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事?”听到这个词杨淑芬都两眼一黑,“他要真有懂事的那一天,我们老杨家和老王家的祖坟一定是出问题了。”
“算了算了,不说他们,我来找你是……”
杨淑芬和王铁成原本订了初二的票回老家,结果王铁成临时有任务,又要改成初三。
临走前,她要把家里的一些东西送给季如梦和其他邻居。
比如地里种的菜,做多了的麻花零嘴之类的。
虽说放地窖里也能储存吧,但杨淑芬觉得,还不如拿来送送人情呢。
留着他们回来也不一定吃的完。
季如梦没有拒绝她的一片好意。
裴铮野跟王铁成是很多年的战友了,两家关系近,她跟杨淑芬向来交好,这点小事没必要推来推去的。
“哎,这两天你去过高家吗?”
“除了那天送饺子,今年还没来得及去,咋了?”
杨淑芬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你上次去没发现啊?翠英妹子好像病了,我刚刚去送糖瓜的时候,瞧她脸色貌似不太好,问也问不出来。”
“我只好提醒她,让她上卫生所看看,过年也有大夫值班。”
“她应是应了,说有时间就去,可我看她的样子,可不像嘴上那么说的……”
季如梦想起前两天见面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朱翠英也不像是那种为了省钱,宁愿折腾自己身子的人。
副团一个月的工资也比大部分人的高了。
难道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身为大院三朵姐妹花,临走前杨淑芬肯定是放心不下的,但她也不能大咧咧的直接找到高明伟跟前,叫他带朱翠英去看病。
整的好像不是他媳妇,而是自己媳妇了。
季如梦同样也有些担心,她道,“今天明天要留在家招待来访的朋友邻居,后天有空我就去看看翠英姐,最好能劝她去看看。”
杨淑芬点点头,“好,像金凤姐说的,咱大院就是一家子,平常谁家有点事儿,都是大家伙儿互相搭把手,更别说翠英跟咱还不错,就是麻烦你了。”
季如梦不在意道,“跟我还说这个。”
“还有一件事,就是上回林教导员和苏老师相看的事儿……”
杨淑芬主动提起,季如梦听了几句。
意外的是,他们还真有了进展。
说是林啸送苏思琪回去的时候,两人趁机把话挑明了说。
说明白后,都觉得可以先相处试试看。
“虽然说已经进入了相处的阶段,不过我看林教导员依旧非常上心,还是第一次追女孩子呢,我看他是相当认真了。”
季如梦没说什么,左右这事跟她关系也不大。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我大姑和姑父给我相看的那个人,说是一个副团,姓周的,你认识吗?”
罗晓燕心情郁闷的踢了踢火炉子,差点把上面煲的药打翻了。
“区区一个副团,年纪比我大了快一轮了!长得还那么……真不知道我大姑咋想的,那样的人配得上我吗?”
朱芳芳一惊,本能的伸手去扶药罐子,结果被烫的手心通红,皮都烫掉一块。
她痛得叫了一声,“啊!嘶——”
罗晓燕的吐槽戛然而止,心虚慌乱的拉着她去水龙头下面用冷水冲伤口。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们两个年纪相仿,又都存有差不多的心思,一来二去就聊到一块,成了无话不谈的小姐妹。
朱芳芳小脸煞白,手掌都疼的一抽一抽的。
在冰冷的凉水冲刷下,她感觉手都快麻木了,痛感却依旧无比清晰。
“没事,我没事了……”
“回头擦点药就好了。”
罗晓燕是朱芳芳来大院半年多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她是副政委妻子家的侄女,自己是副团妻子家的表妹。
这让朱芳芳感觉,从某些方面来说,罗晓燕跟她是一样的人。
她们之间聊得来。
罗晓燕眼中露出几分愧疚,“要不我带你去卫生所开药吧,烫伤很容易留疤的。”
朱芳芳抽回手,摇摇头,“不用,我家里还有烫伤膏,我表姐做饭的时候容易烫到,备了很多。”
“晓燕,你刚刚说,你跟周副团相看了?”
她眸中飞快的划过一抹情绪。
周扬……她听说过,二十九岁,还没结婚,刚刚调来没多久,这样的年纪和资历,在部队里也算少见了。
她表姐夫都是三十四才升上的副团。
在她看来,周扬的条件算很好了。
可罗晓燕不这么认为,她脸上有几分嫌弃,撇嘴道,“是啊,我跟他一点都不合适,比我大了十岁耶!”
“我还那么年轻,能找到更好的,更别提他长得……实在一般。”
朱芳芳飞快的看了眼罗晓燕,嘴唇动了动,到底什么都没说。
“其实周副团的条件放出来,有很多人都争着抢着呢。”
“那又怎样?反正就是入不了我的眼。”罗晓燕翻了个白眼,“有时候我真的怀疑我大姑的眼光,就不能找一个长得俊一点,背景好一点的吗?”
“难道说部队里的好男人都已经被抢光了?我才不信!”
朱芳芳有些无语。
像周扬这样的她都看不上,还想要多好的?
又要年轻,又要长得帅,还要家世背景好。
这样的男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吧。
作为朋友,朱芳芳都觉得罗晓燕的眼光太高了,不知足。
如果换做她,能相看条件这么好的对象,早就一口答应了。
朱芳芳有点羡慕罗晓燕,至少她大姑是真心实意的在给她挑好男人。
不像自己……来了这么久,才相看过两次。
一个是营长,一个是团参谋。
她都觉得不合适……
自己的容貌、文化程度都不比表姐差,还有个副团姐夫当靠山,再怎么样,也该找个跟姐夫同级别的吧。
当然,如果能在找个团长,她更觉得面上有光。
一想到这,朱芳芳眼神掩饰不住的失落。
甚至怀疑,是不是表姐故意拿捏自己的婚事。
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罗晓燕聊着。
罗晓燕也没注意到她低落的情绪。
直到一个人从院墙外走过,清秀出众的气质一下就让罗晓燕停住话语。
眉头一下子拧了起来,“芳芳,那个人是谁?之前我咋都没见过?”
朱芳芳看了一眼,“你说她啊,是秦政委战友的女儿,这些年都是秦政委一家在照顾,之前还是老师呢,后来辞了教师的工作,据说过完年要到报社上班了。”
“她?什么学历呀,这么厉害?”
“不知道,反正大院里孩子的家长都说她文化水平很高,人也有本事。”
罗晓燕眼中流露出不屑,“有本事?我看是靠着关系才能当老师进报社的吧,政委那么大个职位,想要安排个工作有什么难的。”
“就像我,我姑丈老早就想让我出去工作了,只不过是我不想,吃苦受累的,有什么好?”
这话酸的有点明显了。
朱芳芳眼神暗了暗,随口附和,“确实,晓燕你大姑和姑丈人真好,我真羡慕你。”
“这有什么的……”
罗晓燕在朱芳芳身上获得了情绪价值,虚荣心得到了满足。
初二这天,季如梦给宋春秀收拾了东西。
春节期间,不管是客车还是火车,人流量都非常大。
人一多就容易乱。
季如梦本来打算让宋春秀多带点东西回去,方便走亲访友,再给裴家二叔家送点年礼。
思来想去后,还是只给她装了几套衣服和一些火车上吃的东西。
“娘,火车里乱,这些钱你就放在衣服的夹层里,时刻注意,不要睡得太沉了,等回到家先好好休息,再说其他的。”
她给宋春秀拿了五百块。
宋春秀连忙道,“不行,你别给我拿那么多钱,回去一趟而已,哪花得了这老些?”
现在儿媳才是家里管钱的,自己手里还有棺材本,平常又吃喝不愁,是以对钱几乎没什么欲望。
对她来说,有吃有喝就足够了。
“娘,你就收着吧,跟我还来这一套吗?坐火车不好让你带太多东西,等你回到家再买,到时候走亲戚肯定少不了的。”
“还有二叔一家……咱该表示的不能少。”
季如梦正色起来,宋春秀也不敢再拒绝,“其实一百块就够了,拿那么多钱在身上,我睡觉都不踏实了。”
“没事,不多,到时候你回来路上也要用,剩下的你自己留着,等安安和宁宁长大一点,你帮我带着他们的时候,还能给他们买点零嘴玩具啥的。”
“就当做我提前给他们存在你这的零花钱,怎么样?”
她这么一说,宋春秀的拘谨才消失了。
“也好。”
接下来,季如梦又仔细的叮嘱了许多。
宋春秀一时间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安安宁宁要出远门了,娘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不用那么担心我。”
季如梦狡黠的笑起来,“娘,你确定不是因为你口味重吗?”
“哈哈哈,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婆媳俩笑作一团。
初三这天一大早,裴铮野就让警卫员炳子开车,帮忙把宋春秀送到了县里的车站。
顺带还捎上了王铁成一家。
别说,王建国和王振国两个孩子一走,大院里感觉瞬间安静冷清下来了。
之前连绵不绝的吵闹声一下子消失,整得让人还怪不习惯的呢。
何玉兰坐在院子里,给自己泡了一杯茶,听着窗户上收音机里的节目。
难得休闲的一刻。
徐飞扬小步跑过来,扑到妈妈怀里。
“妈妈,我想出去玩可以吗?”
何玉兰微微侧目,看到院子大门口一片红色的衣角飞快缩了回去。
她故意面无表情,“你要跟谁出去玩?玩什么?”
徐飞扬顿时变得紧张起来,“我、我想跟姗姗姐和立新哥他们玩,他们说带我去放炮仗,前两天建国哥哥教他们去路上炸牛粪了……”
“轰的一下,牛粪能飞的老高了!”
何玉兰这下是真的笑不出来了,“炸牛粪?”
徐飞扬心中忐忑,深深低下头。
完了,妈妈一定不会让他去玩这种东西的……妈妈说牛粪很脏,全是细菌……
如果自己身上弄脏了,妈妈肯定不会让自己回家!
小小的孩子心头满满的失落与难过。
他好不容易才交到朋友……
不料下一刻,何玉兰拉着他的小手,认真嘱咐道,“可以去,但你要答应妈妈,不要炸牛粪!”
“放炮仗的时候要走远一点,别伤到自己,更不能往人多的地方丢,知道吗?”
徐飞扬诧异的抬头,一闪一闪的眸子里全是不可置信。
那股感觉越来越明显了!
妈妈变得跟从前完全不一样了!
上次家里的工具坏了,季如梦跟最近的徐家借用,刚好今天拿回去还。
顺便带了点年货礼品,不多不少,都在规格之内。
“玉兰姐,你们今年不打算回去吗?”
相处了那么久,季如梦发现自己对大院比较熟悉的几家,家庭情况都略有了解,唯独徐家,一片空白。
从没听何玉兰说起过婆家。
只知道何家早些年下放了。
何玉兰神色不变,和平日里一样淡淡的,“老徐跟他家里早就断了。”
季如梦的眸子里装满了震惊。
“老徐刚生下来的时候,身子弱,他爹娘一直觉得养不活,两个多月的时候,就把他送养给别人,换了一袋粮食。”
“虽说只隔着几座山几个镇子吧,但在老徐没晋升之前,一直都是不联系的。”
“后来他积攒了越来越多的军功,战争平息后,就升了职,他亲生爹娘来找过,那会儿他养父还在,他给了亲生爹娘一点钱,每个月也会照拂。”
恢复了来往,但很少,除了逢年过节做一些表面上的礼节,基本没有交往了。
直到徐青山跟何玉兰打得火热那时,他亲爹娘找上了他,试图插手他的婚事。
想要将他娘家里的一个远房亲戚,算是隔了七八九十代的表妹介绍给他。
徐青山对此事自然极力反对,生理上心理上都很厌恶。
养他那么大的爹都没插手过他的婚事,更别说一对几乎没有出现在他前半生,只有血缘关系的父母了。
那两个人见他不同意,刚开始试图用道德亲情绑架他,不料徐青山根本不按常理出牌,跟当地的唯一一家报社联系,先斩后奏,登报断亲。
见感情牌这条路行不通,亲父母又想通过一些龌龊的手段逼徐青山妥协。
结果就是,徐青山毫不留情的揭发他们,让他们进去蹲了一段时间。
偷鸡不成蚀把米,出来之后,徐青山已经调走很远了,他们也不敢再联系,老实了。
何玉兰跟他结婚没多久,徐青山的养父就去了,他养母在他参军第二年就走了。
老家那边也没什么复杂的亲戚关系。
这么多年来鲜少会回去。
回去也只是给养父母上香祭拜一下。
季如梦仍有些惊讶,没想到看起来平易近人没有架子,很好相处的徐青山,居然有这么果断狠绝的魄力!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他的脾性可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除此之外,何玉兰跟徐青山的爱情故事,也真是精彩。
看似完全不合的两个人,实则在一起经历的风雨,让他们的感情也比外人看到的更深。
虽然从前的何玉兰与徐青山经常吵架,互相不理解,消磨掉了一点感情,但她现在明显做出了改变,往后总会越来越好的。
“你这些东西,是要送去谁家?”
何玉兰的注意力被季如梦手里提着的篮子吸引。
“这些是我娘自己做的腊肉,上次翠英姐拿了十斤肉给我娘帮忙熏,正好我给他们拿回去。”
何玉兰心想着,大过年的总不能一直在家里闷着。
她现在也改变了想法,想要融入大院的氛围。
虽说她依旧坚持不跟别人有太多牵扯和人情,但二者并不冲突。
于是何玉兰从家里拿了点自己做的腌菜,打算跟季如梦一块去,顺便走一走。
两人一起来到高家,依旧是高满春在院子里拄着拐杖做康复训练。
见他的状态越来越好,季如梦含笑上前,跟他交流了两句,言语中充满鼓励。
腼腆的高满春满头汗水,冲季如梦感激的笑了笑,“婶子,你们是来找我娘的吗?娘在屋里休息,你们直接进去吧。”
何玉兰跟着季如梦往屋里走去。
却不见堂屋中有人。
难道出去了?
高满春不会没看见。
“翠英姐?你在卧室吗?”
不知为何,季如梦心中忽然多出一丝不安。
她喊了两声,没有听见回应。
朱芳芳也不在。
“别是出事了……”何玉兰清浅的眼中流露几分担心。
下一刻,一阵微弱的痛苦呻吟从左侧主卧里传出。
声音细若蚊蝇。
季如梦还是听到了,手中篮子被搁在桌上,快步往卧室里去。
何玉兰紧随其后。
刚一进来,一股有些难以言喻的味道扑面而来。
像是发酵味,又像是某种海鲜在炎炎夏日里闷了几天的味道。
没有到熏鼻子的程度,可还是很明显。
季如梦心脏重重一沉,见到朱翠英蜷缩在床上,双手用力的按着腹部,那一片的衣物都被揉得乱糟糟的。
她脸色苍白,额头上遍布冷汗。
整个人像是已经疼的有点意识模糊了。
“翠英姐,你醒一醒,这是怎么了?”
何玉兰见到这情况,也有些慌了,跟季如梦快速上前,扶着人。
一碰到朱翠英身上,才发现她好像发烧了,全身都很烫。
“这是风寒?发烧?”
季如梦拍了拍朱翠英的脸,勉强唤醒她的几分意识,“翠英姐,我们送你去卫生所吧。”
“玉兰姐你先看着,我去打电话看方不方便让炳子开车过来接一下。”
起身刚想走,被朱翠英拉住,她声音都疼的发颤,“小季,别、别打……我忍一忍就好了,不是什么大毛病……”
都这样了,还不算大毛病?
“翠英姐,你这样硬扛怎么行,必须要去看医生!”
前段时间见她的时候,还一切正常。
没想到这才短短几天,居然病的这么严重。
季如梦心中一时有些复杂。
何玉兰也劝道,“是啊,身体重要,不管是不是大病,咱都得上卫生院看看,检查治疗了才安心。”
两人都想不通,朱翠英这时候犯什么轴?
朱翠英白着脸,还是坚持,“不行,我这个毛病……不能去卫生所……”
她说话都有些有气无力了。
季如梦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瞬间暗了几分。
“翠英姐,你是胃不舒服,还是小肚子不舒服?”
见朱翠英许久没吭声。
季如梦终于明白了。
难怪屋里会有一点味道。
难怪朱翠英说什么都不肯去治疗。
而且是妇科病。
这年代几乎不会普及那些生理知识,自古以来焱国人对这方面又都是有点回避、含蓄的。
对外人说起这些事,会让人感到羞耻。
妇科病在这时候,更是一种无法被人正视的疾病。
在现代一个女人要是得了什么妇科病,都会遭人非议和冷眼,更何况这个时代?
看朱翠英的状况,绝不是最近一段时间才有的。
可能几个月,甚至更久,她一直苦苦捱着,谁都不说。
到了现在愈发严重,起都起不来。
可哪怕是如此危急了,她还是被‘旧观念’死死束缚着,不敢去看病。
季如梦一下子百感交集,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样的滋味。
见朱翠英羞耻回避的模样,何玉兰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
她当即直言直语道,“翠英,你是不是……”
朱翠英错愕的望向她,想不到为什么自己觉得羞于启齿的字眼,能这么直接的从何玉兰嘴里说出来?
难道她们不觉得很羞耻吗……
她没说话,但何玉兰一看就什么都明白了。
“你这个情况是必须去治疗的!别不把这种病当回事,如果真的严重到不可控的地步,随时会要了你的命!”
“是啊翠英姐,我们知道你心里的顾虑,但这真的不是什么很丢脸的事,咱们女人的生理构造跟男人不同,这一切都是大自然赋予我们的。
就好像你咳嗽,可能是肺部的毛病,你可以把它当成一个普通的器官来看待,我们能正视五脏六腑,为什么不能正视其他的?”
季如梦跟何玉兰耐心的劝道。
朱翠英逐渐被说动,她忍着痛道,“你们不会觉得我……作风有问题吗……”
在她的观念里,女人这里有毛病,好像都是因为那啥不干净……
以前老家有个女人就因为找大夫看了这种病,被她丈夫当着全村人的面羞辱,说她在外面找男人,最后还被休了。
“这跟生活、作风没关系,难道平常的感冒发烧也是因为这些吗?又不是你想生病的。”
何玉兰眼中一亮,看着季如梦。
最后朱翠英在她们的劝说下,没再固执的硬抗。
季如梦到徐家借用电话,拨到师部办公室。
恰好现在是他们吃饭休息的时候,车也空着,裴铮野让炳子立马过来。
季如梦还在电话里叮嘱,让炳子别开进大院来,在外面等一等。
两人给朱翠英套了外衣,扶着她往外走去。
在高满春面前,朱翠英用尽全身力气,打起了精神,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
“满春,娘有点感冒,你在家好好待着,我去卫生所打个针。”
“娘,我陪你去!”
爹不在,他要陪着娘。
朱翠英安抚好高满春,一行人才往大院外赶。
好在这时候大部分家属都回老家了,男人们又在忙,注意到她们的人不多。
一路上,朱翠英感觉身上的冷汗冒得越来越多。
每一道眼神都令她如坐针毡,张皇不安极了。
偶尔有人问去哪,季如梦先替她回答。
就说是普通的感冒发烧,去打一针。
上了车,一股浓浓的花露水味,勉强盖过那个味道。
炳子也是个大老粗,没注意那么多。
他让几人坐好,一脚油门踩下去,尽可能平稳又快速的往卫生所开。
到了卫生所,季如梦跑前跑后,何玉兰陪着检查。
最后得出结果,是一些炎症引起的,还有当年生完孩子盆腔没恢复好的一些后遗症,反反复复,才会让情况这么严重。
季如梦跟何玉兰的心都悬了起来,好在医生说,保守治疗一段时间就会好起来,不需要太复杂的治疗过程。
朱翠英这次肯定要住院了,两人能陪一会儿,不可能一直陪着她。
还是要通知家属。
病房里,朱翠英眼眶湿润,用了药那种难受的滋味稍微减轻了一点点,或许也有心理作用在,至少有了说话的力气。
在医生的科普下,她才发现自己之前的想法有多愚蠢。
把这种事看得比名声和性命还重要。
原来……哪怕生活卫生很注意了,也会有生病的概率。
原来……生这种病,并不可耻,只是因为女人和男人的身体构造不同。
甚至有的男人也会有一些隐私的病。
“翠英姐,刚刚我让炳子回去跟高副团说了,你先住院,等下我们回去让芳芳把你的衣物用品那些带来,顺便先照顾你,满春那边你不用担心。”
季如梦宽慰她。
何玉兰点点头,“满春现在恢复的挺好,这两天先让他上我们家里吃饭吧,正好飞扬跟他差不了几岁,两个孩子在一块会更放松一些。”
这下轮到季如梦惊讶,没想到何玉兰现在的变化那么大。
要是以前,她不会这样的。
本来季如梦还想着,高家不方便安排的话,她能帮着照顾一点,吃个饭什么的不是问题。
当然,高家还有朱芳芳,白天她帮忙照顾一下,晚上高明伟可以住在这边,她回去可以跟高满春一起吃饭,两人接替着来,也不太用麻烦外人。
朱翠英一激动,眼泪流下来几滴,“谢谢你们,何嫂子、季妹子……”
她早几年就会反反复复觉得不太舒服,每次都是忍着过去了。
这次……她也没想过来检查治疗,都是被老旧的观念害的。
要不是季如梦两人劝她,帮她,她可能再拖几年,自己就撑不住了,像医生说的那样……
“翠英姐,你好好治疗养病,医生说会痊愈的,心态也要摆好,不要想太多,别相信那些乱七八糟的观念,搞得自己好像什么封建糟粕一样,任何人说的话都别听,那种闲言碎语是不可取的。
医生都说了这种病就跟正常的发热感冒一样,我们女人要学会正视自己的身体,生个病没什么可羞耻抬不起头的,有本事那些喜欢乱嚼舌根的人一辈子都别生病。”
身为一个来自现代的灵魂,季如梦深知三言两语是无法立马改变一个人的想法。
但她还是要说,免得朱翠英胡思乱想,又再次犯傻。
“是的,平常心对待就好了,如果你怕你男人有什么想法……”
何玉兰说着停顿了一下,不屑的冷哼一声,“一个男人,如果连为自己生儿育女的妻子都不能理解,那他真该死,你也没必要对他抱有幻想和留恋!”
她从前家境好,资源好,接受的学习跟大部分人也不太一样。
第122章 你是不是怀疑我
何玉兰以前学的知识并不是传统的,还有一些西方知识,接受了一些西方观念。
因此在这方面,她的想法更开明,更果决。
在她看来,朱翠英之所以会生病,跟她当年生完孩子没有调养好有很大关系。
她用半条命为高明伟生儿育女,才落下的这些毛病,如果高明伟现在敢嫌弃她,拖出去打死算了!
说起来,令她有些意外的,还是季如梦。
没想到季如梦在一些想法和观念上,跟她居然不谋而合。
单从这件事上来看,两人的观点是一样的。
联想到她的出身,或许以前也跟自己一样,接受了不同的教育。
何玉兰对季如梦更加欣赏。
两人宽慰了朱翠英一会儿,就先回去了。
家里还有孩子呢。
来卫生所之前,季如梦拜托了一位嫂子,先帮自己看一会儿安安和宁宁,走之前两个小家伙吃饱刚刚睡着,万一醒来身边有个人看着,才不会闹。
即便拜托了别人,她还是没法完全放心,跟何玉兰一起飞快的回了家。
何玉兰再次去高家,看见了朱芳芳在,她叮嘱朱芳芳该带什么东西,再跟高满春说,晚上过来吃饭。
朱芳芳背了一包东西来到医院,看到表姐病恹恹的躺在病床上,眼中充满了焦急担忧。
心里却压着一股隐秘的情绪。
“表姐,你怎么了?”
朱翠英睁开眼,面容憔悴,“没事,就是当年生完孩子没养好的后遗症,不是啥大事,我的衣服你带来了吗?”
“带了带了,还有杯子、铝饭盒……”朱芳芳把背包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好。
她有点不理解,表姐生孩子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怎么会现在才发作?
最近几天,她每次靠近,都能闻到表姐身上有一种奇怪的味道……
“你的手擦药了吗?家里的药可能每个人用效果都不同,正好你再去找医生给你看看,如果要用别的药,不用省钱,该买就买,别留下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