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昭行by南月知清
南月知清  发于:2025年10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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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戏弄林家人,让林家抱有希望的机会。”
他说这些话时仿佛用光了身上的力气。
从前他并未意识到这一层,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他跟随林知清跳出原本的框架以后,才发现自己从前很蠢,蠢到看不出朝廷的真实用意,心甘情愿地成了别人眼中的笑话。
他万万没想到,这竟然是林九思梦寐以求的。
林九思听完林十安的话,只当他是在搪塞自己,人总是向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林知清的耐心达到了极限,他站到了林九思的面前,露出了一个相当温柔的笑容:
“你还记得在千金阁的事吗?”
千金阁?林九思一愣,失去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了上来,他猛地捂住了脸。
林知清笑得更灿烂了:“记得就好,若今日你不将事情从头说一遍,我绝不手软!”
林知清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了林九思面前。
林九思咽了咽口水,心沉到了谷底。
与此同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屋内的几人一听,脸色瞬间严肃了起来。
无论如何,林九思和春姨娘私通的事情是绝对不能传出去的。
林知清提前派人守在了周围,但现在看来情况好像不对。
还不等几人做出反应,那脚步声就来到了门口:“知清,十安,你们在里面吗?”
是四婶的声音!
林知清朝着林从礼使了个眼神,这毕竟是四叔的院子,他们小辈不好出面。
林从礼会意,深吸一口气,尽量将声音调整到了平常的状态:“九思出了些事情,同从砚有关,我这就带着他们离开,免得叨扰了你。”
“大哥,同从砚有关,可是什么大事?”四婶的声音中带了些焦急。
“无妨,不是大事。”林从礼第一次睁着眼睛说瞎话。
林从礼在林家众人心里毕竟还有一定威严,四婶又多问了几句,便带着人离开了。
众人出门以后,木婶上前请罪,说没能拦住四婶。
林知清垂首,思考了一会儿,但没什么头绪,又将目光放到了林九思身上。

将林九思押入祠堂以后,林知清很快便进入了正题:
“我去山庄调查过了,自春姨娘进府一月后,你便同她一起去过桃花源,她出身千金阁,你和她本就认识。”
“那么,她是不是你一早便准备好送到四叔手上的?”
这是众人不敢提及,却又不得不提及的问题。
林九思跪倒在地,知道自己已经被查了个干净,歪过头一言不发。
失望和愤怒涌上心头,林从礼闭了闭眼睛:“你既不说,那我便只好请家法了。”
林知清皱眉,刚想阻止,便捕捉到了林九思脸上的表情。
他没有辩驳,也没有挣扎,只是微微摇头,嘴角和眼角同时往下撇。
那是一种失望,后悔的动作和表情。
为何要失望和后悔?
林知清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按照现在的情形,这种表情不应该会出现在林九思的脸上。
“大伯。”林知清叫住了林从礼,她眯了眯眼睛,试探道:“你可知那春琴是怎么死的?”
“她一头撞死在了刑部的石狮子上,整张脸血肉模糊,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貌了。”
林知清一边说一边盯着林九思的脸,随着她的话越说越往后,林九思脸上的后悔的神色也越来越重。
而且,其中还夹杂着……伤心。
他紧咬下唇,面部肌肉紧绷,这都表明他现在十分痛苦。
林九思在为春姨娘的死而痛苦后悔!
得出结论以后,林知清终于开口了:“她活着的时候你将她送入了林家,死了的时候你却做出痛苦的样子,这又有什么用?”
“你懂什么?”林九思的背脊挺直,却又在想到林家现状的时候弯了下去:“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子,差一点,只差一点……”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明白了,林从砚的事情的确跟林九思有关!
林从礼鼻孔张大,鼻翕抖动,半晌说不出话来。
不只是他,所有人都想不通林九思到底为什么要害林从砚,仅仅是因为一个女人吗?
“她死前最后一次去桃花源,你可知情?”林知清的声音柔和,仔细听还能听出来其中带着一些安抚的意味。
一个人在极度愤怒、伤心等情绪下,是很容易被引导着说出一些压在内心的真话的。
就比如林九思现在,他的嘴唇微微颤抖:“怎会知情?原本我们都计划好了,找个好时机再行动,要不是你去千金阁,怎么会引出这么多的事情来。”
“若是我不被送回汴梁,兴许她就不会死,都是你们,你们害死了她!”
林九思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看向林家人的眼神中带着十足的怨恨。
此言一出,林知清同另外三人对视一眼,皆是听出了猫腻。
“什么计划?”林知清上前一步,直觉这个计划同林从砚有关。
林九思却双唇紧抿,眼珠子转了转,仿佛有些心虚,不再开口了。
林知清冷笑一声:“你一会儿深情一会儿控诉我们,做戏给谁看呢?”
“我告诉你,若是四叔有事,我们林家所有人都逃不了,不论是你还是二爷爷,都会死!”
此言一出,林九思身体一颤:“不会的,林家不会倒的……”
“会,而且马上就会!”林知清来回踱步:“我不管你同四叔有何纠葛,若此事同你有关系,他的命我一定会算在你头上!”
“凭什么?”林九思像被踩住了尾巴一样,说话时很有气势,但膝盖却在微微颤抖:
“你们在林家混吃等死,根本不知道林家的状况,林从砚做事束手束脚,凭什么又能当官又能成为林家的掌权人?”
“林家若是一直攥在他手里,早晚得玩完!”
“要是坐在那个位置上的是我,我一定能带着林家走出困境,春琴是为了我、为了我们林家才到他身边的去!”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昂,直到提到春琴,才戛然而止。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左右看了看,膝盖一软,跪坐在地上。
“为了林家?”林从礼气血上涌:“那个贱妇将林家害到这种地步,你居然还敢说她是为了林家?”
“她不是贱妇!”林九思胸口微微起伏,直直地看着林从礼。
就在林从礼还想继续说话时,林知清打断了他,看向林九思:“你想取代四叔?”
不管是林九思的控诉,还是春琴的做法,都代表他们对林从砚是有意见的。
林知清对这种感觉很是熟悉,她当时也是想尽办法,想让林家的几个老古董放权,来掌控林家。
从林九思方才所说的话中,林知清明白,他也有这样的想法。
只不过,对于他来说,三个掌权人当中,一个是他的亲爷爷,另一个是在内外颇有管家威严的大伯,可以动手的便只剩下四叔了。
林九思没回话,但他撇过头,显然是默认了林知清的说法。
他想取代林从砚,所以同春琴策划往四叔身上泼脏水。
但如果仅仅只是这样的话,现在的事情走向是说不通的。
一旁的林十安深吸一口气:“你联手春琴编排那些莫须有的罪名,这不是想取代四叔,是想害死他,害死林家!”
林泱泱也在一旁重重地点头:“就连我都知道这样做是会闯祸的,你自诩聪明,怎么连我都不如呢?”
“不,不是这样的!”林九思不知道哪来的力气,重重地挥了挥手:
“我明明同春琴商议好了的,她假死揭发四叔,让四叔背上骂名,卸下林家的职务。”
“我提前做了一个假身份,此事过后,她便不是春琴了,这样我们便可以不顾世俗的眼光永远在一起了!”
“差一点,只差一点!”
“我害了春琴,害了四叔,也害了林家,我……我是罪人。”
林九思的声音哽咽,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的。
或许是因为将一切都说了出来,他心中的愤怒、无措全都释放了出来,剩下的,便只有无尽的悔恨!
从林九思口中听到了真相,林从礼的背脊一下子便弯了下去,他仿佛没有了力气支撑:
“天要亡林家,天要亡林家啊!”
林知清听了这话,紧了紧拳头,面上的表情相当严肃。
林九思居然在不知不觉当中布了这么大一个局。
前前后后十多号人被牵连了进去不说,偏偏这件事还是林家自己人干的。
无论真相公布与否,林家都得玩完!

走出祠堂以后,众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
林从礼日夜赶路,回到林家又受了这么大的刺激,精神不济,被林泱泱扶回了院子。
林知清和林十安则一前一后走向前厅。
二人的脸色都不算很好看。
“堂兄,林九思同春姨娘的事情定不能走漏风声,四婶那边你多费心盯着些。”林知清语气有些严肃。
林十安点头:“你放心吧,我会看好林家,只不过……这件事要瞒着四婶吗?”
“除了我们几人以外,谁都得瞒着。”林知清咳了两声。
交代了一些事情以后,林知清便和林十安分开了。
她回院子以后,便叫了木婶,询问起了千金阁老鸨的事情。
“下头的人沿着地址去找了,但并没有消息,恐怕是不中用了。”木婶感受到林知清的情绪不大好,声音放轻了一些。
林知清皱眉,按理来说,自四叔被抓的那天到现在,找了这么久,不可能一点声息都没有。
除非她的踪迹被人清理了。
林知清觉得有些头疼,她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但又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木婶下去以后,林知清又拿出了那五清露,往茶杯里倒了一些。
这东西效果不错,南月的医术林知清还是非常佩服的。
喝完药以后,林知清集中精神,梳理起了目前的所有事情。
首先,林九思承认了是他同春姨娘联手污蔑四叔,致使四叔入狱的。
林知清单手托着脸颊,看着桌上的小玉瓶,眉头紧皱。
而且林九思口口声声说,他提前同春姨娘商议过,假死脱身。
但林知清亲眼见过春姨娘的尸体,无论是尸体上的伤口,抑或是当初打更人的证词,都证明春姨娘是怀着必死的决心自触的。
这与假死的说法相去甚远。
然而,林知清没有忘记,当初林家动荡时春姨娘还不忘卷钱走人。
当初林九思被自己以雷霆手段送回了汴梁,二人并无交流的时间。
春姨娘或许是认为林九思靠不住,这才跑路的。
但这也只能证明一件事,她是想活下去的。
既然想活下去,又怎么会突然赴死呢?
林知清不自觉地起身在房间内走动起来。
除非有人想让她死,或者她不得不死!
但无论是哪种情况,放到林知清从前的想法中,最大的问题就是春姨娘死后并没有人受益。
不过林九思的事情暴露以后情况就不一样了。
四叔被囚,唯一的知情人已经死了,若不是那桃花源的信物,林知清估计也不会把事情联系到林九思身上。
想到这里,她拍了拍手。
没错,倘若中间没有发生千金阁和桃花源的事情,林九思绝对是最大的受益人!
是他杀了春姨娘?
林知清边走边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今日仔细观察过林九思的面部表情,那种极度的伤心和难过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够演出来的……
等等,林知清脚步一顿,倘若林九思不是一般人呢?
倘若他会控制他自己的表情,骗过了林知清的眼睛呢?
这个念头出现的一瞬间,林知清只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她意识到自己陷入了一个误区。
从她来到大盛以后,她一直很自信,觉得这个世界并没有人会懂心理学。
但她忘了,有些时候身处心理学当中的人也不一定意识到这是心理学。
比如说,上学的时候你一同老师对视,心里便有一种即将被点名的预感,这其实也属于心理学的范畴。
当一个人心中有了要被点名的预设以后,便会下意识逃避老师的目光,而老师通过面部表情判断出了有人在逃避,这才会点名。
这种情况很常见,但很少有人能意识到这是心理学。
如若意识到了,那可以在老师的目光扫过来的时候,提前整理表情,不闪不避,这样多半不会被点名。
倘若林九思便是这样会伪装的人呢?
也就是说,林知清觉得林九思脑海中没有心理学的概念,但会做出同心理学有关的行动。
春姨娘从求生欲满满到一心赴死,这种翻天覆地的变化一般不会发生。
但如果林九思用心理学控制了她,让她从假死变成了真丧命呢?
林知清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
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得很快,林知清倒了一杯冷茶灌了下去,待心情平静下来以后,她拿起了挂在腰间的望舒鉴。
铜鉴将她的面容照得很是清晰,她在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时,镜子里的那个人也在看着她。
她紧紧盯着镜中人的眼睛,轻轻晃动起了铜鉴。
感受到眩晕以后,她停住了动作。
不错,是个好道具……林知清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唤了木婶,让木婶亲自去给林九思送饭,并且特意叮嘱,送饭的时候一定要带一碗清水过去。
且不管林九思吃不吃,一定要送够三次。
木婶虽心里奇怪,但并没有多问,应了下来。
很快,夜幕降临。
林家陷入了寂静当中。
因着事情陷入了僵局,林家人并没有如同前几日一样忙碌。
因此,并没有人注意到,林知清的院门被悄悄打开了。
在一片虫鸣声当中,林知清的身影在林家快速穿梭,终于来到了关着林九思的院子。
只不过……看着守在院子外看兵书的林十安,林知清一脸无语。
她知道自己今夜进去的话肯定会被堂兄发现,因此也不藏了,朝着林十安的方向丢了一颗小石子。
林十安只轻轻一躲,石子便落到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看着林知清出现在这里,他并无任何意外之色。
“堂兄,你让人看着便是,没必要亲自过来。”林知清拿出了临出门时顺手带的糕点递给他。
林十安没接,示意林知清自己吃:“你曾经说过,吃一堑长一智,我不想再吃第三堑。”
提到这个,林知清勾了勾唇角,轻轻咬了一口糕点。
吃完以后,她拍了拍手,朝着里面扬了一下下巴。
林十安点头,没提出任何异议,将门让了出来。
很快,林知清便走进了院子,她将望舒鉴拿了出来。
林九思的厢房内十分亮堂,她凑上前,透过窗户往里面看。
林九思正一脸颓唐地坐在地上,面前的饭菜基本没动。
看到他面前的那三碗清水,林知清摸了摸手中的望舒鉴。
检验自己实力的时候到了。

她来到大盛以后鲜少使用过催眠术一类的东西。
因为她不信任周围的人,怕自己贸然使用特殊手段会招致怀疑。
但现在情况诡谲云涌,且林家的所有人同她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暂且不会针对她。
她小心一些,通过这种手段来验证自己的猜想,才能更好地决定接下来要怎么走。
况且目前只有林泱泱和林十安知道这件事,这二人一心为林家,暂且也不会翻出什么大浪。
正因如此,她今夜才想来试一试。
试一试林九思到底懂不懂心理学。
因为她怀疑春姨娘的死,很可能是有人在背后引导、控制和操纵的结果。
而目前,这个人最有可能是林九思。
想到这些,她轻吸了一口气,推门而入。
林九思只抬头看了一眼便立马垂下了头,像是不愿意同林知清说话。
林知清也不在乎,在他面前蹲了下来,拿出了一块糕点放到了盘子里。
“先吃点儿吧,改日说不准就吃不上了。”她这话说得云淡风轻。
并且她的语气很是柔和,但林九思却从中听出了一股子威胁的味道。
他瞥了一眼那糕点,没有选择去接。
林知清微微叹了一口气,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
她将望舒鉴在手中转了一圈,像是摇拨浪鼓一样左右晃动了起来。
林九思的注意力本不在林知清身上,可她也不说话,就这样蹲在自己的面前,着实有一种诡异的感觉。
他偏过头,视线一下子就停在了那三碗清水上。
看到这一幕,林知清嘴角微微弯了一下。
人处在任意一个场景当中时,目光总是会下意识地在颜色鲜艳或元素相同的物体上停留。
而林九思面前最显眼的便是那三碗清水。
刚才林知清并不是闲得没事干,想邀请他吃糕点,而是在利用这种方式降低他的警惕心。
眼见时间差不多了,随着林知清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望舒鉴不再转动。
同一时间,林九思的双眼逐渐失去了焦距,他像根木头一样直视前方,眼神空洞。
“你现在可以站起来了。”林知清摇了一下铜鉴。
下一刻,林九思如同一个木偶一样,听话地站了起来,眼睛还在盯着铜鉴。
见状,林知清心中一喜。
她成功了!
她成功催眠了林九思!
不枉今日如此大动干戈……林知清看向那三碗清水。
那三碗清水和她手中的铜鉴都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能从中看到倒影。
林知清用那三碗水给林九思做了一个强烈的心理暗示,暗示他这类物体并不会对他产生伤害。
林九思看了一天的水,对此类物品早已免疫,所以当他的视线中出现了铜鉴,他的大脑就会主动给他反馈信息——
铜鉴跟清水一样,没有威胁。
所以,当铜鉴动起来的时候,林九思的大脑会不断给他强化这个信息。
到达这一步时,林知清的催眠术便成功了一大半。
再加上他突然停止转动望舒鉴,大脑的信息捕捉断层,林九思便会进入一个精神高度集中,但无法察觉周边环境的状态。
在这种状态下,他对别人下达的命令或语言暗示是相当敏感的。
林知清想了想,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吃掉你面前的盘子里的那块芙蓉糕。”
在林知清的注视下,林九思蹲下身子,机械般地抬起手臂将刚才的那块糕点拿了起来,毫不犹豫地放进了嘴里。
林知清眯着眼睛,退后了两步。
见林九思很快便将糕点吃完了,他再次下达命令:“喝一口左边碗里面的清水。”
林九思丝毫没有犹豫,跪在地上便将头低了下去,眼看着就要开始舔食碗中的清水了。
“停!”林知清叫住了他。
他就跪在地上,以噘着嘴的姿势停了下来。
他之所以会出现这种不属于正常人的行为,是因为方才林知清的口号没有给到位。
如若她说的是“抬起装着清水的碗,并将它喝下去”这样的话,林九思的动作便会改变了。
试到这里,林知清已经可以确认了,林九思不会催眠术,也没察觉到自己被催眠了。
林知清没花什么心思,只略微出手便将其催眠,这说明他的内核十分不稳定,而且思考量很小。
总的来说,林九思就是蠢,脑子不转弯。
这样的人情绪是外露的,很难隐藏。
也就是说,林九思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不懂心理学。
这样的人根本没办法操纵另外一个人的生死。
那么,春姨娘的死绝对是另有隐情!
林知清捏着下巴思索了起来,如若不是这一遭,她多半会以为,事情的罪魁祸首就是林九思。
毕竟就连林九思自己都是这样以为的。
可如果凶手是他的话,林知清该纠结的问题就是要不要揭开真相了。
因为把真相报上去,林家依旧难逃一劫。
这其实就相当于她查到了一个死胡同里,怎么样倒霉的都是林家。
她回想自己之前的每一步推导,总感觉哪里出了问题。
太顺了,实在有些太顺利了!
为什么刚好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林九思呢?会不会有第二种可能呢?
如果林九思不会心理学,有没有一个会心理学的人呢?
一连串的问题出现在了林知清的脑海里,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最能验证林九思是凶手的地方,其实是他和春姨娘私通以及主动给被牵扯到的人道歉的行为。
也就是说林九思自己也以为自己是凶手。
但这件事当中有些事情的走向同林九思的做法是不同步的,有许多疑点。
最直观的一点便是,为什么春姨娘由假死变成了真死。
她捏着下巴在房间内踱步,将所有线索在脑海当中反推了一遍。
从林九思手中的桃花源信物到遗落在千金阁的耳珰,又到刑部大动干戈地查探温泉山庄。
再然后,便是所有事情的开端——春姨娘鞋底的桃花和泥土。
所有的线索串在一起,直接或间接指向的目标都是林九思!
这就像一个莫比乌斯环一样,无论从哪一项先开始,都会回到最开始的起点。
相当于她的行动从一开始便注定了结果。
林知清想到这里,眼神一震。
那如果,她从一开始就错了呢?

第119章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
这个念头出现在她心中的一瞬间,林知清脑海中立刻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万一她一开始得到的线索便是错误的呢?
想到这一点,她快速走到林九思面前,拿起望舒鉴朝着反方向转了转:“你最后一次约见春琴是什么时候?”
提到春琴,林九思没有丝毫犹豫:“半月之前。”
这与林知清所了解的大差不差。
几日前,春琴是一个人去的桃花源。
不为四叔,也不为林从砚。
她特意在山庄的佃农面前露了一个面,到底想干什么?
难不成是特意制造在场证明吗?
接下来,林知清顺着这个话题,想要深入地询问林九思一些问题,却始终撬不开他的嘴了。
这是正常现象。
虽然他人已经被催眠了,但潜意识中对某些敏感的问题还是有防御心理的。
若是一被催眠便能知无不言,那林知清现在何必兜这么大的圈子查案,不如直接去催眠刑部尚书,让他放了林从砚得了。
确认林九思口中已经没有有效信息以后,林知清将望舒鉴收了起来。
她走到林九思面前,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你一直在睡觉,没有人来过。”
林九思重复了一遍:“我一直在睡觉,没有人来过。”
说完以后,他盘腿坐回了原位,直接将眼睛闭了起来,仿佛真的睡着了一样。
林知清确认他还在被催眠的状态里以后,迅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走到了门口。
在门合上的前一秒,她指尖一动,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同一时间,林九思身体一软,侧躺着睡了下去。
林知清跟守在院子外的林十安打了一声招呼,然后飞速回了自己的院子。
确认林九思不了解心理学的内容以后,林知清便知道春姨娘的死绝对另有隐情。
已知,她之所以查到林九思头上,还要从在春姨娘的鞋履上发现的桃花花瓣说起。
但春姨娘最后一次去桃花源的时候,千金阁事发,林九思已经回了汴梁。
先前林知清等人将重心放在了二人私通的事情上面,得知千金阁是二人偷情的地点以后,便默认了春姨娘死前去桃花源的目的是男人。
但如同林知清方才所分析的,倘若春姨娘去那里只是想露个面,让山庄的佃农知道她去过了呢?
如若不然,她同林九思偷情的事情本就有违人伦,正常人都是躲着避着,哪有她那般丝毫不遮掩的。
难道,她故意想让人知道她和林九思的事情!
所以春姨娘才在鞋底留下了那季节性非常强的桃花花瓣,引导他们找到那温泉山庄。
这才发生后面的一系列事情。
意识到这一点,林知清缓缓在桌边坐了下来,将几日前发生的事情理了一遍。
从桃花花瓣出发,一般人只会想到春姨娘去过桃花源。
但刑部的司狱大人却顺藤摸瓜查到春姨娘去桃花源的目的是追忆她与四叔的往事。
林知清更进一步,发现林九思同春姨娘私通。
但不管是刑部还是林知清,最后的查探结果一环扣一环,指向的都是林家。
这多半表明,春姨娘不想给林家留生路!
可这是为何?
她对林家的恨意竟然如此强烈?
而且她一个已死之人,居然靠着简单的几个地点和行为就将所有人都耍的团团转。
这真的是一个不受宠爱的妾室能做到的吗?
想到这里,林知清已然明白,林九思在这件事当中就是个挡箭牌。
站在林九思的视角之内,他认为是他自己利用春姨娘接近四叔,搞坏四叔的名声。
不过现在林知清目前的视角看,即使一开始春姨娘是心甘情愿帮着林九思对付四叔的,但到了现在,她的目的绝对没那么单纯。
到底是谁利用谁,这还是不能确定的。
事情又回到了春姨娘身上,林知清左思右想,对春姨娘自触陷害四叔这件事还是没有合理的解释。
如果说她图四叔的感情,那她为何还同林九思私通?
如果说她图林家的钱财或权利,那她为何不彻底卷钱跑路而是以命相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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