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可能,她真想把小时候的自己掐死。
她怎么就喜欢了曹铁军这个牲口呢?
白杜鹃脸上颜色变来变去,白志勇装看不见。
虽然他做长辈的不好对孙女把话说的太重,可他实在是不希望白杜鹃踩进同一个屎坑子里。
在他看来,曹铁军但凡有点脑子,早晚会后悔跟他孙女退婚。
特别是明年的粮食供给会更加严峻,公社现在还有大锅饭,但很快就会被取消。
今天于金生和沈富贵找他下棋,并不是闲来无事。
做为大队长和副队长,他们两个比谁都清楚形势严峻。
他们希望他明年能帮大队打猎,做为粮食这块的补充。
“爷爷你快点教我见物的口诀呀。”白杜鹃生硬的转移了话题,她希望爷爷快点忘记她的黑历史。
白志勇抽完了一袋烟,烟袋锅在炕沿上嗑了两下,“你记好了,大狗距物二里地,小狗距物五十米。”
白杜鹃默念了一遍记在心里。
如果是大体型的狗,在距猎物二里地的范围,都可以追。
小体型的狗,距猎物五十米范围可追。
白志勇补充道,“超出这个范围狗要么撵不上,要么会把猎物越撵越远。”
白杜鹃点头,“我记住了。”
“还有,撵兔子的时候也有讲究,一定要在兔子跳起来的时候迅速量好距离,决定是否让狗去撵。”
白杜鹃眨巴着眼睛,“兔子跳起来的时候?”
“对,兔子在逃跑前都会先有个跳起来的动作,在它跳起来在空中定型的瞬间,你必须在心里估量好距离是否够撵,同时狗也会看清兔子在哪,这样你再发出撵的口令,狗就能在第一时间准确无误地追踪目标。”
白杜鹃惊叹,“在一瞬间就要考虑到这么多,当一个猎人真不容易啊。”
“哼,你以为猎人就是拿着枪上山见着东西就打?”白志勇表情不屑,“杨牛皮那样的根本算不上是猎人。”
“这是抗跑,那抗咬是什么?”白杜鹃问。
“等明天我再教你,时候不早了,收拾歇着吧。”
白杜鹃应了声,起身收拾桌上的碗筷。
第二天白杜鹃一早起来,发现爷爷还是先她一步起床。
炉子烧的滚烫,锅里煮上了饭。
院里四眼它们嘤嘤地叫,明显是在向爷爷撒娇。
白杜鹃叠好被出来洗脸梳头。
“又要下雪了。”白志勇进来时念叨着。
白杜鹃看了看门外。
天阴沉沉的。
她记得前两世的这个时候有一场大雪,压塌了好几间社员的房顶。
她抬头看了看老屋的屋顶。
白志勇注意到她的目光,“你不用担心,这边屋顶要是下雪塌了,我就带你去山里东屋那边过年。”
对他来说,住地仓子也是一样。
白杜鹃苦笑,“我还以为你说要找人修屋顶呢。”
“这房子比我年纪都大,下雪压塌不奇怪。”
“等我有钱了给爷爷盖个新房子,建个高点的院墙,再养十几条狗。”白杜鹃心怀憧憬。
“嗯,我等着。”白志勇笑着眯了眯眼。
他从不给孙女泼冷水,即使他觉得孙女做不到也不会打击她。
早饭还是稀粥配咸菜,还有昨天晚上剩下的野猪肉炒白菜。
白杜鹃又加了点猪大油,重新下锅翻炒了一下,香喷喷油光光。
两人吃完了早饭白志勇带着小玉和大嘴出门,说是消食,其实白杜鹃知道他是去找大队长于金生去了,提醒对方要有大雪,让社员多加防范。
白杜鹃留在家里忙着过年吃的零食。
从供销社买回来的生瓜子和生花生都要炒熟。
半小时后白志勇回来了,进到厨房抓了一把炒花生,丢进嘴里一颗。
“怎么样?”白杜鹃问。
白志勇嘎嘣嘎嘣嚼了一会,“火候正好,只可惜我老了,牙不行了。”
“爷爷要不要去换副假牙?”白杜鹃提议。
“换那玩意儿做什么,我死了还能带走不成?”白志勇不屑。
“换了假牙吃饭香嘛。”
“不换,我还啃得动猪腿,你少看不起你爷的牙口。”
“行吧,我爷铁齿铜牙。”白杜鹃顽皮地吐了下舌头。
“就你会说话。”白志勇敲了她的脑门一下,“炒好了花生就来院里,看我教小玉咬野鸡。”
“哎,马上来。”白杜鹃麻利地收拾好厨房,穿上羊皮袄戴好帽子来到院里。
白志勇早就把四眼、黑虎和大嘴都拴上了,只留小玉还在他手里牵着。
“去把野鸡从笼子里拿出来一只,腿用长绳子拴上。”白志勇吩咐道。
白杜鹃照办。
野鸡的一条腿拴着绳子,另一头绑在一块大石头上。
野鸡想要飞,但是绳子长度有限,它只能在院里扑腾。
白志勇解开小玉的链子,指着野鸡,“上!”
小玉还以为这是在做游戏,它扑了上去。
野鸡扑腾着闪开了。
小玉去追。
三分钟后,小玉按住了野鸡。
但是它没有咬。
白志勇下达了咬的口令,“咬!咬死它!”
小玉象征性地咬了一口野鸡,口很轻。
它还是以为主人在和自己做游戏。
白志勇不断地重复,让小玉去追野鸡,让它扑咬。
折腾了半个多小时,野鸡不动了。
“换另一只。”白志勇道。
白杜鹃又把另一只野鸡拿出来。
“这只腿上不要绑绳子,你把野鸡翅膀剪一下,让它不能飞走就行。”
白杜鹃照做。
这一次白志勇把小玉放出来的时候,小玉动作明显比之前凶猛。
野鸡没有绳子的限制,在院子里不断躲闪,引得四眼它们都跟着叫起来,仿佛在说:“主人它不行!换我,让我来!看我咬死它!”
五分钟后。
小玉咬死了野鸡,吐着舌头喘气,嘴巴上沾着血和鸡毛,看上去有了几分凶悍。
“还是不太行。”白志勇摇头。
“等明天我上山再抓只几活野鸡。”白杜鹃道。
“只咬野鸡还不够。”白志勇走过去摸着小玉的脑袋,“知道为什么我驯出来的猎狗跟别人的不同吗?”
“除了活野鸡还要让小玉咬什么?”白杜鹃问。
“咬别的狗。”
“啊?”白杜鹃愣住,她万万没想到答案竟然是这个,“要让它和四眼它们打架?”
“你做梦呢?”白志勇白了她一眼,“被四眼和黑虎咬死的狗和狼比小玉这辈子吃过的肉还多。”
言外之意,小玉根本干不过四眼和黑虎。
白杜鹃:“……”
她只知道四眼和黑虎比别的猎犬厉害,但她没想到它们竟是爷爷用这种方法驯出来的。
让狗去咬狗……听上去很残忍。
“咬狼也可以,但前提是能抓到活的狼。”白志勇注意观察白杜鹃脸上的表情变化,“练习咬架的时候不能在大队这边,你要是舍不得让小玉受这个苦就算了,反正以后打猎你还有四眼和黑虎能帮忙。”
白杜鹃的目光落在四眼和黑虎的身上。
有四眼和黑虎在,就算小玉和大嘴普通一些也能应付大型猎物。
但是再凶猛点的就不行了。
而且四眼和黑虎都有老的一天。
狗的寿命不过十几年。
四眼和黑虎没了以后她还能靠谁?
就像爷爷说的,不是拿杆猎枪就能自称为猎人了。
猎人有猎人的道,狗有狗的道。
她必须做出选择。
“爷爷你安排吧,我听你的。”白杜鹃抬头对白志勇道。
白志勇笑了。
他果然没看错,他这孙女有股子狠劲,不愧是他们老白家的种!
天上飘起了清雪花。
爷孙俩人进屋去了。
不一会外面传来狗叫声,有人来了。
白杜鹃出门查看。
杨建设牵着笨笨,背着弓箭站在小院门口。
“杜鹃姐。”他露出腼腆的笑容,“大队长说这两天可能要下大雪,咱们今天要不要上山去溜趟子?”
她记得大雪是在夜里下起来的,现在天上只飘清雪花,不妨碍上山。
想到这她对杨建设道,“你等一下,我进屋和爷爷说一声。”
“哎,好。”
白杜鹃回屋对白志勇道,“爷,杨建设找我上山溜趟子,昨天我们下的套子要是不去看,估计晚上下大雪全得埋了。”
白志勇不太想让白杜鹃去,因为他不确定雪什么时候会变大。
不过白杜鹃上山的理由也很充分。
昨天下的套子要是不去收,一场大雪过后,套住的猎物很可能就会被别的野兽吃掉。
“你带着四眼和黑虎去吧,早去早回。”白志勇嘱咐道。
“行,小玉我就不带了。”
白杜鹃收拾好装备,背着猎枪出来。
四眼和黑虎一见她拿了项圈全都兴奋地站起来。
它们知道又要上山打猎了。
小玉也想跟着去,但白杜鹃没牵它,它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四眼和黑虎拉着雪橇出了门。
笨笨跑过来先跟四眼碰鼻子,又向黑虎献殷勤。
最后它坐在了黑虎身后的位置,眼睛看向白杜鹃。
杨建设乐了,“它拉雪橇还拉上瘾了。”
“行吧,你们三个拉还能走快点。”白杜鹃给笨笨套上了挽具。
“你也上来。”白杜鹃把杨建设拉上雪橇坐着,她则像爷爷那样站在雪橇后面。
杨建设挺不好意思,“要不……你坐前面来,我去后面站着。”
“不用了,你没站习惯很难保持平衡。”白杜鹃清喝一声,三只狗拉着雪橇在雪地上飞驰起来。
经过曹铁军家门口时白杜鹃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
她头也不回。
杨建设也听见了,回头望过去,只见曹铁军的母亲往这边追了几步,但是眼看着追不上于是放弃了,嘴还一张一合骂骂咧咧。
杨建设抿了抿嘴唇,“杜鹃姐……刚才有人叫你……”
“嗯。”
“你和曹大哥……真的分了吗?”
白杜鹃低头戳了一下杨建设的后脑勺,“小孩丫丫你还管的挺多。”
杨建设不服气,“我不是小孩子,我只比你小两岁。”
“小两岁也是小孩子。”
杨建设知道自己说不过白杜鹃,只能老实地闭上嘴。
两人到了山上的时候,落雪恰好停了。
找了几处套子都有收获,闸上也压住了两只兔子。
杨建设下的夹子只找到一个,另一个不见踪影。
白杜鹃低头看着雪地上凌乱的痕迹道,“应该是被猎物带跑了。”
杨建设愁眉苦脸,“我还是跟你学习用套子好了,夹子总是丢,我爹每回都骂我。”
“他没弄丢过夹子吗?”白杜鹃问。
“他弄丢的次数比我还要多。”一提起这事杨建设就气鼓鼓的,“可是夹子是他自己做的,他骂我,我也只能忍着。”
白杜鹃忍不住笑,“等你学会套子后就不用再担心会被他骂了。”
“杜鹃姐你是不知道,就因为我们昨天打了头小野猪回去,我爹别提多酸了,一会抱怨汤熬的不浓,野猪太小骨头里没有骨髓,一会又说野猪小肉不肥,汤里没有油水。”
“你妈怎么说?”白杜鹃问。
“我妈差点把碗砸了,指着鼻子骂他,说他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嫌弃这嫌弃那,他只配喝白开水。”
白杜鹃笑的肚子疼。
杨铁牛又爱吹牛又爱显摆的性格,怎么可能接受自己儿子在打猎的能力上超过他?
要不是他现在还在炕上躺着起不来,他肯定早就偷偷带着枪进山里证明自己了。
“你可千万要你妈看住了你爸。”白杜鹃叮嘱道,“明年山里会越发危险。”
挨饿年代老百姓都把附近山上能吃的东西薅秃了,野兽没东西吃就会盘算着吃人。
以前野兽看到人还会跑,饿极了它们只会扑上来咬人。
白杜鹃和杨建设又去看了几处下套子的位置,全空的。
白杜鹃把套子收了,没有下新的套子,“过年前我不打算再上山了,你也老实点,别自己偷偷出来。”
“好。”杨建设嘴上应了,心里却觉得有点可惜。
好不容易学会了下套子,他本想在过年前多抓点猎物。
不过他已经答应了白杜鹃就不能食言,不然她生气了再不教自己打猎的本事怎么办。
他正想着忽见白杜鹃在一块石旁蹲了下去,一只手还把身后的猎枪摘了下来。
杨建设立即也跟着蹲伏下来。
白杜鹃一动不动地蹲在那,低头不知在看什么。
过了一会她回过头冲杨建设招了招手,压低声音道,“你过来。”
杨建设凑过去,只见石头和树中间的位置有一处白杜鹃下的死套。
套子上吊着一块血刺呼啦的肉。
“这是……”他认真分辨了一会才看出那是狍子的尸体,“可惜,被别的野兽吃掉了。”
白杜鹃面色凝重,“你看那里的脚印。”
杨建设顺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落雪已经覆盖了薄薄的一层,但隐约还是能看出雪地上之前留下的野兽脚印。
巨大的脚印,像梅花似的,就像猫的脚印。
杨建设先是一愣,而后噌地一下跳起来,把弓箭摘下来握在手中。
“冷静点。”白杜鹃按住他的肩。
“那,那脚印是……是……”杨建设紧张的有些结巴。
“是山神爷。”白杜鹃一手拉着杨建设缓缓后退。
山神爷就是他们当地对老虎的尊称。
俗话说一猪二熊三老虎。
在深山老林里,论起战斗力,老虎都是不好惹的存在。
猎人遇到老虎也是极为危险的,搞不好就会丢掉小命。
杨建设吓的腿直哆嗦。
白杜鹃一手扯着他的衣裳,拉着他缓缓后退。
“别慌,看狍子尸体冻硬的情况很可能是昨晚被吃掉的,山神爷现在应该不在附近。”她低声安慰杨建设,另一只手却攥紧了猎枪。
她也害怕,但她更相信手里的猎枪和她的猎犬。
这把枪是新的,双管双发子弹,不用担心卡壳。
就算是山神爷也难挨致命一枪。
但问题是如果双方真的相遇,对方会给她开枪的机会吗?
第47章 没有猎人能拒绝挑战山神爷的梦想
白杜鹃和杨建设趟着雪退出去十几米,不远处停着雪橇,四眼它们都在。
白杜鹃暗暗松了口气,“四眼它们没有叫,附近没有危险。”
杨建设声音颤抖,“如果山神爷在附近它们能知道?”
“当然,狗鼻子可是很灵的,这也是为什么我爷让我上山时带着四眼它们,只要有野兽靠近,它们马上就会发现。”
单个猎人上山,身边要是没有狗就不敢走远。
猎狗等于猎人的胆。
有它们在,猎人就能多一条命。
当危险降临,猎狗们拼上性命也要护住主人,为主人创造逃命的机会。
白杜鹃和杨建设不敢再多停留,剩下的套子也不敢去看,匆匆下山回到大队。
临分开时白杜鹃多给了杨建设一只兔子和一只野鸡。
杨建设本想拒绝,白杜鹃道,“野鸡就当是我给笨笨的辛苦费,它帮我拉雪橇不能让它白出力。”
笨笨像是听懂了这话,兴奋地甩着尾巴。
杨建设这才收了,“杜鹃姐,你别告诉我妈今天咱们在山上看到山神爷脚印的事,不然我妈以后再也不让我上山了。”
“你也要记住你答应我的,绝对不能自己一个偷偷上山。”
“我记住了。”
白杜鹃回到家,把山神爷脚印的事跟白志勇说了。
白志勇蹭地一下从炕上跳下来,两眼放光,“真的?在什么地方?”
白杜鹃傻了眼。
她以为爷爷听后会担惊后怕,但她万万没想到爷爷的第一个反应竟然是兴奋。
见他要去拿猎枪,吓的白杜鹃冲上去抱住他的胳膊,“爷爷你要干什么?”
“去干山神爷!”
白杜鹃风中凌乱。
她爷八十多了,咋还这么冲动呢?
“四眼它们全程都没叫过,山神爷应该已经不在那了。”
“我得去看看才行。”白志勇固执的推开她,往鞋里塞乌拉草。
白杜鹃没办法,“我跟你一块去。”
“不行。”
“你不让我去,我也不让你去。”白杜鹃叉腰挡在门口。
白志勇愣住。
白杜鹃气哼哼地瞪着他,“我不能让你一个人上山冒险。”
“哼,你个毛丫头还管起来老子了。”白志勇嘴硬,但是眼神却变的柔和。
他想起来了,现在他不再是一个人生活。
以前他总觉得反正自己一个人,死就死了,从来没有啥好怕的。
可是现在他有了牵挂。
要是他没了,老莫家的那些人说不定又会来欺负白杜鹃。
还有曹铁军那个混小子……要是他后悔了重新来缠他孙女怎么办?
白志勇叹了口气,“行,我今天不上山,我去找于金生总行了吧。”
“我也要跟你去。”白杜鹃不放心他,怕他出门就自己偷着上山。
白志勇没法,只好带着她一块去找大队长于金生。
于金生听白杜鹃说在附近山上看到山神爷脚印的时候吓的面无人色。
“你不会看错了吧?”他抱着一线希望。
大队附近的山里要是出现了山神爷,上山就会有危险。
不上就不能捡木柴和搂枯树叶回来烧火,大冬天没有烧的取暖可是会冻死人的。
“不光我看到了,杨建设也看到了。”白杜鹃道,“但是你别把这事说出去,他怕被他妈知道了以后不再让他上山。”
“我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于金生擦了擦鬓角的冷汗,“我得去找大队书记去,我们得开个会商量下。”
就快过年了,要是在这个当口闹出老虎吃人的事情来,公社那边他们没法交代。
“你打电话给公社吧,让那边武装部出人。”白志勇冷静道,“其实我想自己上山去会会它……可我孙女不让我去。”
于金生吓了一跳,“白爷你别开玩笑,都这么大岁数了,要再出点什么事上头……”
没等他把话说完,白志勇冲他使了个眼色。
于金生看了一眼一旁的白杜鹃,改了口,“你要有什么事我跟杜鹃也没法交待。”
白志勇点头,“那我们先回去了。”
于金生送走白志勇和白杜鹃,马不停蹄地去找大队书记。
傍晚时分大队喇叭响了起来。
广播员提醒大伙预防雪灾,随时注意屋顶安全,最后像是顺带着说了附近山里发现老虎脚印的事,提醒社员们最近一段时间不要上山。
刘向红听了广播吓了一跳,把杨建设叫过来审问,“你们上山时看到山神爷了?”
“没有。”杨建设咬牙不敢承认。
刘向红问了半天没问出什么来只好选择了相信杨建设的说辞,“最近你不能再上山了,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杨建设往后躲了躲,老实道:“我知道了。”
屋里杨铁牛听见广播一脸兴奋。
晚上吃完饭刘向红在厨房收拾碗筷时他把杨建设叫过来,小声问:“你们上山就没有看见山神爷?”
杨建设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爹,要是真遇见了我还能活着回来?”
“哼,你太嫩了,要是换成你爹我,肯定拿下!”
杨建设心说:你就吹吧,反正吹牛也不上税。
杨铁牛越说越激动,一不小心被口水呛到,咳嗽起来。
“爹,你没事吧?”杨建设关心地询问。
杨铁牛连连摆手,“没事……咳咳咳……我觉得我在炕上躺的太久了,我想下地。”
杨建设惊的瞪大了眼睛,大声喊刘向红,“妈,妈你快来,我爹说他想下地!”
刘向红从厨房冲进屋,“什么?他想下地?”
“我爹说他觉得躺的太久了,想下地活动下。”
“太好了,这是要好起来了。”刘向红只当是男人身体好些了,又惊又喜。
杨铁牛道:“我想下地活动一下,建设,你扶我。”
杨建设扶着杨铁牛的胳膊,让他坐在炕沿上。
杨铁牛一只脚刚落地面孔就扭曲起来。
刘向红心疼道:“不行就算了。”
“男人不能说不行!”杨铁牛两只脚都放在了地上。
“爹,别勉强。”杨建设担心道。
“小看你爹。”杨铁牛继续嘴硬,其实他的伤口疼的要命。
但他想要打败儿子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心情迫切,他不能再继续躺着了。
只要他搞定山神爷……嘿,从今以后他在熊皮沟大队可就有了名了。
去哪人家不得高看他一眼?
杨铁牛挣扎着走了两步,累出一头汗,他对儿子道,“你帮我做副拐杖,明天我试着走一走就好了。”
他都盘算好了,拄拐勉强走路也不耽误他上山打猎。
开枪那是有手就行的事。
莫老太太带着她的亲孙子——莫小宝,连吃带拿顺带偷。
趁着没人看见,她抓起一个窝窝头就往莫小宝怀里塞。
莫小宝还不太情愿,“奶奶这个太硬了,我不喜欢吃。”
“你小点声……反正不是咱们自己家的,拿回去了让你后妈吃,她嘴里省下的不就都是你的了吗?”
莫小宝:“那……我要吃鸡蛋。”
“行,我大孙子想吃鸡蛋,等奶奶回去给你偷……煮。”
众人吃完了饭都离开了,莫老太太带了莫小宝过去和梁舒琴说话。
她时不时把莫小宝往梁舒琴身边推。
梁舒琴平日就喜欢小孩子,看见莫小宝虎头虎脑的,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他的头。
“别碰我!”莫小宝躲开了梁舒琴的手,“你家刚死过人,我奶说晦气。”
梁舒琴瞳孔剧震。
她没想到这么可爱的孩子嘴里能说出这么恶毒的话。
莫老太太迅速捂住孙子的嘴,假装打了他两下,“看你这倒霉孩子,瞎说什么呢,哎,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离开梁舒琴的家,莫老太太一个劲的叹气,“小宝你怎么就不能乖一点,我都说了梁老太太喜欢小孩子,她要是喜欢你就能把家里的好吃的送给你。”
莫小宝被她宠的天不怕地不怕,“我才不稀罕她家的东西,奶奶你对我最好了,我想要什么你都能给我。”
莫老太太得意地笑起来,“这还用说,我大孙子最招人疼。”
心里她却在盘算着,下回让白梅过来试试看。
一个无儿无女的老太太留着那么多粮食吃了也是浪费,不如借给她,把她大孙子养胖些。
腊月二十九。
晌午时分,大雪铺天盖地,北风卷着雪沫子直往门缝里钻。
白杜鹃从缸里拿出一条冻野猪腿放在案板上,剔骨刀打磨的锋利,削在骨头上咻咻地响。
白志勇推开门,带进来满屋的风雪。
他一只手里提着风干的野鸡,另一只手提着一兜子干松蘑,“再做道蘑菇炖小鸡儿。”
“好呀。”白杜鹃上前接过风干野鸡和松蘑。
野鸡没有自家养的鸡肥,但是在这个挨饿的年月里,这已经是相当奢侈的菜肴了。
其他社员家里也都在忙碌地准备过年要吃的菜。
平时省下的粮食今天都被拿了出来。
玉米面、高粱面等等所有能找到的面粉混在一起,包一顿饺子。
大队统一发放的野猪肉在这时当起了主力。
每家每户都飘起了拌饺子馅的香味。
黄米面或糯米面包着自制的红豆馅,做成粘豆包。
蒸熟后冻起来,能从初一吃到正月。
不过放眼整个大队,能这么吃的也只有白杜鹃和白志勇一家。
大多家庭别说粘豆包了,就连面粉都要掺着桦树皮面。
因为粮食不够吃,社员们就把桦树皮剥下来,用清水洗净后晾干再研磨成细粉。
过筛后就能得到桦树皮粉。
把桦树皮粉与少量面粉混合,一样也能包饺子。
这时候能吃的菜也很少,多是白菜萝卜和土豆。
白志勇看着白杜鹃砍骨头,砍了几下也没能砍断,嫌弃地把她拽到一边,“你这点力气能干什么?我来吧,你去地窖里把冻山梨拿出来几个缓上,留着晚上吃。”
白杜鹃知道爷爷是心疼她,笑着应了。
爷爷秋天在山上采了不少野果,这时候拿出来吃都属于稀罕物。
白杜鹃捧着搪瓷盆刚从地窖里出来,院门外传来杨建设的声音,“杜鹃姐,我妈让我来给你送颗酸菜。”
白杜鹃抱着盆去开门。
杨建设手里提着一大颗腌酸菜,酸菜叶上冻的全是冰碴。
“嘿,我正想吃这一口呢。”白杜鹃高兴道。
爷爷秋天时没有腌酸菜,她回到爷爷身边的时候已经是冬天了,所以他们家没有酸菜吃。
“回去谢谢刘婶。”白杜鹃对杨建设道。
“我妈说不用谢,再说你也给了我家野兔和野鸡呢。”杨建设压低声音。
“你等一下。”白杜鹃把酸菜放在雪地上,把盆里的冻梨往杨建设怀里塞了五个,“这个你拿回去吃。”
“哎呀,冻山梨!”杨建设高兴极了,“哪来的?”
“我爷爷秋天时山上摘的,等明年我们也去摘,多弄点放地窖里留着冬天吃。”
“好呀。”杨建设两眼放光。
16岁正是嘴馋年纪,山里的果子对这里的孩子来说等同于零食。
杨建设抱着几个冻梨回去了。
半路经过曹铁军家门口,曹铁军正一瘸一拐地在院里抱柴火准备往屋里拿。
杨建设走过时曹铁军从篱笆墙的缝隙间看到了。
“建设,你手里拿的啥?”曹铁军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