。
郑妙嘉:“……”
至于李映桥,在朱小亮的变态集训下,她已经能用斐波那契数列和她刚绝交的竹马同志打招呼了。
不得不说,在朱小亮这一顿鸡飞狗跳、丧心病狂的操作下,三人的数学成绩有了显著提升,比最后一次摸底考足足提升了三十分的平均分。
距离中考还有一周的时候,李映桥憋不住了,她跟李姝莉要了手机。
李姝莉现在很少出去开货车,白天在农贸市场卖点粮油米面,周末去美容院帮工打扫一下卫生,前两天刚被老板娘看中问她愿不愿意学点按摩做脸的手法,赚得肯定比保洁多。所以李姝莉现在脸上贴着一张美容院线的面膜,正在琢磨这么薄薄一张纸怎么就要卖到二十块钱一张,想也没想就把手机递给李映桥。
李映桥转身回房间,从妈妈通讯录里翻出妙嘉的号码,等她把俞津杨的号码发过来,立马就拨了个电话过去。
……没接。
……五秒后,她又拨了个电话过去,还是没接。
她想起来妙嘉说俞津杨好像不接陌生号码的电话,给他拽的,于是李映桥冷哼一声,手指在屏幕上噼里啪啦就是一顿短信轰炸——
第一条空白。
“我啊”
“李映桥”
“我是李映桥”
“你干什么不接电话”
“我的柯南你到底什么时候给我”
“牛不牛我在用斐波那契数列和你说话别不知好歹”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们的1个霸王票、98瓶营养液~
这一卷下周就会收尾,这篇不是校园文,因为高中校园文我写太多啦,所以这本高中部分不会太多。
下一卷就是成人卷。
明天见,这个周末家里有点事儿~明天也大概在九点左右哈。
两百个红包。
ps:斐波那契数列大概是这样:0,1,1,2,3,5,8,13,21……
然而,半小时过去,李映桥也没始终没收到俞津杨的任何回复。
于是她得出结论:俞津杨要么是被绑架了,要么就是被抓去坐牢了。
不然,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不回她消息。
从前他们几个在小画城,在李映桥的带领下,一帮人就经常一起爬树掏鸟窝、下田捉小龙虾。俞喵喵就特矫情,这嫌脏那嫌有蚂蝗,李映桥不吃他这套,他不去就不带他。
结果他发现自己被李映桥抛下后又开始生闷气,李映桥也不太惯着他,自己带着高典和妙嘉吭哧吭哧捉一筐龙虾回小画城,故意拿了个炭炉就坐在川明街的街口露天烧烤。
俞津杨为这事儿气得好几次说要跟她绝交,也没成功,自己生几天闷气又找台阶下了,一般也就善良的小糕点会搭理他,主动给他递个台阶过去,哄哄他。
李映桥很少主动,但这次为了柯南系列这套书她破天荒求和,俞喵喵竟然还真摆上他的少爷谱了,惯得他。
三下五除二,李映桥把短信记录和通话记录全都删干净,将手机还给李姝莉。
整整一周,在梁梅的耳提面命和朱小亮的疯子题海模式下,几个小孩都被折磨得形销骨立。两只眼睛里飘着的都是数学公式,看见被人咬了几口的披萨就开始算面积,看见有人打羽毛球就忍不住开始算抛物线方程,看见一长串数字就开始想有没有可能是个数列陷阱。
1,3,5,9,11,15,17,2……
李映桥盯着郑妙嘉卷子上的错题,咬着笔头皱了皱眉,眉头越皱越紧:“妙嘉,这个数列是不是没抄完整?”
郑妙嘉刚得闲,又在语文书上全神贯注地描白居易的肌肉,经过她一周的潜心创作,这位诗魔的肱二头肌膨胀得栩栩如生,仿若下一秒要从书里钻出来,一拳把朱小亮给攮进墙里。
她慢悠悠转过头:“这我姥电话啊,你在算什么。”
“……”
只有朱小亮倍觉欣慰,维持着彬彬有礼微笑,推了推眼镜,一副颇有为师当年风范的语气同她道:“李映桥,你有点天赋,继续努力。”
纵然一向自信的李映桥,也第一次被人夸天赋夸得怀疑人生,干笑两声:“谢谢。”
“不客气,最难的数学永远不在卷子上,你们能搞懂生活中的数学,卷子上的数学就只是一只纸老虎。”
朱小亮有时候单纯得就像一张白纸,他的世界里只有数学,或许李映桥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梁梅起初找到他的时候,和朱小亮忽悠说的是——这帮小孩非常热爱数学,每天为数学哐哐撞大墙,但奈何没有一个好老师。
朱小亮那时候还住在疯子港,听完后二话不说拾起包袱就来了,但经过这么个把月的相处,朱小亮未必看不出他们根本不爱数学,只是为了考潭中,为了改变命运而已。
朱小亮也没有和梁梅说破,梁梅当时生怕他知道真相就会弃这群孩子不顾。后来梁梅问他为什么,朱小亮说其实他一进门那个纸飞机砸自己脑门上的时候,就知道这群孩子根本不爱数学。
所以他故意设计了披萨游戏,看他们鸡飞狗跳、鹬蚌相争、大打出手、互相报复。
数学最吊诡的地方就在于,看似最死板公平的定理,只要你稍稍动点脑筋,就能轻易挑起人性里最幽微和脆弱的部分。
毕竟人总是不患寡而患不均的。
用数学解构人性是朱小亮这一辈子遭到的报应,就像他还没来得及教他们的鸽巢原理,资源有限性爆发的矛盾和冲突才是这个世界永久的命题。
至于他为什么选择留下来,大概就是披萨游戏玩到最后,这三个小孩心照不宣——哪怕有人那天输得很彻底,一口披萨都没吃着,饿得两眼冒绿光,也绝不会去动最后一块披萨,而是问他:“朱老师,你怎么还不吃。”
这在他过往的教学里很少见,他热衷于用数学来挑战人性,在人性上,这几个孩子赢得很漂亮,让他有些不太值钱的惊喜,但在数学上,他们输得很彻底。
但凡有点数学天分的,披萨游戏其实很容易就破解,他教过的数学天才里,不会给他留披萨,只会让自己尽快脱离天天吃披萨的困境。
他们会在规则限定范围内计算出最小的有效面积,然后让其他两人咬下最大一口面积的披萨,这样三个人轮流都能吃到最大面积的披萨。这三,连这么简单的方法都想不出来,天天吃披萨吃得不亦乐乎,自己没吃着,还惦记着老师吃没吃披萨。
朱小亮感动之余也只能假装拿掉眼镜,抹抹眼睛说:“好孩子们。”
好蠢的孩子们。
临近中考,李映桥的决心和斗志倒是空前高涨,她宛如用手铐把自己牢牢铐在书桌上,将卷子上一错再错的那些劳改题变着花样抽骨扒筋、严刑拷打,直到它们不敢在她的卷子上再造次为止。
决战前夕,李映桥“哗啦”抖开她最近一张答得还算满意的数学卷子。白炽灯下,她双手高举着试卷,满意又响亮地用食指重重掸了下,力透纸背,毫无意外,试卷破了。
卷面上,透着光的“俞津杨!你给我等着!”八个字露出面目狰狞的窟窿洞。
俞津杨有三天没回家,俞人杰和唐湘近乎三天三夜没合眼,自从收到那封恐吓信后,俞人杰和唐湘就一直派保镖跟着他,无论他去哪儿,而且马上要中考,最近舞蹈室也没再让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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