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向皇帝进言,让娴妃去慎刑司走一遭,若真不是她做的,但凡能经受住拷问,也算是被证明了清白。
“咱们这位皇后还真是厉害。”苏明月道:“一旦进了慎刑司,哪能不脱一层皮。”
一提起,乌拉那拉如懿仍有种寒毛竖起的不适,“是啊。要不是海兰替我解围,只怕我是一定要走一遭的。”
因为海兰在帝后面前为她分辩,因为内务府敷衍,送到延禧宫的份例都是次品,偏偏延禧宫地冷偏僻,那些白花丹粉根本不顶用。
她才悄悄拿一样可以祛风湿通络止痛的大血藤粉替了,娴妃身上根本就没有白花丹,她又如何能拿白花丹来下药。
大血藤无毒,绝不会损伤玫答应容颜,所以娴妃绝不可能是害人的凶手。
海兰怯怯道:“臣妾没什么勇气,只是姐姐怎么拼死护着臣妾的清白,臣妾也怎么护着姐姐就是了。”
她已经把皇后、贵妃得罪透了,不论是情还是理,她都要牢牢跟着娴妃,以求有个栖身之地。
“事情由贵妃莽撞而起的,玫答应容貌受损,皇后失了公允。”想到这里,苏明月不由失笑,“也不知道是谁设计的,一下子三个人都被牵连。”
随后,她意味深长的看了乌拉那拉如懿一眼,“差一点就是四个人了。”
乌拉那拉如懿舌根发苦,她怎么会感觉不到,入宫后危机四伏。她总觉得自己只要忍一忍、让一让,就能安生。
然而,见识过她在潜邸时是如何圣宠,并为此愤愤不平的人,怎么可能会让她有再复起的一日。
这桩牵扯了后宫隐私的糗事,最终以一个侍弄药材的小太监自首为了结。
好不容易分到一部分宫权的娴妃,对此结果也无可奈何。她知道,再查下去,就要伤着某些人的颜面了。
这些人,可能是皇后、可能是贵妃、还可能是太后。
乾隆登基不久,后宫需要宁静平和。在皇帝的暗示下,如懿下令打了那个办事不当心的小太监五十大板,打发到辛者库去服役算完。
皇帝还真是无能,连喜欢的人都护不住。
苏明月再次深感皇帝不可靠,他当年就没什么勇气,为了爱情放手一搏,现在登位至尊,就更是畏手畏脚。
且看如懿活的比在潜邸时还压抑就知道了。
为了安抚如懿,皇帝隔上三五天便要去看她一回,让延禧宫不被冷落。
春恩长留延禧宫,连带着延禧宫的宫人走到长街上,胸也挺起来了,头也抬高了,再不是以前那低眉低眼的样子。
如懿却怕他们失了分寸,不断约束宫人。其他人无论心里是怎么想的,面上要是依照如懿的吩咐,尽可能谦和。
唯有阿箬,仗着是陪嫁,一点话都听不进去,只想着怎么找回前些日子丢失的面子。
苏明月拿着一件冬衣料子往自己身上比着,可心笑着奉承:“娘娘貌美,穿什么都是美的。”
苏明月也觉得,不愧是自己,穿什么都好看。不过还是惋惜的将几条红色的衣料放在最底下,“先帝丧期没过多久,这样艳的衣裳还是先放一放吧。”
子为父母皆斩衰三年。
不过天子,不同一般人,只需服丧二十七日即可。
她们这些妃嫔也是跟着天子脚步走,不过还是会注意一些,免得被人说是非。
“娘娘这般小心。”可心撇撇嘴,看向窗外,“延禧宫可是半分不在意。”
“阿箬今日穿得可精神了,竟不亚于宫里位分低的小主。”
阿箬轻狂惯了,在潜邸是就表现出一副大丫鬟、副小姐的模样来。不过那个时候,她的主子的确地位尊崇,即使旁人看不惯,也不敢说什么。
现在娴妃早过气了,也不知道她骄纵给谁看。
前些时日就因为她招摇,拿着乾隆御赐给延禧宫的匾额到处炫耀,才引起皇后、贵妃不满,从而牵连出后面一连串风波。
“这丫头畏威不畏德,娴妃可有的头疼了。”苏明月并不打算去提醒。本来就是人家的家生子,跟娴妃关系好着呢,她说话不止不能提醒到娴妃小心身边人,只怕还会被当成挑拨离间。
过了几日,是腊月初八。
往昔种种不和,悉数消弭在一碗热粥中,众人真心实意的祈祷来年是个丰年。
太后和蔼的让子孙承欢膝下,宫中现只有三子一女,对比圣祖来说还是少了点。
不过胜在皇帝还年轻,总会有更多的孩子降生。
太后一眼看去,几个孩子当中三阿哥永璋长得最为白净壮实,像是年画上的娃娃,非常讨喜。便知纯妃养孩子有多么用心了。
而二阿哥永琏,明明是哥哥,看上去却很瘦弱,站在三公主璟璱身边就跟小可怜似得。
要不是知道皇后有多看重嫡子,绝不可能虐待永琏,她都要以为永琏不是皇后亲生的。
至于大阿哥永璜,看着瘦了一些。
太后将三阿哥抱在怀里逗弄,不忘表扬孩子生母,“大家要多向纯妃取经了。瞧瞧咱们三阿哥多健康。”
除了被围绕的苏明月本人,其他人或多或少被羡慕、低落等情绪包裹。
“是,臣妾等领命。”却不得不顺从。
“纯妃细心,很会照顾孩子。”乾隆也笑呵呵的附和,赏了不少好东西给纯妃母子。
用完膳后,皇帝、皇后陪着太后聊家常,其余妃嫔自然不愿参与,纷纷起身回宫。
第95章 (会员加更)
皇后将内务府的账簿递给太后过目:“这是这个月后宫的用度,儿臣也算有交代了。”
太后慢慢翻了几页,“皇后厉行节俭,后宫的开支节省了不少,这都是皇后的功劳。只是快年下了,哀家见嫔妃们的衣着老是入关时的花色式样,未免在古风之余有些呆板了。”
皇后一愣,便道:“皇额娘说的是,只是臣妾想着,宫中都是年轻女眷,平日里争奇斗艳是不消说了,更该忘了祖宗立朝的艰难,不能一味追求妆饰华丽,而失了入关时的俭朴风气。何况皇上初掌大权,前朝尚有许多要动用银两的时候,后宫里能省则省些,也是一点心意。”
然而,大清传到他这里,历经崇德、顺治、康熙、雍正四朝,国富民强、正是盛世。若连后宫妃嫔都如此俭朴,外邦又该如何看待自己的宗主国呢?
乾隆不大满意的皇后的做法,总觉得是小家子气,体现不出康雍乾的盛世。是以啜了一口茶水,闭目养神,不为皇后解围。
太后教导着,“皇后的意思,哀家都明白。只是皇帝初立后宫,也就潜邸几个人伺候着,一时裁减了她们的,哀家也不忍心。何况她们都还年轻,喜欢娇俏些,只要不过分就是了。皇后且别说,如今快新年了,她们本就穿得厚重,又是沉甸甸的老式绣花,连人也带着沉闷了。”
这话可是说道乾隆心坎里了,他后宫就这么几个人,真要论美貌不过一手之数。
现在再让妃嫔们穿的跟宫女、嬷嬷似的就更没什么情趣了,也就纯妃还能说一句“荆钗布裙不掩天香国色”。
偏偏皇后又时常在耳边劝诫,要他雨露均沾。
他正捧着茶盏,听到此节,杯盖不由轻轻一碰,磕在了杯沿上。
安静的暖阁,这样一碰,声音清脆入耳,皇后遽然一凛,刚想起身请罪,但又不知自己错在何处,一时僵在位子上。
“你要节俭,哀家只有夸你,不能骂你。可是皇后,你厉行节俭是不错,但也要顾着后宫和皇上的颜面。康雍盛世近乎百年,国库丰盈,百姓安居乐业。年节下命妇大臣们朝见的时候,不能看着他们心目中住在紫禁城里的高高在上的妃嫔主子们穿得还不如他们。臣民对咱们可以敬畏,可以崇拜,却不能有一丝轻慢之心。就譬如庙里的菩萨,没了金身,没了紫檀座,百姓们还能虔诚拜下去么?”太后语重心长地教着,“他们只会说,寒酸,太寒酸。”
皇后原本对她一直散漫,因为皇后知道,太后并非皇帝的生身母亲。却从未想到,这样与世无争安居在慈宁宫的妇人,会突然这样犀利。
太后指点的声音没断,“哀家疼你,却也不能不教导你。皇后,你失之急切了。”
“再者皇上膝下才这几个皇子,正是要开枝散叶为皇家绵延子嗣传承万代的时候,你让嫔妃们一个个打扮得跟刚入关的女人似的,你让皇帝愿意睁开眼看谁?女人的心思不落在打扮自己上,自然就只盯着别人去了,后宫里也不安宁起来。因小失大,皇后,你实在太不上算!”
皇后被说的冷汗连连,臊红了脸。
然而这还只是小节,要紧的是太后看见大阿哥永璜像是被亏待了似得,连嬷嬷都敢代主说话。老人家疼惜孙儿,少不得要紧紧皇后的弦。
乾隆见太后说得够多的了,再多下去就要干涉后宫了,立马为皇后斡旋,“皇额娘教训得是,皇后有皇额娘这般耳提面命,应当不会再有差错了。”
太后适才稍稍放过皇后,不过她还是让皇后每逢旬日,需拣要紧的请示自己。
苏明月对这些阳谋、阴谋不感兴趣,但还是感谢太后,大度的恢复了她们嫔妃的日常用度。
“在府邸时皇后看着挺精明能干的,怎么一入宫管理反倒生疏起来了。”
乾隆皱眉道。
说到底后宫是他在疲于一天政务后,放松的地方,偏生他每每来后宫都不得安宁。
“后宫人多、是非也多,娘娘也只是有血肉之躯的凡人,哪能面面俱到呢。”
意识到这还是个分权的好机会,苏明月颜色更加婉转。
乾隆看她一眼,神色稍稍松驰:“你一向细心,得空也帮衬着皇后管家。”
苏明月道:“既然皇上信任,那臣妾必不辜负皇上。”
她也确实没辜负皇帝信任,一管宫务就落实了大阿哥永璜被怠慢的事情。
“大阿哥身边伺候的人,却把阿哥照顾成这样,要么是奴才无用、要么是奴大欺主了。”
苏明月拉过身后畏畏缩缩的大阿哥永璜,衣领上沾着的油渍都泛黄了,可见是这些时日衣裳都没换过。
乾隆看着那片恶心的油污,眼底渐渐浓翳,“皇后贤惠,拨给永璜的有几十个人,竟没有一个得用。”
他不愿深挖到底真是奴才无用,还是他的妻子并没有表面看上去的贤惠。
“皇后也不是没用心,只是底下人欺负哲妃早逝,永璜又小。”
他想要台阶下,她就给台阶。总归不是她的儿子、她的妻子,皇帝想要粉饰太平就由他去吧,免得说多了怀疑自己的用心。
乾隆左右思忖了,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试探性的询问她应该选谁做永璜的养母。
“清朝祖制,向来是高位抚养低位的孩子。依着哲妃位份,后宫不过皇后、贵妃、娴妃、臣妾四人有资格做大阿哥养母。”苏明月观察着他的表情,“不过臣妾有永璋要照顾,皇后也有二阿哥和三格格要照顾,未必能全心全意照顾永璜。”
“看来还是贵妃或娴妃最为合适了。”
私心来说,皇帝肯定是更加偏向娴妃的,两人好歹有‘青樱红荔’的情分在。
未能册封娴妃为贵妃,他已觉愧疚,总想着补偿娴妃什么,如今大阿哥的抚养权倒很适合。
哪怕自己日后为了朝政,不得不冷落如懿一二,有永璜在,旁人也不敢欺辱如懿。
只是要想个好点的借口,把永璜交给如懿抚养。
避免皇后起疑,皇帝今夜先带大阿哥回撷芳殿歇息,打算过几日想好理由后就把孩子送去延禧宫。
皇帝是怎么想的,如懿一点也不知道。
自从入宫后,她就清晰的感觉到两人的关系就不复从前亲热。她不是没等过,没忍过,可长夜漫漫,人家是“鸳鸯被里成双夜”,自己却是“孤枕独眠怨春风”。
如懿对着冷清梅花帐顶翻来覆去,睡不安稳。
弘历如今富有四海,还缺什么呢?
静了片刻,有个念头悄无声息地盘上了她的心头,等三月初五,她生日那一天,御驾再次降临延禧宫,如懿打算冒着险,赌一把。
——为皇帝生母李氏请封。
宫人虽然不敢挂在嘴上,但心里各个都如明镜似得,知道皇上并非当今太后亲生。皇上的生母不过是热河行宫一个卑微的宫女,误打误撞受了先帝的宠幸有了当今天子,后来听说生皇上的时候难产死了。
乾隆从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他可以为了前程认皇父宠妃为母,也可以人前人后表现的像天底下最孝顺的孩子。
但,这不等同于生母在他心中没有一丝波澜。
甚至,随着他越发反感太后不安分,对后宫指手画脚时,就越发怀念自己的生母。总觉得亲娘才会疼爱自己的孩子。
如懿看准这点,壮着胆子向皇帝请封,“先帝驾崩遗留下满宫嫔妃,皇上尽数加封,将各位太妃太嫔颐养在寿康宫等处。臣妾想的是,先帝早年去世的嫔妃,有些身份虽然低微,但请皇上顾念她们也曾侍奉先帝,虽然无名无分,也请皇上加以追封,以表孝心……”
乾隆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擅自追封先帝的嫔妃,恐怕太后知道了会不高兴。”
“只是追封太贵人或太嫔,名位不需太高,只是尽一份心意。”
太后为着姑母的事,一直对自己不咸不淡,她也只能另辟蹊径,让皇帝看到自己的心意。同时她也想为身后抹去一切踪迹的姑母,争取一把。
沉默太长久,乾隆对着满桌清爽可口的佳肴索然失去兴致,追封生母一事,在他脑海中打成几百个结。
“今儿是你生辰,早些歇息。朕去后殿看看海兰。”说罢,他悄无声息掀开门帘,未惊动任何人注意地,朝偏殿走去。
如懿只觉得身心疲惫极了,待看不见皇帝身影,才软软瘫倒。
是成是败,就看这一次了。
此后,皇帝足有一月没有踏足延禧宫。
钟粹宫、咸福宫、启祥宫、长春宫、永和宫……人人都有恩赏,唯独延禧宫寥落,连庭前的山茶都黯淡了几分。
延禧宫失宠,娴妃和海常在的日子就难过了。
内务府总管秦立最擅拜高踩低,一开始还只是缺衣少食,到后来连送来的月银也不齐全。
如懿万事以忍为先,便自己拿出银子来贴补。可她本来就不富裕,又要照顾海常在,顾得了上头,就顾不了下头了。
伺候的下人间渐渐有了怨声。
“娴妃宫中银钱短缺,不想拖累家人,却不在意拖累下人。也难怪瑞穗要到主儿这来讨赏。”
可心客客气气送走了延禧宫的侍女后,不由咂舌,没想到五十两银子就能发展一个近身宫女做眼线。
娴妃平日到底是有多苛待下人啊!
“娴妃不知百姓疾苦,迟早会在这上头跌一跤的。”最后这话一语成谶。
不过眼下,她虽然收买瑞穗,但跟娴妃的塑料姐妹情一时半会儿还散不了。只先让瑞穗留心娴妃一举一动,算是下一步散棋。
瑞穗得了一大笔赏银后,却很积极主动向她汇报延禧宫的动态。
像什么惢心私下接触大阿哥、阿箬又成天抱怨这抱怨那、娴妃身边的位置逐渐由惢心取代……
苏明月将几个信息整合好后,趁着皇帝一次来钟粹宫时,说与他知晓。
“要不是皇上让臣妾管家,臣妾竟不知底下奴才这般厉害。”苏明月义愤填膺,将近一个月来的账本交给皇帝看,上头清楚写着延禧宫份例发放的情况。
“旁的先不论,但是例银一项数目便有差异。妃月例是二十五两银子、常在是四两银子,实发二十九两。但臣妾前日问过娴妃,娴妃却说内务府只送去了十五两。”苏明月指着账面,“既然娴妃哪儿没发全,怎的账上却记‘核发’。”
“自然,臣妾不该偏听一家之言。”苏明月笑容款款,开始给内务府总管挖坑。
“内务府总管说延禧宫里住着两位小主,开销大。年前是内务府自己掏了腰包贴补的银子,才让两位小主顺顺当当过了年节。如今延禧宫也该把这笔银子补上了。按照他的算法,估摸着要到明年春日这笔账才能销。”
乾隆嗤地笑出声:“果然精明能干,比户部尚书都能干。”
因为前阵子皇后厉行节俭,给他看过账本,他对后宫用度还是有数的。
延禧宫哪有什么大开销,不过是两个主子,并身旁伺候的奴才的用量。
这些用量,咸福宫没有吗?钟粹宫没有吗?
都有。甚至因为贵妃位份高、纯妃有孩子在养,花销用量比延禧宫还多。
怎的就延禧宫欠了一笔账,还不是底下的奴才得了授意。
由于提前知道了永璜被怠慢的事情,乾隆很难不把两件事情联系起来。
一个是占据了‘真爱’之名的妃子,一个是占据了‘长子’之名的阿哥。
都这么巧,被刻意针对。
苏明月看他眉头紧锁,神色严肃,就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吹的枕头风没白费。
娴妃被皇帝冷落后,皇后对她关注少了许多,转而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她有子有宠,又生了一副让人动心的好样貌,对于皇后来说同样是个威胁。这几日请安时,她明里暗里听了不少训诫,皇后还想把三阿哥抱去撷芳殿,由奴才们照顾。
这可戳到苏明月的肺管子了,既然皇后如此贤惠,她又怎好不回敬一二。
“皇后说了什么?”
苏明月道:“皇后体恤,做主赏了一些衣料到延禧宫去,娴妃、海常在好歹能做身新衣裳。”她一番话,更加肯定了皇帝心里,有人专门针对如懿、永璜的猜测。
“她倒是贤惠。”
登基以来,后宫生了许多风波,他一一看在眼里。原本塑上金身的菩萨也裂开了一角,露出凡人血肉,不堪重用。
第99章
就在皇后一派以为,娴妃失去圣心,从此会被冷落下去,自己的要防范的对象只剩纯妃一人时,皇帝却突然召见几个主位。
厉声指责底下的奴才不尽心,苛待皇长子,竟致皇子受伤都未有所觉。
皇后听完,脸先一白,赶忙请罪。伺候永璜的人手,都是她拨过去的,本意是想着既能显示自己贤良淑德,又能借着安插自己的人养废永璜。
只是没想到分过去的人这般大胆无用,懈怠不止,还让皇帝撞见了。
乾隆眼里闪过一丝不喜,对她说的“心疼永璜些,还特意多拨了一些人去照顾。谁知道人多手杂,反而不好了。”半个字都不信。
要不是顾忌富察氏前朝后宫都还得用,他早就发作了。
皇帝冷冷道:“那些奴才朕自会发落。你也不是没用心,是底下人欺负永璜是没娘的孩子罢了。所以朕想来想去,还是得给永璜寻个能照顾他的额娘。”
皇长子的头衔还是很耀眼的。
无子的慧贵妃第一个站出来,想抚养永璜,“请皇上成全臣妾一片盼子之心,将永璜交给臣妾抚养吧。臣妾一定会恪尽为母之责,尽心照料。”
但乾隆心里已经有了属意的人选,他看了眼如懿,问道:“娴妃可有这样的心思?”
如懿略一寻思,便道:“皇上若放心,臣妾万分欣喜。”
后面乾隆为了以示公正,让永璜自己选择自己的养母。
永璜私下受了延禧宫宫女惢心不少照顾,他以为此举全都是娴妃授意,心底更加偏向娴妃,毫无疑问地选了娴妃做养母。
慧贵妃陪着皇帝出了长春宫的大门,亲眼见着皇帝依仗远去,才露出沮丧的神情,“求了皇上这么多次,终于眼见要成事了,谁想便宜了娴妃!”
虽然她想抚养大阿哥的目的不纯,是为民间流传已久的招弟一说,却未必愿意看见大阿哥不选自己。
显在脸上,难免不快,“真是一个没福气的孩子。本宫的位分比娴妃高多了,恩宠也多多了,他偏喜欢去那冷窝儿,那就随他去!”
茉心顺着气,“可不是!就是个没福气妨着额娘的孩子,克死了生母,如今就克着娴妃去吧。小主急什么?您自会生下高贵的孩子,连皇后娘娘的也比不上。”
慧贵妃也只能安慰自己子嗣缘未到,只要到了,后宫中又有谁会是她的对手。
另一头,皇后在众人散去后,怒气冲冲的吩咐素练,“去阿哥所狠狠掌那帮人的嘴!本宫交代的事没一件做得好的,惹出这样的事来!”
她都不敢想象,方才皇帝是怎么看她的。是不是觉得她作为皇后不得力、作为嫡母不用心。
她是觉得皇长子这个头衔太碍眼,可她也只是想纵容、宠坏永璜,偏生这起子奴才阳奉阴违。
富察琅嬅不知道的是,自己的原话从始至终都未全头全尾传到拨去伺候的宫人哪里。
她身边的大宫女素练,比她还要有主意的吩咐底下人苛待大阿哥,最好是能让大阿哥夭折。
素练也没想到自己的吩咐,会为长春宫召来祸事,连忙赔笑:“是,她们没照顾好大阿哥,娘娘气恼也是有的。只是娘娘别伤了身子。奴婢瞧过了,要紧的奶娘乳母是跟过去的……”
皇后的心适才安定。
“本以为娴妃被冷落后会沉寂下来。还是失算了。”她冷笑一声。慧贵妃因为不忿娴妃得长子,而向她告状,言及看到娴妃身边的惢心曾和大阿哥有说有笑。看来娴妃是不曾死心,早早抢占了先机。
无论皇后和慧贵妃再如何不乐意,大局都已定,她们除了安排曾经拨过去的人,继续去伺候着,以图后效外,也动不了什么。
如懿欢欢喜喜地带着回到宫中,并亲手为他换上干净衣裳,温声道:“好孩子,你已经到了我这儿,以后便不用怕了,安安心心住着便是。”
永璜年龄不大,但宫里的孩子聪慧与否,原也不是只看年龄的。他生母去的早,又有面甜心苦的嫡母冷待,心里早有一套思量。
于是乖巧地点点头:“您讲的我都知道。要不是您让惢心姑姑总给我送吃食,我每天都饿得胃疼。您是要救我,我心里都明白。”
正说着,外头忽然热闹起来。隔着窗纱往外一看,却是一个生面孔带人捧着一堆东西来了。
“不知公公是?”惢心迟疑地,不知该如何称呼。
为首的太监满脸堆笑,“在下是内务府新任总管赵全。皇上说了,娴妃娘娘有了大阿哥,宫里得多添置些东西。这不,内务府赶紧给挑了上好的东西来了呢。”
阿箬眼珠子转了转,既然有了新任总管,那前任总管大概率是坏了事,被打发出去了。她可没听说秦立有高升。
忍不住流露几分张扬,“赵总管好神气,就是不知咱们延禧宫欠内务府的银子怎么算。”
她认为皇帝是为了娴妃,才换掉内务府总管的,越发气盛。
赵全愣了一下,随后好脾气地笑了笑,“那不过是秦立说的胡话,还请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他毕竟不是秦立,阿箬便是想阴阳怪气也得朝正主发作才解气。
又展了一段威风后,阿箬还是放人进去,给娴妃和大阿哥请安。
延禧宫上下因为新得了一个阿哥,皇帝又赏赐不断,知道是时来运转了,众人脸上总算放出笑意。
新官上任三把火。
娴妃有了底气之后,立刻发落了原先伺候大阿哥的嬷嬷,当着众人的面打了她三十,并将人赶出宫去,不许这个嬷嬷再伺候大阿哥!
总之,只要是皇后送来的人她都清洗了一遍。偏偏她打着为‘大阿哥好’的旗帜,让人莫可奈何。
“姐姐新得了个儿子,恭喜姐姐了。”海兰让人拿了两匹绸缎过来,“我那儿也没什么太好的东西,寻了两匹缎子出来,给大阿哥做件衣裳。”
永璜礼貌地写过:“多谢海娘娘。”
苏明月笑着道:“真是个懂事的孩子。难怪大家都喜欢你。”她送的是文房四宝,永璜正是进学的年龄,能用得上。
“如今有永璜在,你的日子也好过些。”
好过到,都能在内务府总管面前耍威风了。
苏明月意味不明地瞟了窗外一眼。赵全又奉皇帝的意思送东西到延禧宫,被阿箬逮着可好一阵卖弄。
其余两人只以为她是单纯感慨,海兰跟着附和:“也是。有个阿哥在身边,论谁也不敢随意欺负咱们了。”
不止宫人不敢了,就连格外娇纵的贵妃也客气了起来,不似以往那般随心所欲。
如今仅有的几个皇子都跟在生母、养母身边,备受呵护看顾,唯有二阿哥永琏还留在撷芳殿。
皇后要彰显出妃妾们所没有的端庄、公正,只能处处维护体统规矩,愈发没了生气。
“规矩,是上位者约束下位者的。”
时至盛夏,苏明月已然换上一身清减夏衣,迎着炎风,桐荫委地。
“咱们这位皇后却想用这个表现自己的与众不同,也是失算。”
二阿哥身体一向不好,皇后偏偏又裁了宫中用度,如何能指望底下人尽心效力。
苏明月抱着十四个月大的永璋,在御花园边散步。小小一个人儿,走起路来跌跌撞撞的,但苏明月还是让他先自己走一段。
正巧遇到了接大阿哥下学的如懿,二人互相见过礼,便一道散步。
“听说大阿哥今天在尚书房被罚了?”
苏明月掩扇小声问道。
如懿惊异地看她一眼,二人走到梧桐树底下,确保声音不会传到孩子们那里,“你怎么知道的?”
“尚书房伺候的小栗子原是我宫里出去的人,原是早点打发他在尚书房伺候,以后我的永璋去尚书房读书也多个人照顾。却没想到听他说了这件事。”
富察琅嬅出身满洲大族,又天然占据中宫嫡子的大义名分,前朝有不少臣子愿意为其说话。
她唯恐永璋在尚书房受委屈,便安插了自己的人,免得日后成了睁眼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