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昭行by南月知清
南月知清  发于:2025年10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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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狱皱眉,上前挡住了那婆娘的视线:“你如实交代,若有半句虚言,刑部的大牢可还空着呢!”
男子身子一抖,完全不敢有所隐瞒了:“回大人,大概两日前我曾见过这小娘子,当时我隐约看到她在桃花源抹泪……”说到这里,他心虚地看了一眼自家婆娘。
但一想到可能会被抓进大牢,他一咬牙,着实不敢再隐瞒了:
“我见那小娘子实在伤心,原本想上前安慰一番,可我家婆娘盯得紧,我只能多看了几眼,这才有些印象。”
“桃花源是什么地方?”司狱看向管事。
管事没想到官差还真找出了一些东西,很快便指了一个方向:“桃花源是山顶桃花开得最好的地方,一般只对银子多的熟客开放。”
“熟客?你可识得春琴此人?”司狱背着手,眯起了眼睛。
“春琴?”管事思考了一下,郑重地摇了摇头:“我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对这个人的印象也不深。”
“但桃花源只有熟客能进,这是我们山庄的规矩,除非她能绕过看守的人自己混进来,要不然绝对是不可能的。”面对官差,管事说话时丝毫没有犹豫、紧张之色,这说明他非常笃定。
司狱眯了眯眼睛,没有质疑管事的话,而是又让人拿出了另一幅画像:“这是你们的熟客吗?”
一袭红衣的男子映入眼帘,他的桃花眼十分明显,一下子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是四叔!
藏在林子不远处的林泱泱心中一惊,看向了身旁的林知清。
林知清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与此同时,不等管事说话,底下的佃农们便纷纷出声了。
“这个人我见过,他每年孟夏都会来桃花源,还花了不少银子。”
“这很难没有印象吧,他长得实在太好看了,便是我一个男人也记得了。”
“你们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前头那幅画上的小娘子从前也来过,对了,她一开始就是跟着这个男人过来的。”
“这是林四老爷!上次我家二妞只是去送了一次糕点,回来便要死要活,非让我找管事看看他是哪家的郎君。”
听到这话,管事连忙上前,躬身道:“大人,确有此事。”
“我见下头的人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这才将他的身份提了出来,以绝后患。”
管事是个聪明人,解释的同时将自己私自泄露客人信息的事情摘了出去。
司狱并不在乎管事的那些小心思,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我问你们,有多久未见到这二人同时出现了?”
众人面面相觑,被大家这么一提,沉睡的记忆很快便苏醒了。
他们纷纷表示除了半年前有几次,已经许久未见过二人同时出现了。
司狱见状,冷嗤一声:“这林家果然卧虎藏龙,若不是被林从砚冷落,春琴又何必在绝望之下故地重游,而后自触而亡呢?

第108章 焦虑型依赖情感
远处的林知清和林泱泱对视一眼,很快便明白了过来,这司狱是将春姨娘的死归咎到了“情”字上。
而且……这些人所说的情况与四叔口中的情况貌似不太一样。
在四叔口中,他对春姨娘敬而远之,不曾亲近过。
但在这些佃农们口中,大约半年前,也就是四叔刚得到春姨娘时,也带着她来过这里。
二人之间仿佛也存在过浓情蜜意的时刻。
为情而死吗?
林知清回想起了春姨娘的死状。
即使她没有亲眼看到春姨娘自触,但她可以从伤口处看出来,春姨娘死的很决绝。
她撞向石狮子的时候没有卸力,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
可按照佃农所说,春姨娘可能是被四叔冷落,所以故地重游,甚至流下了眼泪。
这都说明春姨娘对四叔有情,无论是故地重游还是流泪,这两种行为更像是一个被抛弃的女子的不甘心和难过。
且这种行为与心理学上所说的焦虑型依赖情感重合度十分高。
所谓焦虑型依赖情感,是指在两性关系中,会将所有情感寄托在对方身上。
如若对方的态度有微小的变化,便会胡思乱想,给自己造成心理负担。
既然是不甘心和难过,那她多半是期待四叔回头,同她再续前缘的。
这样的人,即便是真的对四叔绝望、死心了,短时间内也不会通过毁灭自己来报复别人。
且四叔并不是从几天前开始对她这样的,林知清问过四婶,也查过林从砚这小半年的留宿记录。
春姨娘并不算受宠。
既然如此,为何她早不伤心,晚不伤心,偏偏挑了一个林家局势最混乱的时间段伤心而死呢?
这从心理学上来分析,是完全说不通的。
可林知清虽然知道这个心理学知识点,但是并不能用这个道理来作为替四叔脱罪的理由。
因为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心理学这种概念。
她现在要搞清楚的,就是四叔和春姨娘的感情状态。
与此同时,那司狱命管事去拿了山庄的客人名册。
林知清脑海中的思绪不断翻腾,她记得当初询问四叔与春姨娘的感情时,四叔脸上的微表情并没有出什么大问题。
难不成是刑部同山庄联手作戏,想将林从砚的罪名按实?
可此时此刻,这些佃农们的表情、动作又都很自然,不似作伪。
林知清否定了这个想法,脑海中出现了另一个可能。
是林从砚在撒谎?
而此时,管事也将客人的名册拿过来了。
司狱接过后立刻翻开名册查看了起来。
林知清隔得远,实在看不到那上面的内容。
林泱泱也急得抓耳挠腮:“清妹妹,要不我直接去将那册子抢过来吧?”
“不可。”林知清摇了摇头,今日她和林泱泱并没有半分伪装,且这山庄内人员众多,若是刑部想给她们安罪名,那可太容易了。
林泱泱也知道这件事情行不通,但她实在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那册子一定是会被官差当作证据带走的,难不成要眼睁睁地看着四叔被定罪吗?
林知清眉头紧皱,一直盯着那司狱,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刑部的人马全都走了,她仍旧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林泱泱看着那群人的背影,着急地跺了跺脚。
林知清深吸一口气:“堂姐,我们先回林家。”
“坐以待毙?”林泱泱不解。
“不。”林知清蹙眉:“先去查看四叔的起居录。”
“起居录?”林泱泱一愣:“你怀疑四叔根本没有来过这里?”
根本没有倒是说不上,林知清内心的想法是,首先,如若春姨娘对四叔的感情真的那么深,起居册上也可以窥见一些端倪的。
其次,为何几日前春姨娘可以用林从礼的名字进桃花源,还无人发现。
如若她可以,那其他人呢?
这是否能证明那客人名册上的林从砚不一定是林从砚。
简而言之,就是有人冒充林从砚的身份来桃花源。
带着这两个问题,林知清和林泱泱快速赶回了林家。
起居册一事,属于人事庶务,这本是由林从砚掌管的。
但由于他通政使司的事务繁忙,他手底下的一些人事权是分给林九思来掌管的。
为何分给林九思?
时间倒回几年前,林泱泱神经大条,林知清谨小慎微。
至于林十安,他并非嫡系,养大他的林从礼遵守家规,也为了避嫌,并不让他接近林家庶务。
便只有一个林九思可以跟着林从砚学习庶务。
这起居册便是由他看管的。
林十安的声音低沉,与他的娃娃脸不太相符:
“盛兴元年季冬,辰正,留宿春桃阁。”
“盛兴元年孟春,酉正,春姨娘送莲子汤,不受。”
“盛兴元年季春,戍初,于春桃阁观春姨娘抚琴。”
“除开春姨娘刚进府的那段时间,近来与她有关的记录便只有这些了。”林十安将册子放到了林知清面前。
林知清拧眉,单从这些来看,春姨娘确实不是很受四叔宠爱,这与她之前的认知是没有任何出入的。
她翻看起了与桃花源有关的内容。
可看了没一会儿便皱起眉头。
刚得到春姨娘时,四叔确实时不时便带着她去一趟桃花源。
但前几年四叔都只在孟夏的时候去过,甚至今年孟夏还没来得及去便被刑部抓捕了。
一年去一次,当真算不上熟客。
那为何温泉山庄的人会将他记录在册并划入熟客范围当中呢?
总不可能有两个林从砚吧?
抑或是春姨娘顶着他的名头去的?
这也不大可能,即便是顶着四叔的名头也是需要花银子的,春姨娘不受宠,月例也没多少,怎么可能消费得起。
起居册每月都有人专门交给主子核对,不会出错,林从礼和林九思也没有伪造起居册的动机。
那问题只会出在温泉山庄那一头了。
但早在林知清她们去之前便查过,那温泉山庄是一个盐商名下的产业,与林家毫无交集,且进出需要信物。
他没必要刻意提前做局算计林家。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性了,有人顶了林从砚的名头,以他的名义成为山庄的常客!
春姨娘没有成为熟客所需的银钱,也没有信物,不能以林从砚的名义进山庄,所以顶替林从砚的人,不是春姨娘。
但佃农声称在桃花源见过她好几次。
那么……林知清眯了眯眼睛。
春姨娘很可能是和顶替林从砚名头的人一同去桃花源的!

而且,能够悄无声息代替林从砚的人,一定不会是一个陌生人。
相反,此人同他一定很熟悉,所以才能拿到他的印信。
符合这个条件的人不多,林知清缓缓抬头,看向林十安。
二人对视的过程中,脑海中浮现出了同一个人。
四叔的贴身小厮!
就像林知清会将重要的事交给木婶去做一样,大伯和四叔他们跟前都有使唤的小厮。
林知清记得,四叔跟前的那个小厮很是清俊。
“四叔被捕时,就是他的小厮前来报信的,现已经回了四书院里,不时地过来打探消息。”林十安拍手:“我现在就让人去……不,我自己去将人带过来。”
话罢,林十安便点了几个人同他一起过去。
一刻钟以后,四叔的小厮一脸疑惑地同林知清等人请安:“知清小姐,不知找小的有何事?”
林知清眯了眯眼睛:“大胆!我四叔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做这般对不起他的事!”
先声夺人!
小厮一愣,眼睛咕噜噜地转了起来,双唇紧抿,下一刻他直接跪倒了地上,不断磕头:
“知清小姐,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此言一出,林知清三人对视一眼,居然这么简单就问出来了吗?
那小厮身体颤颤巍巍,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老爷那边什么消息都没有,夫人又关起门来什么都不管,我实在惊慌,这才悄悄拿了几件东西换钱。”
“大家都说林家要散了,小姐,我不相信老爷能做出那种事情,但万一我跑不掉了,我不得不为我的家人考虑啊,小姐!”
此言一出,三人顿时明白了过来,他们在讲的并不是一回事。
林泱泱心中有些气愤,但又知道趋吉避凶是人之常情。
这小厮在上一次林家出事的时候都没有跑,现在恐怕真以为林家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想到这里,她叹了一口气:“谁问你这个了,我问你,你可去过桃花源?”
小厮磕头的动作停了下来,眼角红红的:“桃……桃花源?”
意识到自己闹了乌龙,他耳朵瞬间红了起来:“去过。”
林知清眯了眯眼睛:“上一次去什么时候,怎么去的?”
那小厮吸了吸鼻子,几乎是没有犹豫:“上一次去是去年孟冬,同我家老爷和……春姨娘一起去的。”
“你撒谎!”林泱泱的眉毛高高地提了起来。
小厮嘴巴微张,显然是被这番话弄得有些无措,他以为自己记错了,又认真地思考了起来。
林知清坐在一旁,仔细观察小厮脸上的表情。
他先是紧紧皱着眉,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眉毛马上舒展了开来,还点了点头,仿佛在肯定自己的想法。
“泱泱小姐,我记得清清楚楚,就是去年孟冬,我家老爷新得了小妾,带着春姨娘去过几次。”他的语气非常肯定:
“除了这几次,我便再也没有去过了。”
他说的是真话!
林知清站起了身:“你没有去过了,那你家老爷呢?”
他丝毫不带犹豫地摇了摇头:“除去刚得了春姨娘那几日,我家老爷只有每年孟夏的时候会去桃花源。”
此言一出,站在一旁的木婶抬了抬头,眼神中有疑惑、有惊讶,但又很快低下了头。
林知清没有注意到木婶的小动作,拧眉看向远方。
孟夏,又是孟夏!
孟夏到底是什么日子?
听小厮的说法,林从砚一开始得到春姨娘的时候,其实并不像他所说的一样无意于春姨娘。
毕竟能将他的常规打破,说明还是有几分感情的。
将这种想法压了下去以后,她稳了稳心神,继续问道:“去那桃花源需要信物,你可知四叔的信物所在何处?”
小厮没想到事情会峰回路转,他还以为自己盗窃的事情败露,死定了。
但现在事情的发展方向完全偏了,他也意识到此事可能与刑部羁押老爷有关。
他自孩童时期便伺候老爷直到现在,当然也是有些感情的,且林从砚看上去冷漠,实际上对他们从不曾亏待过。
想到这些,他不假思索地回答:“我家老爷的东西向来都是由我保管的,我当然知道!”
东西还在吗……林泱泱皱眉,刚想开口,便被林知清截住了话头,她朝着小厮说道:
“你现在去拿。”
小厮干脆利落地站了起来,在林十安的陪同下,又去了后院。
林知清和林泱泱在前厅等着。
她们一站一坐,状态完全不同。
半个时辰以后,林十安和小厮才进了房门,二人的脸色都不太对。
林十安朝着林知清摇了摇头,信物不见了。
林知清接收到了林十安的意思,她心中不算太惊讶,因为这在她的意料之中:
“你好好想想,除了你,还有谁能接触到那东西。”林知清再度看向小厮。
小厮摇了摇头,非常笃定:“不会有第二个人能接触那东西了。”
林知清皱眉,她深吸一口气,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
小厮本就又惊又疑,思绪又很快被她敲桌子的声音打断。
林知清见状,目光牢牢锁定小厮,眼神中带着一丝鼓励。
小厮看着她的眼睛,总感觉眼前的人有些模糊。
眼看着时机到了,她敲桌子的动作戛然而止。
而后很突然地打了一个响指。
林泱泱被响指的声音吓了一跳,刚想说话,便被林十安拉住了。
林十安清楚地看到,在林知清打响指的那一瞬间,小厮的眼睛突然失去了焦距,直愣愣地看着前方。
他心中惊疑不定,同时还带着一丝好奇。
林知清再度发问:“除了你和四叔,还有第三个人能接触到四老爷的信物,他最有可能是谁?”
她的声音很缥缈,仿佛飘在半空之中。
小厮的眼神中出现了一丝迷茫:“信物?桃花源的信物?”
“没错,桃花源的信物。”林知清顺着他的话回答。
“除了我,还有……”小厮丝毫没有思考的动作,瞬间就说了出来:
“九思少爷,书房、印章、信物。”
林九思!?
得到想要的答案,林知清唇角微动:“你困了。”
说完,她再度打了一个响指。
在林十安和林泱泱惊讶的眼神当中,小厮身体一软,一下子便瘫倒在地……

林泱泱见状,猛地退后了半步:“不是,他怎么倒下了?”
年轻真好,倒头就睡……林知清朝着林十安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将人带下去。
离得远的人并没有发现端倪,但林十安和林泱泱却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小厮从清醒到倒头就睡的整个过程。
林十安的嘴巴还没合上,但身体先一步做出了反应,他吩咐人将那小厮带了下去。
林知清神色如常:“堂兄,大伯那边有无消息,什么时候能将林九思带回来?”
“明日便能到,我爹给我传信了,他快马加鞭追到了二爷爷的车驾。”林泱泱先一步开口。
林知清点头,看出了二人眼中浓浓的惊讶和好奇。
事实上,她也没想到自己来到大盛以后第一次尝试心理催眠术便成功了。
催眠疗法是心理学上最常见的一种心理治疗方法。
它是指用特定的方法模糊病人的意识范围,并借助暗示性语言消除心理问题的一种方法。
但这种催眠术并不是对每个人都适用的。
方才她看出那小厮情绪起伏较大,心理状态极其不稳定。
于是,她通过手指敲击桌子的声音在小厮的脑海中留下了那段规律的声音,引导小厮进入了放松状态。
这种方法就好比睡觉的时候数小羊,一只、两只、三只……
在这种情况下,小厮的大脑是处于一个比较舒适的放松状态的。
林知清又用了心理学上的“共鸣效应”以及“开放式问题”两个技巧,引导着小厮在脑海中编织出了同信物有关的画面。
这就像是做了一个梦一样,在梦里发生任何不合理的事情做梦的人多半会忽略。
他只会在脑海构建潜意识合理的内容,这种内容是不带情感且不加思考的。
林知清想办法将这些东西用林十安他们听得懂的语言解释了出来。
林十安听完以后一直低着头,似乎是在思考什么东西。
但林泱泱却一下子接受了这种听上去有些天方夜谭的说法,她兴致勃勃地问:
“清妹妹,那你是不是敲敲桌子,就能把我给弄睡着?”
“不能。”林知清看出了堂姐脸上跃跃欲试的表情,无情地摇了摇头。
先不说堂姐的精神意志够不够强大,就算是她可以做到,也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
若是这催眠术被人当成了“巫蛊之术”或“撞邪了”,那就麻烦了。
要不是为了问出信物到底在谁手里,且她有自信能掌控局面,林知清才不会轻易用这个方法呢。
“堂兄,你找人做一套刑部官差的衣服,我们再去一趟温泉山庄。”她的语气比方才多了几分把握。
林十安盯着林知清看了半晌,这才颔首。
没过多久,林知清与一身刑部官差打扮的林十安便到了山庄之外。
“堂兄,你记住那管事长什么样了吗?”林知清坐在马车上,观察着山庄内的动静。
或许是因为官差的到来,温泉山庄内的人少了许多。
林十安想到了林知清画的那幅画像,点了点头。
林知清拿出了随身带着的工具,看了看林十安的脸:“我白日间刚来过,实在不好露面。”
“你进去以后一定要找到那管事,同他要那客人名册,这么大一个山庄,备用的名册肯定是有的。”
“你的这张脸太显年轻了,官差一听描述肯定就能猜得到是你在冒充他们,这肯定是不行的,你别动,我再帮你调整一下。”
说着,林知清伸手便要去碰林十安的脸。
林十安呼吸一滞,鼻尖动了动,很快便闻到了少女手上淡淡的馨香。
他的脸完全僵住了,而后一把抓住林知清的手腕,语气十分生硬:“我……我自己来。”
林知清一愣,意识到自家堂兄是害羞了,脸上绽放出了一个笑容,收回了手。
林十安不自然地咳了两声:“知清,你同江世子有婚约,行事一定要有分寸,若今日马车里坐的是其他男人,万万不可出现方才那样的举动。”
他板着脸说话的样子像极了林从礼,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才是亲父子呢。
“大伯明明身在汴梁,我怎么感觉就像是在我身边一样。”林知清打趣了一句便转过了身。
因此,她并没有注意到林十安下马车时,微微泛红的。
目送着林十安进了温泉山庄以后,林知清靠在车厢内闭目养神。
半个时辰后,马车旁传来了熟悉脚步声。
林知清拢了拢衣襟,同上车的林十安交换了一个眼神,并没有出声。
待马车走出温泉山庄的范围,并且在附近转了好几个圈儿之后,她这才问起了情况。
“这半年间,有人拿着四叔的信物进过桃花源十余次,管事说,四叔一般都不露面。”林十安的脸色并不算好。
听到这话,林知清更加确定心中的想法了:“可有人怀疑你的身份?”
“那管事很是精明,同我绕了很大一圈,不过最后并没有出什么岔子。”林十安轻声回答。
林知清点点头。
不得不说,林十安做事还是相当靠谱的。
马车行至东市,林知清习惯性地看了一眼鉴心堂和陆家医馆。
鉴心堂正常开门,但客人不多。
陆家医馆大门紧闭。
想到陆南月递过消息,说是同病人亲属发生了争执,林知清不免有些担忧。
她想了想,林九思尚未回到林家,接下来的事情无法展开。
刚好可以趁着这个时间去一趟陆家,看望陆南月的同时,给陆伯父道谢。
林十安这身行头肯定是不方便的,不过他坚持同林知清一起去。
二人为掩人耳目,避免给陆家带来麻烦,抄了近道,走的是千金阁的那条路。
到了千金阁附近,林知清撩开轿帘,她没有忘记春姨娘便是千金阁出来的。
若不是这里已经被官府接手了,她肯定是要进去找找线索的。
碰巧,似乎是官府的人正在清理千金阁,那块写着千金阁三个大字的牌匾被人摘了下去。
林十安也偏头看了过来,但他的眼神在接触到一个从阁内走出来的黑衣男子时,露出了两分疑惑:
“陆淮?他怎么在这儿?”

早在林十安开口之前,林知清便注意到了陆淮的身影。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今日身着黑衣,林知清平白从他脸上看出了两分“生人勿近”的气息。
她垂眸思考时,敏锐地察觉到有一双眼睛正紧紧盯着自己。
等她再次抬头之时,就看到陆淮朝着马车这边走了过来。
林知清看出他想同自己说话,放下了帘子。
一来堂兄的衣着不便示人,二来这是在花街柳巷之上,被人看到她同外男接触,肯定会惹出一些风波来。
陆淮的脚步声停留在了马车之外:“林知清?你来这里做什么?”
不知为何,林知清总觉得他的语气怪怪的,但一时又想不出来哪里奇怪:“医馆没开门,我想去看看南月,刚好路过。”
听到这话,陆淮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开口:“医馆那边闹出了人命,阿姐这几日要应对官府和病人亲属,医馆短时间内应当不会再开了。”
“人命?”林知清皱眉,身体往前靠了一些:“怎么回事儿?”
“无中生有罢了。”陆淮没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太久:“我父亲昨日已经去了松鹤书院,你这一趟恐怕要跑空了。”
这么巧?
林知清挑眉:“户部难不成没人了吗,这千金阁的事居然交到了你手里?”
“我也觉得有趣儿,怎么就到了我手里了呢?”陆淮将问题丢了回来。
林知清皱了皱眉,她不喜欢兜圈子:“陆淮,你有话直说。”
她语气中难得带着情绪,陆淮听了出来,勾了勾嘴角:“我在千金阁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打个赌吧,你肯定很感兴趣。”
林知清同林十安对视一眼,她略微感到有些意外,但一想到千金阁是二爷爷手底下的产业,便知道陆淮所说的事肯定与林家有关。
好奇肯定是好奇的,但在林知清的认知当中,陆淮貌似并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
她和他的联系,多半是通过陆南月建立的。
陆淮很少用这样试探性地语气,他既然开口了,那对林知清一定是有所求的。
想到这里,她心中有底了:“你想怎么谈?”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这样,陆淮轻笑一声:“你四叔能从刑部安然无恙地出来吗?”
听了这话,林十安不解地皱眉,这句话跟林知清所说的有关系吗?
林知清一时间没有说话,他略微思考,便明白了陆淮的意思。
人多眼杂,他不是在向自己提问。
他的要求就是四叔安然无恙。
当然,更深层次地来说,是希望林家在这场祸事中安然无恙。
至于为什么……林知清的眼神很是深邃。
陆伯父为何会突然出了盛京呢?甚至是陆家医馆,为何开了这么多年,偏偏最近出了问题呢?
这让林知清想起了被调离的镇远侯。
镇远侯江家和陆家有一个共同点,都与林家有着比较亲密的关系。
同样,他们也有不同点。
镇远侯府大权在握,陆家手上并无实权。
这种不同就注定了上头对他们的施压方式也会不同。
要说陆家最近发生的事同朝廷没有关系,林知清是不相信的。
想通了这一点,陆淮出现在千金阁的原因也就一目了然了。
上头特意让他跳这个火坑,无非就是要让陆家成为这件事的一个阻碍,也成为林家的阻碍。
因为春姨娘与千金阁的关系实在太紧密了,越过千金阁,或许不会影响林知清的判断,但也会让她失去很多重要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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