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他听见杨建设在外面叫,其实他是挺想出来看热闹的,但是他觉得最近儿子太得势,他必须沉住气摆出“父亲的架子”来才能压得住儿子。
所以他故意出来的晚了些。
“没什么,就是路过的车子。”刘向红笑着回答,并冲杨建设使了个眼色。
杨建设会意,进了他自己的屋子去了。
刘向红笑眯眯地杨铁牛,“晚上想吃点什么?”
“晚上?”杨铁牛纳闷,现在还不到中午,怎么就开始研究晚上吃什么了?
“随便做点就行,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杨铁牛选择了“保命选项”的回答。
“行,那你回屋等着吧。”刘向红笑着把他推进里屋。
杨铁牛:???
现在还不到中午啊,他难不成要进屋一直等到吃晚饭吗?
“向红,你要干什么,喂,你为什么锁门!向红!开门啊!”杨铁牛进屋后才发现刘向红从外面把屋别住了,他打不开。
“你先在屋里睡一觉,我一会再来给你打开。”刘向红丢下一句,转身去了儿子那屋。
杨铁牛一个人坐在炕沿上生闷气。
晌午都没到,睡的什么觉?
他睡得着吗!
再说刘向红到了杨建设那屋,杨建设从口袋里把钱拿出来。
刘向红小心翼翼地接过,数了一遍,“1050块。”
杨建设笑着点头,“对。”
“我再数一遍。”刘向红笑的眼角的鱼尾纹都散开了。
她又数了一遍钱。
“还是刚才那个数。”她笑着看向自己的儿子,眼中满是骄傲与心疼。
谁都知道打猎有风险。
野猪,熊,哪一个都能要人命。
儿子小小年纪就拿命上山去拼,就为了堵他爹欠债留下的窟窿。
本以为还要苦熬个几年,没想到儿子一个冬天不到就赚到了足以还债的钱,还能剩余七百多块。
以后儿子娶媳妇的钱都绰绰有余。
刘向红的眼睛湿润了。
“妈,你怎么哭了。”
刘向红笑着用手背擦了下眼睛,“妈高兴。”
“这钱你一定要收好,不要让我爹看见。”杨建设叮嘱道。
“儿啊,你放心,这钱都是你赚来的,除了给你爹看病欠的债,剩下的钱妈都给你存着。”
“不要存,我把钱给你就是想让你花。”杨建设认真道,“妈,你以前跟着我爹受苦了,以后有我在,我养你!”
刘向红眼尾发红,笑容却是越发灿烂。
她好高兴,有这么个知道心疼自己的儿子,日子也有了盼头。
“对了,妈你留200块给我,我过些日子要换把新枪。”
刘向红毫不犹豫地数出300块给杨建设,“这些你都拿着,妈不懂猎枪是怎么回事,但是你别在这些东西上省,妈知道猎枪的重要,关键时刻能保命呢。”
杨建设本想推辞,听了这话于是默默收下了钱。
“我爹那边……”
“你不用管他,我先把多出来的钱藏起来,等找时间我去一趟供销社,顺道把钱存起来。”
当晚,杨家的饭菜异常丰盛。
刘向红做了酸菜猪肉炖粉条,菜里的猪肉每一块都很大。
杨铁牛大口吃肉,吃的嘴角冒油,“向红啊,你今晚的手艺绝了,以前怎么没见你做菜这么好吃?”
“以前?以前锅里哪敢倒油啊,没有油水炒什么菜能好吃了?”刘向红冷笑。
杨铁牛觉出媳妇这话里带着嘲讽,但还是有些好奇,“那今天的菜怎么舍得放肉了?”
“今天咱们家有喜事。”刘向红笑吟吟。
“什么喜事?”杨铁牛问。
刘向红不知从哪掏出个手帕,手帕展开,里面包着一卷钱。
每张票子都是新的。
杨铁牛看的直了眼,“这么多钱?”
“对啊。”刘向红笑着盯着杨铁牛脸上的表情。
杨铁牛伸手想去拿那些钱,但是手伸到一半又停下,“这钱到底是哪来的?”
“是你儿子打猎赚来的。”
杨铁牛唰地变了脸色。
他想起来了,之前儿子说他跟白杜鹃打野猪卖,还说有人会收,他嘴里没说什么,心里其实是不信的。
就是卖猪肉,也不可能卖上那么高的价,除非是黑市。
“建设,这真的是你打野猪换来的钱?”杨铁牛严肃地看向杨建设。
杨建设低头吃菜,看也不看他爹,“嗯。”
杨铁牛眼角抽了抽,“行,算你小子有本事,这些钱就当你孝敬你爹了……”
说着他伸手想抓那卷钱。
刘向红啪地一下把他的手拨到一边,“这些钱不属于咱们家。”
杨铁牛一头雾水,“你不是说这钱是儿子打猎赚回来的,怎么又说这些钱不属于咱家?”
“这些钱是这些年给你治病欠的外债。”刘向红把那卷钱摊开在桌上,一张张展开,在他眼前亮着,“要是你这些年没有上山打猎,这些钱就都是咱们家的了……啧啧,这么多的钱啊,可惜了……”
杨铁牛看直了眼。
他知道家里欠了不少债,但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面对他欠的债。
真实的现金就摆在他的面前时,他才感到无比的后悔。
“咱们欠的债……就不能等等再还吗?”他真的是心疼这些钱。
全都要去还债,太亏了!
“等?”刘向红挑眉,“人家还没问咱要利息呢,你好意思再欠着?”
“可是……”
“可是什么,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杨铁牛心痛地搓着手,“要不咱们先还一半。”
“不行,必须全都还了。”刘向红把钱重新包回手帕里,揣进怀里,“快吃饭吧,不然菜都凉了。”
她是故意让杨铁牛看到这些准备还债的钱,她就是要让他心疼。
不然这个狗男人根本不觉得欠债有什么压力。
她一天天愁的掉头发,他吃嘛嘛香。
她也要让他难受一回。
果然,杨铁牛再吃肉进嘴时就没那么开心了。
当晚杨铁牛还罕见的失眠了。
后半夜他甚至还偷偷爬起来去翻刘向红的衣裳,想找到那些钱。
但他什么也没有找到,又怕刘向红发现,只好重新躺了回去。
他不知道的是刘向红早把那些钱藏在了杨建设的屋里。
杨铁牛没脸去儿子屋里翻。
第二天,刘向红带着他去各家还债。
每一个借钱给他们的人家,刘向红都带着他向对方道谢,还钱。
杨铁牛脸拉的老长。
他们去最后一户人家还钱时,杨铁牛借口要撒尿先出来了。
他站在大队的土路边发呆,突然看到白志勇带着三条狗走过来。
“白爷回来了?”他凑到跟前打招呼。
三条狗都被拴着,白志勇牵着链子,他不怎么待见杨铁牛,没搭话。
“这是小玉吧,才一段时间不见,长这么大了?”杨铁牛听儿子说过白杜鹃养了两只小狗,刚满一岁,正在让白志勇帮着驯。
他嘴里说着,手伸出去摸小玉的头。
“别碰。”白志勇没想到杨铁牛手会这么欠。
你和小玉熟吗就摸。
后面的“碰”字刚说出口,小玉头一扭,避开杨铁牛手的同时,反口咬在他的手上。
杨铁牛:“啊啊啊啊!”
白志勇:“……”
刚还完家里欠债,闻声赶来的刘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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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向红看见血眼前一黑,差点晕倒。
杨铁牛吓坏了,连忙扶住他媳妇,“向红,向红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白志勇一脸无奈,“先送卫生所吧。”
杨建设接到社员传话,说他爹妈都进了大队卫生所,他都懵了。
早上他们出门还好好的,怎么才一会功夫就进了卫生所?
他赶到卫生所时白志勇还没走。
“白爷爷,你回来了。”杨建设礼貌地打招呼。
杨铁牛瞪着他儿子,“要不是因为他你妈也不会晕倒!”
杨建设不知所措,“到底发生了什么……爹你手怎么了?”
“让狗咬了。”
“狗?谁家的狗?”
“还能是谁家的,白爷家的。”杨铁牛梗着脖子,“我就伸手摸了那么一下,谁知道它就……咬住了我的手。”
“四眼和黑虎咬的?”杨建设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要是它们咬的你爹的手已经断了。”白志勇悠悠来上一句。
杨建设更加困惑,“那是谁咬的?”
“小玉。”
“小玉那么小……”
“小玉最近一段时间都在山上训练开咬,一共咬死了六头狼。开咬时期的狗眼珠子都是红的,见啥咬啥,你爹上来就伸手,不咬他咬谁?”
白志勇慢悠悠地掏出烟袋杆,刚放进嘴里一旁过来个卫生员,警告道:“卫生所别抽烟。”
老爷子动作一僵,无奈地又把烟袋杆收了回去。
杨建设听完白志勇的解释又好气又好笑,“爹,你闲的没事摸人家狗干什么?”
“我就是闲的……摸了那么一把……”杨铁牛心虚地抬了抬被包扎起来的手。
“你的医药费我已经付了。”白志勇道,“不过我要提醒你,最好到城里医院打个狂犬疫苗,小玉最近咬的都是狼……”
杨铁牛变了脸色,追着卫生员询问,“你这里有被狗咬的疫苗吗?”
卫生员摇头,“咱们大队的卫生所哪有这种东西,要去城里医院才有。”
“我要去医院打疫苗。”杨铁牛急急的叫。
白志勇嫌弃地瞥了杨铁牛一眼,对杨建设道,“我回去了。”
杨建设追出来,“白爷爷,我爹的医药费我交的起,你的钱还……”
“不用了。”白志勇头也不回,“不过他进城打疫苗的钱我不会管,下次再手欠被咬就不是一个口子的事了。”
随着小玉逐渐成熟,它的咬合力也在增长。
杨铁牛之所以敢伸手摸小玉,无非是觉得它还小。
如果换成四眼和黑虎,打死杨铁牛也不敢伸手。
刘向红醒来后就和杨铁牛跟杨建设回家去了。
一路上杨铁牛不断地念叨着他要去城里打疫苗,“卫生员说了……24小时内打才有效……去晚了我会不会死啊……媳妇,我要是死了你可怎么办啊……媳妇,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刘向红忍无可忍猛地回身,两手挥舞在他身上乱打一气,一边打还一边骂,“你个倒霉玩意儿,嫁给你我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你一天天的不作妖能死吗!”
杨铁牛从没见过他老婆这么发疯,吓的呆住了,“向红啊……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那么一摸……”
“你吃饱了撑的,为什么要摸人家的狗啊!”
“我……我也没想太多……”
“咱家才把债还上,你心里不舒服是不是?”刘向红用脚踹杨铁牛,“你个败家玩意儿,你数一数你这些年都干了多少手欠的事吧……咱们刚结婚那年你进山去捡栗子,手欠去掏树洞,结果让蛇给咬了;建设五岁那年,你带他去河边捞鱼,看到河边一块立起的石头,非要去踢,结果石头倒了把脚指头给砸了……”
刘向红一件件的数落,杨铁牛脸色一会红一会白。
杨建设站在一旁听着,面无表情。
他早就看透了,他爹靠不住。
杨铁牛也知道他老婆是真生气了,不敢回嘴,只把他那只被包扎起来的手举起来,希望刘向红能看在他受伤的份上轻点骂。
“建设,你去借点钱,带你爹去城里医院。”刘向红骂完了冲杨建设使眼色。
杨建设知道家里有钱,这话是说给他爹听的,于是转身出去了。
“还得借钱啊……”杨铁牛失落地砸吧着嘴,“咱们才刚还上债。”
“你还有脸说!”刘向红嗷地一嗓子,杨牛皮又吓的不敢吱声了。
另一边白志勇回到老屋,把杨铁牛被小玉咬的事说了,白杜鹃听完沉默了许久。
这事……真的难评。
杨铁牛真的是太能作祸了。
白杜鹃看着许久不见的小玉,向它伸出手。
小玉没有马上跑过来,而是先歪着头端详她,然后谨慎地靠过来闻了闻她的手,尾巴摇的欢快。
相比之下,大嘴就显得天真的多了,还保持着“小狗”的天性,只知道在院子里玩。
白杜鹃检查了小玉的身体,发现不少伤口愈合的痕迹。
看来“开咬”的训练真的是很残酷。
不过小玉也在战斗中得到了蜕变。
它变的更沉稳,更自信。
白杜鹃用力拍了两下小玉的脑壳,夸了句,“好狗。”
小玉甩起尾巴,像个螺旋桨。
四眼和黑虎也都凑过来,用脑袋拱她的手,似乎也在求夸奖。
“你们也是好狗。”白杜鹃一一拍打它们的头。
只有大嘴傻乎乎的还在院子的角落里刨土。
“这是白毛小子做的药,一瓶留在家里,你随身带一瓶。”白志勇拿出两瓶药膏交给白杜鹃。
“死神哥还活着吗?”白杜鹃脱口而出。
“什么?”白志勇以为自己听错了。
“啊不是……我是说……苏毅安他还好吗?”
白志勇掏了掏耳朵,他有点怀疑自己真的上了年纪,开始耳背了?
“他还那样,小玉这半个多月的时间跟二郎和馋狗配合狩猎,已经很熟练了,之后你再去山上打猎都可以带它。”
白杜鹃高兴极了,她终于有了一条属于自己的猎狗。
原本她以为小玉是闻骚犬,结果驯出来后才发现,小玉竟然也是钳狗。
自从小玉与林场狼青的那一战她就看出,小玉咬口重,咬上就不爱松口。
大嘴也是钳狗,要等到年底才能开始驯,等到它们两个都成长起来,再加上笨笨,它们三个也能很好的打配合。
中午吃饭时白杜鹃把大队里最近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听到黄狗蛋的死以及莫大妮的事,白志勇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他很不满黄老太太到老屋这边找白杜鹃的麻烦,但是现在她孙子已经死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爷,卖野猪的钱汤鸣浩送来了,我想等天气暖了把老屋重新盖一下,再修个石头院墙。”
“行,院墙修的高一些,省得那些不长眼的来找麻烦。钱你都自己收着,买木料的事交给我,我和林场那边很熟。”
“谢谢爷爷。”白杜鹃真心实意地道谢。
下午白杜鹃喂完了狗,白志勇让她去朱连长家把阿春和夏天两条狗送回去。
回来时她绕路经过杨建设他们家,发现他们家锁着院门。
白杜鹃猜到杨建设一家应该是到城里医院给杨铁牛打狂犬疫苗去了,当晚可能赶不回来。
她本想着第二天过去看一看,结果晚上睡觉前白志勇告诉她,“你收拾下东西,咱们要回东屋住几天。”
回山上的地仓子住?
白杜鹃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为啥要去东屋住几天?”
“时节到了,能打红围了,我教会你打红围后就不回来了。”白志勇早就说过,他迟早要回山上去。
眼见得她就要独立了,白杜鹃又是期待又有点失落。
她不得不承认,白志勇这老爷子活的是真的潇洒,没有任何的羁绊能够留住他那颗向往着林海雪原的心。
虽然天气已经开始转暖,但深山里还有部分雪没有完全融化。
白杜鹃和白志勇身上还是穿着羊皮袄,但是里面的衣裳减了,靴子里也不用再塞满乌拉草来保暖。
这次出行是全家出动,就连大嘴也没有落下。
两人带着四条狗上了山,步行前往东屋。
在东屋里白志勇找出两样东西交给白杜鹃,“这是取鹿茸的工具,我老了,以后就不会再去打红围了,这东西就给你了。”
白杜鹃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两样东西。
一把小锯子、一个桦树皮筒。
白杜鹃先把锯拿起来,“这形状好奇怪,是特制的?”
“嗯,这特制的专门用来取鹿茸的锯子,特殊的弧度很贴鹿角的形状。”
白杜鹃又拿起桦树皮筒,“这个应该是接鹿血用的吧?”
“对,取鹿血的话还要记得带装血的玻璃瓶,最好再带些烧刀子,把新鲜鹿血与高度白酒混合,酒能延长鹿血的保存时间。”
“我记得供销社还会收购鹿血粉末。”白杜鹃道。
“可以把鹿血阴干成血块或是粉末,需要通风避光,过程有点麻烦,但很容易保存。我们这次上山抓的是马鹿,不是梅花鹿。”白志勇提醒她,“这山上的梅花鹿不多了……”
白杜鹃默默点头。
她知道十几年后山里野生动物的数量会更少。
不过到那时已经没有了猎人这个行当。
他们在东屋里住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两人煮了肉粥,烤了几个土豆吃了。
四眼、黑虎和小玉都带上了项圈,只有大嘴一个留下来在东屋看家。
两人三狗跋涉在林间山路,翻过两个山头才停下来。
白杜鹃停下来喘气,看着一旁大气都不喘的爷爷,她深受打击。
和爷爷相比,她还是太弱了。
“看到那边泥土了吗?”白志勇指给白杜鹃看,“那些是碱土,鹿喜欢吃这个。”
白志勇走过去观察地上的鹿脚印,一边问白杜鹃,“你小时候你爹教给你打红围的法子是哪种?”
“围猎。”白杜鹃回忆道,“几个人一起合作把鹿赶到炮手射程内,然后射杀。”
(炮手:狩猎队伍里使枪的人)
“那只是其中的一种方法,人多的时候可以使用,但是只有一个人就没办法围猎了,你可以试着利用碱土,也叫蹲碱场。”
白志勇道:“每天晚上都会有鹿来这里吃碱土,白天你要准确地估算好鹿会从什么方向来,选择一个隐秘的射击点。”
白杜鹃看了看周围,到处都是碱土,附近可以藏身的树木。
“射击点要自己造。”白志勇道:“你要选在碱场的下风口处,在地上挖一个土坑,这样你趴在里面时鹿就闻不到你的气味了,我年轻那会打猎蹲碱场还有个习俗,猎人要穿戴上狍皮的衣服和帽子,用来遮盖自身的气味。
蹲碱场的时候猎人要有耐心,不能发出任何响动,不能咳嗽,甚至连呼吸都要轻轻的。
鹿来吃碱土时会十分警惕,它每一步走的都很小心,每迈出一步都会停下来听听周围的动静。
蹲碱场要选在有月光的夜晚,不然看不清就没办法瞄……
还有,如果你在某处的碱场打死了一头鹿,那么之后的几日就不能再来了,活鹿会嗅到死鹿的气味,就不敢再来。”
白杜鹃惊讶,“一处碱场只能成功狩猎一次?”
“不,只要等到下过一场雨后,就能再来了。”
白杜鹃把这些全都默默记在心里。
白志勇挑选了一处射击点,拿出随身携带的小铲子,和白杜鹃一块挖坑。
挖出了一个仅能容纳一个人的土坑。
白杜鹃似乎明白了什么,“爷,今晚我一个人蹲碱场?”
“对,你会害怕吗?”白志勇看着她的眼睛。
白杜鹃笑了,“我不怕。”
她死过两回了,怎么可能怕。
除了死神哥外,她没有怕过任何人。
她怕苏毅安也不是因为他有多厉害,而是那把悬挂在头顶不知何时落下的达摩克斯之剑。
不知来自何方的死亡才是最可怕的。
“晚上我也会来,但我和四眼它们会待在远一些的地方,如果你猎到了鹿就吹响这个哨子。”白志勇递给白杜鹃一个木头做的哨子,“我听见哨子响就过来跟你汇合。”
白杜鹃接过哨子眼睛发热。
爷爷替她把什么都想到了。
“你别整这个死出。”白志勇觉出她眼眶红了,立即把她刚涌出的感动打的烟消云散。
白杜鹃:爷,您老是对亲情过敏吗?
两人确定好晚上蹲碱场的位置后就回去了,回去的路上白志勇打了一只兔子,中午把兔子烤熟了又用大白菜简单煮了个汤。
吃过午饭后白志勇让白杜鹃去睡觉,也不管她困不困,能不能睡着,
白杜鹃知道蹲碱场可能要守一夜上,她必须养足精神,不然打起瞌睡就会错过猎物。
爷孙两个睡了一下午,傍晚时分醒了。
收拾了一番吃了东西,只带着四眼和黑虎离开地仓子。
在天彻底黑下来前两人翻过两座山,来到碱场。
“你守在这,我带着四眼和黑虎会走远些,不然狗一叫就会把鹿吓跑,你有事就吹哨子。”白志勇嘱咐道。
白杜鹃点头。
白志勇走后白杜鹃先把装着小锯和玻璃瓶的兽皮袋打开,从里面掏出一张羊皮铺在白天他们挖好的土坑里。
她趴在了坑里,身上又盖了另外一张羊皮,遮盖气味。
她就这么静静地趴着,任由暮色降临,黑暗将一切吞噬……
月光越发明亮,泼洒在林间,留下斑驳的剪影。
白杜鹃架起猎枪,只要微微偏头就能感受到冰冷的枪管。
她不知自己趴了多久。
一动也不敢动。
黑夜的山里,所有的声音都像是被放大了。
她甚至能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她屏住呼吸。
声音越来越近。
那是一头强健的雄鹿,身材高大。
月光照在它那对新生的鹿茸上。
它仰着头,如同一个精灵,迈着谨慎的步子,一步步靠近碱场。
(感谢各位亲们的用爱发电~~~笔芯~~~)
这个时代的猎枪都是传统的前装式火枪,一发子弹不中填装新的弹药很花时间。
她的机会只有一次,不然鹿群就会转眼逃的无影无踪。
她耐心地等待着。
雄鹿一点点靠近,它身后不远处又出现了另外几头鹿。
白杜鹃歪头仔细分辨。
那几头鹿都像是母鹿,或是小一点的公鹿。
鹿群很谨慎地靠近碱场,但它们并没有马上低头吃碱土,而是仰着头在听着什么。
难道它们发现我的存在了?
白杜鹃把头埋下去,尽量减少呼吸频率。
过了一会一头胆大母鹿靠近白杜鹃这边,低头吃起碱土来。
白杜鹃瞥了一眼母鹿,没有理它。
慢慢的,其他鹿也都开始低头吃起碱土来。
白杜鹃耐着性子等着公鹿靠近。
过了五分钟左右,公鹿往她这边走了几十步,它旁边的母鹿正好也都走开了。
白杜鹃面前出现了一个空档。
好机会!
她慢慢将食指放在扳机上……瞄准公鹿。
“砰!”
一声清脆的枪声响起,瞬间惊动了鹿群。
下一秒,所有马鹿转身逃开。
中枪的公鹿倒在地上。
打中了!
白杜鹃高兴地从坑里爬起来,拿起哨子吹响。
爷爷带着四眼和黑虎走的挺远,她知道他们要花上点时间才能赶过来。
她不能等,必须马上取鹿茸放血。
打开兽皮袋,她从里面掏出一个小巧的油灯。
点亮后提着油灯来到公鹿的尸体前,把油灯放在地上,取出锯子和玻璃瓶,开始割鹿茸取血。
鹿血灌满了一大瓶的时候她听见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扭头惊见她之前趴的那个土坑后面,摇摇晃晃站起一个人。
白杜鹃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就是抓枪。
“哼,没想到竟是个小丫头。”那人开口说话,听声音是个老人。
“你是谁?”白杜鹃的枪口对着他。
那人不慌不忙活动着胳膊和腿,“我也是来蹲碱场的,没想到竟被你个小丫头抢了先手。”
白杜鹃警惕地盯着他,心脏砰砰地跳。
她在坑里趴了那么久,竟然没有发现她身后不远的地方也趴着个人。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在她之前还是在她之后?
油灯照亮了对方的脸。
那是个老猎人,满脸的皱纹,身上穿着狍皮狍,腰里挂着火镰袋和弹药囊。
最显眼的是他头上戴着的帽子。
可爱兽皮帽,帽子上还有一个带角的动物,留有完整的眼睛耳朵还有鼻孔。
白杜鹃一愣,试探地说了句:“巴鄂?”
鄂伦春语,意为“你好”的意思。
老人点头:“巴鄂,晚上好。”
白杜鹃心里稍稍有了底。
眼前这个老人应该是鄂伦春族的猎人,不过他汉语说的非常好,以至于她开始没有认出他来。
但他头上的帽子就是他的身份证明。
鄂伦春族特有的狍皮帽,也叫灭塔哈,是由完整的狍子脑袋做成的,兼具保暖与狩猎伪装的功能。
老人打量着白杜鹃,看到她手里的枪时表情不悦,“你个女娃怎么出来打猎了?”
白杜鹃知道鄂伦春族有一些禁忌,比如女人不能坐,或是跨过猎枪、子弹以及各种捕兽工具。
鄂伦春族狩猎回来的熊在食用时,妇女只能吃熊的下半身和后背部分的肉。
熊皮褥子放在窝棚里正中位置,妇女不能乱坐,乱踩,以保持它的“圣洁”。
对于女性,有不少忌讳,虽然鄂伦春族也有女猎手,但白杜鹃猜测眼前这个老猎人是把他今天的狩猎失败归结在她身上了。
他觉得自己遇到了“不顺当”。
而她,就是那个“不顺当”。
“鹿血能分我一瓶吗?”老猎人问。
“可以。”白杜鹃回答的毫不犹豫,闪身到一边,让老猎人自己取血。
老猎人挺意外,“你真舍得?”
“老规矩,野外‘碰上’见面分一半。”白杜鹃道。
这是以前狩猎者的老规矩,现在已经没人遵守这种规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