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宴by菌落PCR
菌落PCR  发于:2025年10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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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铎缩在椅子上,忍受着温照凛的狂风暴雨,心里默默给自己祈祷。
温照凛发泄了一通根本不解气,他并非不理智胡乱骂人,一个瞒而不报,一个护主不利,还有一个!
“叶戟呢!”作为红鸾阁东北地区的负责人,没能好好保护阿杳的行踪,他也要担一个玩忽职守的罪名!
他昨夜出现在阜玚城,叶戟今日必然要来面见他,这是规矩。
但这个时辰了还没见到人,这让温照凛不由得更加火大。
傅晚和韩铎也为叶戟捏了一把汗,希望他自求多福。
不过叶戟显然要比他们两个都聪明,他当然早就来了,一直待在房顶迟迟没有现身,直到远远的看见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这才慢悠悠的从房顶上下来。
“王爷,属下来迟,请恕罪。”叶戟比温照凛还要小几岁,浑身上下散发着鬼机灵的气质,作为红鸾阁最年轻的堂主,他除了武功天赋极高之外,脑子也是出了名的好使,还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少年脸,让人以为他单纯无害。
当初秦杳初见他的时候,他顶着一张稚嫩的脸,但成熟稳重,说话也中气十足,那时候她还觉得这张脸配上这个气质很是违和,后来见识了他野蛮又独一无二的打探情报的方式之后,才知道自己上当受骗了。
温照凛何其聪明,看见叶戟从房梁上下来,就知道他有备而来。
他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叶戟,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站了起来,径直越过了叶戟,走到门口迎接秦杳了。
“阿杳怎的过来了?”说着非常自然的将小团子的手从秦杳手中抽离,自己顺势跟秦杳十指相扣。
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小团子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秦杳一踏进这屋子的门坎就同时接到了三道求助的目光,她都不用问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小团子被温照凛随便找了个借口打发走了,秦杳和温照凛一左一右坐在主位上,有秦杳坐在这里,温照凛虽然脸色不好,但也不敢肆无忌惮的输出。
叶戟暗中给傅晚和韩铎使了个眼色,那眼神仿佛在说,‘你们两个蠢货!’
鄙视完了二人,叶戟这才转头,盯着一张可怜巴巴的脸,看着温照凛道:“属下昨夜一得到消息就赶来了,顺带还给王爷带来了两个人。”
叶戟的确是要聪明些,知道秦杳可能劝不住温照凛,便把在路上捡到的两个人带来过来。
果然,他这话一出,秦杳便开口问道:“这大过年的,你从那顺了两个人?”
叶戟买了一个关子,道:“人就在外面,王爷王妃稍等。”
叶戟叫人去了,秦杳没有忘记傅晚和韩铎求助的眼神,转头笑着对温照凛说道:“是我不让他们告诉你的,你拿他们撒什么火,若不是他们二人,我现在早就折在柴陇关了。”
她没说大话,赫连震给她的那一箭上淬了剧毒,当时若不是傅晚在场,及时给她解毒,她根本就撑不到韩铎的救援。
“是他们护主不利才会让你陷入险境,还瞒而不报,更是罪加一等!”温照凛生气,谁劝都没用。
“哪里护主不利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那怎么就阿杳你受伤他们没事?这还不是护主不利?”
呃......
秦杳语塞,傅晚和韩铎更是再一次替自己捏了一把冷汗,心道:‘我没受伤我有罪......’
秦杳扶额,硬着头皮继续解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赫连震明显冲着我来的,他们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啊,而且当时苗疆战事吃紧,你在坨萍江分身乏术,我不想你担心。”
温照凛又钻牛角尖了,在他心里,所有人都可以受伤,但秦杳不行,绝对不行!
但看在阿杳的份上,他可以暂时不追究这两个废物的责任,不过赫连震这个罪魁祸首,他是一定不会放过的。
他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秦杳松了一口气,知道这是暂时把人劝住了。
屋子里陷入了断在的平静,秦杳握着温照凛的手悄悄的安抚着他,傅晚和韩铎享受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然而这样的平静却突然被一个撕心裂肺的声音打破,“哎呀——我的妈呀,可算是到了!”
这个声音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怔,秦杳和温照凛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惊讶。
“他奶奶个腿儿,早知道就不来了,差点去见江东父老了。”祝伯夷瘸着一条腿,拄着一根木棍,在叶戟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往屋子里走。
他们身后跟着司狄,他倒是没瘸腿,只吊着左边的胳膊。

第162章 好消息和坏消息
祝伯夷的出现本就令人讶异,再配上他此时此刻的造型,屋子里的几人的神色,肉眼可见的吃惊。
祝伯夷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怎么也撑不住了,坐在了离自己最近的椅子上,司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原以为只是胳膊手上了,等走近了众人才发现,他后背也伤得不轻,甚至隐隐的还能闻到血腥味。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温照凛,他看了一眼叶戟,示意他给两个伤员倒茶,随后问道:“你怎么来了。”
祝伯夷揉着自己瘸掉的腿,哀戚的看着温照凛,“唉,可别提了,我这一路,别提多惨了,前有狼后有虎,还遇上大雪封山,差点就被困在山里出不来了,你们差点就要失去我这么厉害的左膀右臂了!”
祝伯夷卖着惨,试图从温照凛那里得到一点点的关心和温暖。
可是他低估了温照凛对他的了解,温照凛听了他这话,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显然是对他的话存疑。
“本王记得,你不是说要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虚度光阴吗?”
祝伯夷震惊!
他可没跟温照凛说过这话,绝对没有!
“你派人跟踪我?!”要不是站不起来,祝伯夷现在已经一蹦三尺高了!
以为温照凛会辩解什么,不曾想对方只是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随后淡淡道:“还需要跟踪你?”
就祝伯夷那肆无忌惮的行踪,别说是温照凛知道了,现在恐怕闫曜梁和远在北越的呼延桀都知道了,说不定过几日就该传他们两人分道扬镳了。
祝伯夷被温照凛一眼就制服了,当即就萎靡了下去,缩在一边不说话。
秦杳从惊讶中醒过来,强忍着笑意,故作淡定的问道:“怎么弄得这么狼狈,什么前有狼后有虎,你们遇见谁了?”
她本意是随口疑问,想着可能也就是年关遇到些穷途末路的土匪之类的,没想到她这话一出口,祝伯夷和司狄瞬间便紧张了起来,整个人都肉眼可见的紧绷着。
当即,秦杳和温照凛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儿,温照凛微眯着眼,看是打量起了祝伯夷身上的伤,除了最明显的腿伤之外,手臂上也有伤口,看着像是箭伤,脸上也有伤痕,再看司狄,除了胳膊上,最为严重的就是后背,短时间内不能确定是怎么造成的,但看衣裳的磨损程度,很像是拖伤。
两人都不是轻易能让人近身的人,他们现在身上的伤足以说明,对方是冲着要他们命去,是下了死手的,这不是一般的山匪能干出来的事。
而且祝伯夷来这里肯定是临时起意,按理说能掌握他行踪的人应该不会多,可是两人这受伤程度,又不像是随意跟人起冲突,祝伯夷的一切行踪都是受红鸾阁保护的,没道理受这么重的伤。
温照凛脑海里有几个人选,但却又有些解释不通。
“就你们两个人?”温照凛问道。
祝伯夷心里早就打起了鼓,温照凛审视的眼神赤裸裸,根本不掩饰,这给了他莫大的压力,思来想去,他决定委婉的说一说自己这一路上的遭遇。
“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一个?”
他这话一出,屋子里五个人的目光又一次齐齐聚集在了他身上,对祝伯夷了如指掌的温照凛,已经猜到了他的小心思,而对祝伯夷还不那么了解的韩铎则在认真的猜测什么好消息,什么坏消息。
一旁的秦杳和傅晚则在揣测祝伯夷这话的真正用意,叶戟作为已经知晓一点内情的知情人,在心里默默的夸奖祝伯夷,决定以后要跟着祝伯夷多混混。
选择面前,大家没有立刻开口,祝伯夷挑眉,挥了挥手想要调动大家的积极性,可是无济于事,最后还是秦杳不忍他尴尬,开口道:“那就先听好消息吧,大过年的。”
“很好,我也喜欢先说好消息。”祝伯夷一边故作开心的说,一边在心里松了口气。
“快说,别磨叽。”温照凛耐心告罄。
祝伯夷瘪嘴,随后换了一副表情,兴奋道:“好消息就是我们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在今天赶到了阜玚城,可以和大家一起过这个年了。”
“......”
这算什么好消息......
“不是好消息?”没得到想象中欢迎,祝伯夷真诚的看着所有人。
“可是我们已经吃完年夜饭了......”韩铎小声的嘀咕。
温照凛无语,已经无法想想他的坏消息有多坏了。
傅晚扶额,移开了视线,想了想又于心不忍,从怀里拿了一瓶独家制作的药膏递给祝伯夷,“独家秘制,对跌打损伤有奇效。”
“啊?哦!谢谢,嘿嘿——”
看着祝伯夷犯傻的模样,秦杳不禁担心他是不是脑袋出了问题,看来得让傅晚好好给他看看脑子,为了不让祝伯夷伤上加伤,秦杳笑着开口道:“是个好消息,你们一路上应该挺不容易的。”
说完还让下人给祝伯夷和司狄拿了个暖炉。
“多谢王妃,还是王妃想得周到。”
“应该的。”秦杳摇头笑道:“好消息说完了,那说说你的坏消息吧。”
她又不傻,祝伯夷这个这个好消息有多不好,那么坏消息就会有多坏。
果然,她这话一出,祝伯夷的脸色瞬间耷拉了下去,半响之后,用虫子才能听见的声音嘀咕了一声:“......丢了......”
“?????”
“什么?”秦杳问。
“穆澹......丢了......”
“!!!”
“被救走了,应该是荣戚扬的人救走的。”
的确是个坏消息,还是坏到不能再坏的消息!
温照凛本想年关之后再回去提审穆澹,他没想把穆澹带到秦杳面前,一来是不想,二来是担心长途跋涉路上出现什么闪失,那就得不偿失了。
可谁能料到竟然还没等他提审人就被救走了!
“在哪被救走的?”
看着温照凛面无表情的脸,祝伯夷心一横,道:“就在干州。”
他把人从苗疆押回来,关在了干州衙门的水牢,派了重兵把手,暗卫和红鸾阁的杀手把水牢围了个水泄不通,什么还有谭蒙手下的人,可是谁知他前脚刚离开干州,后脚就得到消息,说衙门出了叛徒,穆澹被人救走了!
他跟本不敢耽搁,掉转马头就往回赶,一路从干州追到了这里,路上多次跟对方交手,可是荣戚扬的人有备而来,他就是千般本事也使不出来。
最后还把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还差点被荣戚扬的人困在了山里,要不是他机灵,现在还在山里转圈圈呢!
“......事情就是这样,两个叛徒当场自刎。”
屋子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就连向来嬉皮笑脸的叶戟都难得严肃了起来,大家心里很清楚,穆澹被救走就是放虎归山,想要再活抓简直难如登天,最重要的是,这意味这他们要面对的敌人,又多了一个,穆澹一个人的威力,说是抵得上十万大军不为过。
往后这北境的压力,会越来越大。
想到这里,所有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了秦杳,温照凛眸子里的担心都快要溢出来了,他紧紧的抓着秦杳的手,脑子飞快的转着,大概是在想一个万全之策。
而傅晚则盘算着要回去加紧熬几副药,搓成药丸以备不时之需。
韩铎心已经飞到了军营,情况紧急,他现在就应该立刻赶回军把大军营操练起来。
叶戟则已经想好从那一条路派人潜入苍北了,幸好王妃告诉了自己苍北的货道,这让他们有了很大的发展空间。
秦杳眼神在几人脸上扫过,一眼就把他们的想法猜了个七七八八,她大概是这里心态最好的一个了,“你们这都是什么表情,我早就做好了跟穆澹交手的准备,你们担心什么?”
她承认,穆澹被活捉的消息传来时,她的确时松了一口气的,因为她没有完全的把握,但从始至终,她都一直备着跟穆澹交手的心态,她从来没有逃避过这个问题。
“好了,眼下正是年关,别这样垂头丧气的,你们应该高兴,穆澹回去了,不可能贸然出手,没有必然的把握,他不敢在这个时候和我们交手,所以今年我们能过一个好年。”
荣戚扬是救走了穆澹不假,可是他们俩终究不是一路人,穆澹身为军师,多次单独行动却一无所获,甚至还把自己陷入了囹圄之地,荣戚扬不可能没有一点反应,至少对穆澹的信任和看好是大打折扣的。
穆澹聪明,当务之急肯定是重拾主帅信任,以待来日,所以没有一击即中的把握,穆澹是不会贸然出手的!
这一点,秦杳很自信。
不过虽然话这么说,但穆澹被救走终究成了压在所有人心里的一块大石,以至于中午用膳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胃口,只有疯玩了一上午的小团子吃得大快朵颐。
小团子习惯睡午觉,即便冬日也不例外,还非要秦杳陪着。
秦杳纵着他,抛下温照凛就带着小团子享受亲子时光去了。
等她哄着小团子睡下之后,回头找温照凛,却已经找不见人了,不止温照凛不见踪影,就连茶烽都不知道哪去了,傅晚、韩铎和叶戟同样不知踪迹,只有一个负伤修养的祝伯夷在府上,可惜他也不知道几人去哪了。
无奈,秦杳只能独自享受下午时光,看看兵书,看看从各地传来的消息,顺便看看从汴京传来的密信让自己开心开心。

第163章 脑袋清不清醒
年关的汴京城比之往年更加热闹,在经历了大臣们连续三日罢朝之后,百姓们似乎看见了希望,更加激动的向闫曜梁讨要一个说法。
闫曜梁这个年意料之中的没有过好,外界让他下罪己诏的呼声越来越高,京畿卫已经压制不住激愤的百姓,日日否有成群的百姓在宫门口呐喊,势必要为这些年惨死在闫曜梁权力之下的亡魂一个交待。
可是闫曜梁拿什么来给交待呢?
看着宫外的消息和大臣们呈上来的请愿书,他一个人枯坐在御书房,身边空无一人,满地都是被他掀翻的奏折,里面的内容几乎一模一样,所有人都已经背叛了他,他心中几经起伏才堪堪抑制住了自己杀人的欲望。
“咚——”又是一声,砚台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朕有什么错?!朕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东堰国的子民,错的是那些乱臣贼子!”
“错的是秦松越,居功自傲,用手下的秦家军威胁朕,朕怎能容他!”
“还有温刻,是他自己不长眼,朕当年那样拉拢他,那样放低身段,他自己油盐不进,这样的人,难道不该死吗?!”
“一朝天子一朝臣,朕铲除异己有什么错?有什么错!哪个皇帝不是这样除掉有异心的人的?凭什么朕要遭受这样的屈辱?!”
“凭什么!”
他是天子,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对于不忠的人,他铲除他们理所应当!
闫曜梁不断的提醒着自己,看着手边一本又一本的奏折,越发坚定了他绝不妥协的态度,他绝不会向温照凛认输!
罪己诏?
他根本就没有罪,罪己诏?简直荒谬!
里面的动静不小,天空大雪纷飞,站在御书房门外的元仲不停的擦着冷汗,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两日了,除夕宴会之后皇上就再没出来过,元仲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估摸了一下时辰,他唤来了自己的徒弟裕子。
凤仪宫内。
“皇上已经把自己关在御书房两日了,不许任何人进去,御膳房送进去的膳食也丝毫未动,方才又发了好大一通火,师父怕皇上出事,这才遣了奴才来禀告皇后娘娘。”
皇后和纯妃面无表情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裕子,等裕子说完,两人脸上都浮现出了淡淡的笑意。
两双美眸在空中相触,纯妃带着笑意婉转低头,仿佛不曾察觉方才皇后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
皇后心中了然,她并不在意纯妃是否察觉了什么,因为她知道,纯妃比自己更讨厌闫曜梁,她巴不得闫曜梁立时就驾崩。
“本宫知道了,马上就是晌午了,让御膳房准备好皇上的午膳,本宫亲自给皇上送去。”
裕子领命,“是,奴才这就去吩咐御膳房。”
裕子来去匆匆,殿内又只剩下皇后和纯妃两个人,这时候,原本慵懒随意坐在椅子上的纯妃缓缓起身,理了理自己的鬓角,余光瞥了眼门口进来的宫女,“原想着能尝尝皇后娘娘宫里的饭菜呢,看来今日臣妾是没这个口福了。”
“日子还长呢,还怕以后没有机会吗?”皇后温婉笑道。
“娘娘说的是,是臣妾相差了,想来皇后娘娘应该有事要忙,那臣妾就先告退了,明日再来跟娘娘请安。”
“妹妹好走。”
今日大雪,格外寒冷,寒风呼呼的,仿佛要把人骨头都吹碎了,皇后披着厚厚的披风,身后跟着贴身宫女和太监,路上走好一会儿才到御书房。
见到皇后,元仲终于松了一口气,忙走上前,急道:“娘娘您总算来了,皇上在里头也不出声,奴才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看着元仲满脸焦急的模样,皇后淡定的点了点头,“交给本宫吧。”
皇后拿过食盒,敲了敲御书房的门,意料之中的无人搭理,无法,她只能推门进去。
里面可谓惨不忍睹,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散落的奏折和请愿书,皇后早已意料到,放轻了步子缓慢往里走。
兴许是听到动静,沉着脸坐在椅子上的闫曜梁抬起了头,有人敢违抗他的旨意,他眸子里是显而易见的怒火。
只是看见皇后进来的那一瞬,怒火消散,整个人又重新缩回了椅子里,低着头嗡声道:“皇后怎么来了?”
皇后艰难的走到闫曜梁身边,将食盒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随后拾掇起了凌乱不堪的御案,“皇上把自己关在殿内两日了,元仲担心得不行,这才告知了臣妾,皇上不要怪元仲,他也是为了皇上得龙体着想。”
借着整理得功夫,皇后晃了几眼里面的内容,跟预想的一样,全是让闫曜梁下罪己诏跟温照凛议和的。
闫曜梁闻言没有说话,也不抬头,仿佛当皇后不存在一般,自顾自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愿意搭理任何人。
皇后也不气馁,从食盒里拿出了一盏燕窝,“皇上胃口不佳,先喝一碗燕窝暖暖身子,臣妾已经 命御膳房准备了皇上喜欢的吃食,皇上多少吃一点吧。”
“朕没胃口。”
“臣妾知道皇上忧心国事,可再怎么也要保重龙体啊,年关过了,前朝还需要皇上主持大局啊。”
皇后话音刚落,闫曜梁竟然意外的抬起头,略带深意的看了皇后一眼,随后盯着皇后手里的燕窝,不知道在想什么。
皇后何其聪明,立刻就用调羹舀了一勺燕窝送进了自己嘴里,“口感将将好,御膳房用心炖的,皇上用一些吧。”
看着晶莹剔透的燕窝,闫曜梁这才点了点头,从皇后手里拿了过来,小口小口的往嘴里送。
直到这时,皇后才松了一口气,转头亲自给闫曜梁换了一壶茶,然后开始动手收拾起了地上的狼藉。
“皇上为朝廷操碎了心,臣妾和大臣们都看在眼里,皇上大概不知道,自从您上会晕厥之后,大臣们都很是担心您的龙体,您是朝廷的主心骨,若是您倒下了,那咱们剩下的人还有生路吗?”
“大臣们说这些话,只是希望皇上保重龙体,不要太过操劳,不管发生什么,龙体是最终要的。”
皇后把地上的奏折一本一本拾好,然后整齐的码好放在御案上。
闫曜梁心不在焉的喝着燕窝,听了皇后这话,缓缓问道:“皇后也觉得朕应该跟温照凛议和?”
“臣妾虽然贵为皇后,但国家大事臣妾是一点不懂,可是臣妾懂皇上,心疼皇上,爱惜皇上,看着皇上如今这样,臣妾实在心痛难忍。”
“皇上是一国之君,天下和百姓是您的责任,可皇上也是臣妾的夫君,臣妾只希望您开心,您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闫曜梁沉默了,怔愣的盯着碗看了好一会儿。
皇后不再说话,默默的整理着一切,将殿内整理妥当,御案重新回归整洁,她将被摔在地上的砚台重新捡起,拿起墨条替闫曜梁磨墨。
就在这时,闫曜梁突然放下手里的碗,然后紧握住了皇后的手,“皇后当真贤德。”
看着包裹着自己的那双手,皇后露出了感动的微笑,随即又谦逊的摇了摇头,“臣妾哪里当得起贤德二字,要说贤德,还是太宗皇帝的孝恭皇后贤德,当年太宗皇帝御驾亲征西北,孝恭皇后不惜化身鞍前小卒陪太宗出生入死,能陪伴夫君左右,在臣妾看来,这才是真正的贤德。”
“是啊,孝恭皇后当年陪着太宗御——”
闫曜梁的声音戛然而止,皇后能很明显的感受到握住自己的那双手倏然紧了很多,似乎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
她试探性的抬眼,发现闫曜梁目光没有落到实处,似乎在思索什么事情一般。
皇后没有出声,就这样任由闫曜梁握着双手。
过了约摸半盏茶的功夫,闫曜梁突然放开了她的手,然后站了起来,双手撑在御案边缘,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
皇后不明所以,低头问道:“怎么了?”
闫曜梁没作声,只是转头看着皇后,眼睛里闪耀着令人诧异的神采。
皇后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但她迅速反应过来,抓住了闫曜梁的胳膊,脸上浮现出了担忧的神情,“皇上......”
闫曜梁脸上有一种雨过天晴的神态,说白了就是兴奋,他拍了拍皇后的手示意她不要担心,“放心,朕没事。”
“皇后先回宫吧,朕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说完不等皇后反应,闫曜梁就率先离开了养心殿。
看着闫曜梁急匆匆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皇后脸上的表情有阴转晴,方才担心的样子一扫而过,取而代之的是运筹帷幄的冷笑。
她一定要亲手把闫曜梁送上断头台,也一定要亲眼看着闫曜梁死,她要让闫曜梁忏悔这一生对她所作的种种!
从养心殿出来,皇后没有立刻回凤仪宫,而是去御花园走了走。
如今的御花园,只有寒梅傲立,阵阵芬香,让人头脑清晰,站在梅树下,皇后喃喃出声,“不知道皇上现在脑袋清不清醒呢?”
“兮春。”
“奴婢在。”
“把消息递出去吧......”

第164章 廊亭之夜
年初一这天晚上,玉衡和雁声张罗着又布置了一桌子的年夜饭,小团子兴奋极了,虽然以前过年也很热闹,但终归跟今年不一样,因为今年是他第一次跟娘亲和父亲一起过年,头一次坐在一张桌子上吃年夜饭,这样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小团子在桌子上忙得很,一边要顾及着自己的嘴,一边还要给秦杳夹菜,把他觉得好吃的通通给秦杳尝一遍。
温照凛和祝伯夷很久没有坐在一张桌子吃饭了,机会难得,两人都很有兴致,不知不觉间两壶酒就见底儿了,祝伯夷腿伤得不严重,只是需要好好养着,本不该给他喝酒,可是架不住这人自己不愿意遵医嘱,索性眼下没什么要紧事,有时间养病,秦杳也不管,由着他们去。
她胃口还不错,比昨日好一些,断断续续吃了不少。
饭后,祝伯夷已经小醉,秦杳让下人把他送回了院子,又让小厨房备了解酒的汤给他送过去,等她安排好一切回头找温照凛的时候,却已经找不到人了。
“王爷呢?”好在茶烽一直盯着府上的动静,不然这大晚上的,还真不知道上哪找人。
听到秦杳的声音,茶烽的声音从屋顶上传来,“王爷说在碧桐苑等王妃。”
碧桐苑在后院的最南边,这里的一切都仿照这江南一带的风格建造,亭台水榭,假山泉水,在这狂野的北方,这样处处透露着温柔缱绻的一角显得格外的别具一格。
她知道宅子里有这么个不一样的地方,但是她太忙了,而这里又很是偏僻且本也不是住人的苑子,所以除了下人们每日打扫之外,几乎不会有人涉足,倒是难为他能找到这个地方。
秦杳穿过拱门,眼前的一切让她愣在了原地。
满湖的花灯,在冒着热气的湖面飘着,温照凛坐在水榭里,手边炉火正燃,茶炉上茶水冒着热气,滋滋作响,秦杳站在湖对岸,正对着温照凛的侧面,晶莹的湖面发出闪闪亮光,恰到好处的点在了温照凛身上,这一刻,他似乎整个人都在发光。
“啊啊啊......”
正当秦杳沉迷在眼前的美景之时,小团子舞着不知道哪里来的烟火棒突然出现,他先是围着温照凛兴奋的转了一圈,边跑边笑,声音宛如铃铛。
“娘亲!”他不知何时停下了,站在亭子边上,挥着手里的烟火棒喊秦杳。
他不止喊了一声,秦杳也不止应了一声,她抑制不住自己此刻的震惊和兴奋,快速走过长廊,走下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稳稳的落在了温照凛怀里。
拥抱来得猝不及防,秦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小团子倒是率先有了动静,舞着烟火棒围着两人转圈圈,笑声似乎能穿破黑夜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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