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回去路上，经过梧桐小学，裴铮野把车停下，对媳妇和娘说，“来的时候徐师长托我给人顺便带点东西，我下去一会儿，马上回来。”
宋春秀和季如梦感觉车里闷，也下车在学校门口转了转。
忽然间，宋春秀看到学校大门右侧的墙上，有许多墙画，颜色鲜艳，构图新鲜，寓意着团结友爱、积极向上等各种美好的意义。
她觉得新鲜，和季如梦走近了观赏。
“这些学校里的老师，真是心灵手巧，能在这么大的墙上画画，画的可真好看！”
宋春秀单纯是看个新奇，时不时的夸几句。
她也看过季如梦的画，不过二者没有什么好比较的，完全不一样。
季如梦不在意这些，抱着宁宁随意的看了看。
突然间，她停下脚步，站在一幅画着军人形象的墙画前仔细查看了起来。
眉头越皱越紧，眸光晦暗不明。

“咋了媳妇？一直盯着这个墙干啥？”
裴铮野给人送完东西，心里惦记着老娘媳妇和孩子，头也不回的飞奔回来。
结果就看到自己媳妇站在一幅墙画面前，目光深沉，注意力非常集中，连他叫了一声都没听到。
裴铮野一看到季如梦眉头处的褶皱，心都跟被揪住似的。
一手把孩子接过来，一手轻轻揉了揉她眉头。
季如梦神色依旧凝重，指着那幅画，“你看看，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刚开始她也没发现，只是随便看看来着。
可身为专业生的直觉和敏锐，一下子就抓住了某处微小的细节。
宋春秀听见声音，也走过来，专注的盯着看了会儿。
她放弃了，算了，她没有这方面的艺术细菌，只知道看起来都很漂亮。
裴铮野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反复查看，就差没趴在墙上用放大镜看了。
依旧没发现什么不对。
“媳妇，到底咋了？我一个大老粗，品不来这种细糠。”
不过他直觉媳妇一定是发现了什么，而且很可能不是小事。
季如梦指着画像上军人的一只手，沉声道，“看这里，我问你，人的手指有几个关节？”
“……三个。”裴铮野挠挠头，他怎么感觉媳妇把自己当成小屁孩了，问这么简单的问题？
“那你看看这个军人的食指有几个关节？”
“咦，怎么会只有两个？”
不等裴铮野说话，宋春秀先一步惊奇的开了口。
季如梦点头，这正是她觉得不对的地方。
像这种细节，傻子都知道，更别提有一定功底的人了。
能负责学校墙画的老师，必然是有实力有基础的。
不可能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一般作墙画，有的人不会用写实的方法，而是将图画、人像以类似动画风格的画法呈现出来。
如果是那样，三个指节变成两个，也可以说是故意为之。
只是用来体现画风的一种方式。
但是，这幅墙画上的军人，同一个手掌上，四根手指，有的有两个指节，有的是三个，更奇葩的是还有四个的。
季如梦觉得这不像是体现不同画风的刻意为之了，也不可能是粗心大意犯的错。
裴铮野察觉到异常，眸光中闪过一抹锐利。
“媳妇，你觉得这幅墙画有什么问题？”
季如梦也没有隐瞒，当场说出自己的猜想。
“……不过我还不能确定，走吧，我们先回去，这里是公共场所，如果我的怀疑属实，待久了难免打草惊蛇，先假装什么都没发现。”
“回到家我再把这些图画出来，验证一下我的猜测。”
裴铮野回头看了一眼，没发现四处有什么可疑的人。
不过媳妇说的有道理，没有确定性的证据之前，最好不要大张旗鼓的宣扬。
一家人坐上车，往家属院开。
梧桐小学虽然是县级小学，但实际上是为了部队大院建立的。
这也算是给到军人的一重福利，里面接收的大多数是军人的后代，只有小部分是附近乡镇居民的孩子。
如果学校里真的有问题，威胁到的可不是一个两个人，而是全校上下几百个师生的安全。
回去的时候，季如梦一直在想着刚刚的墙画，裴铮野亦是脸色沉沉不吭声。
安安和宁宁睡着了，车内非常安静，倒是叫什么都不懂的宋春秀有些心情忐忑。
到了家门口，裴铮野把车停下，暂时不急着把车开回去，而是跟着季如梦进了屋。
“娘，你先休息一会儿，等会我跟你一块拌馅儿，包饺子。”
季如梦这么说也是为了让宋春秀别一回家就急着干活，至少先好好休息一下。
宋春秀应了声好，坐在沙发上拿起裴铮野的衣服补了起来。
夫妻俩抱着孩子回了房间。
季如梦从书桌抽屉里拿出画纸、画笔和颜料。
合上眼冥想片刻，快速的将那幅墙画临摹下来，其他地方都只画个大概，突出了他们刚刚看的手部重点。
她埋头研究着。
裴铮野则是在一旁照顾两个孩子。
约莫一个小时后，终于得出了结论。
“原来如此，我刚刚的猜测果然没错，学校里有敌人，通过墙画来传递情报。”
裴铮野一听，浑身气息骤然变得凌厉，垂在身侧的手忍不住攥紧拳头。
语气都变得冷肃，“媳妇，你说是谁？”
身为军人，他最痛恨的就是那些意图撬社会主义墙角，伤害人民群众的敌人。
即便现在不用对抗外敌了，那些人依旧潜伏在社会的各个角落，乔装打扮成各种身份，时时刻刻都在打着破坏的主意。
明明身上流的都是同一个祖宗的血脉，却要做出勾结敌人残害同胞的事！
裴铮野对季如梦的话没有一点怀疑，任何时候，他都会坚定的相信媳妇。
如果换个人说出这句话，他第一反应都是提出质疑。
季如梦拿出另一张画纸，空白的页面上出现一个个点、横线。
裴铮野瞳孔收缩了几分，“摩斯密码？”
脑海中某些东西被无形的线串联起来。
“媳妇，你的意思是学校的墙画被敌人用来传递消息？这些摩斯密码就是藏在手部画像上的？”
季如梦板着脸点头，“没错，你过来看这些指关节……”
敌人的手段并不明显，如果不是季如梦经过多年的系统学习和培训，对这方面格外敏锐，她也无法察觉出来。
她仔细的跟裴铮野说了自己是如何从墙画细节得出这些摩斯密码的代码。
裴铮野听后，锋利的下颌线紧绷着，面色异常的平静，但漆黑的瞳眸中有风暴正在酝酿。
他拿起桌上的几张画纸反复查看。
带着目的去观察，很快也看出了细节处的异样。
“媳妇，我去部队里一趟，今晚别等我，你和娘饿了就先吃饭。”
说完，整个人如一阵呼啸的风嗖的一下就离开了。
季如梦深深的叹息一声，临近年关，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啊。
虽说学校已经放了假，可依旧有老师干部会前往。
每一个人都代表着一个家庭。
万一出了事，他们背后的家庭都将面临悲痛。
她只希望自己无意中的发现，能够起到一些作用。

第112章 沉默的背景板
季如梦并不精通摩斯密码，刚开始发现端倪的时候，她也没往这方面去想，直到看到一整个代码的样式，她才想到。
她只知道摩斯密码长什么样，并不知道代表的具体是什么意思。
被裴铮野带走的那些代码，还要交给专业人士去破译。
接下来的事，就不是她能操心的了。
季如梦调整了一下情绪，正好安安和宁宁醒过来，抱着他们下楼放在婴儿床上。
“小梦，那家伙咋突然火急火燎的跑出去？不会是真的出什么事了吧？”
宋春秀手里抓着一把韭菜，从厨房走出来，面上隐隐含着忧心。
季如梦安慰婆婆，“没什么大事，娘你别担心，咱们今天拌什么馅儿啊？”
“你喜欢吃的韭菜鸡蛋馅，臭小子喜欢的白菜猪肉，还有一个香菇猪肉，怎么样？还有没有别的想吃的？”
成功的转移了婆婆的注意力。
“娘，那你喜欢吃什么馅？”季如梦又问道。
宋春秀动作顿了顿，不太自在的笑道，“娘都可以，做你们喜欢吃的就好，做太多了到时候吃不完，容易放坏了。”
季如梦知道，婆婆前半生都扑在原生家庭和夫家，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的观念在她心里根深蒂固。
她习惯了奉献自己，记得全家所有人的爱好，唯独忘了自己的。
季如梦故意撒娇，“不要嘛，娘，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馅，我亲自来调，不能光迁就我们了。”
在她眼中，婆婆也是家里的一份子，不能让婆婆沦为家庭沉默叙事的背景板。
宋春秀心中涌上一股奇异的情绪，眼睛莫名的有些酸涩。
这么多年来，连她自己都快忘了，自己最喜欢什么馅的饺子，准确来说，她已经不记得自己还有爱好了。
在季如梦的撒娇嘴甜下，宋春秀才说道，“没出嫁的时候，每到过年，我家里都会包素三鲜饺子，那会儿家里穷，鸡蛋也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能吃，虽然饺子里的鸡蛋很少，可以前就是觉得美味，比肉馅还好吃。”
后来嫁人了，好像娘家就不是家了，即便如此，那个味道依旧藏在宋春秀心中。
“好，那我们再加一个素三鲜鸡蛋馅！”季如梦嘴角轻扬，弯弯的眉眼中笑意温暖。
宋春秀愣住，前所未有的重视感将她包裹，令她心中动容。
片刻后她不动声色的按了按眼角。
没有拒绝。
儿媳妇这是变着法的对她好！她要接受这份孝心，以后同样对儿媳妇好。
往后臭小子要是敢对小梦不好，她第一个不同意，抽也得抽死他！
大不了，自己不要儿子了，就认小梦一个女儿。
季如梦挽起袖子，把手洗干净，站在橱柜前切菜切肉，开始忙活。
宋春秀负责调味，到素三鲜鸡蛋馅的时候，由季如梦来调。
四盆馅料准备好，开始擀饺子皮，包饺子。
“这饺子皮不能一下擀太多了，面皮接触到空气会变干变硬，等下影响口感，咱擀一点包一点，包好后放起来密封，这样下饺子的时候，才不会有差别。”
季如梦笑道，“娘，那你来擀面皮，我来包，我肯定能跟上你的速度。”
宋春秀慈爱着道，“也行。”
婆媳俩在厨房里包饺子包的热火朝天，搭配起来十分默契，不一会儿就包出了几大盘饺子。
另一边，裴铮野回到师部办公室，徐青山依旧守在工作岗位上。
底下的干部们大多都调了休。
整个大楼都空荡荡的。
裴铮野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而入，给徐青山吓得一个激灵。
抬眼看到来人，没好气的瞪他，“你进办公室能不能先敲门？老子真想踹死你。”
“今天不是放假？又跑回来干什么？”
裴铮野这个家伙，能力出众，手段狠辣，是他见过这个年纪里最拔尖的一个。
徐青山心里都认为，将来自己调走或是怎么的，自己的位置极有可能是由裴铮野来接班。
唯独一个缺点，他每次来自己这，架势都跟要拆家似的。
一点礼貌都不懂！
每每想到这个徐青山就气的吹胡子瞪眼。
裴铮野二话没说将两幅画放在他桌上，附带一张摩斯代码。
徐青山看了眼画，又瞅他，“咋了？啥意思？”
“师长，这是敌人的情报！”
徐青山神色顿时严肃起来，盯着那张至关重要的代码，“你从哪里发现的？”
“学校。”
“什么？！”
徐青山不可置信的站起来，手拍在桌上，“你确定？”
学校作为军人后代上课的地方，从一开始上头就让他仔细盯着，所有教师资历背景都是他亲自过目，全都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
徐青山下意识觉得不可能。
在他眼皮底下，怎么可能会有漏网之鱼？
可一看到裴铮野深邃的眼神，质疑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裴铮野趁机把季如梦如何发现墙画不对劲，又如何从中破解出代码的过程一五一十告诉徐青山。
徐青山眼神愈发冰冷，怒气和恨意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
“这群该死的特务，大过年也不让人消停。”
“这件事，你觉得让谁去查合适？”
按徐青山的想法，他觉得能在最短时间内把这事搞定的，非裴铮野莫属。
但他已经不是自己手底下的小兵小将了，好歹是个师级干部，平常让他亲自处理一些难缠的敌人已经算例外，再让他查敌人，怕他心里有意见。
裴铮野斩钉截铁道，“让我来负责，王团和程团协助。”
“不行，程团昨天已经休了十天假，现在都已经在火车上了。”
徐青山沉思片刻，“让新调来的潘团协助你。”
这事就这么定了。
裴铮野之所以要亲自参与调查，还是为了自家媳妇。
事关季如梦，交给别人他不放心。
宁肯过年加个班，也要亲力亲为。
临时出了这件事，裴铮野等人自然不能闲下来过年，最近这几天都要忙起来。
家里季如梦和婆婆包好了饺子，她端了两盘，准备送到杨淑芬和朱翠英家，胡金凤一家今天也出去了，晚些再给他们送。
季如梦先到朱翠英家，高满春的腿现在恢复的差不多了，正在做康复训练中。
拄着拐杖在院子里慢慢走，累的满头大汗。
每走一段距离，他稚嫩的脸上都会多出一分欣喜。
刚受伤那会儿，他还以为自己要瘸了，一辈子都没希望好起来。
天天心如死灰，他爹娘还差点为他走了岔路。
现在他恢复的越来越好，医生也说康复训练后就能恢复的跟正常人一样。
一家子也算是拨开云雾见光明了。
朱翠英站在门口，目光随时跟随着儿子，眼里满是紧张。
毕竟家里就一个独苗苗，全家人都拿高满春当心尖尖宠着疼着。
身为母亲的朱翠英更是，生怕儿子磕了碰了。
“翠英姐！我给你们送饺子来了。”
朱翠英赶紧去开门，一边招呼季如梦坐下，一边对儿子说，“小春，你先休息一会儿吧，跟你季婶子打招呼，快。”
高满春见到季如梦，腼腆的低着头，怯怯的喊了一声，“婶子好。”
季如梦关心道，“满春的腿怎么样了？”
“医生说过完年开学，他就可以回学校了，不过我和他爹决定，再在家休养一个学期吧，反正已经落下了，等下半年再念一年五年级。”
受伤的时候落下一个学期，来年要留级，所以他还要上五年级。
现在都是五二二制，五年小学，两年初中，两年高中。
本来高满春下半年就可以上初中了。
季如梦点点头，“就当巩固基础了，很多比满春年纪大的孩子，都还在念四年级呢。”
这时候小孩子读书的年纪没有限制的那么死。
很多孩子入学都晚一年两年，甚至晚三年的都有。
高满春才十一岁，哪怕落下一年，年纪上也不会差太多。
朱翠英道，“这些都没什么，他能够完全康复，我和他爹就满足了，本来这孩子就不是读书的料子，考试分数……不提也罢，没指望他在这方面多有成就。”
“等他读完初中，要是不想念了，我和他爹都打算给他找个工作了。”

季如梦知道过几年就会恢复高考，但这话她不会傻到往外说。
只劝慰的道，“能念多远就念多远嘛，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而且初中毕业和高中毕业找工作还是有一定区别的，等到了那时候，看孩子自己的意思。”
朱翠英赞同道，“你说的也是。”
“你们一家今天一大早就出去了，上县里买年货了？”
季如梦：“是去拍照了，安安和宁宁出生那么久，我早有打算，不过是今天赶巧了。”
“挺好的，一岁里，孩子一天一个样，多拍拍照，等以后他们长大了，咱还能怀念一下。”
提起这个朱翠英就觉得有些遗憾，当年她生满春的时候，差点大出血，养了好久，一岁之前都没给孩子拍过照。
等老了以后只能靠回忆。
跟朱翠英聊了一会儿，季如梦端着另一盘饺子前往杨淑芬家。
杨家此时亦是一片热闹。
王建国和王振国现在跟苏思琪的关系好，他们一邀请，她就同意了。
今天更是一大早就过来帮忙。
本来她也打算今晚回秦家陪陪二老的。
来了之后，包饺子时，杨淑芬有意无意的跟她提了两句林教导员。
当即她就明白了杨淑芬今天请她来的用意。
苏思琪并没有生气，她知道杨淑芬是个热心肠，没有恶意。
只是她自从上次相看之后，就没考虑过这个了。
现在心里只有事业。
不过来都来了，当面拒绝，也让杨淑芬不好做。
她面上不显，算是变相的同意了吃饭认识一下。
杨淑芬立马暗示王铁成。
不多时林啸就提着一块猪肉和一些食物上门。
见到苏思琪时，林啸呼吸都有些乱了。
他强装镇定，跟在王铁成屁股后面忙。
直到吃饭的时候，才跟苏思琪说上了第一句话。
刚开饭没多久，季如梦送饺子来了。
一眼就看到桌上埋头干饭的两人，她好奇的用眼神询问杨淑芬。
杨淑芬把人拉到一边，愁声道：“哎，我就没见过林教导员这么木的男人，半天了两人说的话不超过十句！他也不知道主动一点，找找话题，聊聊兴趣爱好，家里情况什么的。”
季如梦恍然，“林教导员是这样，长得俊俏看起来花心，实际上老实憨厚，估计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碰过。”
“那可咋整？”
“咱已经做了该做的，接下来如何，看他们自己了，如果不合适，硬凑到一块，只会让两个人都受伤。”季如梦跟苏思琪连朋友都算不上，那次之后她们的交集更是几乎没有了。
在这件事上，她不打算多嘴或者插手。
“是这个道理……哎，你男人还没回家？”
杨淑芬话音刚落，就见两名战士朝自己家走过来，王铁成一见到他们，立马站起来询问。
交谈几句后，王铁成急匆匆的抓起外套，穿上靴子就要出门。
“我去处理点事，你和孩子们今晚别等我了。”
说完，一溜烟就没影了。
杨淑芬愣愣的眨眼，不过她已经习惯了。
当兵的男人基本都这样。
以前王铁成还没当团干部的时候，一年里有大半年都在出任务。
基本都是她和孩子自己过日子。
“大过年的，别是出啥事了吧？”
杨淑芬忍不住有些担心。
季如梦眸光闪了闪，猜测应该跟学校那件事有关，宽慰道，“别太担心了淑芬姐，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麻烦的。”
杨淑芬拉着季如梦又聊了几句。
季如梦便告辞了，家里还有婆婆和孩子们等着自己呢。
她转身时，苏思琪看过来一眼，两人微微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
王铁成一走，饭桌上就只有杨淑芬、苏思琪和林啸三个大人，王建国和王振国早就吃完下桌，自己玩去了。
这下更尴尬了，林啸局促的脖子都红了一片。
苏思琪见状，不禁觉得他的表现挺有趣的。
杨淑芬继续调节气氛，晚饭继续进行了下去。
等吃完饭，杨淑芬给苏思琪拿了一堆东西，感谢她最近对自家孩子的教导。
苏思琪推脱了两下，实在拒绝不掉。
只好收下了。
杨淑芬赶紧说，“家里还有一堆事要收拾，不如让林教导员替我，送你去秦政委家吧？”
林啸收到暗示，憨直的像给领导打报告一样，“是，苏同志，我送你！”
杨淑芬：……
你咋不立正，顺便站个军姿敬个礼呢？
哪有人是这样在女孩子面前表现的。
她感觉，苏老师跟林教导员……很难成啊！
苏思琪看了看他，片刻后微微点头，“好。”
她已经二十三了，在别人眼中，已经算大龄剩女。
秦保国和胡金凤嘴上不说，但她看得出来，二老还是为她感到着急。
眼前的男人看上去，人老实，思想觉悟高，性格没问题，主要是还挺有意思……
或许他们能先相处一段，看看合不合适。
也好让二老稍微放心些。
眼看着两人一起走了，杨淑芬抬头望天，无奈的叹了口气。
她从没撮合过这么不合适的两个人！
连她都看出来，苏老师和林教导员不太合适，这两人怕是没啥希望了。
算了算了，就像妹子说的，尽人事听天命，后续如何，全看他们两个小年轻自己的想法，自己也不能硬要撮合吧？
牛还不能按头喝水，鸭子还不能非要赶上架呢！
裴铮野回部队，一直到深夜都没回来。
季如梦在锅里给他留了一盘饺子，桌上的蘸料用篮子盖了起来。
等他回来，热一热就能吃。
她和孩子们实在累，十点左右就睡下了。
深夜，梧桐小学教师宿舍。
一个女人裹紧了大衣，将头上的帽子压低，步履匆匆的走出宿舍楼。
她小心翼翼的往三桥大队的村子走去。
一路上左顾右盼，明显是做贼心虚的样子。
七拐八弯的，最后进入三姑河边上的一个破烂的小渔屋里。
那个屋子是大队存放捕鱼用具的，河流里的鱼虾都是集体资源，有时候会集体捕捞上交分发。
除了汛期需要捕鱼，很少有人往这边来。
女人一进屋，摸黑走到木架子边，用手敲了敲架子，颇有节奏感。
随后，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角落走近。

“我已经按照计划，把情报藏在了学校围墙的画上。”
尽管知道深更半夜的，周围肯定没有别人，但女人还是尽可能的压低了声音。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男人透过钉死的窗户缝隙，小心的观察着外面。
“没被人发现吧？”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整个学校专业画画的老师就没一个，看不出来的。”
“那个女老师？”
女人似乎想到了谁，面上满是不屑，冷哼一声，“她算个屁，自以为肚子里面有几分墨水就高高自傲，那点三脚猫伎俩，根本不够看的。”
“我要是拿出真本事，甩她一百条街，让她连个屁都看不到。”
“就凭她能看出来我藏在画里的代码？那我名字能倒过来写了。”
本以为那个女人有几分本事，为了试探她，自己无数次故意接近、挑衅。
经过这一年来的观察，那女人连基本功都没学全。
自以为是的蠢货罢了，不足为惧。
男人阴恻恻的目光没有收回，冷声道，“三天后，把墙画破坏，你继续留在学校搜集情报，我们的人已经安插进去了，再过不久就会行动。”
“还要多久？趁着现在过年，他们肯定放松警惕，不如大年初一初二送他们一份大礼！让他们过个红红火火的春节！”
女人阴狠的眼神中透出杀意。
在他们眼里，焱国的士兵跟他们是天生的敌人。
他们甚至已经忘记，自己的根在哪一边。
男人疾声厉色道，“别轻举妄动，一切听从安排！”
“知道了。”
两人又交谈了一会儿，男人开口道，“你先回去，我再观察一阵。”
女人轻轻点头。
重新整理好伪装，压低帽子隐入夜色中。
河边的野草丛中，“首长，我去把他们一网打尽！”
裴铮野眸光冷厉森然，带着与生俱来的霸气，手掌稳稳地按住了王铁成。
“暂时按兵不动，刚刚监听到他们似乎还往其他地方安插了间谍。”
看来这一局，要放长线钓大鱼了。
想起今天去学校送东西的时候，他还见过这个女人。
敌人的间谍在自己眼皮底下晃荡了那么久，差点看走眼。
裴铮野舌头顶着后槽牙，眯起眼，眼中透出几分危险的气息。
王铁成心中焦急，却也知道军令如山，没有得到命令，他再如何都不能自作主张。
潘成刚脸色明显比他沉静多了，“首长，我安排人盯着他们。”
“嗯，”裴铮野侧目，月光映在他的黑瞳上，投射出凶狠的光，如蛰伏在暗处的狼王，“你的人，再带来给我过目一下。”
潘成刚第一次跟他们合作，心里有些忐忑。
不过他看得出来，裴首长不是自己担心的那种领导。
“我手下一个副团叫周扬，还有一个随我一起调来的弟兄叫石尚，他们的资料肯定没问题……”
王铁成瞅了他一眼，“有没有问题，不是你能担保的。”
这两年敌人的手段越来越层出不穷，早前还有一个人靠着顶替别人的名额，冒充别人的身份，被调入军区，差点闹出大乱子。
潘成刚一下噤声，小心翼翼的看向裴铮野。
“先回去。”
腊月三十这天，家属院里家家户户都早早起来，开始大扫除。
传统的习俗不能丢，扫房子、贴春联、包饺子（为了减少麻烦，很多家庭会在前一天晚上包好），晚上一家人还要一起吃年夜饭，孩子们会放鞭炮。
这时候的年味还是非常浓厚的，一大清早就开始热闹起来了。
孩子们帮着大人做家务，忙到中午，家里都扫干净了，就开始烧水洗澡洗头，换上新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