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小月by耳东兔子
耳东兔子  发于:2025年10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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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映桥莫名其妙:“谁?”
“六班学委?忘了。”俞津杨收回视线说,“就有一年文艺汇演在台上弹《蓝色多瑙河》给你乐得扁桃体都发炎的那个。”
李映桥更莫名其妙,“谁乐了啊?”
“你啊,”俞津杨倒也没别的意思,悠悠看她一眼说:“还掐我大腿。”
“那你怎么不往别处想想,我可能是趁机想揩你油呢?”
俞津杨无语地笑了声,转过身,索性两手肘都搭在拉杆上,语气平淡:“这就没必要了,我又没说什么,但你也别赖账。”
李映桥也跟着转过身去,但她笔直站着:“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是方玥啦。玥玥那时候差点早恋来着,卢应川是个渣男,本来玥玥船票都买好了,就等着登船呢。结果发现你猜怎么着——”
她讲话还是一贯喜欢卖关子。俞津杨微微愣住,确实没想到是方玥,毕竟方玥看着比她还像金刚女战士,怎么可能会跟人早恋,不过想也能猜到卢应川的路子,但还是弓着背不自觉把耳朵凑过去笑说:“怎么着?不会满员了吧,方玥买了张站票啊。”
“对滴,她跳船了。”
俞津杨回想起当年学校的一些事和卢应川后来的反常,这事儿估计远不止她轻描淡写讲得这些,他沉声问:“你耍他了?”
“……咦!有位子了。”李映桥置若罔闻地拉着他朝着烧烤摊走过去,“走啦,等会儿再聊。”
两人一落座。桌上的餐盘还没来得及收,铁钎子上还插着几块吃剩的烤馒头片。李映桥用两根手指捻着捡起来扔进一旁垃圾桶里,抽了张纸巾擦手就这么把此行的目的給说出来了:“喵,你帮我给猿人团队编个女团舞呗。”
“……这就是你今天找我的原因?”
“对滴。”她笑笑。
“滴你个头。”他冷眼。
“怎么这样。”
“你怎么这样。”
“我哪样了啊。”
俞津杨没再接茬,扫完码把手机扔给她,“点菜吧,等会儿玩个游戏,赢了,我答应你。”
李映桥接过手机,快速点完单,迫不及待地睁着一双好奇地看着他问:“来吧,什么游戏。”
俞津杨坐在椅子上没动,等服务员把前面客人留下的满桌狼藉收拾干净,他低声说了谢谢,才抬头看她说:“你用斐波那契数列和我打个招呼,我们接下去每句话都用这个数列规律来回复对方,但就在13个字以内循环。怎么样?三秒内反应不上来就输。”
“三秒是吧?好。”李映桥好胜心就跟隔壁刚煨出来的炭火似的,一下被点燃,“1,1,2,3,5,8,13,这个顺序以内是吧?”
俞津杨微微点头,眼神不动声色地慢慢挪开。
李映桥:“喵。”
俞津杨:“嗯。”
她一副势在必得的表情:“你帅。”
他呛了声,很快坦然地看着她:“……谢谢了。”
李映桥一看他也这么想赢,什么女团舞不女团舞的全抛诸脑后,真来劲了,她下猛料挑衅道:“……手感也不错。”
果然,某人肉眼可见地又不好意思了,手上开始莫名其妙地忙碌起来,又是拆筷子,又是倒水的。
李映桥得逞的笑容开始在脸上蔓延开,开始倒计时:“3、2——”
俞津杨:“你这次为什么回来?”
李映桥忽然卡住,没成想他会问这个,一时没接上话。这次他反客为主,难得露出放松而闲散的姿态靠在身后的椅背上,眼睛却直直地盯着她,慢悠悠开始倒计时:“3、2——”
李映桥立马反应过来,匆忙掰着手指头边说边数:“我说了你又不信你人口普查……”大概是发现少了个字,又大声补了个语气词“啊”。
俞津杨笑了声,见她这么顾头不顾腚地甩出一句话,他老僧入定般,淡淡地说:“勉强算你过,第二轮,从我开始?”
炭火烤着丰潭的夜晚,炉子把整个夜晚烤得嗤嗤作响。摊子上的人却出奇地安静,各自盘踞着一隅,低低交谈着,说着彼此有屏障的话,然后付之一笑,管对方是不是牛皮吹上天,吹破了就当给这紧绷绷的日子松松弦,反正糗得又不是自己,就算真糗到自己了,那又如何,谁又能香喷喷地死去?
烧烤摊更远的角落里,当郑妙嘉把墨镜一摘,看着对面喝得快断片的钟肃,忍不住蹦了句脏话出来:“不是吧,钟肃,啤酒你能喝醉?那你还跟我吹什么牛呢,我服了。喂,你住哪,要不要叫人过来抬你。”
钟肃醉醺醺地把脑袋埋在桌上,突然对着郑妙嘉嘘了声,舌头跟共享单车上扫来的一样,恨不得一泻千里,一小时骑出二十里地,快得根本听不清他说什么,郑妙嘉只听见最后一句:“……你不要叫,很丢脸。”
说完就栽倒在桌上。
郑妙嘉不屑地拿眼神瞥他,瞥着瞥着……这男人睫毛还挺长的,肤色也挺白的,看得她莫名有点燥,她双手合十默念道:兔子不吃窝边草,兔子不吃窝边草……
郑妙嘉正准备掏出手机打电话,钟肃一把摁住她的手,扣在桌板上,脑袋还埋在桌子里,低哼一声道:“郑妙嘉,咱俩的赌还没完,我说过……只要我能竖着走回酒店,就算我赢。你答应我的,要比俞津杨画得帅。等我缓一会儿,我马上就好,只要我竖着走回去……竖着……就行。”
郑妙嘉低头看着他扣着自己的手,又看看他的脸,仿佛有一把温吞的火,烧进她的喉咙里,她心头微微一热:“钟肃,你酒店房号几。”
钟肃“噌”一下把脑袋拔起来:“说到这个房号,你说巧不巧。我都怀疑俞津杨是不是故意的,房号居然是我前女友的生日。”
郑妙嘉顿时兴致全无,付了款让高典找了三轮车过来运人,想了想又折回来把账单拍他脑门上:“拜。”
烧烤摊的另一边,像一锅焖煮的高汤,憋不住的气泡咕嘟咕嘟接二连三地往外冒。俩都玩上头了,热火朝天地玩到第四轮,局面胶着。无论李映桥问什么,俞津杨都能游刃有余地打着太极把问题抛回来,李映桥玩到后面不耐烦了,“你是不是有备而来?我感觉你所有的句子工整得好像提前想过。”
“认输吗?”他问。
“我不。”
“那继续。”俞津杨一抬下巴,面无表情地提醒她别借机拖延时间。
李映桥蹙眉,以前没觉得这个俞津杨侵略感这么强啊。她乜着眼细细地从头到脚打量他,果然三岁看长,七岁看老。七岁的俞津杨她是记得的,是一拳头能把他打哭的,不知道俞津杨三岁什么样,三岁那时候他还在海南,她隐约记得以前唐湘阿姨说过俞津杨小时候很不好对付。
她阴恻恻一笑说:“那这轮你先来。”
俞津杨倒是坦然一笑,“你要这么怕的话,咱们换个游戏也可以。”
“以退为进是吧?”她才不上当,“不换,就玩这个,你来吧。”
“真没有。”他无奈,“那我开始了,第一句:哼。”
“哈。”
“哼哼。”他笑着又哼。
“哈哈哈。”她也如法炮制,仿佛找到了立于不败之地秘诀,她觉得自己已经被俞津杨整疯了。
下一秒,俞津杨收敛了笑容,直视她无视规则道:“现在呢,还喜欢我吗?”
他不再玩笑,眼神直直而沉静地看着她,其实也在心里掂量着自己要不要这么逼她。此刻人坐在烟熏火燎地摊子里,拉她玩这么幼稚的游戏,熬走了一桌又一桌的人,连炉子里嗤嗤作响的炭火都熄了,无非就是想确认一件事。
李映桥被呛住了,攻击性确实强,其实和俞津杨这么直面对视五官带来的冲击感是最强的,只是他自己浑然不觉,用这张脸,问这种话。
别说三秒,三百秒都过去了。
“我认输。”他决定不再逼她,象征性地举手投降,把面前的啤酒仰头喝完,慢条斯理地开始对着桌上的残羹冷炙进行扫尾,“不过我没跳过女团舞,也得现扒几个舞学一下。学完我再教他们几个。”
李映桥也直直迎上去,在沿岸满是霓虹的灯条里,她毫不避讳地直视回去说:“俞津杨,你问这个有什么意义,你觉得咱俩之间还有比朋友更好的选择吗?”
不踩到她雷区,俞津杨都快忘了,他俩高三叛逆期那会儿多能吵。显然这会儿她已经很克制了,看她冷冰冰又隐忍不发的眼神,就知道她还有很多难听话没讲。
他手上还有最后一串鱿鱼串,本来想问她还吃不吃,这会儿也问不出口了,只能搁回去,然后人往后一靠,等她下文:“别憋着,一次性说完。”
“一段十年前的关系,”她说,“你觉得还有必要追溯吗?”
“所以我问的是现在。”他申辩。
“你是不是没谈过女朋友?”
“这有什么关系?你扯哪去。”
“好,”她看着他,正色道:“所以呢,你还喜欢我?是这次我回来之后,还是这些年都一直,如果是一直,你中途还谈了女朋友那你不觉得很矛盾吗?如果是这次回来之后,你旧情复燃是不是太快了点?”
俞津杨真被她气笑了:“我没谈过,行了吧。满意了吗?”
她一时无话。
其实他没别的意思,他只是想确定,如果她不喜欢了,那么她介不介意他可能还喜欢她。如果她介意,他会减少和她不必要的见面。
因为李映桥以前高中的时候和他讲过,她是没办法和喜欢她的男生当朋友的,那时候在上生物课,老师正好讲到男女性的生殖器构造区别,后排不少男生开始兴风作浪地起哄,生物老师把书一丢,说了一个故事。俞津杨至今仍记得那段话。
“我说一个我的亲身经历,你们别看我个子高,但胆子也不算大。以前被人喜欢和追求的时候,我特别怕,尤其对方还是个健身教练,我时常陷入惶恐之中,你们知道为什么吗?虽然这样的比喻很不恰当,但我还是要讲,因为我相信班里有不少女生和我有一样的感受。”
“尽管巾帼不让须眉,但从普遍情况上看,男性和女性生理力量的天平从来都是不对等的,从原始结构上看,女性力量上的弱势我们从小就被迫教育各种生存的常识,男性的示好和追求都会成为她们的生存压力,因为你们的体格优势可以堵住她们任何想去的路。”
“我被人追求的时候,就感觉自己好像被锁定的猎物,只要他们愿意,随时能吃掉我。刚刚有些男生的表现,让我更加确定印证了自己内心的想法,罗原,你是没看见那个女生都快哭了吗?她不是害羞,她是恐惧,对你的恐惧。”
“我敬告各位一句:即使你什么都不做,安安静静地在她旁边待着,只要你喜欢她,她不喜欢你,她一定会害怕。”
俞津杨那天回去还问了唐湘,唐湘说得更详细些,确实会害怕的,所以第一次出去约会都特别紧张,哪怕是和喜欢的人。唐湘还说,女孩子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很多在你看来可能很简单的第一次,其实都非常需要勇气。
他一直就觉得自己够克制了,但直到她刚刚进工作室的门,突然意识到,这段时间他始终还在用小时候的相处模式,而李映桥早已进入成人模式,成人间的交锋就变得晦涩辛辣,男性的力量优势被放大。
他怕她觉得害怕和不适,所以他非常需要确定她介不介意。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们的11个霸王票、978瓶营养液~
周末快乐!
明天见哈~
(哼,跪在这一边发红包一边咒骂害我拉肚子的海鲜裂开裂开裂开)
第四十三章
江岸的灯火渐次亮起,衬得江面浮光掠金,油亮亮地托着天上的月亮。烧烤摊的人烟渐熄,最后只剩他们这一桌。
打着赤膊忙活一晚上的老板都忍不住偷瞟他们好几眼——只见那俩人一动不动地对峙着,一个靠在椅子里,一个身板从始至终都绷得笔直,胶柱鼓瑟地对抗着,像是在谈判什么难啃的国际条约,冷得老板不自觉地开始找衣服穿。
李映桥觉得很扯,在他说完我没谈过这句之后,她这个公关人的条件反射,男人惯来博异性好感的方式之一就是打造深情人设。而且十年没谈过女友,证明这个人对一段感情的处理方式相当偏执。如果对面坐的人不是俞津杨,她早就站起来跑了。因为和这种人谈恋爱不步入婚姻的殿堂,就得横尸公堂。
这在李映桥这里是扣大分的行为。可他是俞津杨,她对他会很宽容很多。倒不单是因为儿时那点情分,其实是那磕磕绊绊的十年光景,他们的思想和习惯都在互相影响着,才铸就他们现在的三观和人格。
其实从俞人杰和李武声的关系里多少能瞧见一丝端倪。他们天性基因相悖,一个温润和平,一个争强好胜,俞津杨从小看不惯她的刁钻好胜,玩游戏都不愿意和她分到一组。她也嫌他太冷静,过分的正人君子,分到一组总拖她后腿。
他身上固然有她讨厌的部分,可也有她羡慕的部分,只是两个人年复一年地跑着、跳着。长着,长着,彼此身上也都沾了对方的脾性,像两棵栽在附近的树,枝桠怎么可能不缠绕在一起。
只是十年相伴,十年离散。成长部分是他们共同的底色,十年分离的光景里,他们这两棵树都长出了新的枝桠,一些不那么适配、或者会戳到对方肺管子的枝桠。
但十年的底色不至于让彼此太背道而驰,这也是李映桥现在还没走的原因,不过她也确实憋着一堆难听话,最后看着对面那张实在过分赏心悦目的脸,叹了口气说:
“你一直问我为什么回来,回来还走不走,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还会走。不一定是北京,也可能去广东,或者上海,总之我不会留在这。但我知道你应该不会再离开这里了,我也知道俞叔叔的事儿。抱歉,我其实一直找不到理由去看他,也怕他看见我想起舅舅,怕他看见我更难受。我明天给你拿个文件,本来这个东西早就想给你了,但是一直没找到机会。”
“既然你要挑明,那我也和你明讲。这十年,我没绑你手脚,也没捆着你,你谈不谈恋爱是你的自由和选择。不是你的付出多,我就应该为你的付出买单,这也不是我们能去绑架对方的理由和借口,我会有压力。你认可吗?”
“当然,”他忽地无奈笑了声,也点破了,“我没想跟你说,刚才不是你故意套我话吗?我甚至都猜到你会怎么怼我了。你甚至都没听我说完,我大学不谈是想着怎么让四一哥接受你,也不确定你到底对我是什么想法。但后来我出国,确实连生存都快成了问题,没想过谈恋爱的事情。”
“如果我告诉你,我不介意,那你又准备做什么?”她问。
他倒是没再吭声。
她笑了声,索性直截了当地开口说:“你什么都不会做,俞津杨,我太了解你了。丰潭山那次接吻后,我被你爸气得把你拉黑,但你就真的找不到我吗?只是你想不想的问题,一个吻如果说明不了我当时喜欢你的话,我不知道作为女孩子的我还要怎么主动。你无非就是冷静下来想了想,李映桥这个人变数太大,消失了也好。”
“因为你这个人太冷静克制,是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或者事,让自己的人生失控。我也不是没有等过你,大学每年寒暑假我都回丰潭。只是十八岁的事,在我这里早就翻篇了,我们现在当朋友更合适。”
他整个人陷在椅子里,半天没声音。李映桥以为他这是默许这段关系的意思,正当她拿起包准备走人时,忽而听他有些自嘲地开口闷声问她:“李映桥,你这样的朋友很多是吗?”
李映桥又放下包,疑惑地看着他:“什么?”
在车上摸我的时候想过我们只是朋友吗?还是你其实身边有很多这样的异性朋友。但他看着对面泰然自若的态度,他就说不出口了,保不齐换回来一句让他更怄得肝疼的,只能凉飕飕地瞥她。
李映桥却始终都迎着他的目光,冷的热的照单全收,坦诚地说,“我让你误解了是吗?那我可以说得再直白一点,希望你听了不会生气。我确实没想过要和你谈那种被双方家长祝福的恋爱,但是我不介意水到渠成地和你睡一觉,这样够直白了没?”
他几乎是惊诧地掀起眼皮看她,都不用想,这人是铁生气,板上钉钉地生着气,气得比刚才的炭火还嗤嗤作响,俞津杨几乎冷笑出声,“李映桥,你不用讲这种话气我。”
李映桥却笑了:“你看,我就说嘛,我说实话你肯定会生气。”
俞津杨彻底被气笑了,连呼吸都重了几分,胸腔微微起伏着,目光如果似剑的话,他俩现在就是两柄寒气森森的剑光压制着彼此,但她招招攻击他下三路,他是待不下去了,于是也一口气把话讲完。
“这么一想,我这个人确实不怎么样,我承认,我总想着凡事能两全,最好能把忠孝仁义礼智六个字全占了,这点我认。但我从来没想过,‘李映桥这个人变数很大,从我的世界消失也好’这种混账话。”
“李映桥,在你面前,我永远都觉得自己不够好,永远都觉得我矮你一截。你说我克制冷静,你自己不是吗?你除了行动上大胆之外,你桥女士人格精神独立得都快可以自己单开去流浪地球了。你精神上失控过吗?沦陷过吗?没有吧,咱俩半斤八两。”
“我也从来没指望你能从神坛上走下来。我除了有这么一个爹之外,从小到大,我没你聪明 ,你随便学学就能从垫底中学考上潭中,我不努力成绩就下滑,大学的时候,没了你们和我一起学,我差点连出国交换的名额都拿不到,而你妈说你轻轻松松全额奖学金,从大二开始就没再跟她要过生活费。”
“你多有经商头脑啊,你要是我爸的女儿,说不定家里也不会出这么多事。所以你看,我总想着让自己更好一点,再好一点。我总想打有准备的仗,但每次我准备好了,他又出事了,家里这几年风风雨雨,永远都没有我准备好的时候。”
“后来大二那年,我陪我爸去五台山上香,又碰到当初给我改名字的师傅,我爸让他给我算算,我有没有出国的命,你知道做生意的人就迷信这个,大师说我有,但出国会晚婚。
“我爸一锤定音,也不管晚不晚婚的一定要先把我送出国,他甚至答应我,如果我出完国回来,还想去北京找你,他不会再说什么,可是那时他是两只脚站在地上跟我说的。这大概就是全部了,我没克制到那份上。”
李映桥中途没有打断他,只静静听他说完,重逢以来,两人都没有跟彼此正儿八经地说过这么多话,这块地就是他俩从理发店相遇以来两人都在小心翼翼避开的雷区,因为一旦把话说尽,就是现在这个模样。
倒也不是决裂,他说完,见她愣愣地盯着他,心又软了,本来都打算说完就拍桌子蹬着腿走人的,见她这幅表情,又坐回去了。然而发现彼此目光等着目光,嘴角就忍不住上扬了。
他俩高三也这样,尤其是吵架的时候,在气头上的时候还能剑拔弩张地绷住,一旦卸劲安静下来,目光再碰上,那俩就憋不住笑了。
当然,有人还是不服气的。
“笑什么笑啊,你给我憋住了。”
“刚还让我别憋住啊,一次性都说完,我现在没什么想说的,就是想笑,我发现咱俩都特傻,俞津杨,真的,那都什么跟什么啊,什么叫我的人格精神独立得都可以单开去流浪地球了啊。”李映桥说着,把最后他留的那串鱿鱼串给吃了。
“那我的。”他还板着脸,用指节敲敲桌板,但也是纯找事。
“我都吃了,吐给你?”
“别恶心,朋友你干这么冒昧的事?”
李映桥仰头哈哈大笑,“说实话,俞津杨,你比小时候有意思多了。”笑完,又正色地看着他,探究他的脸色,补了句:“没生气吧?”
俞津杨没多讲,结完账沿着江岸一路流光溢彩但没他脸色精彩的霓虹往停车场走时,伸手去拉副驾的车门对她讲说:“懂你意思了,但不行,你想都别想。咱俩以后只能是我开车,你只能上后座的朋友关系。”
李映桥看他条件反射地拽副驾门笑说:“今天最后一次是吧?”
他头也不回,自顾自坐进去,冷声说:“喝酒了啊,叫代驾。你自己上后座去。”
李映桥:“说定了哦,俞津杨。”
他降下副驾的车窗,瞥她一眼:“反悔是小狗。”
李映桥站在车门外微微一眯眼,于是恶从胆边生——猝不及防地弯腰捧住他的脸,在他唇上“啵”地亲了个巨响,反正以后都这样了,睡不到也吃不到。她破罐破摔了,不等他回过神,人已经“噔噔噔”跑走了,甚至风驰电掣在路边拦了一辆刚好又疾驰而过的出租车,钻进去之前回头冲他笑,得逞的笑容再次从她脸上荡开,“喵,拜!”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们的11个霸王票、1150瓶营养液~
今天果然还是拉肚子了,差点给我拉虚脱了……去医院挂了号所以赶晚了。捂脸笑哭捂脸笑哭捂脸笑哭
跪在这,继续骂海鲜。(修个bug)
三百个红包~
第四十四章(二更合一)
“啪!”
李映桥甩手就毫不犹豫地把车门关上,却见一截鹅黄色裙摆卡在绿色的出租车门缝里,像只被夹住翅膀的蝴蝶,动弹不得。
下一秒,门又打开,被惹恼的蝴蝶面无表情把裙摆往里一拽,“唰”地抽了回去,又毫不犹豫地“砰”一声关上车门。
俞津杨人靠在副驾座上,后视镜里他的表情从怔忡错愕片刻后,看她上车那一系列的操作,又忍不住愕然笑出声。
直到载着她的出租车消失在后视镜里,他才有些心不在焉地掰过车内的后视镜检查自己的脸,只见一抹肉桂色的红在他唇角晕开,像是书法大师的朱砂走了笔,歪歪斜斜地洇在他唇峰上;也好像一只蝴蝶扑簌簌飞过晾衣杆时,翅膀上抖落下来的鳞粉留在书生的蓝布衫上。
蝴蝶来去自如,书生却束手无策。
晚上,唐湘旅游回来有些天,用景区买的小鸭给甜筒的母女情续完费,才轻手轻脚地带上门从房间出来。
正瞧见儿子衣服也没换陷在沙发里盯着瓶红酒发呆,她过去挨着坐下:“怎么了,有心事?最近忙着哄你老爸和甜筒,倒是有点忽略你了。我这次回来看你状态好像不太对,来吧,跟老妈说说,怎么个事。”
其实他回国后,母子俩有过很多这样促膝长谈的夜晚,大多是唐湘说着,俞津杨听着。自从俞人杰出事以来,唐湘的压力与日俱增——老公的身心问题,公司的一堆账务问题,核心员工的异动,还有一个每天能问八百个为什么的好奇宝宝要带。
俞人杰虽然表面上装得大大咧咧,老子啥大风大浪没见过啊,到了夜里也还是要靠安眠药入睡。
唐湘担心他安眠药吃多了损伤脏器的健康,就给他换成褪黑素,到后来褪黑素产生了耐药性,又只能找回医生开安眠药。
“你爸爸,也就是嘴上讲讲。他那天开着轮椅下楼,小区里就一只小野猫冲他抻了抻爪子,他回来一晚上睡不着,说现在连一只猫都看不起他,小区里散步的那么多人,偏偏冲他抻爪子。”
有些话说多了,唐湘自己也不信。一个人最好的风水其实也就二十来年。要么东风压倒西风,要么西风压倒东风。
俞人杰最显赫的岁月已经过去,他们家如今的日子倒像是一场庙会散场后,留着满地的狼藉等着他们打扫,散落一地的瓜子壳里,或许还混着一张被人踩了无数脚的“囍”字。
俞人杰后来也和唐湘深夜促膝过一次。如今回想起来,他觉得其实蛮对不起儿子的,家里吹东风的时候,阿杨在上学,根本用不了家里几个钱,学校穿校服咱也就没给他买太贵的衣服裤子。
“那天我翻他衣柜来着,衣服少得连我年轻时候十分之一的衣柜都占不满,我自己倒是换了好几辆车,他那时候跟着梁梅那群人除了学习还是学习,一有点压岁钱也是想着给太奶奶换点什么高科技设备,给猫猫狗狗买点粮食什么的,还要让我买什么柯南全套,他除了跳舞好像真没什么烧钱的爱好。”
“等他出国到了最需要用钱的时候,咱连生活费都给不出去,自己还差点进去,我想想有时候觉得真荒唐,是我铁了心要送他出国,结果还要他在外面半工半读。现在他要创业,我也不可能像从前那样一掷千金支持他。唯一有点钱的时候,也给甜筒买乐园了。你说津杨心里难道不会比较吗?”
唐湘说如果他会比较,他就不会回来了,还能帮你任劳任怨地带甜筒?而且,他高中毕业你就在上海给了他一套房子,你在中国的父亲排行榜里也能挤进前百分之二十了,如果当初没阻止儿子去北京找桥桥,你还能再挤掉百分之十。
俞人杰当时闷闷地瞟她:“所以,你也怪我。”
从父子为了这件事对立以来,唐湘从没主动提过这件事,这是唯一一次。她理智上站老公,心里又向着儿子,她自己都觉得很难从这件事里完全公正客观地去看待桥桥,所以她说她不评价。
唯独那次春节他们结婚十四周年从海南度假回来,得知李映桥提前回了北京。俞津杨说想提前走,唐湘知道他改签去北京,那时的车票信息都在她手机上。本来想帮他瞒着,但俞人杰在这件事上尤其敏锐,立马就察觉了,果不其然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输出。
还斩钉截铁放了一句让她都肝颤的狠话:“你要去找她,行,回来等着给我收尸吧。”
那时候李武声把他最后一间木玩工厂给举报了,正巧那阵丰潭政府下了批文,要建设文明县城,环保改革势在必行。俞人杰被迫关掉原工厂,托人又托到丰潭土皇帝李伯清那边,最后李伯清狠狠敲了他一大笔,才勉强给了他批文,让在工业园区重新建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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