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星落跟着行了个礼。
谢观澜瞥了眼两人。
他俩凑一块儿,不是商量搞事情,就是背地里蛐蛐人。
看了眼托盘上两人共同分吃的一只西瓜,他眉眼下压,问谢拾安,“你很闲?”
谢拾安“啊”了声,“也……也没有很闲……”
“再过不久就是秋试,”谢观澜的声线毫无起伏,“届时你负责带兵去贡院戒严巡逻。从明天起,每日去军营训练四个时辰。”
谢拾安:“……”
他就知道,他大哥一回来准没好事!
目送谢观澜踏进屋子去给老太妃请安,谢拾安苦恼地抓了抓头发,“我都好多日没去军营点卯了,我的枪也不知道丢哪儿去了……”
想起什么,他忽然咳嗽一声,拿胳膊肘捅了捅闻星落,压低声音道:“你表姐还住你院里呢?”
“是呀。”
“我一直觉得她手里那把剑很不错,比我父王收藏的宝剑还要锋利漂亮。要不你让她借我耍耍?不瞒你说,其实我的枪法也可以运用在剑法上!”
闻星落想了想。
以表姐对谢拾安的态度,如果谢拾安开口问表姐借剑,表姐不开心就会捅死他的。
她道:“表姐爱剑如命,还是我陪你去市集里挑一把吧。”
“寻常市集,哪有什么好剑?”谢拾安起了玩心,“要不,四哥哥带你去黑市转转?”
闻星落在蓉城长大,却从没去过黑市。
两人收拾了一番,第二天乘坐马车前往城北黑市。
魏萤闲得很,得知黑市有不少神兵利器,也跟着去了。
黑市坐落在深山里。
不少摊贩都是戴着斗笠蒙着脸过来摆摊的,闻星落细细望去,猜测他们叫卖的可能是赃物或者是从不正当渠道得来的东西,又或者是官府明面禁止售卖的物品,因此才不敢露脸。
前来逛黑市的游客,也大都自矜身份佩戴木雕面具,乍一眼望去,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闻星落看热闹的功夫,魏萤扭头就买了个炸药包。
谢拾安很欣赏她,“表姐,不瞒你说,我上学那会儿,也时常考虑过用炸药包炸掉书院。”
魏萤面无表情。
谢四和谢瓒长得太像了。
就算戴上面具,她也讨厌他。
她冷淡道:“我是用来炸讨厌的人。”
“表姐讨厌谁呀?”
魏萤不说话,只盯着他。
谢拾安:“……”
他摸了摸鼻子,默默退后两步和闻星落并肩而行,决定回府以后让小厮看紧门窗,别半夜被炸死。
没走多远,闻星落忽然注意到前方的摊位上站着四个人。
是闻如风四兄妹。
他们大约是第一次来黑市,没什么经验,因此脸上没戴面具,轻易就叫人认了出来。
谢拾安也注意到了,连忙拉着闻星落偷偷上前。
这里的摊子上摆着两个大酒瓮,摊主拿葫芦从酒瓮里舀出一勺褐色液体,小心翼翼地灌进小瓶子里。
谢拾安低声,“这就是我跟你说的神水。现在市面上的神水都被我大哥没收了,没想到居然还有人偷偷溜进黑市叫卖。”
闻星落往四周看了看。
正常读书人都不会来黑市这种危险的地方,跑来这里买神水的似乎只有她大哥一个人。
闻如风付过钱,宝贝似的接过神水,却依旧有些迟疑,“月引啊,这东西当真有你说的那么神奇?”
“那是自然。”闻月引骄傲,“正是因为太过神奇,所以才会被谢观澜明令禁止。否则大家都喝了神水,岂不是人人都能高中举人?”
闻如云称赞,“月引真是聪明,竟然想到来黑市这种地方买神水。大哥,这下你可以放心了,接下来的乡试,你肯定能考第一名。我都说了,月引是咱们家的福星。你呀,就等着当探花郎吧!”
闻如风笑容腼腆,“天下英才如过江之鲫,我未必就能考上探花的,你们还是要低调些。”
“我看这神水不靠谱。”一直没出声的闻如雷突然说道。
闻月引不开心,“三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闻如雷瞪着她,“星落从来没给大哥喝过神水,大哥不也考上了探花?!”
闻月引冷笑,“所以大哥才、只、考了个探花!要是大哥喝了神水,就能考上状元了!卖神水的人都说了,前几届的状元都是喝了他们家的神水才考上的!”
第212章 宁宁,你去偷袭大哥
闻如风温声道:“好了,我做主,你们不要再为了我科考的事情吵架了。咱们理应兄友弟恭,劲往一处使,让闻家蒸蒸日上,如此,才算对得起父亲九泉之下的亡魂,让星落重新回到咱们身边。”
兄妹四人一边说,一边离开了黑市。
谢拾安抱着双臂,挑了挑眉,“宁宁,你大哥完蛋了。”
闻星落抿唇轻笑,“不管他。”
魏萤从旁边摊位拿了把剑过来,“魏宁,你喜不喜欢?”
这些天她住在屑金院,和闻星落同吃同住,知晓她将来打算给自己改名为魏宁。
她决定做天底下第一个叫她魏宁的人。
闻星落望向那把剑。
比寻常宝剑略小些,剑刃锋寒入骨,剑柄篆刻桃花,缀着粉色流苏。
她点点头,“好看是好看,就是不太适合四哥哥……”
“谁说是给他挑的?”魏萤嫌弃地瞥了眼谢拾安,“这是我给你买的。反正你及笄之后就不用再去白鹤书院读书,闲着也是闲着,我教你几招防身的剑招。”
闻星落“啊”了声。
“表姐的主意不错!”谢拾安赞同,“宁宁,我也可以教你几招。等你学会了,你就去偷袭大哥,万一得手,以后你在镇北王府就能横着走!你不知道,我小时候刚学功夫那会儿,经常趁他回府的时候偷袭他!”
闻星落:“……”
她又不是螃蟹,为什么要横着走。
她试探,“你偷袭了他,然后呢?”
谢拾安惆怅,“然后,他就把我打了一顿。”
闻星落:“……”
回到王府,魏萤和谢拾安当真指点起闻星落剑法。
闻星落原本不想学,毕竟她早已过了练武的年纪,但是想起上回在汉中王府,四哥哥、表姐和乐之保护她一个人的样子,她不禁又动起了心思。
往后烽烟四起,天底下还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
她不能成为别人的后腿。
她按照魏萤的吩咐,老老实实扎了几天马步。
魏萤拿剑点了点她的膝窝和腰,“腿太直、腰太软。魏宁你哆嗦什么,中午没吃饭呀?”
闻星落快要坚持不住,抖得更厉害了,“……还要多久呀?”
谢拾安坐在摇椅上乘凉,摇着芭蕉扇指点,“快了快了,还差半炷香就到点了,你别抖,基础打牢固了,才能把剑法练好。”
他们三人这几天的动静,吸引了闻月引的注意。
她已经放弃攻略老太妃和卫姒,决定先从谢拾安和谢观澜下手。
她从荫凉处款款走出来,柔声道:“四哥哥,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呀?”
谢拾安抖了抖,“谁是你四哥哥?你别乱叫好不好?”
闻月引眼眶一红,“四哥哥,你嫌弃我。”
“不是,你听不懂人话?!”
“我只是想和你们一起玩……”闻月引擦了擦眼泪,把带来的茶点放在石桌上,“这是我亲手做的点心,四哥哥尝尝?”
谢拾安翻了个白眼。
闻月引丝毫没觉得尴尬,又望向闻星落,“小妹这是在练功吗?打打杀杀何其粗鲁,小妹真是不学好。你还是要多跟着姐姐,学习如何做一位名媛贵女。”
魏萤不耐烦,拔剑横在闻月引脖子上,“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削了你。”
闻月引想起上回魏萤削掉闻如云的牡丹花,默默闭上了嘴。
闻星落终于扎完马步,扶着腰摆着手,“我不行了……”
“算了。”魏萤走到院子中间,“基本功不扎实就不扎实吧。别的剑术我就不教你了,我只教你三个杀招,关键时刻可以保命。”
她给闻星落演示了一遍。
少女黑衣马尾,英姿飒爽。
剑光所及,杀意毕现,种在院子角落的美人蕉被活生生削掉一半!
她利落收剑,望向闻星落,“学会没有?”
闻星落:“……”
没有呢。
魏萤:“当年我一遍就学会了。”
闻星落:“……”
魏萤又演示了一遍,叫闻星落先试试。
闻星落拿着自己前阵子在黑市上新买的小剑,走到院子中间。
她仔细回忆魏萤的招式,照葫芦画瓢,左边画几个圆圈,右边也画几个圆圈,最后往中间刺去。
谢拾安捧着肚子哈哈大笑,“宁宁你是在打太极吗?!你想笑死我好继承我的那份遗产是不是?!”
闻星落惆怅地望向魏萤,老实道:“学不会。”
魏萤上前,从背后握住她执剑的手,“你别急,我教你。”
少女身上是好闻的冷松气息。
闻星落微微回眸,看见少女眉眼认真,并无轻视或者不耐烦。
她略微安心,认真地学了起来。
闻月引在旁边看了许久,突然走上前对谢拾安娇声道:“四哥哥,我也想学。你也握着我的手,教我舞剑好不好?”
谢拾安恶心地哆嗦了下,“你……你别过来啊!我害怕!”
闻月引眼眶一红,跺了跺绣花鞋。
她不甘心地望了眼闻星落,忽然捡起一根树枝,跟着她们练了起来。
闻星落有她的小剑,可她却只有一根树枝。
闻星落有人指点,可她什么也没有。
她这副楚楚可怜却又倔强自强的模样落在谢拾安眼里,他一定会很心疼。
她咽下苦泪,一边挥舞树枝,一边坚强地大喊道:“闻月引,你不可以认输!你要勇敢、要努力、要大步往前走!闻月引,别回头,莫愁前路无知己,也无风雨也无愁!”
院子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闻月引含泪望向谢拾安,“四哥哥,我的剑舞得好不好?”
谢拾安:“……”
他也就是不能打女人,不然他高低给闻月引邦邦两拳。
他拿蒲扇遮住自己的眼睛,以一种扭曲的姿势从摇椅上滑落,然后连滚带爬地跑了。
“四哥哥!”
闻月引连忙扔掉小树枝,挽起裙裾追了出去。
“别管他们。”魏萤掰正闻星落的小脸,“咱们继续练剑。”
接下来这几日,闻星落跟着魏萤学了三招剑术,又跟着谢拾安学了三招,后来谢厌臣跑来凑热闹,也教了她三招。
学成的那日,谢拾安坏心眼地塞给闻星落一套夜行衣,怂恿道:“大哥快下值了,宁宁你快去埋伏起来,偷袭他、打败他!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我就不信你集我们三家之长,再加上出其不意地偷袭,还打不过他!”
谢厌臣看热闹不嫌事大,“用偷袭大哥来检验学习成果,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魏萤:“我同意。”
闻星落:“……”
她不同意!
闻月引站在旁边,柔声道:“小妹,咱们一起去偷袭长兄吧!你别怕,姐姐会保护你的。”
闻星落抱着剑,“你那么想去你自己去吧。”
她拢共才学了不到十天,可谢观澜从小到大都在练刀,又负有杀神之名。
四哥哥指挥她去偷袭谢观澜,这和九头虫指挥奔波儿灞去把唐僧师徒除掉有什么区别!
她可不想挨揍。
闻月引噘嘴,“你不去,我一个人去有什么意思?小妹,你就是太自卑了些,你要相信自己呀。来,你和我一起念:闻星落,你是最棒的,你是个坚强勇敢又阳光的小女孩儿,你奔跑在风中,你被神明偏爱,噩梦永远不敢缠着你,眼泪永远追不上你!”
闻星落:“……”
眼看闻月引还要继续长篇大论,谢拾安崩溃地拉了拉闻星落的衣袖,“我求你了,你赶紧答应她吧!我要死了!”
闻星落也尴尬到汗毛倒竖。
她只得勉强应下,被迫和闻月引一起埋伏在游廊两侧。
没过多久,谢观澜从外面回来了。
闻星落悄悄望去,青年革带军靴渊亭山立,腰间挎着狭刀和一副锁铐,文武袖衬出他宽肩窄腰的身段,初秋的风勾勒出坚韧而富有张力的肌骨,令人疑心那身官袍底下究竟藏着怎样血脉贲张的力量。
她正看着,冷不防对面传出一声清脆的剑鸣。
闻月引居然已经跳了出来!
她挥舞着三脚猫的剑招,眉眼含情,软绵绵袭向谢观澜!
这一刹那,万籁俱寂。
闻月引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美极了。
英姿飒爽、剑出如虹。
既有闺阁少女的纯真娇媚,又有江湖侠女的快意恩仇!
前世她没能引起谢观澜的主意,反而在爬床的时候,被连人带床丢了出去。
这辈子她反其道而行之,不再做乖巧的妹妹,只做一只叛逆的小野猫,肯定能引起谢观澜的喜爱和疼惜!
她想入非非之际,谢观澜蹙了蹙眉。
少女的剑尖还未近身,青年抬脚踢在她的手腕上。
闻月引吃痛一声,手里的宝剑“哐当”掉落。
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扫堂腿横扫出去!
她重重撞到地上,狼狈地滚了几圈,骨头都要散架了,整个身子都疼得厉害!
闻星落惊骇不已,握着剑柄的手掌心已是冒出一层冷汗。
她咽了咽口水,忍不住回头,小声问那三人,“非要上吗?”
魏萤、谢厌臣和谢拾安严肃地点了点头。
闻星落苦兮兮,“表姐,要是我被打伤了怎么办?”
魏萤:“胜败乃兵家常事,伤疤不仅是你努力的证明,更是你前进的勋章。”
闻星落:“……”
她要这勋章有何用!
她又可怜地望向谢厌臣,“二哥哥最疼我了,偷袭朝廷命官得判好几年呢,要不我还是别上了。”
谢厌臣笑得温润如玉,“宁宁放心,大哥不会与你计较的。”
“我——”
闻星落还想再说点什么,谢拾安直接把她丢了出去,“走你!”
闻星落握着剑,勉强才在回廊里站稳身形。
谢观澜瞥向她。
少女黑巾覆面,一双圆杏眼藏满惊慌。
下一瞬,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举剑朝他刺来!
谢观澜侧身,单手握住她执剑的手腕。
电光火石间,闻星落回忆着三人教她的杀招,探出另一只手,奔着一击必杀的决心,骤然袭向谢观澜的脖颈。
谢观澜的薄唇微不可察地弯起,身形急剧退后。
少女提剑追来。
谢观澜拔刀,狭刀和宝剑相撞纠缠,迸溅出一连串的火花。
闻星落的虎口被狭刀震得发麻,脱力的瞬间手中宝剑霎时飞了出去!
她眸色微凛,抬脚扫向谢观澜的脑袋。
谢观澜一手握住她的珍珠履,一手反转狭刀,漆黑古朴的刀柄紧紧抵着少女的颈,令她不敢再乱动分毫。
他居高临下,看着闻星落蒙在脸上的黑巾,“自己摘,还是我来?”
闻星落心虚地垂下眼帘,乖乖摘掉了覆面黑巾。
不远处的芭蕉树后,魏萤盯着两人,拧眉。
谢厌臣揣着手,饶有兴致,“你也发现了,是不是?”
魏萤扫了眼过躺在地上嗷嗷惨叫的闻月引,又扫向闻星落,低声道:“太明显了。”
“我也发现了……”谢拾安鬼鬼祟祟地挤到他俩中间。
谢厌臣好奇,“四弟发现什么了?”
“我发现宁宁还得练,她在我大哥手底下竟然撑不过一招!”
谢厌臣:“……”
魏萤:“……”
回廊里。
谢观澜松开手。
闻星落退后两步,讪讪福了一礼,“长兄……”
谢观澜收刀入鞘,拨弄了一下挂在腰间的锁铐,似笑非笑地盯着她,“我近日忙于公务,宁宁的胆子愈发大了。”
闻星落一向很怵他那副锁铐。
她咳嗽一声,壮着胆子分辨道:“那个,不是我非要偷袭你的,是表姐和二哥哥、四哥哥怂恿我——”
她转身指向三人所在的方向。
然而芭蕉树后空空如也,三人早跑了。
谢观澜好笑。
他当然知道闻宁宁再乖巧不过。
但凡不好的事情,那都是谢拾安他们吃饱了撑的怂恿她干的。
在万松院用过晚膳,谢观澜把谢厌臣和谢拾安提溜出来,连带着魏萤一同在西厢房罚抄家规。
魏萤不服气,“我又不是镇北王府的人,为何要罚抄?”
谢厌臣若有所思,看她一眼,又看了谢观澜一眼。
谢观澜面不改色,“不想抄也行,先打过我再说。”
魏萤:“……”
这个是真打不过。
三人罚抄家规的时候,闻星落已经在屑金院沐浴更衣过。
她整理起寝屋里的箱笼,结果翻出了魏萤送她的那箱东西。
她左右看了看。
丫鬟们都不在,烛火静谧,一切都静悄悄的。
她拎起那件珍珠衣。
少女站在穿衣铜镜前,拿着珍珠衣在自个儿身上比划。
这玩意儿又没有布料,只用一颗颗圆润白皙的珍珠串成,实在是镂空的厉害,也不知如何能穿上身!
她隐约记得自己看过珍珠衣。
她从屉子深处翻出谢观澜送她的那本《避火图》,往后略翻了翻,果然翻到了印象里的那一页。
原来珍珠衣,是这么穿的……
少女脸颊浮红,羞赧得厉害。
虽说她打定主意要趁着重来的这辈子体会各种新鲜有趣的事,但这衣裳未免也太新鲜过头了,她骨子里还是挺迂腐的哩。
她正攥着珍珠衣翻看《避火图》,一道清越低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在看什么?”
闻星落吓了一跳,下意识合上《避火图》。
她转身,惊慌地望向翻窗进来的青年,“你……你怎么又不打招呼就进来了?!”
“你近日不是在学剑吗?我原本打算今夜教你三招用于防身。”谢观澜的目光落在她手里攥着的珍珠衣上,沉默片刻,问道,“你私底下,喜欢穿这个?”
“这不是我的!”
闻星落小声争辩,匆忙将珍珠衣藏到身后。
手忙脚乱的,于是那本《避火图》就掉在了她脚边。
谢观澜又静默片刻,才道:“宁宁果真喜欢看这种书。”
闻星落百口莫辩。
她烦恼地揉了揉脑袋,勉强按捺住臊意,认真道:“这件珍珠衣真不是我的……至于这本书,我只是刚刚才拿出来,我平时真不怎么看,你瞧那书页都是崭新的。”
谢观澜望去。
这本书是他去年送给她的,似乎确实没怎么翻看,还像新的一般。
他颔首,“是我误会你了。”
闻星落也松了口气。
她正要把珍珠衣放回原处,岂料抬脚就踩上了那本《避火图》,她脚底一滑,整个栽进了魏萤送她的箱笼。
她七手八脚地扑腾,将箱笼里的不少东西都扑腾了出来。
谢观澜望去。
除了五颜六色的肚兜和亵裤,还有花样百出的小玩意儿。
他行军打仗时,夜里听士兵们说荤话时提起过这些小玩意儿,都是要用在闺房里的。
他垂眸,静静看着滚落在自己脚边的一根东西。
闻星落挣扎着爬出箱笼,红着脸收拾满地狼藉。
收拾到谢观澜脚边,她面红耳热地盯着那根东西,臊得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心里早把魏萤骂得狗血淋头。
她默默拿起那根东西。
愣是没敢抬头看谢观澜的表情。
她跪坐在箱笼前,小脸滚烫地锁上箱笼,背对着谢观澜,纤弱的双肩略微轻颤,“那个……我今夜不方便练剑,要不你还是改日再来教我吧。”
说完,久久不见那人回应。
她料想谢观澜也许已经走了,于是试探着慢慢回头。
却不期然,对上了他近在咫尺的脸。
谢观澜跪坐在她身后,绯色的锦袍覆落在她层叠的裙裾上。
他一手越过她的身子按在箱笼上,将她整个圈禁在他的胸膛和箱笼之间。
薄唇紧贴着少女的耳廓,他垂眸看向她慌张湿润的杏眼,嗓音又低又欲,“宁宁需要的话,可以去找我的。”
闻星落浑身一抖,下意识想站起身,脑袋却猛地磕到了他的下巴。
谢观澜捂着下巴给她让开路,依旧看着她笑,“我虽没什么经验,但我很愿意下功夫学。料想,应当比那些没什么温度的死物更好用。”
“不……我……我不需要……”闻星落语无伦次地别过脸,一只手挡在他和自己中间,“时辰不早,你……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她像个鹌鹑,只差把自己埋起来了。
谢观澜瞧她快要晕过去,虽忍俊不禁,却还是起身离开。
快踏出门槛的时候,他忍不住回头叮嘱,“你节制些——”
闻星落朝他丢了把梳子。
一连几日,闻星落对谢观澜避而不见,连去万松院的次数都少了。
待到西风紧桂花香,三年一度的秋试终于拉开了帷幕。
谢拾安今日要去书院巡逻戒严,特意提前一天给闻星落打了招呼,要她陪他一起去。
闻星落道:“人家都是送自家兄长去参加考试的,哪有送哥哥去巡逻的?四哥哥说出去也不嫌害臊。”
“我害什么臊?他们还不一定考得上举人呢,我虽年纪轻轻却已经有了官身,要自家妹妹送一送怎么啦?!”谢拾安骄横,“闻宁宁,你应该为我骄傲!”
“骄傲骄傲,为你骄傲。”闻星落无奈敷衍。
次日,谢拾安天还没亮就来找闻星落。
他给她炫耀自己的铠甲,“帅不帅?”
少年身穿银白铠甲手执红缨长枪,桀骜不驯英气逼人,活脱脱宛如话本子里意气风发的小将军。
他再也不是上辈子那个只能靠轮椅度日,阴鸷颓丧的小可怜。
闻星落弯起眉眼,为他理了理盔缨,由衷道:“四哥哥特别帅!”
兄妹俩动身前往贡院的时候,闻如风等人也踏上了赶赴考场的路。
到了贡院门口,闻月引将预备好的竹篮交给闻如风,“这里面装着三天的干粮,神水也放在里面了,大哥考试前一定要记得喝。”
闻如风有些犹豫,“我这段日子陆续喝了几瓶神水,虽然喝过之后书本上的东西就变得易如反掌,确实有种过目不忘的感觉,但每到第二天,我总会忘记前一天发生的事,也不记得自己昨日究竟读过哪些书。月引啊,这神水当真能保佑我考上第一名?”
“大哥,你不相信我,难道还不相信卖神水的人吗?”闻月引没好气,“人家都说了,这是从天竺国佛祖脚下求来的宝物,也就是看在大哥诚心想买的份上,才一两纹银一瓶卖给咱们。你可千万不要辜负了佛祖的信任!”
“是啊大哥,”闻如云帮忙劝,“不喝的话,你只能考个举人。喝了神水,你可就是预定的解元郎了!这很难选择吗?”
正说着话,镇北王府的马车过来了。
闻星落扶着谢拾安的手踏下马车,恰撞上闻如风兄妹。
闻如云扫她一眼,嫌弃道:“星落,你也太不像话了!大哥今日考试,你不请自来给大哥送考也就罢了,怎么还穿了个白衣裳?!你不知道穿白衣裳不吉利吗?!”
闻星落愣了愣。
今日秋意渐浓天气微寒,她就穿了身新裁的梨花白织锦对襟裙,出门时谢拾安还夸她的新裙子很漂亮,没想到会被闻如云诋毁。
她拢了拢袖管,认真道:“我不是来给大哥送考的,我是来送四哥哥上值的。”
“送谢拾安上值?”闻如风严肃地板起脸,“星落,你从什么时候起喜欢说谎了?今天来贡院的家眷都是为了送考,我就没见过来送人上值的,你的理由太蹩脚了。”
闻如云不耐烦道:“赶紧去马车里面换身衣裳,不然会影响大哥的考试成绩。”
谢拾安伸手将闻星落往身后一拽。
他一扬眉毛,朝闻家兄妹挑衅地抬了抬下巴,“影响你个头啊?!这么容易被影响,那卷纸也是白的,要不要单独给你们换成红的啊?!”
闻如云一噎。
闻如风也难堪地垂下眼帘。
闻月引柔弱地咳嗽一声,“四哥哥,今天是我大哥考试的日子,你就少说两句吧。”
“还有你!”谢拾安烦躁不堪,“谁是你四哥哥,别搞得一副咱们很熟的样子好不好?!我谢拾安只有一个妹妹,那就是闻星落!”
被当众下了面子,闻月引噙着泪,无辜地咬了咬嘴唇。
正闹着,另一道声音突然传来:
“闻小姐?”
闻星落望去。
是沈渝和宋怜心。
这两人有一阵子没在自己跟前露脸,没想到是准备乡试去了。
闻星落拿着沈家的蜀锦分红,这一年来又陆续帮沈家家主做了不少生意上的决策,沈家生意蒸蒸日上,她收到的分红更多了,与沈家的关系也较为密切。
她道:“沈公子也是来参加乡试的吗?”
“不错。”沈渝颔首,“你是特意来给我送考的吗?没想到这么久没见面,闻小姐依旧对我情有独钟。”
闻星落:“……”
她抵着额头。
先是闻家兄妹,再是沈渝,为什么这些人一个比一个自信。
她勉强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正欲告诉沈渝她是来送谢拾安的,宋怜心忽然道:“其实我和表哥早就猜到闻小姐会来送考,喏,闻小姐你瞧,表哥甚至特意换上了你喜欢的绯衣。”
沈渝傲娇道:“我父亲说了,以我的身份还不配当闻小姐的夫君,只有考上功名才有可能做你的男人。或者,若能被闻小姐养作外室,也算我们沈家脸上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