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珠/成婚前你不是这么说的!by松庭
松庭  发于:2025年10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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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帘刚一落下,骊珠就感觉到有人从身后一把抱住了她。
并且在她发出声音之前堵住了她的嘴。
热息铺天盖地而来,裴照野亲得狼吞虎咽,恨不得将她整个人都吞入腹中般凶猛。
骊珠完全被他拢在怀中,几乎脚不沾地,边亲边踉跄后退着,直至跌倒在榻上,被他辗转吮舔良久,才得以喘息。
“你……”骊珠发髻微散,眼眸含水,“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喘着粗气:“我只说各自一个军帐,没说不会来你的帐里,你跟雁山军的人吃个饭吃到现在?”
骊珠:“不是啊,我吃过饭就跟玄英一起去顾秉安那里算账去了。”
她唇瓣微肿,神色可怜地望着他。
裴照野这才心绪稍平。
“……公主,热水备好……”
提着两大桶热水的长君僵住。
同样提前得到过吩咐,身后的女婢们就比长君反应更快,见状第一时间迅速压好了帐帘。
好在骊珠身份特殊,中军大帐分了两重帘子。
营内将士必须在外面那重止步,有什么事也要在两重帘子中间禀报,所以即便进来时掀动帘子,外面也不会有人瞧见里面情形。
裴照野从榻上起身。
只是没有正对长君等人,他侧着身道:
“放下吧,我来服侍公主梳洗。”
长君:“……公主今晚沐浴。”
长君现在一看到裴照野,就想起他今天白日是如何将那个身高八尺的吴炎摔在地上的。
目光再转到坐得端端正正,身形单薄纤细的公主身上。
长君欲言又止,还是忍不住出声:
“……公主要留人服侍吗?”
“不用,他来就行,你们下去吧。”骊珠答。
骊珠忘了,她自己早就习惯前世裴照野服侍她沐浴,公主府内上下也都习以为常。
但对于此刻的长君和其他女婢而言,这句话听上去却格外惊悚。
……好在早就得到玄英提点,他们并未多言,带着惊恐表情训练有素地退了下去。
骊珠抬眸,对上一双乌沉沉的眼。
骊珠的心咚咚跳快了一拍。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裴照野:“公主……要我服侍你沐浴?”
骊珠小声道:“不行吗?”
裴照野没说话。
那双眼的侵略性太强,看得骊珠忍不住想缩脖子后退,可是……
这都是他前世做惯了的事啊。
虽然那时他们是夫妻,但现在,他亲也亲过,也与她同寝过,还送了聘雁给她,在骊珠心中,于情于礼,这一世的他们也已经成了夫妻。
难道这一世他就嫌麻烦了?
骊珠想到前世他还笑眯眯地说,愿意一辈子伺候公主沐浴,她忍不住冷哼一声。
“不愿意就算了,我自己也可以!”
沐浴的一应物件都已备好,骊珠绕过站在原地的裴照野,自行去沐浴了。
屏风后响起淅淅沥沥的水声。
裴照野来之前便已经洗漱过,此刻枕在骊珠的榻上,听着耳畔水声,心中仍然有种荒谬的感觉。
……她以为他是不愿意服侍她沐浴?
她没事儿吧?
屏风后传来骊珠的声音:
“你走了吗?”
“没走。”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你自己的营帐啊?”
裴照野道:“以后要是公主召寝,我都子时来,卯时回,营内巡逻军每日这个时候换防,不会被人瞧见。”
“什么召寝,你想来就来,玄英他们又不会拦你。”
“这不是怕公主不方便?万一还要召寝其他人呢?撞上了多不好。”
骊珠小半张脸埋在水里,笑得水面冒出几个泡泡。
“裴照野,原来你是一个这么大度的人呀。”
伴着水声飘来的嗓音清甜,裴照野冷笑:
“是啊是啊,公主金尊玉贵,花容月貌,天下豪杰无不折腰,难道我还想独占吗?”
水声渐响,他耳力极佳,能听见赤足踩在木凳上出浴的声音。
喉头滚了滚。
他闭上眼。
不一会儿,轻巧的脚步声吹熄灯烛,有人悉悉索索地钻进了他的被衾里。
她小巧的下颌枕着他的胸膛。
并不明朗的夜色里,她笑得眼睛亮晶晶的。
“我还以为你不想独占呢?否则怎么不直接搬来,光明正大与我同住一个营帐?”
“……说明你一点也不了解男人。”
裴照野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借着透入帐内的一点昏暗月光,他看着她明亮的眼道:
“男人聚在一起,最爱聊的就是下三路的事儿,你若与我同住一个帐内,你猜他们夜里无事,会不会浮想联翩?”
骊珠瞪大眼:“放肆!谁敢!”
“公主就算能管天管地,恐怕也管不了别人夜里想什么,我自己都是这个德行,我还不知道他们?”
裴照野似笑非笑地抚着她的唇瓣。
“做大事者不拘小节,公主吃点亏,我也吃点亏。”
骊珠点点头,认真道:“以后替你补回来。”
现在这么冷,卯时天都没亮,他还得每日早起悄悄赶回自己的营帐,太可怜了。
等以后天下安定,到那时,她一定不会让他再吃这种苦。
“……”
裴照野觉得他们俩说的吃亏,应该不是同一个东西。
“但是话又说回来。”
骊珠语调一转:
“今日我与雁山军这些人聊了一会儿,这些人大多出身贫农,淳朴老实——当然,不淳朴老实的都跟着李达走了。”
可惜前世薛氏起事之后,他们碍于内部混乱,战力减弱,不得不投靠薛氏。
几次战事,薛氏都拿雁山军做先锋,最后薛氏伏诛时,雁山军几乎全灭。
“要不是实在快饿死,他们当初也不会起义造反,而且,我看他们的衣裳破旧,天寒地冻,不少人还穿草鞋……”
裴照野不咸不淡地问:“所以?”
“所以,”骊珠摊开手心,笑得很甜,“我想给他们买衣裳买鞋。”
裴照野:“……你有钱吗?”
“没有。”
骊珠直勾勾望着他。
裴照野:“……你要我拿钱给你买衣裳买鞋送给别的男人?”
“还要买兵刃和甲胄呢,我见有的人拿的还是菜刀,都不知道之前官府围剿,他们怎么活下来的。”
骊珠眨眨眼:“等朝廷调来军饷粮草就还你,好不好?”
其实裴照野直觉觉得,朝廷不会给他们太多物资。
倘若南雍能正常供养军队,何须利用他们这些山匪反贼?更不会允许骊珠一个公主统率这只军队。
这种事交给她,纯粹是死马当成活马医。
不过骊珠当初说得没错,盐池山泽之利,历来归朝廷所有,如此,朝廷才能供养军队,保护百姓免受外敌入侵,安居乐业。
他不愿意将占得的盐池给一个爱炼丹修道的皇帝挥霍。
但他愿意拿来供养一个新的朝廷。
心中如此作想,裴照野面上却仍做冷淡模样。
“我考虑考虑。”
骊珠大惊,这和她想得不一样。
她眼神恳切:“拜托拜托,要考虑多久啊,马上就要冬至了。”
穿草鞋怎么过冬至啊。
“又不是一笔小钱,当然要多考虑一会儿……难道公主觉得我真的色欲熏心,随便公主三两句话,不管公主让我做什么都会做吗?”
骊珠看着他的目光充满怀疑。
裴照野挑眉:“公主怎么这么想我?真叫人难过。”
“……那你的手可不可以不要往我的寝衣里钻?”
“当然不可以。”
“……”
那你怎么好意思说这话!
骊珠充满怨念的目光,在他的搓揉舔舐下渐渐消融。
“事情还没说完呢!”
她拦着他的手,低低追问:“你到底给不给?”
他笑:“这不是在给吗?”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给,”他吻了吻她的唇,“公主第一次开金口,无论什么,只要我有,怎会不给?”
骊珠这才松开手,任由他胡作非为。
失声低泣时,她听到他问:
“……和上次比如何?有进步吗?”
骊珠将发热的脑袋靠在被衾上,双颊酡红一片,目光有些涣散迷茫,胡乱地点头。
……只是这样,就已如此可怜可爱。
裴照野定定看了她好一会儿。
突然,他不轻不重地一拳砸在了床榻上。
明日一定一次杀够!
待骊珠翌日醒来时,不仅裴照野不在她帐中,一打听才知道,今日天刚蒙蒙亮时,裴照野便与吴炎各自率人入山了。
“……只是狩猎倒没这么着急,听说雁山深处还有李达的残部,裴将军与吴头领合计了一下,不如趁机探探人数,所以天没大亮就出发了。”
长君如此说道。
骊珠了然地点点头。
有裴照野与吴炎二人在,这些事不归骊珠操心,她现在最该操心的是军中军饷。
昨夜她和玄英与顾秉安算过,加上裴照野从覃家捞来的那一箱子,如今的钱粮能供流民军撑过这个冬天。
但雒阳并没有确切地告知,会送多少军饷。
骊珠想了想,问长君:“离下月初一还有几日?”
长君:“应该……还有五日。”
骊珠又取来木牍标注。
离裴照野的生辰还有两日,离闻名南雍的月旦评还有五日。
玄英看出了端倪,道:“公主是想去睢南郡的月旦评?”
骊珠笑着嗯了一声。
薛氏所在的睢南郡是个大郡。
贤士云集,名门众多,那个与太傅交好的当世大儒谢稽,亦在睢南。
谢氏乃经学世家,族中子侄办了个讲坛,每月初一开坛,不仅品评诗文字画,也品评当世名人。
曾有无名之辈经谢氏点评,便一跃成了当世名流,其影响力之大,可见一斑。
玄英一边奉上早膳,一边感慨:
“公主翰墨承袭先帝,当世一绝,若不是因为女子墨宝不出闺阁,公主的声名绝不逊于当世大家……”
骊珠有些出神。
以前不能离开雒阳时,她还央求太傅偷偷带着她的笔墨去月旦评,经谢氏兄弟品评后,的确一时轰动。
只不过也就止于此了。
战火连天,这种风花雪月的东西在这个世道,软绵绵没有半点价值。
她记挂着月旦评,只是觉得届时睢南名门云集,是个拉拢世族的机会。
倘若朝廷给的军饷粮草不够,他们就得想办法自己筹措。
骊珠见过裴照野打仗,哪怕是天降将星,没有足够的粮草军饷,也很难打胜仗,前世的裴照野就在这上面吃尽苦头。
看似只差一步之遥便能收复北地,但裴照野爬到那一步之遥时,已经熬干了心血,透支了生命。
所以只能眼睁睁望着那片山河,却无力夺回。
孤立无援的将军打不了胜仗。
必须争取更多的助力。
从破晓到黄昏,这一日,裴照野一行人入雁山,骊珠便在营寨内练了一天的字。
待到黄昏十分,才有人前来报信,说裴将军和吴头领回来了。
后面还补了一句——两个人都浑身是血。
骊珠慌忙出去查看。
吴炎神色略有疲惫,裴照野却是浑身戾气。
但还好,细问才知,这些血都不是他们的,两人并未受什么重伤。
吴炎:“……裴头领从东面进山,我们从南面进山,没想到裴头领恰好与雁山内的残部碰上,好在裴头领骁勇,一鼓作气,带着五十人直捣腹地,剿灭了李达留在了的残部,现在雁山才算彻底属于咱们了。”
吴炎看了一眼裴照野。
“只不过,这次狩猎,红叶军就一无所获了,但夺得雁山仍是大功,胜负怎么论,还请公主定夺。”
顾秉安端来清水给众人擦拭清理,骊珠确认裴照野并没受伤,才收回视线。
“狩猎自然按数目定胜败,剿灭残部,又是另一桩大功,一码归一码,吴头领今日也辛苦了。”
吴炎点点头,抬手道:
“那这狩猎得来的七十头羊,今晚就给大家加餐……公主?”
他仿佛看见公主身形晃了晃。
“……多少?”
吴炎迟疑了一下:
“七十头,不少都是雁山那些残部自己养来做口粮的,我们熟悉平日放牧的区域,所以一口气全都猎了,有什么问题吗?”
骊珠还没开口,一旁擦净了脸上血水的裴照野抬眼道:
“没问题。”
他笑得很真诚:“吴头领这一次,也赢得我心服口服。”
吴炎不太理解地微微颔首。
骊珠:“……”
夜晚架起篝火,全军上下都在忙着宰羊。
饥荒刚过,从羊肉到下水都不会浪费,雁山军负责宰羊,裴照野便让红叶军负责处理那些下水。
骊珠到下游溪水边时,果然看到裴照野拎着只木桶,心情不错地蹲在溪边清洗着什么。
“……听说你今日练了一下午的字?怎么突然想起来练字?”
骊珠神色复杂,慢吞吞地挪过去,将月旦评的事告诉他。
“还有这种东西?”
裴照野挽着袖子,小麦色的手臂溅着水珠,他冷笑:
“天天吃饱了的世族花样就是多,背后蛐蛐人也能搭个台子搞得这么声势浩大。”
裴照野忽然想到一件事。
“这个月旦评……去的人很多吗?”
“那是自然,睢南郡内的名士,哪有不去凑这个热闹的?”
裴照野若有所思。
还都是些爱嚼舌头的名士。
要是把那个薛二公子……
骊珠不知道他在琢磨什么坏事,她很难不去注意他手里的东西。
“你……你把这些都要来了啊?”
“嗯,七十只,一只不少,我打听过了,还要用药草浸泡,晒干,处理得好,一只可以用五六次。”
“……”这么复杂?
骊珠蹲在水边,恨不得把头埋进水里。
又怕被路过这里的人发现,只好替他望风,神色鬼鬼祟祟,一看就从来没做过什么亏心事。
“……你能不能洗快一点,要是被人瞧见怎么办?”
她声音很小。
裴照野瞥她一眼,笑意暧昧:
“没办法,公主那么爱干净,不洗干净怎么行?”

月光映着波光粼粼的浅溪。
年轻的将军在溪畔挽着袖子, 因为是第一次弄这种东西,他并指探入,洗得格外的一丝不苟。
骊珠一方面觉得他认真的模样过分英俊。
另一方面又觉得,他怎么能用这张脸这么认真的做这件事?
水面倒映着两人肩并着肩的影子。
“啊, 破了一个。”骊珠眨眨眼。
裴照野顿时沉下脸来。
骊珠却弯起眼尾:“没关系, 你第一次学着做, 已经很厉害啦。”
“……”
裴照野默默扭头看她,似乎并没有被她这话安慰到。
裴照野:“这话你最好别在其他时候说。”
骊珠不解, 但看他一脸微妙懊恼的样子, 突然觉得很新奇。
“还有这么多, 你在可惜什么, 全都用完……也不怕把自己累出毛病。”
她红着脸, 手指轻轻拨弄脚边淌过的溪水。
前世都没有用过这么多吧?
骊珠不知道。
这些事她都没操心过, 前世的裴照野会替她把什么都做好, 什么都不需要她操心。
裴照野道:“这种事,男人只有嫌少的没有嫌多的,除非自己不行, 我倒是不怕累,只怕累坏公主……来日方长,我不会竭泽而渔, 公主不必担忧。”
骊珠偏头, 看他过分谨慎而又认真地洗。
这个画面有点荒谬,可骊珠看着看着,又忽而有些晃神。
……好像刚刚新婚的夫妻。
不是蹉跎二十多年才遇见的他们,而是尚且年少,身体康健,还有大把时光的他们。
裴照野瞥了一眼, 见她伸出纤细手腕,点了点他在水中的倒影。
“来日方长……你说得对,”她低声道,“裴照野,这些不多,以后还会用更多。”
他们会做一辈子的夫妻,而不是只有短短的三年。
裴照野顿了一下,极其缓慢地看向她。
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身后忽而有脚步声。
骊珠脑海中警铃大作,立刻拽着裴照野的胳膊晃:
“有人来了有人来了!”
裴照野却不动。
“慌什么,这一听就是丹朱的脚步声。”
……这也能听出来?
骊珠冷静下来,又听了听:“好像还有长君的脚步声。”
洗这些东西本就要避人耳目,裴照野找了一处枯藤凌乱的山坡,此刻他和骊珠不用刻意躲藏,这两人也没有发现他们。
大晚上的,这两人不在营寨吃肉热闹,跑出来做什么?
不管做什么,骊珠都不想偷窥旁人私隐。
刚离开,却被裴照野拉住:
“嘘——你不想听可以捂耳朵,别出去打扰人家气氛。”
骊珠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刚堵上自己耳朵,见裴照野饶有兴致地等着偷听,改去捂他的耳朵。
“你也别想听!”
“……”
气冲冲跑出来的丹朱猛踢了一下溪边的一株柏树,积雪哐当一声砸在了随后而至的长君身上。
“什么东西!”
丹朱横眉怒目:
“我哪里不像女人了!我纯娘儿们好不好!居然问我到底是男是女,真想把他们那对没用的眼珠子抠出来……长君!你怎么搞的?也太不小心了吧!”
被丹朱一把从雪堆里薅出来时,长君冻得鼻尖通红。
“你劲也太……算了。”
丹朱这才反应过来,蹲在他面前,眼尾垂下:
“你也和他们一样,觉得我不像女人是不是?”
“……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丹朱沉下脸,转身就要走,却被人忽而握住手臂。
能拉开六石重弓的弓手不会被人轻易拽住,她停下,是因为她愿意被他留下。
溪水淙淙,夜月皎洁,长君低声道:
“你不像寻常女人,我也不像寻常男人,可你还是觉得我很好,叫我不要听旁人议论,轮到你自己,难道就想不通了吗?”
丹朱愣了一下,他抬起头。
“什么男人女人,战场上不分男女,只分胜负,你也不必管我怎么看你,你只要知道,能拉得开六石重弓的女子没几个……这么好的郑丹朱,天底下也只有一个。”
丹朱眼睛亮亮的:“再说一遍!”
长君抬起手臂掩住自己涨红的脸。
“你不是都听到了吗!”
“没听清!再说一遍我听听!快点快点!”
“……我走了。”
两人脚步声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尽管骊珠并不想偷听,但丹朱嗓门实在太大,长君今夜也难得中气十足,还是叫他们二人听得真切。
询问之下,骊珠才得知,丹朱这几日受了雁山军不少非议。
他道:“……当初丹朱能在红叶寨立足,也是先扮做男子,站稳脚跟后才不装了,那时候她年纪小,愿意装一装忍一忍,可现在,她在红叶寨当了几年前呼后拥的三当家,哪里还愿意装孙子?”
骊珠了然:“难怪她一开始不愿意来雁山。”
吃过一次在男人堆里立足的艰辛,知道会面对什么,所以才不愿意再吃一次苦。
“可她这么厉害,肯定能当大将军,她也会怕吗?”
裴照野瞥她一眼:
“她可没这种想法,她觉得自己能做个山匪就已经很了不起了……有时候,人其实不一定了解自己。”
骊珠赞同地点点头。
“她真不了解自己,没几个人能有她这么厉害,我这辈子再怎么练,也不可能有她一只胳膊的力气,她这么厉害,怎么觉得自己不行呢?”
“是啊……她怎么觉得自己不行呢?”裴照野噙着笑重复。
从藏身的乱藤后走出,两人为避众人耳目,特意一前一后,从不同的方向返回营寨。
全羊宴正至酣处,雁山军中有人在唱地方小调。
吴炎已经挑选好了十名壮士,今晚宴会的助兴项目,便是两军的第三场比试。
裴照野迟迟而来,点的第一个就是丹朱。
丹朱愣了一下。
就连红叶军中的其他人也忙道:
“山……将军,三当家擅弓不擅角抵,不然还是换……”
篝火旁的骊珠也看了看吴炎挑出来的十人。
若是寻常壮汉,骊珠并不担心丹朱会输,然而这十人却是常年劳作锻炼出来的精壮。
或许比不上吴炎裴照野这种天赋异禀的奇才,但在男人堆里也是百里挑一的厉害角色了。
骊珠迟疑了一下:“他们说得有道理,要比试,自然该比长处,何必拿自己的短处比别人的长……”
“啰嗦。”裴照野淡声打断。
骊珠还有长君玄英等人俱是不敢置信地微微睁大眼。
他对公主说什么?
裴照野抬眼道:“该选什么人,我自有打算,公主连这个都要插手,该不会是想偏心雁山军吧?”
骊珠:“……”
雁山军有人道:“公主是怕你们输,好心提醒!”
“你这人好赖话都听不明白吗!”
吴炎拧眉:“裴头领,你不该用这种语气跟公主说话。”
“公主见谅。”
裴照野语气散漫,并不诚恳地朝骊珠拱手道:
“事关这次比试的胜败,今日红叶军已输一场,公主还是让我自己来定人选,免得生出什么怨怼。”
吴炎明白了。
原来他是因为今日剿灭雁山残部,耽误了比试,却被判输,心中不服,才朝公主撒气呢。
吴炎对骊珠道:“公主随他去吧,如此自大狂妄,今天我们雁山军就替公主杀杀他的锐气!”
“好!杀他的锐气!”雁山军附和声众多。
原以为红叶军是效忠清河公主的亲信部队,雁山军只能屈居他们之下。
没想到这个裴照野,不仅能视公主美貌如无物,还敢对公主甩脸子,简直狼子野心,狂悖无礼!
骊珠眨眨眼,只微笑以对。
裴照野一转过身,就迎上了顾秉安略带鄙夷的目光。
至于吗?装成这样。
平时别说跟公主甩脸子,公主扇个蚊子他都恨不得拿脸去接呢。
裴照野:“再看把你也送上去挨揍。”
顾秉安垂首告饶。
篝火噼啪,羊肉喷香,众军围着出一片空地,一边吃肉喝酒,一边翘首以盼这场比试。
骊珠没有看错,雁山军这些精壮汉子,虽然不一定有红叶军经验丰富,但论蛮力却半点不弱。
不过一眨眼,雁山军已经连胜三场。
十局六胜,这个局面对红叶军十分不利,裴照野却面色镇定,对丹朱道:
“该你上了。”
骊珠在上头捏了把汗。
两臂相击,长君呼吸一凝。
丹朱的战斗开始了。
骊珠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交战的两道身影。
和对手比起来,丹朱的身形不能算占优势,她只是和寻常男子一样高挑,却还没到魁梧健硕的地步。
她的优势在臂力。
骊珠隔得这么远,也能感觉到她的拳风并不逊色于裴照野,攻势迅猛密集,砸得人左支右绌,不得不狼狈接招。
要不是不能表现得太过偏心,骊珠都想跟着他们一起给丹朱叫好。
但裴照野却与周围的喝彩格格不入。
他冷静地观察着,深知丹朱此刻完全不占优势。
她只是在以攻为守。
等她体力耗尽时,就是对方反攻的时候了。
果然——
一直在后退的对手忽然站定,稳住下盘,蓄满力道的一拳猛的朝丹朱挥去!
砰的一声!
丹朱重摔在地,骊珠霍然起身。
那人气喘吁吁,对丹朱道:“你输……”
话没说完,地上的丹朱忽然双腿横扫,将那人猝不及防绊倒在地,随即顶着一张完全肿起来的脸跟他贴地缠斗起来。
周围静了一下,下一刻,人群被点燃,叫好喝彩声不断。
骊珠看得心惊肉跳。
这一场,和前面几场完全不同,因为丹朱真是在拼命的缘故,对方也不得不用尽浑身解数。
什么男女之别,都不存在,丹朱胳膊从他的裆下穿过,对方的手也几乎是勒着她的胸,但谁也不会因此而撒手。
……简直像两只野兽在撕扯。
骊珠前一刻还想叫裴照野去阻止他们,但这一刻又突然打消了这个念头。
在确立地位这件事上,人和野兽好像也没有什么区别。
今日,若不付诸暴力,赢得彻底,他们是不会认可丹朱的。
骊珠心中有种微妙的触动,她坐在台上,安静地凝望台下两军。
之前还用揶揄目光瞧着丹朱的那些人,此刻全都激动地拍着,喊着,想将那个被丹朱压制的对手叫起来。
但那人的脖颈被丹朱缠得死死,涨红了脸也起不来身。
丹朱赢了。
红叶军士气大振,对面的雁山军一脸郁色。
丹朱被抬下去后,骊珠立刻派长君去瞧瞧,他上前急问:
“……你怎么样?没打坏哪儿吧?”
丹朱脸颊肿胀,满口是血,只说了一个字。
“爽。”
长君:“……”
在丹朱之后,红叶军又连胜两场,终于与雁山军战绩持平,双方都是三胜,余下只剩四局,众军士俱是如临大敌。
十局终。
长君敲锣:“雁山军六胜,红叶军四胜——雁山军终胜!”
一直沉默寡言冷着脸的吴炎,终于眉宇舒展,露出了一点真心实意的笑容。
白日那场狩猎,根本不算雁山军胜。
昨日与裴照野那场对决,更是败得毫无转圜之地。
只有这一场,他们雁山军才算真正扬眉吐气!没在流民军中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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