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计划,林十安先进了千金阁。
林知清和林泱泱坐在对面的茶馆当中,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这千金阁同林知清认知中的青楼很不一样,门口并没有什么花枝招展的女子甩着帕子,也没有人捏着嗓子喊“大爷,来玩吗?”
甚至林十安进门时非常安静,只有一个小厮迎了出来。
“竟这般安静吗?”林知清喃喃自语。
堂姐大咧咧地摇了摇头:“只有东市才会搞得这么严肃,讲究什么文雅,如若在西市,现在十安早已经淹没在女人堆里了。”
林知清眼睛转了转:“堂姐,你从前去过西市的青楼?”
林泱泱摸了摸鼻子:“这不是好奇嘛,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我上次去的时候,刚踏进门口便被人给提出来了。”
“她们说我又瘦又小,保不准女扮男装混进去是为了抓奸,说什么都不让我进去。”
林知清被她逗笑了,说实话,如若不是相处得久了,她还真不敢相信林泱泱会是林从礼的女儿。
林从礼古板、严苛,在他眼中规矩重于人命。
但林泱泱大胆、鲜活,很喜欢挑战新鲜事物。
这对父女的脾性完全不一样。
但这也是好事,要不然今天坐在这里的便只有她一个人了。
“清妹妹,我们是等庄子上的管事过来再进去吗?”林泱泱到处张望着。
林知清拿了一块糕点吃了起来:“没错,他们快到了。”
林十安前脚刚被引进了一个雅间,后脚老鸨便带着一排衣着轻薄的女子进门了。
“哎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林家少爷呀!”老鸨的年龄看上去不算很大,颇有几分“半老徐娘”的气质。
她在林十安对面坐了下来,露出了光滑的肩颈。
林十安身子紧绷,僵硬地移开了自己的眼睛,心中有了成算,林知清说得对,这老鸨认识自己!
他从前从未来过千金阁,在盛京城中也声名不显,一家小小的青楼还真不可能一眼认出自己。
老鸨见林十安眼神并不在自己身上,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将衣物拉了上来:“林少爷,快瞧瞧吧,我这儿的姑娘们个个都水灵,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保证不让你白来。”
林十安桌下的手已经紧紧捏了起来,他抬头一看,白花花的肌肤实在刺眼。
但想到林知清交代的事,只能硬着头皮随便指了一个女子。
很快,方才还略显拥挤的房间一下子便空旷了下来。
林十安拒绝了那女子的靠近,只让她在一旁抚琴。
悠悠的琴声很快便传了出去,门口的老鸨听到琴声,嘴角的笑容彻底消失。
她招了招手,立刻便有一个贼眉鼠眼的小厮打扮的人走了过来:“去告诉东家,林家来人了。”
与此同时,三个身着锦衣的中年男人下了马车,直奔千金阁。
茶楼内的林知清眼睛一缩,拍了拍堂姐的肩膀。
眼看着三个管事进了千金阁,林知清和林泱泱也慢悠悠地从茶馆走了出来,踏进了千金阁的大门。
她们刚进门,便有一个俊朗的小厮上前询问:“两位公子,是在大堂就座还是……”
“要一间上房。”林知清拿出一锭银子,丢进了小厮的手里。
小厮眼前一亮,好久没遇到这么大方的客人了,他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诶,这边请!”
林泱泱看着那锭银子,只觉得心在滴血。
林知清却没过多地注意小厮,而是紧紧盯着方才进门的那几个管事。
见他们被引向了三楼右侧的某个上房之内,她心中有数,跟上了小厮的步伐。
小厮带她们去的是二楼最里侧的上房,她们刚进门,老鸨闻着味儿就来了。
姑娘们一进门,林泱泱的眼神就粘在她们身上,移不开了。
甚至那老鸨尚未说话,她便迫不及待地挑了两个姑娘,摸摸这个的小手,捏捏那个的小脸,好不快活。
若不是林知清知道这是自己的堂姐,还真会将她看作一个风流的男子。
老鸨一看这架势,也没待多久便出去了。
见此情形,林知清给正在喂美人儿喝酒的林泱泱使了个眼色,便起身向外走去。
这一系列流程实在是走得太快了,以至于林知清现在才找到机会在二楼的走廊上观察这千金阁。
她们方才刚进门时待的大堂中间位置有一个可供十多人表演的台子,台子上身着白衣的女子翩翩起舞。
台前放着好几张矮桌,有人正一边饮酒,一边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林知清这么看着看着,有些能体会到男人的快乐了。
观察了一圈以后,她发现这千金阁的三楼除了方才那几个管事以外,还没有普通客人上去过。
不说客人,就连小厮和打手都没有靠近三楼的迹象。
正当她想找个办法混上去之时,一个熟悉的人影从大门内走了进来。
身材瘦瘦高高,眼底发青,脸庞瘦削,这便是林家这一辈最小的孩子,林九思。
小厮照常迎了上去,就像是对待普通客人一样。
但林知清却清楚地看到了小厮下意识在衣服上擦了擦手,背部微微弯曲,熟稔地接过了林九思手上的银子,却丝毫没有欣喜之意。
林知清一眼就看出这两人儿在演戏,林九思只是走了个过场而已。
很快,林九思便被带向了二楼最左侧的上房,上楼时,他朝着林知清的方向瞥了一眼。
林知清同他短暂地对视了一秒,而后对方便移开了目光,进了房间。
居然不去三楼吗……林知清眯了眯眼睛,直觉其中有问题。
她回到房间内,林泱泱已经和几个女人打成一片了,快活的不行。
林知清不动如山,坐了一盏茶的时间,这才借着出恭的名义再次出了门。
这一次,她的目标是林九思进的那间房。
既然一开始便装作不认识千金阁的人,林知清笃定林九思不会明目张胆地上三楼。
如果这样的话,他最后进的那间房肯定有问题!
林知清放轻脚步,故意做出迷路的模样,往左侧上房那边摸了过去。
可她刚靠近里侧,便看到了两个壮汉正在里侧走来走去,观察四周。
林知清皱眉,事情有些麻烦了。
她之前想过林九思和管事们在这千金阁接头,肯定会有人看守在侧。
但没想到千金阁的构造如此简单,有人想在上房周围搞小动作基本上是一目了然。
她一边不动声色地转身,一边快速在脑海中思索着解决方法。
正当她思索时,一道开门声猝不及防地传进了耳朵里。
她回头一看,只见林十安面红耳赤地从一个身后的雅间内冲了出来,衣物有些凌乱。
“公子,春宵一刻值千金,你跑什么?”一道娇柔的声音从他身后传了出来。
林十安刚打算说话,便被一阵轻咳声打断了,他抬头一看,林知清正以一个看热闹的姿势盯着自己。
二人大眼瞪小眼,林十安心中有苦说不出,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林知清将目光从那衣着清凉的女子身上收了回来,朝着林十安眨了眨眼睛。
林十安不解其意,但很快,林知清又打了一个提前商量好的手势,示意林十安闹起来。
这便是今日林十安过来的第二个目的了,必要的时候,他必须得吸引别人的注意力,给自己创造机会。
林十安会意,虽心中不大情愿,但还是闭了闭眼睛,以一个视死如归的表情转身看向那娇滴滴的女子:
“谁让你随意动手动脚的,去把你们……”
“去把你们的东家叫过来,我今日一定要讨个说法!”一道高亢的男声响了起来。
林十安眨了眨眼睛,等等,这不是他的词吗?
林知清也有些惊讶,她隔着栏杆往那道声音的来源处看了过去。
只见大堂的中心位置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五六个身着劲装的男子,他们背对着林知清,身后站着一个哭得梨花带雨的舞女。
方才出声的男子看上去有些激动:“谁准许你们逼良为娼的?若不是我们来得及时,好好的一个姑娘可不就毁了?”
“今日这事儿你们若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我便去报官,告你们强抢民女!”
他这话刚说完,便引得几个壮汉朝那边汇集了过去,两伙人剑拔弩张,火药味十足。
这动静惊扰了上房内的其他客人,众人纷纷出来看起了热闹。
甚至有几个刚刚提起裤子的男人,看得林十安眉头一皱又一皱,将林知清往自己身边拉了拉。
眼看着两拨人就要打起来了,那老鸨缓缓从三楼扭动着腰肢走了下来:“闹什么闹?今日有贵客在场,谁敢闹事!”
先前被为难的那个小厮立马开口了:“回妈妈,这几位客人一进来就非要把红袖拉走,我们拦不住啊!”
“红袖乃我千金阁的花娘,出台那是需要加银子的,几位小哥,难道你们是第一次来,不懂规矩吗?”老鸨媚眼如丝,拾级而下。
“放你娘的狗屁,这是我兄弟的妹子,她明明叫小桃,不是什么红袖!”那群人颇有气势,丝毫不让步。
老鸨倚靠在一楼的栏杆上,拍了拍扇子:“我千金阁的人虽然做的是皮肉生意,但做事那叫一个干干净净,红袖是两日前被她爹卖进来的。”
“两日前你们怎么不过来阻拦,现在拿了钱便翻脸不认人了?当了婊子还立牌坊,这盛京城就没有这样的道理!”
“谁敢动老娘的人,便是同老娘过不去!”说完,她将手中的扇子一把扔到了地上。
林知清挑眉,没想到今天过来还有这么一场好戏看。
周围的人多半都是千金阁的常客,当即开口帮腔。
“进了这千金阁还有什么良家不良家,出去也是一条麻绳吊死的命。”
“爷今个儿是来寻开心的,遇到这么晦气的事,实在扫兴。”
“我看那个红袖倒是水灵,说不准还是个雏儿,嘿嘿,这千金阁挑人的眼光倒是不错。”
听着那些污言秽语,林十安紧皱眉头,恨不得多长出几只手,捂上自己和林知清的耳朵。
但林知清正看得津津有味,脸上没有一丝异色。
方才说话的劲装男子不乐意了:“将小桃卖进来的不是他爹,分明是人丫子,你这婆娘满口胡话,实在可恨!”
“小桃的兄长是我兄弟,前些日子打山匪的时候没了命,他咽气前一刻都放不下这个妹子,我们马不停蹄赶回来,没想到小姑娘被你们给糟蹋了,我今日必须替她讨个说法!”
说完,那劲装男子不再废话,抡起拳头便将离他最近的桌子砸了。
这仿佛就像一个信号,很快,打斗声、女子的哭喊声、老鸨的咒骂声全都混合在了一起,场面瞬间混乱了起来。
林十安正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就见林知清兴奋地转身盯着左侧上房的方向。
直到有两个壮汉走了出来,林知清才兴奋地转身,路过林十安的时候她轻声叮嘱了一句:“去找堂姐。”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顺着左侧的人流挤了进去。
林十安既不放心林泱泱,又担心林知清。
眼看着林知清没入人群,他咬了咬牙,提步就要追过去。
可没承想,右侧上房内突然传出了一道短促的尖叫声,虽然很快便被打斗声掩盖,但林十安还是听出来了,那是林泱泱的声音!
他当即调转脚步,往右侧上房的方向挤了过去。
天时地利人和,林知清顺利地混到了方才林九思进的那间上房附近。
在仔细观察过后,她确认里面没人。
于是她趁着场面混乱,没什么人注意自己之时,一闪身进入了厢房之内。
如林知清所料,房间内空无一人。
且这房间同她和林泱泱那间有很大的不同,最大的特点就是小,特别小。
小到只够放一张圆桌,以及一张床,还有一面屏风。
她刚刚亲眼看到林九思进来了,一个人不可能活生生地消失,那么……一定有暗道!
林知清将目光放到那张床上,当即上前开始摸索起来。
可她的手刚摸到床,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便从门外传了过来。
林知清的瞳孔一缩,来不及反应,飞快地躲到了屏风之后。
“咔嗒”一声,房门被打开又快速合上。
透过地上的影子,林知清判断出来,进来的人是个成年男子!
她的心高高地悬了起来。
随着那男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杀气,林知清屏息凝神,一丝动静都不敢弄出来。
“哒!”
“哒哒!”
脚步声停在了屏风之外!
这男子的脚步声相当稳健,声音很实,且很有章法,这说明他的下盘很稳。
此人多半会武!
林知清眯了眯眼睛,看向自己腰间,那里插着一把她用来防身的匕首。
可现在空间太小,倘若她去拿匕首,必定会发出声音,很快便会被那不明身份的男子发现。
轻则名声受损,重则丧命。
林知清闭上眼睛,只觉得准备这匕首并不是一个完美的想法,局限太大了。
如若有机会,她一定要寻一件更加称手的暗器,首先要确保在遇到紧急情况时能拿得出来。
就在她思绪翻滚之际,那男子的脚步声突然顿住了,就停在了屏风面前。
林知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她不确定外面的人是否看见了她。
在这种无声的博弈之下,时间仿佛静止了。
她隐约能看到那男子抬起了手。
极度危险!
林知清咬了咬牙,被动防守不如主动出击,说不准还能争得一丝生机!
想到这里,她快速将腰间的匕首抽了出来,同时一把将屏风推向外面的男子。
那男子似乎早有准备,一掌便将屏风重新打了回来。
林知清躲闪不及,眼看着屏风直冲面门而来,她一咬牙,直接扑倒在距离不远处的床上。
那男人似乎愣了愣,一时间没管林知清,而是一把抓住了屏风,似乎是不想让屏风发出的声音惊动别人。
转瞬间,屏风又稳稳当当地立在了原地。
林知清来不及多想,一转身将匕首置于身前。
可还不等她反应,手腕上突然传来了强烈的痛感。
她下意识一松手,匕首就这样落入了一只粗糙的大手当中。
匕首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漂亮的弧线,而后毫不犹豫地往林知清身上刺了过来。
等等……林知清看到那只手,心中一震,太熟悉了,她每次看别人都会习惯性地观察别人的手。
这双手分明是……
“清儿?你怎会在这里?”一道惊愕的声音响了起来。
林知清抬头一看,江流昀眼睛瞪得大大的,眼尾上抬,嘴巴微张,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
“不是,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林知清同样疑惑。
那把匕首还横亘在两人中间,或许是因为太过惊讶,一时没有收回去。
直到林知清的手腕动了动,江流昀才反应过来,将匕首收了起来。
随后他挠了挠头,有些无措:“清儿,你听我说,我来这里是有点公事,并不是来喝花酒的。”
“下面闹事的那些人是你的人?”林知清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只感觉手臂有些发麻,比起江流昀来逛青楼这件事,她更加好奇的是他怎么会进这间厢房的。
江流昀眼神中透着一股意外:“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我的人?”
林知清从床上坐了起来:“那些人如果是想来赎回那个女子,大可好好同老鸨商量,无非就是多出些银子的事情。”
“但他们话里话外丝毫没有想为那女子赎身的想法,反倒更像是在借题发挥。”
“而他们也确实借题发挥,将这千金阁闹得乱七八糟。”
“除了我,便只有你趁乱行动了。”
林知清一边整理自己的长袍,一边冷静分析。
江流昀偏过头,脸上还是意外的表情,他没想到林知清居然能凭着几句话,就还原了事情的本来面貌。
“清儿,我怎么觉得你变聪明了?如你所说,今日的事情是我特意安排的。”江流昀走到窗边,背对林知清,给她留出了空间。
“三月前,我带兵剿灭了一伙山匪,但因为出了点小状况,被几个人逃脱了。”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追查那伙山匪余孽,发现他们很可能在盛京城活动,这才追查到了千金阁。”
他简单将情况说了出来,语速很快,生怕林知清误会一样。
林知清点头,没有多问。
江流昀透露的信息已经够多了,涉及机密的部分他当然不会说太多的。
他在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稳,呼吸顺畅,站姿板正,不像是在撒谎。
确实不是来喝花酒的。
林知清也不贪心,她现在在想另一个问题,这伙山匪同自家二爷爷有关系吗?
再简单一些……江流昀知不知道千金阁可能是二爷爷的产业呢?
不管他知不知道,目前的情况有些棘手。
按照林家现在的状况,绝对禁不起一条同山匪勾结的罪名了。
到时候,别说她了,整个林家都得玩完。
林知清完全没有想到,原本只是林家内部出现的问题,到现在居然牵扯出了山匪余孽和江流昀。
她现在除了找二爷爷盘私产的问题,还得将林家从山匪窝里拔出来。
巨大的思考量让她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江流昀注意到了她的手,双唇紧抿,有些手足无措:“清儿,我不知屏风后的人是你,你的手还好吗?”
不好,一点都不好!
林知清深吸一口气,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没事儿,我也没想到还有一个人会进来。”
“那你怎么会来这种地方,还打扮成这副样子,不太好看。”江流昀挠了挠头。
林知清默默在心中翻了个白眼:“我来找人的。”
“找人?”江流昀一惊:“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的?你是来捉奸的?谁同你说了我的行踪,难不成是想挑拨你我的关系?”
“是不是陆淮?”
“不对不对,陆淮不知道关于山匪的事情。”
林知清:……
不是,她一个平A怎么把江流昀的大招骗出来了。
谁说她是来找他的了?
自顾自分析了一通以后,江流昀也反应了过来,他这次的行动是对外保密的,不可能有人知道。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了,林知清找的并不是自己。
江流昀思考了一会儿,眉头舒展开来:“我知道了。”
“是不是你堂兄来喝花酒了?十安兄平日里看起来规规矩矩的,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爱好?”
林知清彻底低下了头,好吧,这人应当是不知道的。
不知道林九思在千金阁里。
第82章 合作!江流昀的目的!
“我堂弟在这千金阁里喝花酒,我大伯那个人你是知道的,若是被他发现就完了。”林知清起身,继续在床上摸索:
“做姐姐的,总不能看着他误入歧途吧,方才我看见他在这个房间里鬼鬼祟祟的,这才进来的。”
林知清找了个合乎逻辑的借口。
江流昀没多想,也在床上翻找起来:“我也是察觉到这间房间不对,才过来的。”
二人之中都已经明了,对方知道这房间内有暗道。
这种情况下,总不能指望谁退出去,二人多半是要一起行动了。
只不过,林知清翻了半天,却并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江流昀很快就放弃了那张床,在其他地方找了起来。
林知清直起身子,房间内就桌子、屏风、床三样物件。
床倒是没什么问题,屏风经过二人刚才的摆弄也没有什么破绽。
剩下的便只有桌子了。
江流昀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在摆弄着桌子。
林知清挥了挥手:“世子,你让开些,别挡着光。”
江流昀很是听话地挪开了身子。
林知清视线与桌面齐平,借着窗外的光,很快便发现了桌上的一个手印:
“世子,烦请你将桌子往右挪一挪。”
江流昀虽不解,但也照做了。
在林知清的不断尝试下,也不知挪了几次,他们二人终于听到了一道细微的“咔擦”声。
二人眼睛一亮,起身朝着声音的来源看了过去。
只见那张拔步床后的墙面缓缓分开了一道口子,上面有几个台阶。
二人对视一眼,林知清扬了扬下巴,示意江流昀走在前面:“我怕黑。”
江流昀拍了拍胸脯:“清儿,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
说着,便一头钻进了那暗道里。
林知清刚经历了一遭生死危机,心情有些复杂。
在盛京城,一般的男子撞到未婚妻来青楼这种地方,恐怕早就闹起来了。
江流昀虽有些神经大条,但这也是一种好处。
至少林知清没从他脸上看出任何嫌弃、愤怒之色,他对原主的感情确实很深。
即便如此,林知清依然放不下自己的戒心。
她说自己怕黑,让江流昀走前面,其实是一个借口。
她真正的目的是不想把自己的后背留给江流昀。
且她走后面的话,前面如果有什么情况也来得及跑路。
江流昀是镇远侯世子,又有武艺在身,不管是遇到什么情况都能应对。
而她自己只是一个柔弱女子,且背后没什么靠山,要是被人认了出来,毁坏了名声,那可就完了。
这些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林知清集中精神,握紧了手中的匕首,跟在江流昀后面。
二人并没有走多久,便看到了一扇门。
江流昀放轻脚步,检查过后,确认没有暗器,这才将耳朵贴在了门上面。
没有任何声音。
他朝着林知清点了点头,随后按下了墙上的机关。
随着越来越多的光照了进来,门完全被打开了。
林知清第一时间伸手挡住了眼睛,江流昀则是挪动了一下身躯,挡在了林知清面前。
门完全打开以后,眼前的厢房摆设同方才的大有不同。
江流昀走到窗柩旁观察了一下:“我们现在身处三楼西侧的厢房之内。”
林知清点了点头,方才那个小房间就是为了掩人耳目的,那只是一个通往三楼的通道。
“九思怎会上得了三楼?”江流昀边观察边随口问了一句。
林知清心中高度警惕起来:“你同九思很熟悉?”
她心中有些疑惑,别说江流昀了,林知清平日里从不同林九思接触,可他怎么就知道自家堂弟的名字呢,还叫得如此熟稔。
江流昀没注意到林知清怀疑的神色,小心地将方才打开的机关门关了上去:“我虽没见过他,但他毕竟是你的堂弟,我有留意过。”
“就连你在汴梁老家的那几个堂兄妹,我也是能叫得出名字的,只是对不上脸。”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很随意,林知清点了点头,或许是她想多了。
江流昀这爱屋及乌的态度她是见识过的,放在她以前的那个世界,这样的老实人着实不多了。
“我也不知道,这千金阁的三楼一般人上不得吗?”林知清装傻。
若没有出现山匪那一档子事儿,她将这青楼是二爷爷私产的事情和盘托出也不是不可以。
但目前她还不了解状况,贸然交代恐怕会让林家陷入被动的局面。
她现在必须在江流昀之前找到林九思,确认他是否有跟山匪勾结。
想到这里,林知清美目流转:“世子,你既有要事在身,那我便不拖你的后腿了,我自行去找九思便好。”
江流昀听了这话,紧皱眉头:“不行,那伙山匪穷凶极恶,若是撞上了他们,你可就危险了。”
若是不能提前找到林九思,她便不能将千金阁同那伙山匪剥离开。
这么大个把柄落到朝廷手里,上头肯定会借题发挥,除掉林家,保不齐所有人都要掉脑袋。
那个时候,谁来都救不了她。
而现在,还有一半的概率遇不上那些山匪,就算是遇上了,她也不是做实验所用的小白鼠,尚还有一搏之力。
“世子,若是有事我便喊你,我会很小心的。”林知清挤了挤眼睛,柔柔地看着江流昀。
江流昀的语气一下子就软了下来:“清儿,还是不行,你只能跟在我身边,我不能放你一个人。”
说完,他便小心地推开房门,示意林知清跟上。
林知清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只能跟上了江流昀的步伐。
不过她一直在琢磨着等会儿该怎么半道跑路。
这还没琢磨多久呢,二人刚出房门,往右边走了几步,便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神医?外面的人说瞎话你也信?若林知清是神医,怎么不把老侯爷治好?”
“若不是我和我爷爷成天在外奔波做生意,林知清早就得去街边要饭了。”
“没有我林九思,林家就等着喝西北风去吧。”
江流昀脚步一顿,脸色不太好看,他不允许别人诋毁林知清。
林知清察觉到他的情绪波动,连忙抓了抓他的衣摆,以示安慰:“无事,林家的事我来处理,你抓紧时间去抓山匪。”
江流昀欲言又止,显然就是觉得林九思太不知好歹了,有这么一个为他着想的姐姐,居然还在背后议论林知清。
但一想到这确实是林家的事,再加上山匪余孽的公务更为紧急,他最后只是点了点头,便离开了这里。
他一走,林知清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林九思这个蠢货!
时间紧任务重,林知清现在根本来不及再思考别的。
确定房间里是林九思以后,她轻轻推开了门。
门内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除了林九思,其他人都像见了鬼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