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昭行by南月知清
南月知清  发于:2025年10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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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泱泱!”林从礼的声音非常沉重:“随他去吧,你四叔从小性子就犟,很难改变主意。”
“大伯,你没事吧?”林十安有些担忧。
林从礼却摆了摆手,他起身拍了拍林十安的肩膀,这才背着手往外走。
林泱泱看着父亲的背影,心里沉甸甸的:“我爹他不开心。”
这是谁都可以看出来的。
林知清环视了一圈正厅,神色如常:“没错,他确实不开心,因为今日他是被我们架在台上才下了决定的。”
“如若不想他后悔,我们就必须做得更好。”
“没错。”林十安的拳头紧了紧:“阿姐,我会理好林家的账册,不让大伯失望。”
“那我呢?”林泱泱转身,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知清,其中满是期待与雀跃。
林十安深知林泱泱没耐心又不喜麻烦的性子,只觉得现在林家的事没有合适林泱泱做的,于是笑了笑:“阿姐,你先前中毒只好了个大概,这些事情交给我和清妹妹就行。”
林泱泱皱了皱眉头,刚想开口说话,林知清却率先出声了:“不行,堂姐在床上躺了这么多天,总归是要活动一下的,不能偷懒。”
听了这话,林泱泱的眼神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对,清妹妹说得对!”
这回换成林十安意外了:“知清,阿姐她……”
林知清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堂姐武艺高强,精力旺盛,出了逃奴一事,林家的人手不够,是必须得添人的。”
“首先我们自己就得把林家先守好,这一次得挑一些会武的人,这些人便交给表姐你来操练。”
“没问题!”林泱泱很是兴奋。
三人在正厅坐了半宿,商议着各种林家的事情,丝毫不觉得乏累。
待所有事情都定下来了以后,几人都伸了个懒腰。
只觉得这一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不由得有些感慨。
新生的太阳仿佛黎明前的焰火,带着无法忽略的生机将整个林家笼罩起来。
天,终于亮了。
林知清起身,被阳光刺得眯了眯眼睛:“先回去休息吧,剩下的事不急。”
林家的风波看似是过去了,一切又都恢复了平静。
连续好几天,林知清都没去医馆,而是一心一意泡在林家的事情当中。
好在她的几位病人情况都有所好转,也都熟知她的身份,有什么事情都会上门询问。
林家的门庭倒是比以前热闹了些。
只不过……
林十安合上账册,眼底透着忧虑:“四叔已经三日未归了,他还在同我们怄气。”
“你不用担心。”林泱泱神经大条:“我着人给他送过御寒的衣物了,四叔这么大的人了,总不会饿死冻死。”
“你让人给他送东西了?”林十安一脸的一言难尽。
林从砚本就在生他们的气,林泱泱将他的衣服送了过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他们不想让他回来呢。
林知清笑了笑:“无事,堂姐也是担心四叔,四叔不会同你计较的。”
“我也觉得。”林泱泱双手杵着下巴:“你别说,我过了这么多年,还真没有哪天像最近这么快活的。”
林十安放下笔,拿过算盘打了起来:“没有人管着你了,你当然快活,阿姐,西边的狗洞我让人填起来了,以后要出去走正门即可。”
“不是,林十安!”林泱泱一下子跳了起来:“走正门?我爹虽嘴上说不管事了,但他的人整天满院子转,我走正门被他抓住那就惨了!”
“我好不容易能偷溜出去快活几天,你怎么就给它堵上了?”
林知清却是拍了拍手:“确实该堵起来,堂姐,大伯不让你出去是对你好,如今山匪余孽的事情也不知道了结与否,外面总是不安全的。”
“没错。”林十安搭腔:“而且西边是四叔的院子,四婶自林静雅走了以后一直在小佛堂吃斋念佛,你可别去打扰她。”
“四婶?吃斋念佛?”林泱泱就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从前四婶可是经常同我一起去东厨偷吃烧鸡的,怎么就改吃素了?”
“那还不是因为……”说到这里,林十安倒是静默了下来。
自从林静雅被送到汴梁以后,四婶已经许久没有出来走动了。
大家心里都清楚,那是因为林静雅毒害林泱泱的缘故。
但林泱泱却并没有将这当成一回事,毕竟在她的思维里,做了错事就该罚。
就在几人沉默之际,一道有些匆忙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小姐,不好了!”是木婶的声音!
林知清回头,木婶喘着粗气,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她的眼神中没有了往日的笑意。
几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林知清倒了一杯茶,拍了拍木婶的后背:“别急,先喝口茶再说。”
木婶却将那杯茶推开了:“小姐,出大事了!”
“前些日子四老爷的一个妾室不是趁乱跑出了林家吗?”
林知清点点头,她对这件事有印象。
除去下人,整个林家一共就这么一个跑了的主子。
但与人为妾确实不是什么好事,四叔和四婶并不搭理此事,林知清便没有追究。
“她怎么了?”林泱泱和林十安对视一眼,心中很是不安。
木婶胸口不断起伏:“她死了,死在了刑部门口。”

第92章 以死控诉?林家三罪!
听到这话,林知清身体一顿,林泱泱一下子握紧了拳头,林十安则是不可置信地站了起来。
“我们现在就过去看看。”林泱泱拉着林知清的手腕就要往外跑。
“堂姐,等等。”林知清被林泱泱拉动了几步,但她及时叫停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们得赶紧过去看看,说不准四叔也在那里。”林泱泱想的简单。
木婶的脸色在听完她的话以后更加难看了:“泱泱小姐,四老爷……四老爷他已经被刑部的人带走了。”
此言一出,便是林十安都有些着急了,手中的账册一下子便掉到了桌子上。
林知清拍了拍林泱泱的手,示意木婶坐下来说话。
木婶没坐,一边抚着胸口顺气一边说话:
“今日一大早,打更人路过刑部时发现了一个妙龄女子倚在刑部门口的石狮子旁……”
打更人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姐丫鬟跑了出来,再加上那姑娘衣裳单薄,心中不免起了些怜香惜玉的心思,上前想问问情况。
可没想到,他靠近唤了两声,那姑娘不仅没回话,连动都没动一下。
打更人还当人睡着了,上前拍了拍那姑娘的肩头。
可这一拍便不得了了,那姑娘身子一歪,竟直接倒下了。
打更人这才发现那姑娘浑身冰凉,早已经没了声息,当即吓得尿了裤子。
他的动静很快引起了刑部的人的注意,狱卒靠近一看,这才发现那女子额头上全是血迹,与刑部门口的石狮子吻合,且手中还握着一封血书。
那血书上明明白白写着林家四老爷林从砚的名字,控诉林家苛待妾室,林从砚流连烟花之地。
“这怎么可能!”林十安听到这里,有些着急了:“四叔虽性子冷了些,但从不耽误女色,我林家也从不苛待下人……”
说到这里,他有些愣怔:“难不成是前几日克扣月例银子的事?”
木婶点头:“小姐吩咐我去将银子送还给大家的时候,我并没有找到那位春姨娘,她的血书中也提到了这件事。”
说到月例银子的事,林十安和林泱泱都有些沉默,毕竟这事儿确实错在林家。
林知清眉宇间却有些疑惑:“无论四叔有没有流连烟花之地,林家有没有克扣春姨娘的银子,这顶多能说明四叔私德有亏,大伯管家不严。”
“可为什么刑部的人却出动了?仅仅是因为春姨娘是碰死在刑部门口的吗?”
林知清提出了最核心的问题。
木婶摇了摇头,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且有几分犹豫:“小姐,春姨娘上的血书还说了,四老爷与她同床共枕时,曾替……替老爷通敌叛国的事鸣不平。”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直到现在他们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那可是通敌叛国的大罪啊!
若非林从礼及时站了出来大义灭亲,老侯爷也交出了兵权,大盛局势不稳,上头为了彰显天家宽厚,这才没让林家落得一个诛九族的下场。
无论如何,林从戎通敌叛国的事都是已成定局的,而且是上头盖棺论定的。
林从砚如果对这件事有意见的话,那便是对上头那位有意见。
对上头那位有意见,那便是大不敬!
大不敬属“十恶不赦”中的一罪,若是事情属实,按照林家的情况,不说诛九族也得被夷三族!
“不可能!”林十安第一个提出异议:“虽大家嘴上从未言明,但林家人都知道四叔对三叔颇有微词,绝不可能替他说话!”
“且四叔一直谨言慎行,对后院的四婶以及几个小妾都十分冷淡,怎会同那春姨娘讨论这般大事!”
林泱泱也点了点头:“没错,四叔同四婶成婚这么多年,只得了一个静雅妹妹,平日里也鲜少踏足后院,绝对不会对春姨娘说那种话。”
“证据呢?”林知清沉声道:“你们可有证据证明四叔未说过这话?”
当然没有。
因为林十安和林泱泱都是在凭着他们对林从砚的熟悉度站在自己的视角说话。
“我也相信四叔不会说这种话,但万一呢?”林知清眼神犀利:“我们现在面对的不是春姨娘的状告,是一个死人的命!”
“言语永远不会比实际的行动更让人信服,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林知清没有多说,扬了扬下巴,示意木婶带路。
林十安和林泱泱明白林知清的意思,但事关林家,他们实在无法站在旁观者的视角思考。
三个人很快便套了马车,往刑部赶去。
小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刑部大门口。
林之清刚下马车,便感受到了一股冷风。
刑部门口围着密密麻麻的人,正对着两尊石狮子指指点点。
“我就说这林家没什么好人吧,我娘家表妹在她家当丫鬟,好一段时间没发月银了。”
“小妾的银子都给不起,一个丫鬟的算得了什么,还不如自己种种门口的两亩田,至少也能糊口不是?”
“可惜了这石狮子,我二舅亲自来雕的,真是晦气!”
“你二舅一个土里刨食的人雕什么石狮子,这都是工部的事儿!”
林知清并未急着进门,而是率先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没有大把大把的侍卫在周围看守,也没有人出来驱散百姓,有点任由事情发酵的意思。
刑部很大,至少比林家要大,平日里没什么事的时候是不敢有人在此喧哗的。
而此时,大门敞开,只有两个衙役在一动不动地看守,内里同外面仿佛是两个世界。
明明一眼就能看到花草树木,可林知清莫名地感受到了一股阴森的死气。
林泱泱耐不住性子:“清妹妹,我们快进去吧,先同四叔见一面再说。”
这一次,林知清尚未出口,林十安便拉住了林泱泱的胳膊:“刑部办事向来滴水不漏,按照律法,应该会有人来通知林家人。”
“可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我们却毫不知情,这种情况只有两个可能。”
林知清接过了话头:
“第一,事情尚不能定论,羁押四叔询问以后,说不准只能证明这是一场无关紧要的误会。”
“第二,四叔的罪责已经被按死了!”

说到第二种可能的时候,林知清的眉头明显皱了起来。
因为她心里很清楚,第一种可能发生的概率等同于无。
那么,便是刑部已经确认或者已经想确认林从砚的大不敬之罪了。
只等走完流程,林家其他人便也会遭殃,也包括林知清。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这是杀头的大罪!
在这种情况下,刑部绝对不会同意他们几个面见林从砚。
林知清将其中的利害关系剖开以后,转身便上了马车,林十安紧随其后。
林泱泱不甘心地跺了跺脚,而后才跟了上去。
回林家的路上,林知清为了自己的小命,迅速做了安排:“堂兄,你先回林家主持大局,必要时可请大伯出马,压住下面的下人,避免有人浑水摸鱼。”
林十安迅速点头。
林泱泱有些着急:“我呢?”
林知清拍了拍她的手:“堂姐,你先去四叔的院子看看情况,如若有人形迹可疑想跑,你务必将人拦下来。”
林泱泱点头,一字不漏地将她的话记了下来。
待马车行至东市,林知清叫停了车夫,自行下了车。
她回到了鉴心堂,将之前记录的医案拿了出来,从中抽出了一张。
随后,她抓了几副温补的药材,这才重新出了鉴心堂。
鉴心堂离陆家医馆的距离很近,她只犹豫了一瞬,便往陆家医馆的方向走了过去。
时间刚刚来到辰时,天色尚早,陆家医馆内也没什么人。
陆南月不在。
她得知这个消息以后,没有过多耽误,转身便往外走。
“林知清!”一道略带疑惑的男音响了起来。
林知清回头一看,陆淮一身正红色官服,撩开马车轿帘看着自己,他薄唇轻启:“上来。”
“你这是要去户部当值?”林知清有些意外。
听到她的话,陆淮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暗了暗,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据林知清所知,陆淮只在户部挂了个闲职,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今日竟穿了官服,那便说明户部有急事。
不过,应该没有她急。
想到这里,她利落地爬上了马车。
待她坐稳以后,陆淮吩咐起了车夫:“去刑部。”
“不,不去刑部。”林知清出言阻止:“去大理寺。”
陆淮眼睛微微瞪大,明显没想到她的目的地会是大理寺,但他并没有多问,立刻改了说辞:“去大理寺。”
随着马车缓缓动了起来,车厢内陷入了沉默。
林知清瞥了一眼陆淮,不得不说,陆家姐弟俩的相貌那是没得说的。
陆淮平日里喜着白衣,芝兰玉树,他是那种骨相非常优越的人,别人一看他的脸便知道此人肯定是位贵公子。
但如今他穿上官服,眉眼处褪去了一丝温和,多了几分凌厉的气质,倒叫一般人有些难以直视了。
似乎是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又或者是为了转移林知清的目光,陆淮张口了:
“我姐姐听闻你四叔被抓的消息,一早便去了林家,看来是同你错开了。”
“原来如此。”林知清没想到陆南月的动作这么快。
但这也再次验证了她的想法,外人的消息都比她们林家人的灵通,这分明是不打算给他们林家挣扎的机会了。
想到这里,林知清深吸一口气:“陆淮,我四叔的罪名如若坐实,我林家可还有翻身之地?”
陆淮没有犹豫,干脆地摇了摇头。
林知清点头,车厢内再次陷入了沉默。
就这样,马车在沉默中到达了目的地。
“多谢。”林知清道谢以后,快速下了马车。
陆淮撩开轿帘,看着林知清瘦弱的背影,心中泛起了一丝涟漪。
直到这一刻,他才确定,林知清真的变了。
“林知清!”不知为何,他鬼使神差地又喊了一声。
林知清回过了头,清丽的面庞上挂着一缕淡淡的疑惑,眼神如太阳一样,十分明亮。
陆淮官服之下的手紧了紧:“你若有难,我……我姐姐不会袖手旁观的。”
到嘴的话转了个弯,林知清也不知听没听出来,再次道谢,而后便转过了身。
看着那道单薄的身影站在了大理寺门口,陆淮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进大理寺通报的人一直没有回来,陆淮也一直没走,车夫忍不住提醒:“少爷,我们还去户部吗?”
陆淮没有说话,车夫咽了咽口水,也不敢再开口。
“林知清?”大理寺卿皱眉:“怎会是她一介女流之辈过来,林家的人都死了吗?”
寺正将手中的文书递给大理寺卿:“大人,林家人推一个小丫头过来,想必已经知道此事绝无转圜之地了。”
“林从砚如此胆大妄为,竟敢议论天家之事,怀疑皇上的决断,实在该死!”
大理寺卿接过文书,摸了一把胡子:“林家早就该死了!若不是他攀上了一门好亲事,再加上皇上开恩,留他们像瘸腿蚂蚱一样蹦跶,你我可有如今的笑话看?”
寺正听到这里,也沉声笑了起来,眼神阴恻恻地:“林从礼的头都缩到肚子里去了,林家这一回在劫难逃了!”
二人心照不宣地将林知清拒之门外,但却并没有人派人通知她。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过去了,林知清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心沉到了谷底。
与此同时,马车上的陆淮也看了出来,大理寺是不会放林知清进去的。
他微叹一口气,想下车将人拉回来,可刚有动作,便看到林知清的身影动了起来。
她很干脆地转头就走,见陆淮还在,虽有意外,但还是很上道地爬上了马车:“送佛送到西,你再带我去趟大理寺卿府上。”
陆淮头也不回地吩咐车夫去大理寺卿府上,而后状似无意地提了起来:“刑部尚未决断,此事还有回转之地。”
“待刑部查清楚才会将人移交到大理寺,你且放心,刑部的人必须按规矩来,如若私下处理此事,有违大盛律法。”
虽然情况紧急,但林知清脑海一片清明,陆淮这是在告诉她,她还有时间。
可是不够。
她现在必须先想办法见到四叔,了解更多内幕,才能推翻此案,救下林家,保全自己的性命。
但大理寺将她拒之门外,显然是不想同她有过多牵扯。
或者换一种说法,在他们心中,林家已经没救了。

想到这些,林知清流一阵头疼,但她面上丝毫没有表露出来。
“你是要去找大理寺卿夫人?”陆淮双手置于膝上,紧紧盯着林知清的眼睛。
“对。”这没什么好不承认的,她非常坦然:“大理寺卿夫人的胞弟是我的病人。”
陆淮心中明了,除了鉴心堂,他想不出林知清能接触到大理寺卿的渠道。
而大理寺卿将林知清拒之门外,这肯定不是对待大夫的态度,剩下的,便只有大理寺卿的夫人了。
陆淮的喉咙紧了紧,他不知道有些话应不应该说。
林知清看出了他的犹豫:“你是想让我别费力气了,夫人不会帮我?”
被她说中了。
陆淮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林知清心中了然,轻笑一声:“不弃微末,久久为功。”
再微小的可能性都不应放弃,驰而不息,方知结果如何。
“若现在轻言放弃,岂不是背弃了你们当初助我之情?更背弃了当初苦苦挣扎的我。”
她指的是当初被陷害毒害堂姐一事。
“不弃微末,久久为功……”陆淮喃喃自语,思绪也回到了那个时候。
林知清是从悬崖边上爬上来的。
过了半晌,他才露出了一个笑容:“林知清,你与从前很不一样。”
林知清身体一顿,习惯性地将目光投向陆淮的面部。
他脸上还挂着笑容,但一侧的眉毛挑起,手指轻轻敲击大腿,虽幅度很小,但还是被林知清捕捉到了。
且陆淮也正在盯着自己。
她对上了陆淮的眼神,明白陆淮此时对自己持探究的态度,心中立刻警惕了起来:
“身陷死局,若我还似从前那样浑浑噩噩,总归是会没命的。”
“来这世上一遭,我还不想死。”
她的语气很淡,陆淮却从中听出了浓浓的求生欲望。
他移开自己的眼神,转而问起了另一件事:“千金阁一事我听说了,林老太爷和林九思已经回了汴梁?”
林知清点头,此事瞒不过别人的。
陆淮得到肯定地回答,垂首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二人说话间,凌家便到了,林知清下车以后,想到方才陆淮对自己的身份起了疑心,于是开口道:
“谢谢你同我跑这两趟,他日我若还有机会,必定登门道谢,你尚还有公务,总不好叫你耽搁。”
自己的身份毕竟敏感,一来不好拖累陆淮,二来她总感觉陆淮可能在怀疑什么。
这对她自己来说是很危险的。
陆淮勾了勾嘴角:“已经耽搁了,也不差这一会儿。”
说完,他便倚靠在车厢内壁,闭目养神,显然是不打算给林知清留割席的余地。
林知清没有跟他多废话,转身便往大理寺卿府上走去。
大理寺卿夫人的胞弟患有桃花颠之症,在林知清这里治疗了有一段时间了。
大理寺卿夫人对这个弟弟十分宠爱,当初是她托白家小姐找上自己的。
想到这些,林知清敲开了大门。
可没想到,门房一看到她便板起了脸:“林小姐有何贵干?”
林知清心中“咯噔”一声,这门房并未见过自己,却能直接叫出自己的身份,明显是有人提前打了招呼。
“我想见贵府夫人,劳烦你行个方便,通报一声,就说鉴心堂的大夫过来了。”说着,她将腰间系着的荷包拿了下来,从中拿出了面值最大的银票塞到门房手里。
可那门房却像是看到什么脏东西一样,一把撤开了手:“林小姐,我家大人可是大理寺卿,你居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贿赂我,恕我不能从命。”
说着,他转了转眼睛:“但你若是有急事,我也不是不能通融……”
接触到他脸上贪婪的笑容,林知清心里很清楚,这种人多半是拿钱不办事的,她一把将银票放回了荷包里,干脆利落地便走了。
门房一愣,不是,林知清不应该给他加钱,哭爹喊娘地求他通融一下吗?
“我呸,脑子这般不灵活,活该出事儿!”门房朝着门外吐了一口唾沫。
林知清眼神微冷,没有理睬那门房的冷嘲热讽,只在心中思索着目前的情况。
门房不放自己进去,多半是大理寺卿打过招呼,如此看来,林家的事情十分棘手,这二人才会不顾大理寺卿夫人胞弟的病情,将自己拒之门外。
上了马车后,林知清相当沉默。
陆淮微微叹气:“我姐姐定会去求父亲的,你若想见林四老爷,不如再等等。”
陆伯父虽是当世大儒,但毕竟已经不在朝堂了,他能运作的空间有限,林知清等不了,但她也没拒绝:“多谢陆伯父。”
陆淮点头,转头便说起了另外一桩事:“山匪余孽的事牵连甚广,镇远侯以及江世子今日卯时便接到命令出城去了。”
“我去医馆的路上恰巧碰到了他,他托我告知你一声。”
林知清眯了眯眼睛,真巧。
林家刚出事,镇远侯府便被调开了。
此事有两个可能,第一,镇远侯府不想被林家牵连,主动请缨离开盛京城。
第二,能调动他们的除了皇帝还能有谁?
山匪余孽一事已经过去十几日的时间了,早不处理晚不处理,偏偏今日必须处理,着实牵强。
但镇远侯虽势大,却也不到呼风唤雨的地步,必不会在这个节骨眼编出这样拙劣的借口。
若真的是想远离林家,江流昀也没必要让陆淮给自己带话。
因此,林知清觉得第二个可能性更大一些。
陆淮还特意强调了一下,他是在卯时,也就是早上五到七点这个时间段遇到江流昀的。
算算时间,那个时候打更人尚未发现春姨娘的尸体,刑部也没有抓捕四叔,镇远侯府应当是不知情的。
如此一来,事情便更加清晰了。
林知清轻轻吸了一口气,她的对手,实在是太强大了。
林家这根刺放了这么久,终究还是戳到皇帝的肺管子了。
江流昀是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夫,镇远侯府对自己颇为关照,将他们调离,无非就是要让林家!失去一个助力。
短短几个时辰,如此缜密的算计,这分明是想把林家连根拔起!

第95章 用魔法打败魔法
好在林知清从未将希望寄托在镇远侯府身上过,她微微一笑:“陆淮,送我回林家。”
陆淮心知肚明,林知清听懂了自己的言下之意,林家这次面对的不再是内部的小打小闹了。
见面前的女子眉眼弯弯,笑意盈盈,陆淮低头,嘴角也弯了弯。
真有意思,这种时候竟然还笑得出来吗?
“去林家。”他的声音莫名地清脆。
林知清往外走的时候步步艰难,花了不少时间,但回林家却很快。
眼见陆淮的那车消失在视线当中,她才回神,踏进了林家。
正厅之内,林十安和林从礼已经等了她许久了。
“情况如何?”林知清来不及想别的。
林十安看出了她面上的疲惫,将茶往前推了推:“下人又跑了几个,不过不是什么大事。”
“阿姐已经去陪着四婶了,四叔的院子除了前些日子跑了的那些逃奴之外,一切如常。”
“方才陆家小姐来过了,听闻你不在,她交代我告知你,她会想办法。”
林从礼在一旁听着,面色严肃,但并没有说话。
林知清点头:“我本想凭着为大理寺卿夫人的胞弟治病的借口去大理寺走动走动,但吃了闭门羹。”
她毫不遮掩地将事情说了出来,目的就是为了让林家人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但令她没有想到的是,林从礼犹豫再三,出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问她有没有去求了镇远侯。
林知清尚未说话,林十安便不可置信地张口了:“大伯!镇远侯府是镇远侯府,林家是林家,知清尚还是林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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