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看了看徐仲林背上的徐父,“你们挑好房子赶紧进屋躲着吧!都在外面站着太危险了。”
徐母擦了擦眼泪跟佟母点点头,带着儿子女儿们,去了他们挑好的房子里安顿下。
“徐家男丁还有不少,怎么也跟咱们一样挑这里住?”采薇看徐母进了离她们不远的房子,忍不住好奇的问姐姐。
佟母做贼一样左右看了看,拉着闺女儿子跑进屋里坐下,“再多的男丁也经不住死,徐家老二多壮实的人呀!还不是说被人打了,就被人打没了!要多走运才能从死人堆挤出来呀!”
芦苇到是没觉得奇怪,一路上看的太多了麻木了,她起身把几间破房子走了遍,企图找点能吃的东西出来。
屋里除了破烂的木头,还有倒掉的墙壁什么也没有了,她揉了揉咕咕叫的肚子,饿的有点有气无力的。
“你们在屋里拾捡一间房出来住,我去村里找找,看有没有能吃的东西。”
“好!”棒槌一听吃的,头点的跟捣蒜似的答应道。
芦苇出来的第一时间,先去了村中心几家联排的房子里找,错落有致的房子挺高大的,有的是墙连着墙,有的是背靠着背。
约么有七八座的样子,房子看着也比其他家房子气派高大,这一看应该就是殷实的小康人家。
走进去找半天很让她失望,屋里屋外翻遍了什么吃的都没有,看着一屋子凌乱的桌子板凳,应该也有人来翻找过。
她不死心一家一家的仔细寻摸,寻到傍晚也没找到一口吃的,无精打采的出来,路过其中一家门口,无意看了一眼窗下,突然目光怔愣了片刻。
而后疾步跑过去,跪在窗台下的廊檐上,伸手丈量了一下廊檐的宽度,最后量约到台阶处敲了敲,有闷闷的回声,不仔细听是听不出来的。
她起身找了一根趁手的棒子,沿着台阶缝隙开始慢慢延伸划,浅浅的切缝,切到根柱处变成了实心的。
佟芦苇兴奋的搓了搓手,趴在地上一点一点撬漏缝,功夫不负苦心人,撬的手都磨破了,终于撬开了一块四四方方的泥巴砖,映入她眼帘的是一个井口大的洞口,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
她起身去厨房屋找了半天,找到了两块火石,别的东西都是她用不上的。
有点不甘心,只好跑回去找了她珍贵的火油,浇在烂木头上,用软烂布裹草点燃了许久,才见了火星子亮光。
拿着火把小心的爬下地窖查看,地窖并不是很大,差不多十个平方的样子。
靠近地窖后方,堆了约么三十个麻包,麻包前方,码的整整齐齐的是菜青色的砖块,盖着防水的油布,砖头旁边有两个半人高的红坛子,坛口用蜂蜡封死的。
因为主人家把窖口封的密不透风,所以地窖里没有任何的霉烂气味。
芦苇把火把拿去刚下来的地方插好,怕火苗不小心燃烧了地窖里的东西,到时候她想跑都来不及,抬手掀开油布,拿了一块砖去火把跟前看。
看了好半天,张口咬了一下砖头,随即眼里闪过无数的狂喜,佟芦苇急忙放下砖头,跑去麻包跟前用力的捏了捏麻包,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粮食一类的东西。
地窖情况摸清楚了,芦苇也不耽搁时间了,拿起三块砖爬上地面,把地窖盖好疾步溜回住的地方。
“采薇,跟阿娘把这些全煮了,记得煮稠一点,夜里要干重活,”芦苇交代完都来不及解释,再次跑去了村中心找东西。
采薇接过三块砖有些咂舌,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是什么东西,“这煮了能吃吗?”
“阿娘,姐姐让把这泥巴煮了,”采薇把泥砖交给佟母。
佟母接过来也看半天,看不明白是什么,依言去倒了的小房子里藏着生火,好在逃荒的人家走的急,锅屋倒了归倒了,用具什么的还都在,洗刷干净是勉强可以用的。
三块土砖在漏水的锅里煮了个把时辰,稠稠的半锅米糊现形了,“这?这是……吃的?采薇快来看呀!”佟母颤抖着声音喊道。
采薇带着弟弟正在收拾睡觉的屋,听见喊声急忙奔过来,“怎么了阿娘?”
佟母激动的指着锅里说不出来话,高兴的脸一凸一凸的有点控制不住肌肉。
采薇走近冒气的锅伸头看,倏然睁大眼睛,“这……?这是吃的粮食?”
佟母喜极而泣的直点头,“没错,你姐不知道在哪找到的,这可是好东西呀!棒槌从出生到现在,还没沾过这样的好吃食呢!”
采薇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忙拿盖子盖住了锅,害怕锅里的香气惊动了徐家人。
娘仨坐在屋里眼巴巴的看着外面,咕噜噜响的肚子叫嚣着饿了。
芦苇累的像个牛犊子出现在家门口,满脸的汗水脸红脖子粗的,瘦弱的身体死命的拉着身后的车。
“芦苇……”佟母喊了一声,连忙带着儿女跑过去帮忙,走近了才看见大女儿身后拉着板车,车上有两袋麻包,还有几十块锅里煮的砖。
“这是……”
芦苇做了一个嘘的声音,佟母后面的话咽了下去,娘几个用力推车把东西弄进了屋里。
“吃的做好了吗?”芦苇累的两腿发软,一屁股坐在地上,有气无力的颤声音问道。
“好了,”佟母压低声回道,忙不迭的跑去给大闺女盛了满满一碗。
娘仨看芦苇狼吞虎咽的吃了,她们才各自盛了饭闷头吃。
“有盐……”采薇说了一句,接着便是大口大口的填嘴里。
半锅饭娘四个不费吹灰之力吃完了,同时也吃饱了,这是好几年没见过最好吃食。
吃饱了人也有劲了,芦苇起身打了一个饱嗝,吩咐道;
“棒槌留在屋里看着这些东西,采薇和阿娘跟我去搬东西,今晚咱们无论如何,都要把东西搬回来完,村里随时随地都会来人,要是被别人发现抢了就亏心死了。”
“好!”佟母铿锵有力的答应道。
夜深人静娘仨使了吃奶的力气,一趟一趟的来回穿梭。
天要亮不亮的时候,总算把最后一车东西拉回来完了,累得她们走路的力气都没了。
“咱们找到的,凭啥告诉他们呀?”采薇不舍的也不同意告诉徐家。
“做人别那么贪心,我们已经有了一地窖的东西了,剩下的找到了分点出去,别人有吃的了,我们才能正大光明的开火呀傻孩子!”
“再说了,我们需要壮劳力帮忙挖地窖,那些东西就这么放在屋里不安全,”芦苇拍了拍采薇耐心的给她解释原因。
采薇还是一脸的不甘不愿,心疼的看着新找到的地窖食物流眼泪。
“采薇,村里像有地窖藏东西的人家,应该并不会很多,如果这些东西都被我们独吞了,等后面来人进村抢吃的。”
“你认为我们能跑的掉吗?这个时候我们得跟徐家的人抱住队,要保证自身的安全,才有命享受吃掉那些粮食,”佟芦苇皱眉再次解释了一遍
采薇听完擦了眼泪,“我听阿姐的安排。”
“你跟棒槌带十块砖回去,给徐家六块我们留四块,这样煮吃的就可以心照不宣了,另外,要徐家来三个壮劳力把东西赶紧弄走,我怕随时会来人撞见吃的。”
“这里一旦来人了,我们就不能再找了,看这几家情况,应该每座房子里都有地窖,多多少少都有吃的,我们要赶在别人来之前,都给找完了才行,”芦苇低声说了打算。
“我晓得了阿姐,”采薇听了弯身抱起砖头。
“还有采薇,你回头跟阿娘就不要来了,留在家里看着那些东西,明早过来把几家能用的桌子锅具啥的,全都捡去我们住的地方,我打算地窖找完了,让徐家人帮我们修葺房子报答我们,”芦苇说完扬起了笑脸。
“明白,”采薇也咧嘴笑起来,带着弟弟搂着砖块跑回去了。
“徐婶子,徐婶子……”
徐母摸黑蹒跚着脚步走出来,“采薇呀!啥事?”
“给,这是吃食,我阿姐让送给你们的,还有婶子……”采薇趴在徐母耳边,轻轻的耳语了几句话。
“真……真的?”徐母惊喜的结巴问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当然了,婶子赶紧进屋煮吃的,我们也回去做吃的了,好几天没吃了,走路都走不动,咱们争取赶在别人来之前多找到好东西,”采薇笑眯眯的挥手。
“好好好!采薇,你家的恩情婶子一定会报答的,俺马上就让小六子他们准备准备去,”徐母抱着砖块狂喜的奔进屋里。
采薇撇了撇嘴,带着弟弟扭头回家了,佟母早就煮好吃的凉的正合适。
“你姐姐又找到了一家?”佟母看小闺女怀里的砖块问道。
“是的,不过阿姐准备跟徐家平分地窖里的东西了,阿姐说这些东西咱们一家独吞了,怕后面村里来人跑不掉好,”采薇怏怏不乐的说道。
佟母看着漆黑如墨的夜空道,“你姐考虑的没错,咱们人口不多,吃的减省些,这些东西怎么都可以撑两年,好不容易活下来,别给这些东西害了命。”
棒槌惊讶的看着他娘,“阿娘原来跟阿姐想的一样呀!”
佟母温柔的看着儿子笑骂道,“你以为阿娘是很糊涂的人吗?”
采薇听了默了片刻,心里的那点不甘愿放下了,姐姐跟阿娘都同意平分了,说明或许真的应该平分掉。
想通了便不再纠结了,吃完盛了满满一碗准备送给她姐,走前还交代了她娘守好屋子。
她摸黑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村中心,听见屋里有细微的说话声,进去一看,徐家能来帮忙的都来帮忙了。
“阿姐……”采薇端着饭喊了一声。
芦苇正在点东西,听见喊声走过去接了饭,就近坐在旁边低头吃起来,一碗饭不多时吃完把空碗交给妹妹。
“采薇,你现在回去把屋里捡捡,一会徐五哥跟徐六哥送东西回去,”说完在没人的地方握了握妹妹的手。
采薇笑呵呵的点头应好,拿碗飞快的跑回了家等着。
半个时辰,两车东西分别进了两家,同时徐家一大家子也吃了一个饱饭。
尝到了吃饱,徐家人干活更是卖力了,一晚上连清了三家地窖,清干净的地窖里面扔上烂木头,窖盖都给扯了掰坏,造成被流民发现搬走的假象。
早晨天刚亮,采薇便带着佟母推车去村里挑拣东西。
什么好锅好碗、好桌子、桌椅板凳筐,就连地里的用具,以及堆的木头等,她们通通都没放过,一车一车的东西拉回自己家,用不用的上都无所谓,秉承着东西是好的就得拿回去。
她自己拿了,还很要好的告诉徐小妹,让她也去挑拣东西拿回去,以后真的太平了,这些好东西得花好多钱才能买到呢!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的,徐小妹看佟采薇成车的拉东西回去,她早就心痒痒了,结果被这么一怂恿,当即一拍合带着嫂子侄女,去每座空房子里搜罗东西。
白天佟芦苇睡了一天,傍晚起来吃过饭,指挥徐家的几个壮劳力,帮她在离房子不远处的地方挖地窖出来,天黑后,她带人继续去另外三家找东西。
“采薇,我们出来你弟弟一个人在家……”佟母有些担心的看着自家方向。
“阿娘,棒槌机灵着呢!你不用担心他,”采薇跟她阿娘也在悄悄的挖地窖,她们不敢把所有吃的,都放在徐家人挖的地窖里,怕徐家人最后不地道,谁叫人心难测呢!
佟母跟采薇累了两夜,总算挖了一个坑出来,又马不停蹄的把地窖铺上烂木头。
撑着一口气,把第一个地窖拉回家的东西藏过去,目前为止,几个房子地窖里藏的东西,也就第一个地窖里是最多的,特别是还有两个大坛子的盐巴!采薇想起来做梦都能笑醒。
“芦苇妹子你真厉害!他们修的这么隐蔽的地窖,你看一眼就能找出来!”徐家侄儿徐仲银佩服的五体投地的。
芦苇听了挑挑眉没回答,指挥他们打开地窖,拿上火把进去看,地窖里并没有多少东西,约么也就十几麻包的东西,砖块是比较多的。
徐家人不知内情,在他们眼里,当下哪怕有一袋都是不得了的事情了,几人分工很明确,找到东西扛的扛拉车的拉车,往回送的往回送。
“芦苇,你们的东西打算怎么处理?”徐仲林拿着火把走到芦苇跟前问道。
“当然是藏起来了,明晃晃的摆屋里等人来村里了,这不是找死吗?”芦苇给了一个这还用问的神情。
徐仲林摸着脑袋笑道,“等这些东西找完了,我带他们去给你们房子修整了,然后从这边下几扇好门回去放着,等村里彻底安定了后,就把好门装上,那俺们才是真的安全了。”
芦苇眼里闪过笑意,是个上道的,都不等自己开口就主动提了,不错有眼力劲!
“你们房子修完,然后再修我们自家的房子,再接着就是五哥八弟家的,我爹说我们家得占四处房子,我一处、三哥一处,我爹娘一处,给四嫂也占一处,”徐仲林絮絮叨叨掰手算。
芦苇觉得徐家人真贪心!“你五哥八弟不要房子呀?”
“要呀!五哥八弟他们的房子,就在我三哥边上呢!我们找到拉回去的东西,我爹都单独给五哥兄弟俩分了一份,他们是我大伯三叔的根,我爹说不能裹着糊里糊涂的过,”徐仲林摸着脑袋回道。
什么不能裹着过?说白了就想趁无主的房子没人,恨不得家里人人占一座呗!芦苇心里吐槽道。
“芦苇,等以后好了我们就……就成亲吧!”徐仲林磕磕巴巴说道,躲闪的眼神里都是害羞和期待。
“你说什么?成亲?你饿糊涂了?你爹娘没告诉你说亲事不做数了吗?”芦苇先是震惊而后是无语。
“没……没告诉呀!”徐仲林顾左右看去,眼神飘忽不定的,不敢看芦苇直白拒绝的目光。
“你爹娘没告诉你没事,我现在告诉你也是一样的,我阿娘说的那是玩笑话,当不得真,我以后是不成亲的,”芦苇漫不经心的说道。
“为什么?因为你的脸吗?”徐仲林认真执拗的追问道。
芦苇伸手摸了摸硌手的疤,“对呀!你可以安心的找好……”
“芦苇,我不在乎,我也不愿意亲事不做数,”徐仲林极其认真的说完。
芦苇扯了扯嘴角,“徐六哥,你怕是没看到我退亲的前夫婿家,薛家的下场吧……”
“我不会像他那样对你的,真的芦苇,我定会好好的……”
芦苇抬手语重心长的拍了拍徐仲林的肩膀,“你这孩子,别人的玩话怎么还做真了呢?”说完无语的转身走了,留下一脸茫然的徐仲林。
村里这富裕的几家房子翻找结束,徐仲林也信守承诺的带人来佟家修葺房子了,也不是修的特别好,差不多是把倒了的墙重新砌出来,屋里重新打扫补补修修。
主要修内里的屋,外面是一动都不敢动的,怕白白的给别人做了嫁衣。
芦苇不操心家里的事情了,她每天依旧在村里溜达翻找地窖,找不到地窖了,就去村前村后干了水沟里抬木头回家放着
采薇跟佟母则是把家里运回去的东西,统统挖地洞藏起来,目前家里留着简单的用具。
他们担心的烦恼出现了,村里陆陆续续涌来了大量的人进入,两家人也不再随便离开自己的房子,每天身上弄的脏兮兮的,缩在屋角落里闭眼坐着。
进村的流民越来越多,来她们这里搜看的人一天都有好几波,好在房子足够破,又一副随时要倒了的样子,渐渐的进村的人便不再来这里看。
也许奔波的太心慌了,不少流民挑到自己心仪的房子了,便有了定下来的想法,每天出门挖草挖树叶子回家充饥,反正能有一个地方住下来就有了盼头。
进人后的村子,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平静,好房子的门口,总是染了一波又一波的血迹,村外的不远处荒地,每天总能见到几个坟包出现。
随着越来越多人的涌进来,佟家住的破房子也开始有人上门抢了,这芦苇能惯着他们吗?
抱着铁刀像个煞神似的坐在门口,上门的人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先给人撂倒再说。
加上她脸上的伤疤狰狞,后面上门的人也绝了心思,毕竟横的怕不要命的,佟家这个花脸姑娘就是不要命的主。
退回别处的人暗道,为村边的破房子丢命不值得,更何况破房子里住的虽然都是女人,可出手的架势一点都不含糊,特别是旁边几家还都是帮腔的。
第18章 城门口施粥
也有不怕死耍横的,徐仲林每天带着徐家的男人们守在门口,人手一把铁锹勾刀,看人情形不对,上去二话不说先砸死再说,佟徐几家门前地面都被铲的下沉了很多
为了守住房子,佟徐两家人还受了轻微的伤,好在他们不要命的架势,算是震慑住了流民们抢房子的心。
村里的房子经过一波波的流民角逐,开始趋于了稳定安宁的状态。
他们日夜翘首期盼的城门,也开始有了动静,村里人再次闻风而动,都蜂拥至城门口伸头打探情况。
“阿姐,我们不去看吗?”采薇有些心动的朝着官道看去。
“要去看的,不过不是现在这个时候去看,目前我们得把房子看住了,才是重中之重要的事,”芦苇坐在地上正忙碌的脱土胚。
采薇一想到村里为了房子,死了不少的人,她想去城门口看的心思绝了,在家卖力的跟姐姐脱土胚修房子。
“放我进去呀!放我进去……”
“哪里来的不知死的东西?拖走打死,”城门口站了四排的兵丁守门,说话的是一个队长领头的,他目光凶恶的看着挤的水泄不通的门口,握紧长枪的手暴着青筋。
“大伙不要听他的,我们一路逃荒奔走了五年,好不容易走到府城门口,难道你们甘心现在死在城门口吗?他们现在不给我们进城,你们问问自己能答应吗?”
“没错,放我们进城,”流民们的声音先是三三两两的喊,后面震天的声音几乎响破了天,然后流民们争先恐后的撞城门。
门口士兵的长枪拦人,拦的血淋淋的都没唬住人。
眼下不管不顾撞门的人都疯了,他们满心满眼的都是求活着,谁阻止不给进城,谁就是他们的仇人。
“快放信号!城门口要拦不住了,”士兵队长满脸血的对着城楼上的人怒吼,四排士兵二十多个人,目测有一半被踩成了肉饼。
士兵队长眼底多了许多的绝望,看着如同潮水的难民们,也明白这都是饿疯了的人,此时此刻心里头早就没了什么害怕。
城楼上接二连三的发出了十几个烟花,南阳府城里到处都是枯骨,空荡荡的街道颇为颓败。
“大人,城门口发了紧急求救,”一个士兵急匆匆的跑进衙门通报,府衙里也是一片废墟残破不堪。
“紧急求救?”废墟中有一个白净的中年人,一身红色官袍,年纪约么四十多岁左右,尺寸长的胡须,打理的很是服帖,此时脸色异常的难看。
“城门近些日子聚满了要进城的人,这会发信号应该是起了暴乱,大人,吩咐人开粥棚稳民吧!”
“另外再安排些人,把城门口的人都疏散回去,新帝新气象,正是大人表贺的时候,”府衙师爷近前耳语的分析了当下情况。
府衙大人背手来回踱步了半天;
“吩咐人去城外搭棚设粥,另,下通告,遣返难民回归属地,以府城近郊设百户为村,村居落户尽快拟定里正结保造册入籍,所有良田耕地务必细致准确登造。”
“明白了大人,学生这便去着手办,”师爷得了令,拿着册子带人去了偏屋拟通告。
衙门的士兵骑马狂奔去了城门口。
“府台大人有令!府台大人有令!城外三里空地,设十日粥棚搭济,城外三里空地……”
骑马过来的士兵声嘶力竭的呐喊着,原本拥挤踩踏的流民们,突然安静了下来。
他们没听错吧?府台大人要搭棚给吃的了?看着城门口来回五六个人喊,涌进来的人一股脑的又朝外挤去。
人群里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不少人在挤来挤去中没了人样。
看城里的难民们如潮水般退去,府台兵营来了不少士兵,他们手里抬着煮粥的用具,出城门到空旷的地方架锅烧水煮粥。
总共设了十个粥棚,每个粥锅跟前围了三十来个强壮的士兵,士兵手里拿着锋利的刀,他们唯一的任务就是护着粮食,保证粥棚能顺利的煮好。
“有吃的了!有吃的了!”难民们激动的欢呼起来。
“都排好队,要是有人趁乱惹事,我手里的刀可不认人,”领兵的一个银袍小将,一脸煞气的看着人群说完,手里笨重的刀对着地狠狠垛下去,一块很厚的石头瞬间四分五裂开。
原本嘈嘈叫的人群,刹那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到,见难民们被震住了,出来好几个士兵开始维护秩序。
人群从一盘散沙,到一条长长看不到头的队伍,缓慢的前进着领粥。
粥是一碗水多米花少的粥,并且每人只限定一碗,还要登记名字,因为不是每天都可以来领粥的,每家两天领一碗粥,缺吃的并不是特指难民们,官家也没有粮吃呀!
“芦苇,城门口开设粥棚了,你要不要去领粥回来?”徐仲林来到佟家门口问道。
“去!”佟芦苇闻言官家设粥,她想都没想的拿碗出门,跟徐仲林朝府城门口跑去。
为什么要领粥?为的是不突出佟家的特立独行,别人听了领粥,恨不得全家都去排队,你家不去领这不明眼告诉别人,你有吃的吗?
跑半路看龙一样的队伍,有增无减的还在增加人,她急忙上前两步,跟在人群后面排着队,两人排了傍晚到上半夜结束,才排到城门口看到点希望。
下半夜过了一半,终于轮到他们领粥了!
“叫什么名字?居何地?家里目前尚有几人?是男是女?”府衙师爷哑声问道。
“回官爷,俺叫徐仲林,目前居定城郊柳林村,家里尚余六人,两个孩子、三个妇人,一个男丁,”徐仲林给了芦苇一个眼神,而后老实憨厚的回答道。
登记的人刷刷几笔填写完毕,抬头看着后面的芦苇。
“我叫佟芦苇,目前具定城郊柳林村,家余剩三个妇人,一个六岁男丁,”芦苇简单明了的说完。
登记的人挥挥手,“下一个。”
徐仲林看着碗里照人影的粥,扯了扯嘴角小心的用袖子盖好,跟芦苇往回走。
“你怎么知道我们住的村子叫柳林村?”芦苇看远离了人群,小声的询问徐仲林。
“村里领粥的人回来说的呀!他们当时登记的时候说不出村名字,比划了俺们住的村子样貌,有个差爷拿出来地图查了下,告诉他们叫柳林村,”徐仲林闻声解释道。
“排了一夜队,就给了这么点?”佟母晃了晃碗不满的说道。
“就这么点还有人排不上呢!阿娘做吃的了吗?”芦苇打了一个哈欠,一天一夜没睡困死她了。
“做了,”佟母小声回道,给大女儿端了一碗黑乎乎的饭来。
芦苇躲去角落狼吞虎咽的吃完,空碗放旁边去,进屋里倒下便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经是傍晚了,出来推晒干的土胚进屋,看见好些人走动说话,有的人一脸欢喜,有的则是一脸的死气沉沉,原本荒寂的村子因为这些人的走动,开始变得有人气起来。
“他们这是去领粥?”芦苇指着人问棒槌。
“不是呀!他们是回自己的家乡去,官府中午来村里通告了,俺们逃难的人可以回家乡去了,不愿意回去的,也可以在这里落户,不过家里超过三个男丁的,要去府城当兵丁用,”棒槌扭头看着人说完。
芦苇闻言挑了挑眉,怪不得徐仲林只报了一个男丁,“这么说我们也该准备回去了?”
“我们?我们不走呀!阿娘说我们就在此地落户了,隔壁的徐大叔家也不走,中午官兵来的时候,阿娘还让造册了呢!”棒槌小大人似的笑起来。
芦苇看穿梭的人群,心里想道,既然一心想回去,那干嘛还跟人打死打活的争房子呀?这不是活腻歪了吗?
“阿姐,阿娘要在这里落户了,那我们的房子……是不是可以大胆的修了?这房子看着要倒了哩,等房子修好了,我能不能有一个自己的房间?”棒槌讨好的问道。
芦苇看了他一眼没回答,开始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捡土胚,晒干的土胚捡回家,继续挖泥巴出来脱泥胚子。
夜里带着采薇在院子里挖地窖,既然决定不走了,地窖挖出来好好修一下,吃食得放在自己眼下才放心。
佟母每天绞尽脑汁的找地方做吃的,她也没了以前温柔如水的性子,性子逐渐变得爽利了不少。
“芦苇姐,你会修房子呀?”徐小妹来佟家找采薇,结果看芦苇拿着泥刀砌墙,看她那熟练的架势,好像盖了十几年的老房匠。
芦苇抬头看了看她,走到旁边俯身看了一下吊梁,目的是看墙山角直不直,“来找采薇吗?”
徐小妹拍拍脑袋笑道,“是的,我看好多树长了芽苞,想问采薇去不去捋树芽回来吃。”
“她去了屋后的河边洗头了,你去哪里找找她,”芦苇抬手指了指家后面。
徐小妹带着一脸不可思议的模样走了,来到离家不远的河边,看佟家姐弟俩坐在地上搓树皮绳子。
“采薇,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她近前问道。
“我们在搓房梁绳子呢!小妹你有事吗?”采薇抬头笑问道。
“来找你去摘树叶子的,那个采薇,你们家房子是芦苇姐自己盖吗?”徐小妹忍不住心里的好奇问道。
“不自己盖能怎么办?又没钱请不起人来盖呀!我们那房子眼看着要倒了,不加紧整理后面倒了我们住哪呀!”棒槌低头小大人一样吐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