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照雪看着面前人,紧张得不敢说话。
阿南心上也是“咯噔”一下,忍不住道:“完了,打上门来了!”
(修61~63章, 不想回看太多可以看上一章结尾最后几句,然后参考本章作话修文总结)
江照雪听着阿南的话,很想让她闭嘴, 不要再增加她紧张的情绪。
可她也无力, 她全神贯注看着裴子辰, 压住那点心虚, 故作平日冷漠疑惑模样,反问:“你来做什么?”
裴子辰得话, 没有立刻出声, 想了片刻,他站起身来, 从一旁屏风上取了大衣,走到江照雪面前, 抬手一展,将大衣披在了江照雪身上。
江照雪一愣,看着面前青年垂眸为她系带, 低声道:“冬日夜寒,穿上说话吧。”
江照雪不敢应声。
这个动作在幻境中他们做过无数次, 然而这一刹裴子辰动作时, 她才发现, 幻境终究是幻境, 和真实还是有些区别。
她感觉着面前这个人站在身前,竟一时觉得有些心慌。
她逼着自己故作镇定, 却又实在硬不起语气, 只能冷淡道:“有什么话不能在外面说?半夜来这里,还有没有点规矩?”
听到江照雪这话,裴子辰动作一顿, 他抬起眼眸,端详着江照雪。
江照雪越发紧张,正想说几句遮掩心虚,就听裴子辰开口询问:“是因为师父回来了吗?”
“他这问的是什么鬼话?”
阿南一听,忍不住腹诽出声:“沈玉清回不回来关他什么事?”
江照雪一听也觉裴子辰是在诈她,立刻道:“你在说什么?什么师父回来了?”
江照雪回想着自己没进幻境前的样子,故作关怀道:“你是怎么了?”
裴子辰瞧着她,没有出声。
江照雪这模样,和幻境中没有半点相似。
他们靠得太近,江照雪有些紧张,她假作漫不经心从裴子辰身侧滑过,走到旁侧去倒茶。
裴子辰转眸看着她的动作,听着她道:你大半夜来我这儿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带你走。”
裴子辰突兀开口,江照雪倒茶的手吓得一抖,但立刻压住,淡声道:“理由?”
“师父对您不好。”裴子辰语气似有些疲惫,“他不值得。您在灵剑仙阁过得并不开心,我带您走,等过几年,您就知道天高海阔,把他忘了。”
“那神器呢?”
江照雪见他满脑子这些有的没的,直接谈重点:“为了这么点破事,神器不要了?”
“我会自己拿。”
一听这话,裴子辰神色顿时冷了几分,认真道:“我拿神器无需他的帮助。”
“可他会给你使绊子。”
江照雪一听,便笑他天真。
神器肯定都是裴子辰的,但是沈玉清会给他惹麻烦。
书里他被灵剑仙阁派来的人追得几次都差点死掉,身边亲朋好友死了一堆,他是不会死,可如今她在他身边当炮灰,必须为自己的小命着想。
一想事情严重性,江照雪赶紧道:“而且,过得好不好,不是你评判,而是我自己。我不想忘他,为何要忘呢?”
“那您怎么就能忘了我呢?!”
裴子辰忍不住脱口而出。
江照雪一愣,她知道他在提什么,却还要故作不知,疑惑道:“你说什么?我忘了什么?”
裴子辰一听,便知自己失态,他扭过头去,竭力克制着自己,低声道:“对不起……弟子……弟子就是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什么?”
江照雪坐在椅子上,有些不敢看他。
裴子辰静默片刻,他想了想,站起身来,走到江照雪面前,半蹲下身,抬起自己带了姻缘绳的手,低声道:“女君,我成婚了。”
江照雪心上一跳,面上故作惊讶:“成婚?什么时候的事?”
“灵虚扇的幻境里,”裴子辰低声道,“我遇到了一个很喜欢的人,她或许……只是有一点点喜欢我。但我们也成婚了。”
江照雪听着,眸光微动,她知道他的意思,却还是询问:“所以呢?”
“我就是想知道……”
裴子辰抬起眼,有些痛苦看着她:“庄周梦蝶,得轻盈展翅之喜,梦醒之后,纵是蝴蝶翅羽不在,其情犹存,又当如何?”
“既然是梦,”江照雪看那双黑紫色的眼睛,暗中蜷起手指,只问,“你焉知其情为真?”
裴子辰一愣,随即便有些激烈道:“我知道!我知道那是真的!”
“那又如何呢?”江照雪看着他,继续道,“我不知道你在幻境中遇到了什么,但我知灵虚扇的幻境,不会留存记忆。所谓爱人,你爱的不仅是那个人,更重要的是你们一起经过的记忆。记忆不在,你所爱之人又何存?”
裴子辰听着,气息不由得急促起来,他死死盯着江照雪,江照雪怜悯垂眸,她看着他手上姻缘绳,平静道:“子辰,修真之路漫漫长,你会遇到很多人,可人有尽处,琴有断弦,不必太过执着。”
“那您为何执着呢?!”
裴子辰忍不住道:“您执着师父两百年,您为何不放手呢?!”
江照雪一愣,一时有些难堪,轻咳了一声道:“我和他……比较复杂,你年纪尚小,不必多管。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江照雪抬起眼眸,似是真诚一笑,“但我与你师父,有各自的缘分。你顾好自己就是了。”
裴子辰再说不出话,他看着面前人,感觉指上姻缘绳像是有了温度,火辣辣烫得发疼。
江照雪见他不言,便知差不多了。
她疑惑看着他,好奇道:“你是因为幻境中的事,所以才来找我?”
裴子辰不说话,江照雪笑起来,玩笑道:“你不会和钱思思成婚了吧?”
裴子辰听到这话,笑了起来,眼里隐约仿佛有了眼泪,却是陪着江照雪笑道:“您怎么不猜叶天骄呢?”
江照雪被他笑得心上有些害怕,又有一种疼痛从底处慢慢浮上来,面上依旧玩笑道:“倒也的确是思路。”
“不是的。”
裴子辰摇头:“不是他们。”说着,裴子辰笑起来,认真道,“是幻境里的人,一个特别好,特别爱我的姑娘。”
他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他仰头看着江照雪的面容,哑声道:”我在幻境里,是问剑山庄最优秀的弟子,我师父对我很好,我有很多不离不弃的同门,在最危难的时候,我把他们都救回来了。我还和一个我喜欢、又喜欢我的人成了婚,我们青梅竹马,自幼相伴,是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道侣,她喜欢我,很喜欢我。在出来的前一刻,她都在说,她喜欢我。我有人爱的。”
裴子辰贪婪看着江照雪,仿佛是看她最后一眼:“师娘,我有人爱,我没有遗憾了。”
江照雪听着,没有说话,她看着他的眼泪,心尖发颤。
却还是咬咬牙,抬手握住他的手,认真道:“过了就过了,别难过。你的好日子在以后呢。”
裴子辰听着,疑惑道:“好日子?”
“嗯。”
江照雪点头:“你会有爱你的人,你想要的一切都会有的。”
“拿到神器是吗?”
裴子辰仿佛早已看穿江照雪的想法,笑得薄凉,追问道:“将神器合五归一,逆转真仙境气运,光耀灵剑仙阁,成为师父最好的继承人?”
“没错。”江照雪莫名有些心虚,却还是道,“哪个剑修不想要这样的人生?”
“这样的人……”裴子辰想想,“像师父一样?”
江照雪一僵,裴子辰继续道:“师娘会一直注视这样的人吗?像注视师父一样?”
“完了。”
阿南听了半天,忍不住开口:“他看上去不太对劲,好像有点疯了。”
江照雪有些尴尬笑了笑,转头道:“你扯你师父做什么?”
裴子辰笑着看着她,温和道:“因为我想成为师父那样的人,我也想被师娘注视着。”
“哈……”
江照雪一时分不清裴子辰是在说气话还是认真的,只能尴尬道:“那你要努力。”
“弟子会努力的。”
裴子辰听着半跪在江照雪面前,仰头看着她,认真道:“弟子一定会比师父优秀,绝不辜负师娘期望。”
“那就好。”
江照雪点头,尴尬看向一旁窗户:“你想通就好,回去睡吧,日后夜里不要过来。”
裴子辰得话一愣,片刻后,短促的笑声从他喉间溢开,他抬起头来,温和道:“师父一回来,师娘果然不一样了。”
说着,他站起身来,轻声道:“以前师娘还同我说,只要问心无愧,就不必守这些规矩。”
“我……”
“不过弟子明白,那时是弟子年幼。”
裴子辰打断她,慢慢恢复平日温和模样,颔首道:“师娘放心,今夜是弟子初出幻境,情绪难控,方才失态,多谢师娘宽慰。”裴子辰说着,站起身来,抬手行礼,恭敬道,“还望师娘见谅。”
“哦,小事。”
江照雪见裴子辰平稳下来,心也稍稍放下,点头道:“你年纪尚小,遇到灵虚扇所制的幻境,自然难以招架。”
裴子辰站在一旁,垂眸没有说话,江照雪缓了缓,抬手道:“回去吧。”
“是。”
裴子辰低头行礼,随后便在恭敬告别后,穿过墙去了旁侧。
江照雪看着那面还在震荡的墙壁,忍不住暗骂。
当真是用最端方的样子,干最离谱的事。
小时候怎么没看出来是这种人!
她深吸了一口气,喝茶缓了缓。
阿南有些忧伤看着窗户,低声道:“你说……他是不是很伤心啊?”
“肯定会伤心啊。”
裴子辰一走,江照雪整个人便像是被人抽了魂,她手里捂着杯子,茫然道:“怎么会不伤心呢?”
可伤心又能如何呢。
她得开启锁魂阵拿天机灵玉,今日局面,她早有预料,如果因为心软难过就要放弃一开始的计划,又何必开始?
人一辈子,难过的事多得。
性命尚且不过天地一芥,半个时辰便可消失全无,情爱又算得了什么?
江照雪轻笑一声,低头喝茶。
阿南见她神色,叹了口气:“你这么狠心,他现下肯定觉得你都忘了,以后啊,你们这姻缘就算是彻底断了。”
“嗯。”
江照雪随意应声,仿若毫不在意。
阿南见状,飞到床上,路过江照雪,忍不住用翅膀拍了她的头一下。
江照雪被它一拍,顿时着急起来,怒道:“你反了你!”
“不是故意的!”阿南立刻理直气壮,“我就是路过!”
“我还不知道你?”
江照雪从一旁抽了鸡毛掸子就想抽阿南。
阿南赶紧飞远,江照雪急急从床边路过往前,也就是从床侧路过刹那,黑气从床上宛若触手一般飞扑而出,一把捂在她的嘴上,遮住她的眼睛,勒住她的四肢,将她整个人凶猛中带着温柔,不伤分毫却也不可抗拒得将她往空中一扔,随后猛地拖入床榻,瞬间锁死在床榻之上!
黑气一瞬侵入她的神魂,但一入识海便被消弭。
江照雪瞬间认出这是灵虚扇的力量,如果换其他人遇到这种攻击,必定会立刻丧失意识。
她也是灵虚扇的主人。
神器无法攻击自己的主人,但这一点灵虚扇估计很难察觉。
江照雪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只能配合裴子辰,假装昏迷。
她静静躺在床上,什么都看不见,四肢被触手一般的黑气绞锁在床面,嘴和眼睛都被捂住,隐约似乎听见床帘落下的声音,随后便觉九幽境功法的充斥整个房间,结成结界,仿佛是将她带到了另一个空间。
这是鸢罗弓的能力,自成空间。
无法视物让她所有感官都变得异常敏感,江照雪可以清晰辨别出裴子辰所做的一切。
等所有事务安排好后,她终于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随后熟悉的脚步声传来,由远及近,等到了床边,她又听见卷帘的声音,之后便听对方停住动作。
对方似乎是愣住,江照雪不敢出声,只过了片刻,她感觉冰凉的手指轻轻落在她的面颊。
捂住她嘴的黑气消散,指腹从面部一路滑到唇上,轻轻碾压过她的唇瓣。
“你知道吗,”裴子辰的声音响起来,听不出情绪,手指从他唇上若有似无往下划去,他微微俯下身来,哑声道:“你紧张的时候,会到处找水喝。”
江照雪:“……”
这种细节你也能发现,哥们儿你转衙门办案去造福百姓吧!
她心里想破口大骂,但面上却只能装作失去意识。
裴子辰指腹停在她脖颈动脉上,轻轻压在上方,江照雪立刻控制住心跳。
裴子辰仿若未觉,只感受着她的脉搏,缓声道:“我不信你忘了,你要是忘了,你为什么要看我?”
我错了。
我真的错了。
江照雪想哭,想一巴掌抽死几个时辰之前的自己。
裴子辰仿佛是感受到了她情绪,又或者是碰巧,在那一刹,他轻笑了一声。
随后她便听他低声询问:“你记得你哄我从问剑山庄下山时,答应过我什么吗?”
什么?答应过什么?
江照雪整个人脑子乱成一片,他离她太近,气息环绕在她周身,他见她唇瓣微张,认真端详着她。
他不知道她是不是醒了。
她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她醒了。
她只听窗外似有烟花炸响之声,而后他轻轻握住她的下颌,迫着她抬头迎上他,温柔吻上她早已被他碾得嫣红的唇。
他抬手缠绵插入她十指之间,绚烂的烟火一瞬盛放在她眼前,她呼吸瞬急,听见裴子辰哑声开口祝福:
“新年快乐,瑶瑶。”
*** ***
烟花四处绽放照亮天空之时,昏暗的山洞里,新罗衣浸泡在血池里,低低喘息着。
她身上都是伤口,宋无澜坐在石头上,张合着折扇,笑着嘲弄:“早同你说了,那个孩子不你想吃就能吃的,这些大气运者,必须要自毁因果,气运才能为人所夺,这些惹麻烦了吧?大乘期仙君的剑,是你能接的?”
听到这话,新罗衣瞬间如同野兽一般嘶吼起来,似乎是在训斥宋无澜。
宋无澜眼皮一掀:“脑子没有,脾气挺大。上次鸢罗弓给了人,如今灵虚扇也没到手……你得变强啊,罗衣。”
宋无澜轻敲着脸颊,慢慢道:“我的力量受限,只能靠你,得把你养肥一些。宋无涯虽然蠢,但倒是给了我一些灵感……当年他给了你二十万人,就可以让你灭了蜀中仙道,你说……我要献祭百万人给你呢?”
新罗衣一听,瞬间激动起来,“嘶嘶嘶”表达着高兴。
宋无澜似乎也觉自己想到一个好办法,轻敲着石头道:”反正这个国家真龙气运已毁,无神庇佑,唾手可得。造一个人间炼狱,妙极,真是妙极!”
听见这声新年快乐, 江照雪终于回想起来,他们从问剑山庄下山时,她答应过什么。
他们要赶回来过年。
在他成为掌门那一日, 她哄着他下山, 现在想来, 若是他早就清醒, 其实下山那一刻,他便已经知道无法归来。
可他仍旧许下了这个愿望。
想到自己应下此事那一刹, 她慢慢放松了一直紧绷的肌肉, 彻底放弃反抗的想法,任由他在海水一般温柔的亲吻中, 将神识慢慢试探着侵入她的识海。
其实从他去而复返那一刻,她便知道他的想法。
他根本就不信她忘, 又或者是哪怕相信也想验证。
而最简单的验证办法,自然是搜魂。可这种强行进入他人识海的方式,很容易彻底破坏对方识海, 被搜魂者,不死则疯。
可这一切的前提是, 识海是被强行破入的。
而她和裴子辰关系就特殊在此处。
他们无论是命侍契约还是锁灵阵, 都让他们神魂相连, 加上他们之前神魂交融过无数次, 她的识海除非强行竖起戒备,否则对于裴子辰几乎是没有任何阻碍。
而在无意识的情况下, 她的识海对他来说, 大概率是开放的。
他赌的大约就是如此,所以想在她昏迷的情况下,进入她的识海, 去搜寻她的记忆。
她可以不将识海开放给他,这证明的是,哪怕是那四年,她都没有真正交付信任过她,她每一次识海交融都是有意识故意开放。
本来她也是如此打算,可是……
江照雪看着眼前他通感绽放给她看到的烟火,眼皮轻颤。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那个许诺,又或者是其他,她还是让他踏入了自己的识海。
裴子辰的神魂落入她识海,一眼先看到了昏睡的阿南。
阿南是江照雪命兽,神魂所化,江照雪睡下,阿南自然睡下。
裴子辰心中安稳几分,随即往前,来到江照雪安放记忆之处,扫过她所有存在的记忆碎片。
江照雪悄无声息控制着那些碎片,把不该让他看到的记忆碎片全部控制起来藏到他不可寻觅之处后,由他翻找。
记忆散落在江照雪的识海之中,裴子辰闭上眼睛,一缕缕光线从他身上绽出,一瞬链接上江照雪所有记忆碎片。
她的记忆瞬间灌涌进入他的脑海,他疯狂搜索着那四年。
可是没有。
所有地方都没有!
江照雪的识海里,不存在那四年。
她不是骗他,她是真的不记得。
这怎么可能呢?
裴子辰皱起眉头,心中不甘。
问剑山庄弟子神魂进入轮回时,江照雪看他的眼神明显不对。
如果江照雪不知道那四年,为什么要用那样怜惜的眼神看他?
如果江照雪不知道那四年,今夜他到房中时,她紧张什么?
他不信。
裴子辰睁开眼睛,看着前方幽深之处,想了想,又执着往深处走去。
见他往前,江照雪一瞬紧张起来。
深处正是她藏匿记忆的位置,断没有让他乱闯的道理,她正打算将他驱逐出去,外面突然传来敲门之声。
裴子辰动作一瞬停下,江照雪也是一愣,随后便听沈玉清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警惕声道:“江照雪,你睡下了吗?”
一听来人是沈玉清,江照雪心跳骤急,裴子辰冷眼抬眸,盯着窗花上的剪影。
“江照雪,若你不应声,我就进来了。”
沈玉清的声音伴随着烟花炸响声,清晰响在窗外,江照雪一瞬吓得差点从床上诈尸,又赶紧压制住自己,乞求着裴子辰赶紧离开。
她现下是不能睁眼了,若是睁眼,刚才所做一切不仅白费,甚至还因为方才故意做了那一切,更说不清楚,功亏一篑。
而裴子辰明显也知道她的境遇,他转眸看向她,手从袖口攀附着她的手臂轻轻往上,黑气一般的触手钻入衣裙,低声道:“您不睁眼,我不会走。师父看到了……”
裴子辰半俯下身,覆在她耳边:“不好吧?”
阿南焦急起来:“主人,要是沈玉清进来,这完了啊。”
江照雪依旧不说话。
她知道裴子辰还不罢休。
他就是在赌,在赌那点渺茫的机会,在试她是不是醒着。
两人僵持不下,沈玉清在声音在门外响起:“三。”
江照雪心跳飞快。
裴子辰不甘盯着面前对一切恍若毫无知觉的女子,听着外面越来越微弱的烟火声。
“二。”
沈玉清手指一抬,出剑声响起,裴子辰空在袖下的手指不自觉捏紧。
“一!”
“一”的声音方才出现,裴子辰将江照雪衣衫一拉恢复原装,床帐同时扯落,瞬间消失!
他前一刻气息彻底卷席不见,后一刹沈玉清破门而入!
入门刹那,房中只剩空荡荡一片,沈玉清警惕环顾周遭,随后目光落到江照雪折得严严实实的床帐之上,将剑一收,疾步上前。
听着沈玉清往前,江照雪咽了咽口水,平息了一下过于激烈的心跳,在沈玉清掀开床帐刹那,她故作刚刚惊醒,诧异抬眸。
两人四目相对,沈玉清一愣。
江照雪坐在床上,丝质睡袍贴在周身,墨发散披身后,似乎是刚刚睡醒,看上去还有些茫然。
一双眼水波潋滟,唇色格外艳丽,沈玉清喉头一紧,略显仓皇放下床帐,忙解释道:“我方才感觉你房中有人,问你没有应声,我以为你出事……”
“哦。”
江照雪整理好衣衫,也放松许多,掀了帘子下床,假作警惕环顾着周遭,皱眉道:“今日太累,睡熟了些,我倒没察觉什么。”
说着,外面便传来慕锦月着急之声:“师父,怎么了?”
江照雪闻声看去,一眼便见慕锦月站在门口,而她身后……
正是刚刚赶来的裴子辰。
裴子辰穿着整齐,仿佛是刚刚醒来,穿好衣衫后赶来,抬手行礼:“师父,师娘。”
看见裴子辰,江照雪本能肌肉一紧,她也不知道裴子辰怎么能来得这么快,可慕锦月都来了,他若不赶来,那的确才引人怀疑。
她故作镇定转过头去,看向沈玉清,接着道:“你方才察觉什么?我今夜开了山河钟,若有人闯入,我应当有察觉。”
是该有察觉。
只是裴子辰也是算她的法器,山河钟没有阻拦裴子辰,才给了他绑人的机会。
一想起这个,江照雪有些牙痒,忍不住暗瞟了一眼裴子辰身上,琢磨着随着他身上法器越多,手段越多。
鸢罗弓……灵虚扇……得找个机会好生教训才是。
她心里暗暗琢磨,沈玉清也被她问得有些一愣。
他这才反应过来,江照雪开了山河钟。
山河钟乃蓬莱神器,有山河钟在,他不可能感应到江照雪房中情况。
方才他过来……
也不过是直觉罢了。
他说不清自己为何会产生这样的直觉,只能道:“或许是我感觉错了。”
他开口认错,所有人便放下心来。
众人静默片刻后,裴子辰主动开口:“师父先行休息吧,弟子修门。”
听到这话,江照雪心上一跳,忍不住暗骂:“他还不走!”
“他怎么可能把沈玉清留下修门?”阿南见江照雪不明白,反问道,“还是说这门你修?”
江照雪被问得无言,叹了口气,只能道:“罢了,爱怎么修怎么修。”
她和阿南暗中聊着天,看了一眼沈玉清,催促道:“睡吧您老人家。”
说着,她自己走到床边。
见她要睡下,慕锦月便行礼告退,沈玉清看她一眼,对裴子辰点了点头,便自己回房。
等他们都离开,江照雪赶紧故作疲惫进了床帐,床帐把她和裴子辰隔开,她才终于安心几分,可总还是觉得裴子辰在看她。
好在裴子辰没有借机多留,用法诀修好房门后,便站在门口,恭敬道:“师娘,门已修好,弟子先行退下了。”
江照雪得话,见他没有乱来的意思,顿时放心几分,应了一声道:“行,你好好休息吧。”
裴子辰得话,没有动作。
江照雪心上警惕起来,不由得担心他又搞什么幺蛾子。
果不其然,过了片刻,她听裴子辰的声音响起:“师娘,凡虫惧寒,但妖虫不惧冬日,近来十分猖獗,弟子备了驱虫灵草和止痒用的灵膏,还妄师娘勿嫌麻烦,尽快取用。”
江照雪一听,有些茫然。
什么妖虫?
没等她反应过来,便听裴子辰放下什么离开的声音。
等听关门声响起,江照雪一瞬意识到什么,立刻从床上冲下来,赶到铜镜旁边,果不其然,就看见自己脖颈处的红痕。
虽然并不明显,与蚊虫叮咬有些相似,江照雪却还是第一时间倒吸了一口凉气,暗骂一声混账玩意儿!
她一时也不确定沈玉清慕锦月有没有看到,随后又想看到又怎么样,只要别扯上裴子辰,破坏他赶紧拿神器成长的速度,她就认一个奸夫也行。
“对象我帮你想好了。”阿南开口,“你觉得那个‘前辈’怎么样?反正沈玉清去寻仇也不一定找得到人,找到人也不一定打得过。”
江照雪一听,翻了个白眼,但也觉得不错。
只是眼下远远没到这一步,她还是赶紧拿了裴子辰的膏药,检查了一番,把有的位置都涂上。
他们的家当都在裴子辰那里,这东西还真只有他有,怪不得他磨蹭这么久非要来送这药。
忙完之后,江照雪终于松了口气,重重倒在床上,看着床帐。
“他应该不会再来了吧?”
阿南跳到床头:“都试了这么几遍了,他该死心了吧?咱们没留破绽吧?”
“不会了。”
江照雪看着床顶,想起方才的烟花。
裴子辰是在最后一声烟火燃尽时离开的。
她有些不确定,他到底是见已经逼到极限,所以离开,还是他本就在等烟火燃尽的最后一刹。
看完这一场烟火,也算实现了幻境里陪他过年的约定。
“他应该不会再来了。”
江照雪闭上眼睛,侧身抱过被子。
本是想安安静静睡觉,但忍了片刻,还是忍不住猛锤了被子几下。
一群人,说来她的房间就来她的房间。
等她以后把灵虚扇鸢罗弓都收回来,成为九境命师言出法随,谁敢进她房间,她给他吊起来打!
对着被子一通拳打脚踢,江照雪终于泄愤,心中舒坦几分,重新抱住被子,安稳睡去。
而隔壁两个房间,却都一夜难眠。
裴子辰坐在黑暗里,看着浮空中不断炸开的烟火,听着灵虚扇絮絮叨叨:“主人,您刚才之举,着实太过冒进。按照您记忆中真仙境的情况,我等功法为魔修所修习,您既觉江女君可能苏醒,便当速速退开,否则若让她察觉您修习魔功,联合沈玉清杀您怎么办?”
“我知道她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