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昭行by南月知清
南月知清  发于:2025年10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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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屋子里都还保留堂姐被毒害事发时的模样。
桌椅板凳凌乱不堪,桌上的盘子和茶杯也杂乱无章。
按理来说,跟“毒药”有关的东西,在这些茶杯和盘子上是最容易找到线索的。
但这堆东西并没有什么异常。
林知清打量着屋子里的其他摆设,而后仔细思考自己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下一刻,陆南月的声音从内室传了出来:“熏香和脂粉都没问题。”
“蜡烛呢?”林知清一边弯腰观察装过黄金玉米糕食盒,一边出声询问。
陆南月摇头:“就是普通的蜡烛,没什么问题。”
“再找找吧。”林知清看完食盒,蹲下身子检查起了桌底等一些比较容易忽略的地方。
她移开凳子,第一眼注意到的便是棕褐色的地毯。
那地毯一看就造价不菲,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动物的毛发制作而成的,其上还绣着金线。
可美中不足的是,其中有几段金线上似乎沾染上了污渍。
林知清隔着手帕,摸了摸那沾了污渍的金线。
她的动作很快就吸引了陆南月的目光:“知清,你发现什么了?”
林知清退了一步,以便陆南月能看清那处污渍。
“这应当是茶水不小心撒出来的痕迹。”陆南月摇了摇头,而后便转身从内室的屏风处往外检查。
茶水不小心洒出来吗……
林知清拧眉观察了一下,而后在脑海中否认了这个想法。
如果茶水不小心撒了出来,水量、力道、方向这些都是不可控的。
也就是说,茶水能留在地毯上的污渍也应当是不均匀的?
可眼前的地毯上……林知清顺着有污渍的那段金线看了过去,又在同一个方向看到了另外几滴不怎么明显的水滴状污渍。
随着距离变远,这水滴状的污渍不断变小,最后直接消失了。
林知清蹙眉,起身顺着污渍消失的地方看了过去。
墙角处立着的的一个透空花棂红棕色博古架就这样闯进了她的眼眸里。
还不等她走过去,陆淮和陆南月的身影便一同出现在了博古架前面。
这博古架最下面一层摆着一个通体碧绿的玉瓶,其余位置都被一些镶嵌着宝石的匕首等小巧的武器和装饰用品给占据了。
陆南月对那些武器并不感兴趣,不过这博古架实在精美,她上手摸了摸,却听到了陆淮的声音:
“没想到这林家表面上一穷二白,背地里竟然有这么一个全犀皮漆制成的博古架。”
“果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随手拿起博古架上的玉瓶看了看。
“你瞎说什么呢。”陆南月瞪了一眼陆淮,随后转向了靠近博古架的林知清:“知清,这小子一天只知道修数术,口无遮拦惯了,你别跟他一般计较。”
林知清当然不会计较,毕竟他说的是林家,跟自己又没什么关系。
她现在的注意力早就被那个博古架给吸引了,她看向陆淮:“你方才说这是犀皮漆?”
陆淮双目微睁,略有些意外:“你不知犀皮漆?”
见林知清点头,他目光重新落到博古架上:“我也只是在《髹饰录》看到过犀皮漆制品的记录,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看到实物。”
“据《髹饰录》中记载,犀皮或作西皮,文有片云,圆花松鳞青者般。近有缸面者,以光滑为美。”
陆南月最讨厌听这些长篇大论,她摇摇头,转身往外走。
陆淮看都没看陆南月,而是将手中的玉瓶摆了回去:
“犀皮漆的制作以终南山的漆液为原料,这么一个博古架所需的漆液,要三十多个人不眠不休采集三天才能收集到。”
“林家不愧是王侯世家,也不知从哪里弄来这么珍贵的东西。”陆淮状似无意地看向林知清。
但林知清现在的思绪完全不在陆淮身上。
终南山的漆液……
这几个字在林知清的脑海里转了一圈,她收回自己看向博古架高处的目光,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陆淮见她这副样子,双眼微眯,刚想询问,便听到了一阵密密麻麻的脚步声。
几人的视线顺着门外看了过去,下一刻,林十安那一张娃娃脸率先出现在众人眼前。
他鼻孔外翻,嘴唇紧闭,脸色并不好。
出现这样的表情,大概率说明这个人很愤怒!
林知清心中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她刚想张口问问发生了什么,落后林十安一步的江流昀也出现了。
他黝黑的面容上一丝笑容也没有:
“清儿,碧落死了。”

听到这话,林知清的眼神在眼前的二人身上转了一个弯:“怎么死的?”
林十安没注意到林知清的神色,他咬了咬牙:“我和江世子本打算好好审问一下碧落,可那碧落嘴里一直在辱骂林家人。”
“不仅如此,她嘴里一直嚷嚷着要让林家人给她陪葬,而后,我便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江流昀接过了话头。
“奇怪的味道?”林知清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了江流昀,陆南月也上前了一步。
“是毒烟。”林十安面色沉重地开口:“那碧落嘴里一直藏着毒药,我问过大伯了,在我和江世子去之前,她一句话都不肯说。”
“目前看来,她是想趁着有人审讯她的时候释放毒烟,自尽的同时,再带走一个林家人。”林十安看了林知清一眼。
林知清明白他的意思,如若没有江流昀和陆家姐弟,今日去审讯碧落的人多半就是自己。
碧落的毒烟,很可能是冲着自己来的。
江流昀见林知清紧皱眉头,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如若不是十安,我也险些中了那毒烟,清儿,抱歉。”
“无事。”林知清浅浅笑了一下:“此事防不胜防,世子不必介怀。”
“南月,可否请你同世子和堂兄再跑一趟,看看那毒烟究竟是何物?”她转头看向陆南月,神色十分认真。
“当然可以。”陆南月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见此情形,林十安和江流昀向陆南月示意了一下,一行人便又往外走了。
直到几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林知清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往博古架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陆淮看着林知清的动作,不由得挑了挑眉:“你不过去看看?”
要知道,碧落目前是这件事当中的唯一证人,她死了,林知清探清真相的阻碍又大了许多。
“人已经死了,过去看了有何用?”林知清的脚步从博古架旁移动到了窗户旁:“你不觉得我堂姐院子的位置很好吗?”
她一把推开了窗户。
陆淮走向窗边,眼神接触到窗外不远处的花园,不由得点了点头。
别的不说,这花园的景致确实赏心悦目,也足够大。
平日里无事,在里面温书测算也是极为舒坦的。
“林家的府邸在盛京城中素来颇受赞誉,今日一看果然如此。”他的声音透着一分慵懒。
林知清却仿佛没听见一样,盯着窗户的顶端看。
陆淮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一眼便在那光滑的窗棂边缘处看到了一个……小洞?
陆淮有些不确定,正当他想细看的时候,林知清突然转身搬了一个凳子。
而后,她利落地上了凳子,伸手朝那有小洞的地方够了够,看起来有些吃力。
陆淮并没有动手帮忙的意思,他靠在窗边,饶有兴趣地看着林知清的动作。
观察了一会儿,林知清便从凳子上跳了下来。
她刚做完这一切的时候,一个丫鬟拿着一本册子到了门口轻声唤了小翠的名字。
小翠从内室出来了以后,接过册子便朝着林知清的方向走了过来:“知清小姐,这是我家小姐的起居册。”
林知清点头,接过册子便回到了桌边,一列一列看了起来。
陆淮见林知清翻起了册子,也凑了上来。
找到了……
林知清眼前一亮,将册子上的内容轻轻念了出来:“酉时,江南金丝云片糕、黄金玉米糕、南诏杜鹃云针茶……”
她的目光缓缓移动,落到了这些食物后的器物上。
“青釉八方杯、兔毫盏、终南山犀皮漆茶具……”林知清的手指在犀皮漆茶具上停留了一瞬。
而后,她将册子合了起来,看向小翠:“堂姐平日里喜欢喝什么茶?”
小翠虽然不明白林知清为什么突然问起了这个,但还是一五一十地回答了:“我家小姐不喜苦味儿,平日里多喝花茶,尤其不喜冷茶。”
林知清点点头:“堂姐点茶一次大概要花多长时间?”
说到这个,小翠挠了挠头:“小姐她性子急,拢共不过半盏茶时间。”
五分钟……林知清心里有底了。
点茶是一般的官家小姐的必备技能,一套动作下来少说也有十多分钟。
林泱泱性子急,点茶的动作和手法肯定都是与常人不同的。
林知清的目光落到了桌上的茶具上,又下意识看了看有茶渍的地毯,久久没有移开。
正当小翠摸不着头脑的时候,林知清出声了:“你去把看管茶具的人叫过来,另外,花园里最近有什么人来过?”
小翠敛眉,眼睛看向了左下方,明显是在回忆。
少顷,她眼睛一亮:“昨日一早,确实有我们院里的几个小丫鬟在外放风筝,若不是约了知清小姐你品茶,我家小姐也想同大家一起凑热闹呢。”
林知清点了点头,小翠的话在她的意料之内。
“小翠,你现在去把院子里所有的人都召集过来。”林知清的声音很淡,听不出来情绪。
“这……”小翠有些犹豫,院子里的人各司其职,如果没有必要,一般不会打破这个平衡。
但一接触到林知清坚定的眼神,她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了。
眼看着小翠出门召集院子里的人去了,林知清打算重新观察一下屋子,她顺手将起居册递给陆淮。
不过她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和陆淮的距离比较近,陆淮接过起居册时,不小心碰到了林知清的手指。
细腻的触感席卷而来,陆淮喉结一动,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待林知清观察完再次落座,陆淮轻咳一声,试图用提问的方式转移脸上的灼热感:“知清,当时屋子里只有你和你堂姐,如若人不是你害的,你觉得会是谁?”
林知清略微一顿,不怪陆淮会有这样的想法。
这件案子放在她以前的世界,那就叫作密室杀人案。
从碧落的表现以及自己的推测来看,原主“林知清”多半不会用如此明显的手段毒害堂姐。
除开原主和堂姐两个受害者,堂姐中毒时,是没有任何一个人在场的。
可没有人在场也就算了,致使堂姐中毒的物证也像是人间蒸发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正当林知清思考的时候,陆淮再次出声了:“你对凶手的身份已经有所猜测了吧?”

“好端端地叫我们过来作甚,谁来给小姐熬汤煮药?”
“这明明是我们的院子,小姐倒下了,其他人倒是过来耀武扬威了。”
“我手头上的事儿还没做完呢,还要在这里耽误多久?”
正当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木婶站到了林知清身后,轻声介绍着这些人的身份。
只不过……木婶说着说着,一下子注意到了陆淮的脸:“陆公子,你的脸和耳朵和脸怎么这般红,莫不是方才……”
陆淮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了,那柔软的感觉又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莫不是方才开窗时受了风寒?”木婶脸上的表情有些担忧。
陆淮松了一口气,只随意搪塞了两句,而后便自顾自坐了下去,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
林知清瞥了他一眼,但视线马上转移到了闹得最狠的那几个人身上。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们脸上的神色,并没有出言制止。
直到小翠拿了出大丫鬟的派头,那群人才渐渐安静了下来。
林知清见此,很快便点了几个人的名字。
被点到的人都极不情愿地走了出来。
负责看管器皿的是一名看上去非常伶俐的小厮,负责打扫房间的是一名老嬷嬷,一并出来的还有一群小丫鬟。
林知清回忆了一下,见人齐了,便挥挥手让其他人下去了。
这几个人都是在事情发生时或发生后最快接触这间屋子的人,也是最有嫌疑的人。
林知清的目光在几个人身上打转,率先落到了那个老嬷嬷身上:“我且问你,堂姐昏迷以后,是不是由你来打扫房间的?”
那老嬷嬷上前一步,脸上露出了一副惶恐的姿态:“回知清小姐,是我。”
“但当时小翠姑娘只吩咐我简单地打扫一下,不能把有些痕迹抹掉,以防凶手害人的线索丢失。”
小翠跟着点了点头,表示确有其事。
林知清示意众人走进房间,绕过桌子,在房间里转了一圈。
确实如老嬷嬷所说,她只是粗略地打扫了一圈,许多地方都有一些比较明显的灰尘。
见众人没看出什么问题,老嬷嬷抿唇,退后了半步,丝毫没有因为被盘问显露出来不满的情绪。
林知清的视线转向了另外几个小丫鬟:“昨日你们为何在花园里放风筝??”
几个小丫鬟面面相觑,似乎是有些犹豫。
林知清同陆淮对视一眼,二人都明白其中肯定有问题。
林知清故意板起了脸:“你们有什么话不能说的?难不成堂姐中毒同你们有关?”
听了这话,几个小丫鬟连连摆手:“不不不,知清小姐,这不关我们的事。”
可说了这么一句后,几人又不敢开口了。
小翠皱了皱眉头:“你们几个有什么不能说的,小姐平日里待人宽厚,放放风筝罢了,总也不会责怪你们。”
听了这话,几人推搡了一番,最后是一个矮个子丫鬟站了出来:“小翠姐姐,我们说了你可别怪我们。”
“其实是小姐想放风筝,这才吩咐我们几个做风筝,我们做好以后便拿出来试试能不能飞起来。”
说完以后,矮个子丫鬟怯生生地看了一眼小翠。
小翠听了这话,脸上果然有了一些怒色:“这段时间大老爷让小姐学规矩,本就不许她玩闹,你们怎么还带着她胡闹?”
那矮个子丫鬟退后了两步,眼神中带着一些委屈:“小翠姐姐,小姐非要我们做风筝,我们可不敢违背她的命令。”
话说到这份上,再加上小翠也知道自家小姐爱玩闹的性格,遂不再出声了。
林知清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
同丫鬟和老嬷嬷配合的态度比起来,管理器皿的小厮看上去就有些不耐烦了。
还没等林知清开口询问他,他便皱着眉头开口了:“知清小姐,器皿一向是由我负责的,有什么问题吗?”
林知清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没有责怪,而是顺着他的话问了下去:
“你说你负责器皿,那就请你把当时事发前、事发时、事发后所用器皿都说一遍。”
小厮略微一愣,便口齿清晰地说了出来:“早膳时小姐用了一套琉璃盏,午膳时用的是五彩婴戏图方斗杯,与知清小姐你品茶时用的是岭南犀皮漆茶具。”
听到这里,陆淮看了一眼桌上的茶具,心中想到了那犀皮漆的博古架,不过他并没有打断。
林知清心里有了一定的猜测,她继续问道:“那这些茶具用完以后,你可都清点清楚入库了?”
小厮点头:“这当然,每一套茶具我都仔细清点过,已经入库了。”
他的眉毛上扬,眼间距变窄,显然非常自信。
林知清点点头:“桌上的这套便是岭南犀皮漆茶具吗?”
就像那老嬷嬷说的一样,为了保护现场,桌上的东西几乎没有动过。
包括食盒和茶具。
小厮上前认真地辨认了一下,很快便点了点头:“没错,这就是那套犀皮漆茶具。”
“当日我刚清点过,小姐就说要请知清小姐品茶,让小翠姐姐拿出来用了。”
小厮非常笃定,甚至提高了自己的声音。
不过林知清却敏锐地察觉到,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鼻腔收缩,屏息敛声,这代表着他现在很紧张,完全没有了刚刚的从容与自信。
“这套犀皮漆茶具一共有几只茶杯?”林知清轻轻敲了敲桌子。
小厮下意识摸了摸鼻子:“五件头,一壶二杯二碟,茶杯一共有两只。”
随着他出声,众人看了一眼桌面,确实有一壶二杯二碟摆在桌面上,看上去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
但林知清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小厮脸上心虚的表情,她刚想细问,刚刚那个矮小的丫鬟脸色一变,同身旁的人在嘀咕着什么。
林知清调转方向,看向那个矮小的丫鬟。
小翠察觉到了林知清的眼神,连忙将那丫鬟叫了出来。
“你刚刚在说什么?”林知清的眼神非常犀利。
那矮小的丫鬟看了一眼小厮,抿唇思考了一下,而后才开口:“知青小姐,那套犀皮漆茶具进库房时我看过一眼,不是五件头。”
“你撒谎!”矮个子丫鬟话音刚落,那小厮目赤耳红,声音瞬间高了起来。
矮小的丫鬟急了:“我并未撒谎,当时我亲眼看见的,那套茶具明明是七件头!”

此言一出,众人一片哗然,看向小厮的眼神透着极大的怀疑。
林知清朝木婶使了个眼神,木婶会意,趁着场面混乱,往外摸了出去。
陆淮眯了眯眼睛,瞥了一眼木婶的背影,并未声张,而是看了一眼小翠。
小翠本就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打得手足无措,再加上被外人这么看了一眼,她顿时有种未管理好自己院子的羞愧。
不过这种羞愧很快就转变成了愤怒:“小姐待你们不薄,你且好好说说,这茶具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小厮身体一抖,猛地跪了下来:“知清小姐,这犀皮漆茶具本就是五件头,我在这院子里做了五个年头了,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呀!”
他说话的同时,还不断磕头,头上马上出现了血迹。
周围的人看到这种情况,眼神中多了几分怜悯。
但林知清并不吃这一套,她没有接话,只静静看着那小厮哭喊。
她的眼神清亮,看似平和但又十分犀利,仿佛所有人的伪装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
随着时间流逝,那小厮哭天喊地的声音便渐渐降了下去,嘴中的说辞也没有那么多了。
所有人都不知道林知清在卖什么关子,但她迟迟不开口,也没人敢提出异议。
就连陆淮,都好整以暇地等着。
不过他们并没有等多久,木婶的声音就从门外传了进来:“小姐,我找到剩下的犀皮漆茶具了。”
此言一出,最快反应过来的就是那个小厮。
他的身体猛地直了起来,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林知清看了他一眼,将木婶叫了进来。
木婶在众人各色的眼神中,端着一只犀皮漆茶杯以及一个碟子走了进来。
待木婶将那茶具放到桌上,陆淮饶有兴趣地看了起来,林知清则起身站到了那小厮的面前。
她的身影清瘦,但在众人眼中却无端地多了一分压迫感。
在这种压迫感之下,那小厮很快便撑不住了。
他浑身的力气都仿佛被卸掉了,一般无力地瘫坐在地:“知清小姐,我家中的老母亲被诊断出了癔症,我实在是没钱了,所以才……”
说到这里,他仿佛是想到了什么,真情实感地痛哭了起来。
众人听了这话,表情俱是动容。
唯有林知清和陆淮面色未变。
“这套犀皮漆茶具到底有几只茶杯?”林知清的声音非常平静。
小厮想都没想,便伸出了三根手指:“知清小姐,我只有这次走投无路才动了歪心思,你一定要相信我!”
此言一出,林知清尚未表态,那矮个子的丫鬟便义愤填膺地出声了:“这府中谁不知道小姐中了毒,说不准就是你将那有毒的茶具偷走了,这才导致府医一直诊不出毒药来源。”
她的话一出,众人立刻想到了林知清将他们聚集到这里的原因。
一时间,刚刚还对那小厮心怀怜悯的众人又变了口风,开始胡乱猜测了起来。
小厮没想到自己同这中毒的案件扯上了关系,当即便摇头否认自己同中毒的事有关系。
但双拳难敌四手,他的辩解很快就淹没在了那些人的唾沫星子里。
小翠被众人这么一带,也认为毒害自家小姐的人就是那个小厮,她催促着林知清下决断。
林知清微微摇了摇头,转头看向了陆淮:“你觉得呢?”
她的眼中带着一些笑意,看起来很轻松。
陆淮耸了耸肩,目光投向了小厮,可只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钟,便又看向了那个矮小丫鬟。
那丫鬟似乎没有想到会有人注意到自己,还没来得及收起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
陆淮挑眉,朝着她直言不讳道:“你且说说,那犀皮漆茶具到底有几只茶杯。”
听到这话,矮个子丫鬟咽了咽口水:“陆公子,我只负责院内的杂事,这茶具并不是由我负责。”
“这杂事当中,有端茶倒水吗?”陆淮眼睛都没眨一下。
矮个子丫鬟顿了一下,这才点了点头。
小翠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忍不住开口问了起来:“陆公子,这丫鬟平日里确实只负责一下杂事,难不成她与我家小姐的事有关系?”
陆淮没有回答,而是起身走到那丫鬟面前:“桌上有两只犀皮漆茶杯,那小厮那里有一只犀皮漆茶杯,我猜你那里还有一只带毒药的茶杯吧。”
“什……什么,陆公子你不要血口喷人!”其他人尚未从陆淮的话中回过神,那矮个子丫鬟便尖声反驳了起来。
陆淮缓缓摇头:“这桌边的茶渍量小,分明不是茶杯被刻意打翻留下的痕迹,反倒更像是收拾的时候掉在地上留下的。”
“且你刚刚一直在攀咬那小厮,分明是想引导我们将他定为凶手,以此摆脱你自己的嫌疑。”
陆淮的话让林知清有些意外,她以为陆淮并没有注意到桌边的茶渍,不过她并未出声打断,也看向了那个矮个子丫鬟。
矮个子丫鬟脸上的表情有些惊慌,但还不等她狡辩,陆淮便指向了她的脚:“你的鞋履后方有一小块茶渍。”
矮个子丫鬟一惊,而后迅速看向自己的鞋。
其他人的目光也往陆淮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林知清很快便看到了那块茶渍,这是她先前不曾注意到的一点。
陆淮比她原本以为的还要敏锐,无论是地上的茶渍,还是那丫鬟身上的破绽,他都能捕捉到。
更重要的是,他在获得这些线索时不动声色,林知清还以为他根本没有仔细观察。
被陆淮这么一说,那丫鬟扑通一声就跪下了:“知清小姐,我真的不知道陆公子在说什么,我没有给小姐下毒!”
“我当时放风筝口渴,刚好遇到打扫房间的嬷嬷,这才从她手中讨了一盏茶喝,这茶渍定是那时候不小心沾上的!”她的语速很快,脸上还挂着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
只不过,她笑的时候眼角没有皱纹。
皱眉肌在额肌和眼轮匝肌之间靠近眉间的位置,其收缩时能使眉头向内侧偏下的方向拉动,并使鼻部产生纵向的小沟。
这代表此人多半在撒谎!

第11章 雌竞的丫鬟
陆淮自然也看了出来,他朝着门外招了招手,一个侍卫打扮的人立刻走了进来。
他手上端着一只茶杯,并不是犀皮漆茶具,只是普通的那种。
茶杯底下还有一个成套的碟子,不过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茶杯上,只有林知清的眼神在碟子上停留了一会儿。
矮小丫鬟看到这两样东西,瞳孔紧缩,紧咬嘴唇。
陆淮接过那杯子,往里面倒了一些水,而后也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枚银针,探进了杯子里。
不过几秒钟,那银针便变成了黑色。
陆淮将银针往林知清面前晃了晃,下巴略微抬了抬,像是在说:看,我找到证据了。
林知清被他逗笑了,其他人则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矮个子丫鬟身体一软,无力地瘫倒在地。
小翠见状,后槽牙都要咬碎了,指向丫鬟的手指微微发抖:“居然是你!小姐对下人向来宽和,从不曾亏待,你为何如此加害于她?”
“小翠,你不过是林泱泱的一条狗,凭什么指责我?”矮个子丫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挥开了小翠的手指。
她的眼神中带着十足的怨恨:
“我不过是碰了一下她匕首上的赤玉宝石,她就不再让我进内院伺候,我生生从一等丫鬟降为了三等丫鬟,月银少了整整一两!”
“你们还当我不知道,林泱泱之所以找借口不让我进内院,还不是因为林知清吹了耳旁风,说我长的花容月貌,怕十安少爷、陆少爷、江世子等人注意到我!”
她的双手在空气中乱挥,口中咒骂之词源源不断。
“你……”小翠睁大眼睛,第一时间便看向了陆淮,而后便是林知清。
方才丫鬟的话涉及到了自家小姐的隐私,如若传出一个善妒的名声,到底是有损闺誉。
不过小翠到底年纪小,脸皮薄,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你个小泼皮。”木婶撩起袖子就上前指着丫鬟的头骂了起来:“你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居然敢污蔑林家的小姐!”
说完,她转身看向陆淮:“陆公子,我家小姐的为人你是知道的,这纯纯就是污蔑!”
陆淮神色倒是并无异样,只轻轻点了点头,便问了一个让人出乎意料的问题:“赤玉宝石珍贵异常,林家居然还藏有如此宝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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