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连丰这才说:“实话跟你讲吧,东西早上被人拿走了。”
李映桥给气笑了,忍不住拿脚尖踢了一下李连丰身后的墙:“……你有病啊,李连丰,编这么一借口。这玩意谁会拿!谁对俞人杰的脚这么感兴趣,恋足癖啊他。”
肖波坐在石墩上也笑了:“不是,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幽默啊李映桥。”
“我先问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李连丰说。
李映桥没讲话,直接掏出手机放了条语音,对面是李伯清的声音:“在碧城公馆,你自己去找。”
李连丰满目震惊:“你和爷爷说了什么。”
李映桥也不说话,仍是举着手机,不紧不慢地又放了一条前面自己发送的语音:“李书记您好,张总今天来小画城聊了关于收购的事情,他提出三个问题,我需要跟李部长核实一下,张总要我明天上班之前必须给他回复,李部长今晚在哪?”
李连丰太清楚爷爷现在只想把小画城烫手山芋赶紧脱手的心情,如果张宗谐从北京带来的三个亿能立马到他手里,哪怕把他卖了爷爷恐怕也只是犹豫一秒和两秒的区别。他简直要气冒烟:“李映桥,你真是恩将仇报!梁午光的事,没我帮你兜着,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处境吗?你还有脸去找爷爷套我的话?”
李映桥收回手机,只说了句:“我用你给我兜着吗?这个节骨眼上我就是把你沉塘了,你爷爷也不敢把我踢出局。你以为就小画城目前这个客流量,张宗谐那三个亿是白给的吗?你当Convey资本的法务尽调是白痴。你当张宗谐是傻子?”
“李映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劝你尽快把你的屁股擦干净,把该填的窟窿赶紧给填上,”李映桥压低声音说,“不然等Convey的尽调结束,问香姐也帮不了你。我们的数字平台上线之后,所有的门票预约人数每一笔后台都公开透明,之前那些货不对版的门票数,你以为别人都不知道?这些事不都是问香姐帮你兜着吗?等Convey那边所有的尽调结束,你觉得你还瞒得住你爷爷那边吗?”
如果不是那个壮丁哥被开除的过于利落,引起李映桥的怀疑,她才让潘晓亮调出这两年的客流数做了对比,才知道李连丰为什么会对小画城的账务这么清晰,连营销的预算都要走他这边。本来以为他真只是帮他爷爷代管一下而已,结果发现,那么多货不对版的数据,王问香更是闭口不提。李映桥才知道这里面的猫腻,当然这是她最后的筹码,如果梁老那边走不通,她会拿这些报表数据逼李连丰把证明开下来。
“你找张宗谐。”李连丰说。
李映桥转身就走,一刻也没停。
肖波走时还是提醒了一句愣在那连烟都忘了抽的李连丰:“你记得投诉我啊,不然我回去真的要和老婆解释很久。”
李映桥走出巷子,和肖波道了再见,就给张宗谐拨去电话,对面没接。
张宗谐和俞津杨在酒店B1层的室内游泳馆坐着聊天,这个点只有零星两三个人,泳池的蓝光粼粼地倒映在游泳馆的天花板上,像一片海洋倒悬在头顶,世界仿佛天翻地覆。
两个男人都没下水,也没换泳裤,穿得还是吃饭的衣服,格格不入地坐在一池碧水旁的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张宗谐的手机就摆在两人中间的小桌子上,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可见锲而不舍。
蓝光也游走在俞津杨的脸上,将他本就冷白的肤色衬得越发清透,白得更是干净。那粼粼的光晕荡在他的手臂上,依稀还能看见埋在皮肤下青色的血管,好像新鲜出炉的青窑瓷器,烧出个难得一见的极品,釉色鲜亮明净又完整。
然而,张宗谐的手机在他俩的对话期间,总共响起五次,但他都没接,无一例外,都来自一个屏显为“映桥”的女人。
全国或许有几万个叫映桥的女人,但在张宗谐的手机里,应该只有俞津杨从小认识的那一个,那次和张叔吃饭的时候,李映桥说过,她在Convey任职过,而张宗谐是她的前老板。
事业型的女人总归是有点不一样的,对老板总是格外耐心。哪怕是前老板,哦,可能马上又要成为老板了,因为张宗谐说他是来收购小画城的,她耐心点也正常。毕竟他手握三个亿。
俞津杨看到手机屏幕第六次亮起‘映桥’这个名字时候,对这个手握三亿的老板有点生气了。他第一次质疑四一哥眼光有问题,资助了这么个忘本的东西。他甚至能想象到,李映桥刚在他手底下做事时的无助和无奈,一定被他气哭过很多次,可是她又是个倔驴,眼睛就算哭肿了,第二天她也只会若无其事去上班。
作为男人,他非常了解张宗谐这样的男性上位者,有多懂得怎么拿捏小女生的心态。他也终于明白,李映桥所谓的“一个巴掌一个吻”的谈判法则是怎么来的了,无非就是这些崇尚狼性文化的上位者手下的生存法则。
俞津杨第一次对人耐心全无,不耐烦地蹙起眉。哪怕在芝加哥地下舞团和某些diss中国舞者的老哥battle耍狠的时候,他眼神里也从没有过此刻的戾气,他斜瞥过去一眼:“要人家打几次啊?张宗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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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见。三百个红包!!
(气血两虚的作者跪在这)
tips:肖波第一次出场在全文第19章。
第五十一章
俞津杨扔下这句话,人站起来就走了。
他无法想象李映桥这几年在他手底下是怎么说服自己一次又一次被人无视,还要在这样倨傲的上位者面前保持礼貌。更无法想象,张宗谐在初次见面的陌生男人面前,就可以这样对待一个女孩,那么在他那些同类面前,他又是何等的轻视态度,他都可想而知。
也是。不然那么有事业心的李映桥,怎么会做到品牌部VP还要决定辞职,多半也是对这个张宗谐讨厌到极致了。
半小时后。李映桥找到游泳馆,张宗谐一个人在泳池边坐着,衣服完整穿着,头发也干的,显然还没下过水,这个点泳池里没人了,只有粼粼的蓝光游走在他俊挺的脸上,不得不说,蓝色是真显白。连张宗谐这样的黑心资本家都被衬得像个小白脸。
她想起中午张宗谐从办公室离开的表情,难怪那样干脆拿上西装外套头也不回地就大步流星离开了,他知道她会来找他。
李映桥在他旁边的空位上坐下,目光始终盯着泳池泛着粼粼蓝光的水面,看也没看他地问了句:“东西呢。”
张宗谐同样没看她,视线倒是飘去游泳馆外:“给俞总了。”
李映桥一想,这也行。只要俞叔叔拿到能顺利开庭就行了,那她和李连丰就没白周旋这么久。
张宗谐慢悠悠地瞥她一眼,“不会失望吗?俞津杨不知道你为他做的这些。”
李映桥这才转头,目光直直地看进他的眼底:“你跟李连丰打听到什么?”
短暂沉默片刻后,只剩泳池的水光在晃荡。他忽而转头迎上她的视线,难得直白道:“李映桥,我要听你说。”
“……别发疯,张宗谐。”李映桥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撇去别处,“你早点回北京吧,别拿着3亿资本耍着人玩儿,彩虹羑里的事情你们没长教训的话,那么我离开Convey的品牌部还没几个月,你们近五年的资本战略里有没有收购景区这个计划,我想我还是清楚的。”
张宗谐也笑了,同事这么多年,他多数时候冷得像块冰,即使在酒局上的逢场作戏,也不过是资本家的虚与委蛇,他很少露出这种温良的笑容,李映桥只会觉得他想扮猪吃老虎。
她又不耐烦地问:“你还是坚持要这样是吗?”
李映桥嗓音清凌地荡在游泳馆里,隐含着克制的怒意。张宗谐终于开口,也有些薄怒:“我跟你说了,Convey资本在重组,战略计划也有调整,具体内容我没办法和你细讲,毕竟你已经离职了。但你应该也很清楚,现在任何业态环境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快鱼吃慢鱼’‘大鱼吃小鱼’的赚钱逻辑了。现在流量时代,你品牌出身,很清楚这一点。而且前两年很多新兴平台都搞线上旅行定制,他们的客群并不比我们小,所以对各大OTA平台冲击都不小,说白了,三十八层那几个老头,他们就算手里有钱也不知道该往哪个篮子里投。我和他们要这笔钱给你,你还觉得我居心叵测?”
李映桥没讲话。确实现在行业生态别说三个月,大环境这么差的情况下,一个月就可能生变。Convey资本想转型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现在只要资本运作合理,小鱼都有可能吃掉大鱼。互联网时代就是打破了信息壁垒之后,连资本的资源壁垒也逐渐在被攻破。
张宗谐把手机滑过去给她看,目光转向别处,再次开口道:“我说过我陪你赌一次,输了,我也认。这是景区事发那天的所有监控和司机女儿交涉过程中的部分录音。按照流程,本应该在集团品牌做出声明那天就全部销毁了,但我保留了。一旦公之于众,你应该知道光这一件事Convey苦心经营的品牌形象会陷入怎样的众矢之的,包括我跟你,咱俩会彻底上行业黑名单。
“除非你能在丰潭做出另一个彩虹羑里,证明你身上的商业价值,才可能会有人愿意为你的正义感买单,重新给你机会。这也是我提丰潭的原因,因为你我都知道,丰潭的基础设施根本比不上彩虹羑里背靠旅游大省的天然优势。只有这样,我们才有机会翻身。而你呢,你在干什么?
“我知道李伯清有心无力,他自己那个木玩集团都是拆东墙补西墙,所以我费尽心机帮你跟三十八楼那群老头周旋好不容易拿到这三个亿,”张宗谐转头看她说,“而你呢,你在费尽心机去给人开伤残证明。用的还是我当初对付银行那套,我记得你当时看不上我这点手段,学得倒是很快。”
“李连丰还跟你说了什么?”
“一个只知道流连声色犬马的酒囊饭袋,你指望我能跟他聊多久?我只给了他一根烟的时间。”张宗谐转回头,盯着泳池说,“我只问你,你还赌吗?”
“为什么不赌。”李映桥毫不犹豫说,“我只是看不惯李伯清仗势欺人,这并没有耽误我多少时间。”
“是吗?”他看着她冷笑,“按照你以前的工作效率,今晚你应该对我中午提出的三个问题,做出资源整合和答复,而不是在这跟我辩论你有没有耽误工作。事实上你已经耽误了,因为你对我有恃无恐,如果这次要收购的不是Convey,换做其他人你觉得你还有资格在这讨论有没有耽误工作吗?”
李映桥站起来要走,张宗谐又叫住她,吸了口气缓和语气说:“我让Lilith从北京安排了律师过来,明天会去找俞总核对这次开庭的细节。我不知道俞津杨有没有跟你讲过,但我读书的时候,是俞总不遗余力地资助我。所以俞总这场官司我会亲自跟,不管李伯清手有没有那么长,只要俞总不满意结果,我会换律师团队上诉到李伯清手伸不到的地方为止。”
李映桥回头看他:“你和俞津杨说了吗?”
张宗谐仍是坐在那,抬头看她,目光冷静:“你很在乎他的感受?他从芝加哥回来也快大半年了吧,连张伤残证明都还是你来搞定的,我怎么信任他?法官会因为他长得帅多判对方几年吗?还是会因为他性格好人品好多判对方几年?”
“那是因为你不了解他。”李映桥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最后说,“我承认,我对付梁老的手段是跟你学的。因为类似的无奈我们这几年见得太多早就麻木了,有时候不使用极端的手段根本无法破局。
“但俞津杨没有,俞叔叔和唐阿姨一直把他保护得很好,他对世界和社会体系的认知比我们俩都健康,他的认知里,软肋就是软肋,而我跟你的认知里,软肋就是把柄。你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吗?”
俞津杨从游泳馆出来后,看了眼时间,还早。这顿饭吃得出乎意料的短暂,几乎不到一个小时就结束了。他准备回家把那条鱼拿上,再去找李映桥。结果还没进门,就听见他爸手里拿着份文件翻了又看说:“他倒是上心,一回来就主动把这事儿给我办了。你们不会私底下偷偷找他了吧?湘湘,你老实交代。”
唐湘真就老实交代:“我真打算来着。但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吗,他就算吃饭中途去上个厕所的功夫也不可能这么快就盖了章过来吧,他不是还让司机说会给我们请专业的律师团队吗?说明他确实打听过你的事,回来给你撑腰来了。”
俞人杰重重地叹了口气,好似心底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红光满面地说:“看看,李伯清这玩意儿的能耐也就不过如此嘛,果然邪不压正,这世道还是有天理的。你说是不是?”
俞津杨把门关上,心情有些复杂地转身靠在门口的墙上轻轻吐了口气。
他始终觉得,这个社会的法理一定不会完全碾压在人情之上,在这件事上他询问过很多相关专业的律师,拿不到伤残证明的情况下,确实有一些可替代性的方案:比如他们可以申请当庭司法鉴定,但他爸爸心理上可能有点接受不了。
这条他考虑过但他自己先否决了,他曾经一位大学同学建议他可以采用几位相关的医疗专家的证言也是可行的,虽然不如伤残证明来的直接,但也是关键性证据之一,对判决影响较小。
但他忽略了一点,伤残证明本质上的问题不在于会不会影响判决结果。他始终站在庭审结果的角度去想怎么解决问题,却忽略了他父亲常年来被李伯清压制、无力反抗的憋屈是无法释怀的。
在丰潭,祖辈之间这些较量早就刻进他们的基因里,就算打赢了官司,没有这张伤残证明上的红章,他爸对李伯清的阴影始终很强烈。或者讲得更直白些,他可能连对这个社会体系的基本信心都没有了。
俞津杨掐着点进门的时候,李映桥也刚回家不久,他看见她的电脑都没开,安安静静地合着放在茶几上,没有任何运行过的声音和温度。他把刚才重新去超市买的菜放进厨房的琉璃台上,李映桥的脑袋就从门口探了过来,脸上贴着张面膜,笑着看他:“来啦?可是我有点饱哎,我刚从外面吃了碗面回来。”
他转身把菜放进冰箱,结果从冰箱给她拿出喝剩下的半听可乐和咖啡,一边往外端,一边看她开玩笑说:“那晚点?如果你饿了我再给你做,不饿明天再说?”转手又从她的冰箱里掏出一包薯片,“这怎么也塞冰箱里啊,李映桥,冰的薯片吃了不会上火是吧?”
李映桥抚平面膜上的褶皱,站他身后也要凑过去看,显然她自己都不记得了,“忘了,可能打着电话随手就塞进去了。”
俞津杨“嗯”了声,低头看着旁边这个蹿来蹿去的脑袋,转身合上冰箱门,低头仔细地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没有一点儿不高兴,是被人虐习惯了?还是贴着面膜看不出来?
李映桥说:“对了,喵。你先自己玩会儿,我还有两个文件要处理,还是你想我先陪你玩会儿。”
他笑出声,捏她滑滑的脸,明知故问地:“玩什么,啊?你要跟我玩什么?还陪我玩一会儿,谁陪谁玩啊。”
她也笑,拍开他的手:“你不玩儿是吧?那你回家。”
“行啊。”他又重重捏了下,“我真走了。”
“好,你走走走。”她去推他。
“再也不来了。”
“你都快从喵喵变成汪汪大队了。俞津杨!你威胁谁呢。”
他靠在厨房的推拉门上,脚还抵着,把人堵在里面,低头看着她,忽然语焉不详道:“你告诉我0315是谁生日,我再考虑一下要不要来。”
“财神啊。赵公明啊,你自己查去。看老人家是不是这天生日。”李映桥去客厅打开电脑了,盘着腿坐在地毯上,边开机边讲。
他也过去盘腿坐下。李映桥重新把面膜贴正,拍拍他的腿,示意他输密码,她手太滑。
他帮她输入,又帮她把头发给拨到耳后,一言不发,但眼神在温柔地询问她:还要什么?
她没有了,端正坐姿,快速地投入工作。俞津杨从她的书柜里拿了本书在看,看得是她的专业书《市场论》,弄得李映桥敲一会儿电脑就忍不住地瞥他一眼,“看得懂吗?”
俞津杨和她一样盘腿坐在地毯上,后背靠着沙发,笑笑又翻过两页说,看不懂啊看不懂。
“那你找本看得懂的,那有几本小黄书。”
“……”他咳了声,不说话,开始默默翻书。
直到一个半小时过去,两人几乎都没再说话。只是李映桥察觉向来目光都很规矩的俞津杨,今天倒是在她撕掉面膜后,一反常态地老盯着她的脸看,“怎么了,喵。老盯着我脸看干嘛?”
俞津杨:“你今天心情还好么?”
“还行啊。”
“有多好,形容一下。”
李映桥想了想,撅着嘴和他讲:“小金鱼知道吗,就是小金鱼那种吐泡泡的心情,咕噜咕噜咕噜俞津杨你好可爱咕噜咕噜……这样——”
俞津杨先是靠在那笑了会儿,笑着笑着,他就知道自己不对劲了。于是他靠着沙发,将脸别开去看窗外,谁料,李映桥又从旁边把脑袋从旁边探过来堵他的视线:“怎么了你,喵,这会儿又躲我是吗?”
下一秒,她的视线和嘴巴都被人堵住,俞津杨单手勾住她的后脑勺,把人捞过来,毫不迟疑地几乎一瞬间低下头,劈头盖脸、重重地吻住她。李映桥倒是第一次见他这么主动,突如其来地有些不知所措,身体本身地后仰,侧着身子被压在他屈起的腿间,被迫仰着头回应着他。舌尖勾缠着要命的缠绵声,也掩盖不住两人间轻喘的气息。他气息不稳地说:“因为你老不亲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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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继续见!!!!
(这三天连着更,时间上会有点出入,大家可以晚点来。明天估计也有点晚。)
第五十二章
屋内气息不算热烈,昏蒙蒙的光线圈着客厅的沙发一角。两人都坐在中间地毯上,懒散地支着胳膊肘倚在沙发垫旁,时不时凑近亲一会儿,又跟着同时把脑袋仰在沙发垫上歇着,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对方的头发和耳朵。
俞津杨耳朵格外红,他说是热的。然后把脸埋在沙发垫上,翻了个面,不肯让她摸。
可惜,他两边都有耳朵。
李映桥自顾自摸着他温度烧人的另一只耳朵,逗他说俞津杨要不要去洗个澡,你都出汗了。他闷声说回去再洗,我没干净衣服换。
李映桥说:“我这有。”
他一愣,从沙发上拔起脑袋就是瞪着她:“男款?”
“嗯啊。”
屋内安静下来,窗外有人正在拉卷帘门,这是他们儿时常听见的小画城背景音。那时从没想过,他们如今是这样的境况,会在亲吻的间隙,唇上还留着彼此濡热的湿意,听见那熟悉的卷帘门拉动声响。只是俞津杨此刻无暇顾及,他不讲话了,拿目光烧着她,喉结动了又动。
李映桥拿手指戳他脸颊:“俞津杨,这什么眼神?这么凶干什么。”
俞津杨把她的手指拽过来,作势要一口咬住,说:“这才是凶。”
她笑了:“狗啊你。”
“你是不是在北京一个人住比较多?”
“是啊。”李映桥手指在他脸上又戳了戳,“不过我出差很多,所以出门的时候,会挂几件男性衬衫在阳台上。怕万一被人闯空门。你到底洗不洗?”
他下意识低头闻了下自己,“有味道吗?”
当然没有。俞津杨身上的味道很好闻,非常清爽干净,不带有任何人工香精和化学物质的气息。由此李映桥几乎可以断定,他不抽烟也很少喝酒,符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自然规律。不出去鬼混,自然不沾任何浊气。其实就是自律是最好的养料。
“没有。我怕你热。”她拨着他耳朵说。
“那不洗。”他握住她的手,摇头笑笑说,“真不洗。我得回去洗,甜筒每天都要监督我洗澡的,不然她能烦死我。”
“……甜筒听着像个小人精。”
俞津杨想起来:“你是不是还没见过她?”
“嗯,最近好忙。等忙过这阵子,你把甜筒带出来给我玩会儿呗。”
“那她能一拳攮屎你。”他的重音落在“shi”上。
李映桥笑出声,当然不理解:“什么跟什么啊。”
他也笑笑,两人都一时没再讲话。李映桥眼神被他缠着,手不由自主地撩起他的T恤下摆钻进去,再次被他隔着T恤布料给一把攥住。俞津杨懒懒地支着个腿,靠在地毯后面的沙发上,看似随意放松的姿态,身体其实绷得很紧,手臂上的青筋都克制着蜿蜒而起,目光却直勾勾地盯着她,无声且坚定地吐出几个字:“不行的,朋友。”
李映桥也只是逗逗他,也不再得寸进尺。捧起他的脸也郑重说:“好哦,朋友。”
俞津杨难得沉了眼色,反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再次气息不稳地低下头去。两人也就温水煮青蛙一般地亲着,安静克制地亲一会儿,又密密地说一会儿话。说完,又自然而然地衔住对方的唇,专心致志地开始接吻。有时是李映桥先凑过去,他心照不宣地低下头来。有时是俞津杨先俯身,她下意识就迎上去,就这么像两尾鱼在浅水滩里嬉戏了一晚上。
俞津杨那会儿还没出汗,走的时候满身汗。下楼回到车里,掰过后视镜看了眼,怀疑李映桥是不是涂了油漆在嘴上?根本擦不掉。
他坐在车里,外卖了一瓶卸妆水,又顺手查了下,0315还真是财神的生日,但他确实不太信。刚把手机扔回扶手箱里,力道重得连他自己都没发觉,等开车到家去摸手机才看到屏幕裂了,这叫什么?人财两失是吧。
李映桥洗了澡,涂完护肤品,其实她有蛮长时间没这么认真涂过护肤品。刚摸到俞津杨的脸,皮肤好得让她有点震惊,自愧弗如。更难得也有一晚没吃安眠药就昏昏入睡了。或许也是她开始认真思考起她和俞津杨这段关系,果然,情感关系是她最不擅长的,想着想着就困了。
或许她内心始终在逃避如何去面对俞叔叔,俞叔叔还会说她们恩将仇报或者狭恩图报吗?相比较她自己,她更无法接受妈妈被人看轻。果然,没吃安眠药尽管睡着了,睡得也不太踏实,她梦见四一哥被他们气得单脚跳,像个弹簧一样弹走了。
翌日。李映桥刚到办公室,接了个旅行社的电话,就被王问香叫走了,显然李连丰昨晚找她开始曲线救国了。
王问香坐下,兜了个大圈才说:“我最近不少朋友给我发了小画城的推送视频,你之前联系那几个KOC矩阵做的推广好像不错。张总跟我说你以前在Convey品牌部的表现很亮眼,只是这里不是北京,很多时候做事还是需要给彼此留点退路好吗?你还年轻,不要太激进。”
李映桥和她汇报完接下去两个月的工作安排,然后开门见山说:“我和潘晓亮这段时间会继续跟进小画城的客流报告,尽早出用户画像体系,争取在月底之前做到精准投流。下半年的节日很多,圣诞还有跨年。这不算激进,我已经很保守了,有些机会错过就没有了。”
王问香看着李映桥,她今年三十还没到。可她身上那种胜券在握、运筹帷幄的自信,是这个年纪少有的。
她难免会想到这个时候的自己,她在做什么,她有过什么样的成就。
或许她有过很多辉煌的时刻,但二十八岁的她,绝对没有李映桥的自信,她一向追求完美,秉承着最好谁也不得罪的处事原则。偶尔说些阿谀奉承的话,她觉得无伤大雅。
她说 :“我不认为你听不懂我在说什么。晚上有时间吗?我们一起吃个饭聊聊。最近我家里出了点事,不然本来你走马上任,我一直想请你吃顿饭,都没顾上。”
李映桥坦然地笑了笑:“是我应该请,但问香姐,平日里应酬太多了,同事之间就少点应酬吧。我们去掉没必要的客套会节省很多时间,我确实晚上也刚接了旅行社的应酬。而且,我说这话是真心的,我相信你也为了这点人情世故觉得为难是不是?不然不会拖到现在才说要请我吃饭。
“李连丰那边您告诉他就行,我对他的那些烂帐不太感兴趣,只要他把该补的窟窿补上,我也不是那么不知趣的人。当然前提是他不要再为难不该为难的人,不然,我也不能保证我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昨天李连丰找到王问香时,她听得还一头雾水,一连问了几个问题,说他是不是搞错了,李映桥为什么要为难他,还要他把这些窟窿给填上。李连丰到这节骨眼上也不再瞒着,和盘托出说总归就是把人给为难了,现在老爷子那边估计还不知道他们引狼入室。
王问香才知道这其中来龙去脉,俞人杰的名字她略有耳闻,当年名盛一时的木头大王,李伯清说过他这个人就是命里带财,钱怎么赚得其实他自己都不太清楚,后来钱怎么没得,他估计也是一头雾水。
王问香知道他是十几年前的丰潭日报上登过他不少照片,她用来糊墙的时候专挑有俞人杰的那版,因为长得帅。
“俞人杰的案子什么时候开庭?”王问香是个聪明人,她想了想,“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找律师,你相信我吗?”
那还是张宗谐的团队吧,毕竟无良资本家的御用律师团队,那可是法庭上的绞肉机,有些法条修订都是他们参与的。
李映桥还是说了声谢谢:“不用。问香姐,您把我的话带到就可以。”
王问香自问很少有这种时候。遇到李映桥这样的人,很难不会被她的逻辑带着走,因为她办事儿太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