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你平宁郡主,这么想表现自己上去呀,动不动就说我清妹妹。”
“就是!”陆南月也挽起了袖子:“今个儿谁都不许诋毁小清儿!”
两人的声音不大,但其中蕴含着的怒气谁都能感受得到。
平宁郡主直接被林泱泱这么一教训,面上无光,直接开口反驳:
“怎么,抽到黑玉还不让人说了?你们林家的人真霸道。”
有平宁郡主开口,其他人也忍不住发起了牢骚。
林泱泱和陆南月两个人的声音立马被其他人的声音所淹没。
林知清充耳不闻,将装着黑玉的木盒放到一旁,观察起了剩余的四个木盒。
由于方才是大梁使臣先选的盒子,按照规则,现在该林知清指定下一轮由谁先抽木盒。
林知清眯了眯眼睛,看向大梁使臣。
大梁使臣面上的笑容丝毫不加遮掩,仿佛确信运气站在了他那头。
他双脚分开的距离较大,肩膀往下落,眼尾上挑,还不忘接过随从的酒喝了一口。
看到这里,林知清收回目光开口道:
“使臣大人远道而来,既然运气如此好,不如这第二轮依然由你来选吧。”
听到这话,大梁使臣眉头一皱。
他怎么觉得林知清有些不一样了。
但他并没有细想,方才他先手抽木盒,已经拿到了一枚白玉。
如今若是后手抽木盒,说不准心态还会受到林知清抽取结果的影响。
林知清指定他先抽,他就必须先抽。
但若是先抽,万一林知清同那陆淮已经知道其他两枚白玉的位置了呢?
毕竟方才他已经先一步将林知清原本要拿的木盒拿了,那里头也确实是白玉。
想到这里,他眯了眯眼睛,再次看向台上的太子:
“太子殿下,我先拿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劳烦你换一换这木盒的顺序。”
谁都没想到大梁使臣会提出这么一个要求。
太子看向林知清。
林知清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陆淮上前一步,刚想开口请求由自己来调换木盒,便看到大梁使臣摇了摇头:
“他刚才已经换过了,你换一个人来。”
陆淮皱眉。
方才这大梁使臣分明是看到他同林知清的眼神互动了。
陆淮能精准地记得每一个盒子里放的是什么颜色的玉,那是因为他记下了原本的木盒顺序。
可若是让别人来换,即便他的眼神很好,也不能将自己得到的信息传达给林知清。
想到这些,他心里略微有些着急。
只不过,在看到林知清什么反应都没有之时,陆淮倒也冷静了些许。
方才林知清的软弱表现同她平日里的坚韧大相径庭。
他打心底里觉得林知清可能是心中有什么想法,所以没有再开口。
大梁使臣的这个要求并不过分,见陆淮没有再主动请缨,太子微微扬了扬下巴。
边上的王公公迅速上前,亲自同大梁之人调换木盒的顺序。
为保公平,这一次大梁使臣与林知清通通转过了头,还在眼睛上蒙了一块布。
很快,木盒调换好了。
眼睛上的布条被取下来以后,林知清并没有闲着,一直在观察周围的人的表情。
倒是也有人想给林知清传递消息,只不过他们的眼神根本跟不上变幻的速度,指向的方向各不相同。
这样的提示,根本不靠谱。
林知清没有再看别人,而是看向了大梁使臣。
大梁使臣观察着眼前的盒子,眼神平静,似乎是在思索。
方才林知清已经指定了由他先抽,他缓步上前,观察着盒子,同时也在观察林知清的表情。
可令他失望的是,也不知道林知清是不是被吓破了胆子,无论看哪个盒子的表情都是一样的。
大梁使臣将落在林知清身上的目光收了回来。
既然如此,还不如自己选。
他看向了位于中间的两个木盒。
犹豫了一会儿后,他拿起了中间右侧的盒子。
林知清挑眉。
果然是中间!
有研究表明,一个人在面对选择时,大概率会参考成功过的选择,以此来增加自己的信心。
所以,大梁使臣多半会选择靠近右侧的木盒。
参考心理学中的中心偏向法则,他大概率不会选择最边上的木盒。
所以,林知清断定他会选择中心靠右的木盒,而那个木盒当中的玉——是黑玉!
“黑玉,是黑玉!”
“哈哈哈,是黑玉,看来大梁的运气也不是一直都那么好的。”
“就看林知清的了!”
林知清侧头,将视线从大梁使臣拿起的那个木盒上移开。
她的目光同陆淮的目光交错了一瞬,随后又马上移开。
陆淮低头,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整个大殿当中,只有他同林知清才知道,方才大梁使臣手中的那个木盒中装的是黑玉。
当时陆淮读懂了林知清的眼神,在调换木盒位置时,只来得及在一个装着黑玉的木盒上做了一个小小的印记。
那个印记在木盒的侧面,只调换位置而不换木盒的方向,便只有林知清的角度能看到。
这本来是陆淮留给林知清避嫌的后手,却不巧被大梁使臣拿到了。
这样也好,排除了一个错误答案。
林知清还有拿到两枚白玉的机会。
在大梁使臣先下一城的情况下,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陆淮收起了这些想法,看向林知清。
现在最重要的是,林知清接下来会怎么选。
大梁使臣同样也紧紧盯着林知清。
倘若林知清再次选到黑玉,那这场游戏便已经结束了。
因为只剩下三个木盒了。
林知清选到黑玉,那剩下的两枚就都是白玉,结果一目了然。
但若是林知清选到白玉,最后剩下一黑一白两枚玉,那事情可就有趣了。
也就是说,林知清这一手选择非常关键。
她缓缓上前,盯着剩下的三个盒子。
她方才一直表现得畏畏缩缩,无非就是想吊起大梁使者的情绪。
高高升起,才能重重落下。
只要人有了畏惧心理,在选择的时候便会有心理压力。
压力越大,林知清可操控的范围就越广。
只不过,她第一轮选了黑玉的的确确就是运气不好。
这一点倒是没有什么深意。
她尚且能调节好自己的心态。
永远不要为已经过去的事提心吊胆,重头戏在这一轮。
主动权在林知清手上。
因为如若还有下一轮,还是后手选择的林知清来安排选择顺序。
想到这里,林知清笑了笑,看向大梁使臣:
“使臣大人,若因一局博弈折损贵国之人,恐怕回大梁以后不好交代吧。”
对于林知清来说,输了这个游戏,无非是多受几句谩骂和诋毁。
但她从前便是从谩骂与诋毁当中走过来的,根本没有任何畏惧心理。
可大梁使臣不一样。
他这一来,绝对是有目的的。
即便林知清不知那目的是什么,但她可以确定,这使臣倘若输给了她一手,定然是很难同国君交代的。
大梁使臣的赌注比林知清的重。
秦虎三人的死活,大殿上除去林家不一定有人在意。
但大梁的那三个细作,绝对是许多大梁人在意的。
如若不然,大梁使臣不会拐着弯的提出玩这么一个游戏,就为了抢回几个普通的细作。
俘虏同细作可是不一样的。
大梁使臣皱眉开口:“林二小姐,比起关心我,还是先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他的语气强硬,但脸上早已没了笑容。
注意到这一点,林知清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她缓步向前,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拿起了最靠右边的木盒。
那动作利索地像是提前知道盒子里的玉是黑玉还是白玉一样。
大梁使臣见状,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紧张吗?紧张就好,林知清瞥见了他这个小动作。
说实话,林知清自己心里也不知道手中拿的木盒里到底是黑玉还是白玉。
她在心中微微吸了一口气,一把打开了木盒。
在她对面的大梁使臣眼神紧缩,无意识地咬了一下下嘴唇,眉头微微皱起。
看到大梁使臣这副表情,林知清心中绷紧的弦,一下子就松开了。
“白玉,是白玉!”
“太好了,总算是赢了一局!”
“你们瞧瞧方才林知清的表情,根本就不像是有把握的样子,下一局怎么办?”
大盛的人纷纷开口。
林泱泱和陆南月心里本来很高兴,听到那最后一句话瞬间火了。
林泱泱看向出声的平宁郡主:
“你怎么老是煞风景?若是你不想看可出去走走,老是长别人志气,杀自己威风。”
“你!”平宁郡主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陆南月张口将她的话堵了回去:“你什么你?小清儿选了白玉不应该高兴吗?泱泱说得对,你不想看可以出去。”
平宁郡主跺了跺脚,看向旁边的那些人,一脸委屈。
只不过,现在没人想站出来替她说话。
人家林知清选对了,确实是好事。
见状,平宁郡主缩了缩脖子,看向自己的姐姐荣嫔。
荣嫔瞪了她一眼,自顾自转过头,根本没有替她说话的意思。
见此情形,平宁郡主羞愤不已,起身朝外走去。
林知清现在根本没工夫注意平宁郡主,她看向大梁使臣,摊了摊手:“使臣大人,承让。”
这般姿态,倒是为大盛出了一口气。
太子的身体往后靠了一些。
陆淮与林十安对视一眼,皆是看出对方松了一口气。
若这一次拿的还是黑玉,那大梁使臣就能直接拿下三枚白玉,带走三个奸细,后果不堪设想。
“知清一向都是靠得住的。”林青山忍不住开口。
他看向秦虎三人,眼神炽热。
再来一枚白玉,再来一枚,能多保下一个人也是好的。
“没错,知清一向都是靠得住的。”林十安也张口附和。
陆淮却摇了摇头:“不,她很不容易。”
鉴心学再厉害,也只能通过别人的表情、行为、动作等去分析和定义下一步行动。
如若这场比试,大梁使者真的耍心眼,提前就得知了木盒中黑玉和白玉的摆放顺序。
那么林知清可能会更轻松一些。
因为她可以利用微表情心理学去分析已知结果。
如今这种全凭运气的玩法,鉴心学只能由林知清施加给大梁使臣。
所以陆淮很清楚,林知清这一轮的选择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只剩下了两个盒子。
现在林知清唯一的优势就是,她可以决定下一轮由谁先来选木盒子。
这是先前那条附加规则的内容。
从听到附加规则开始,林知清便听出了这是一个心理博弈类游戏。
即使这游戏全靠运气,但也可以利用心理学去做一些小动作。
其中,那条附加规则本身已埋下“互相牵制”的钩子。
林知清要做的,是通过心理战术放大大梁使臣的决策负担,同时隐藏己方多胜逻辑。
就比如现在,她和大梁使臣要争夺的是那最后一枚白玉,也是最后一条人命。
谁赢了,那就比另一方高了一头。
如果要共赢的话……林知清眯了眯眼睛。
她看向大梁使臣,主动开口:
“使臣大人,来者是客,这一次还是由你先选。”
她特意咬重了“来者是客”这几个字的音。
大梁使臣如梦如醒,主动权到了林知清手里!
只剩下两个木盒,现在谁先选,选到了黑玉,就得承受更大的压力。
林知清是什么时候获得那条附加规则的掌握权的?
大梁使臣双腿并拢,身体紧绷。
什么时候?
林知清也在想这个问题。
当然是她同陆淮刻意将大梁使臣目光引到最右侧盒子之时。
这个举动是林知清深思熟虑的结果。
她知道附加规则很重要,掌握附加规则便站在了心理博弈高处。
所以处处示弱,让大梁使臣产生了轻敌心理。
而后,她刻意与陆淮有一个眼神往来,给大梁使臣创造出了一个假象,那就是最右侧的盒子一定是白玉!
但在盒子打开之前,不管是林志清还是陆淮,都不知道盒子里的玉到底是什么颜色的。
所以,这也叫作薛定谔的玉。
而且,看是其次的,陆淮最主要的目的一定是给林知清规避错误答案。
他留下的印记才是真正重要的。
但在大梁使臣的角度,陆淮同林知清的互动本就处处可疑,所以他上钩了。
他主动与林知清争夺首次选择木盒的机会。
殊不知,从他选择先开木盒开始,附加规则便已经归于林知清了。
林知清连续两轮选择后选,都是将压力压到了大梁使臣身上。
最可惜的是,大梁使臣走了狗屎运,还真打开了装着白玉的木盒。
林知清略微有些失落。
倘若大梁使臣打开的是黑玉,那么她接下来要做的事上一轮就可以做了。
与此同时,大梁使臣也反应了过来。
他胸口微微起伏,指着林知清开口道:“你使诈!?”
林知清调动面部肌肉,做出了一个委屈的表情:
“使臣大人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林青山也皱起眉头:“清丫头一没有偷看,二没有犯规,怎么就使诈了?”
他这一开口,后头的人纷纷附和了起来。
“就是就是,你们大梁的人玩不起,想耍赖?”
“林二小姐方才处处相让,怎么就使诈了?”
“输不起,丢人!”
林泱泱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要脸!”
“你,你们……”听到这些话,大梁使臣咬牙。
他张口就要说出陆淮同林知清方才的小动作。
可话到嘴边,又忍不住咽了下去。
事后诸葛亮又能怎么样呢?
方才是他自己提出先选的,第一轮又选到了白玉。
即便大盛方做了小动作,他的利益也没有被损害。
林知清搞这么一手,分明就是想让他有苦说不出!
意识到这一点,大梁使臣将一肚子火气都憋了下去。
他看着剩下的两个木盒,喉结轻微动了动。
林知清笑了笑:“使臣大人,请。”
她眉宇间完全没有任何紧张之色。
种种不利,让大梁使臣心中愈发忐忑。
不是这样的,他一开始并没有想过场面会变得如此被动。
可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所有压力都已经压到了他身上。
他咽了咽口水,站在了两个木盒前面。
一黑一白,一念生一念死。
他的手腕微微发颤,用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伸向了左边的木盒。
“哒,哒哒!”
大梁使臣听着这声音,只觉烦躁。
他转头看向林知清,便发现林知清正在轻轻敲击桌子。
“你做什么,想打乱我的节奏?”他忍不住指责起了林知清。
林知清抬起手,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开口道:
“使臣大人,规则又没说不能摸桌子。”
这话说得一点毛病都没有,大梁使臣一噎,顺手放下了方才拿起来的盒子。
他的目光转向右边的木盒,这一次,他刚刚伸手,便总感觉有人在晃。
一转头,果然是林知清!
他忍无可忍开口了:“林知清!你,你……”
他你了半天,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一旁的人有些不耐烦了,纷纷开口。
“这使臣大人是不是怕了,怎么老是顾左右而言他?”
“你懂什么,这关键的一选当然得好好斟酌。”
“斟酌?斟酌什么?只剩下两个了,就不能像林知清方才一样,干脆一些吗?”
听到这些话,大梁使臣只觉心中更加烦躁。
他忍不住转头,用一种带着威压的眼神看向周围的人。
周围的人虽不怕他,但到底安静了下来。
林知清好整以暇地看着大梁使臣。
一般人可能理解不了这大梁使臣在纠结什么,但林知清内心却很清楚。
大梁使臣心中在乎的本质还是赌注,也就是大梁的那三个奸细。
先前他狂妄,是因为觉得他自己能玩得起,至少能带回两个奸细。
可如今,他只拿了一枚白玉,只能救一个人。
倘若这一手抽到黑玉,那么即便救了一个人,也是输了林知清,输了大盛。
丢大梁的面子?那他还能回去吗?
偏偏这最关键的一抽是由大梁使臣进行的,他抽完也就能分胜负了。
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抽到白那便是荣耀,抽到黑那就是耻辱。
林知清比他更豁得出去,受得起别人的谩骂,但她始终是唯一一个站出来的人。
即便落败,别人也只能过过嘴瘾。
但大梁使臣可就不一样了,他关系着大梁的脸面,比林知清顾虑的要更多。
目的不一样,需求不一样,那心理状态便也会不一样。
林知清静静盯着大梁使臣,双手叠放于身前,右手中指轻轻敲击着左手手背。
这个动作几乎发不出什么声音。
但最要命的是,大梁使臣能看到她的动作。
人的大脑都是会发散的,看到动作以后自然会在脑海中补齐声音和缺失的东西。
在这种时候,大梁使臣的脑海中就像是有一块怀表不停地摇晃,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掉了。
而林知清,等的就是大梁使臣脑海中怀表掉的那一瞬间。
大梁使臣并不知道林知清得到想法,他的胸口逐渐有了些幅度,脑海上出了一层细汗。
脑海中的紧绷感传导到了四肢上,使他的手臂有些发麻,没有知觉。
他屏住呼吸,再一次左右观察了一下两个木盒。
左还是右?
“哒,哒,哒!”
他猛地转头,可林知清什么都没做,只是平静地站在左侧看着他。
见他看了过去,林知清还笑了笑。
不,那不是笑!
那是挑衅!
大梁使臣已经摆脱不掉脑海中的各种杂音了。
他摇了摇头,强打着精神在心中做了决定。
他伸出手,一把拿起了左侧的木盒。
而后,大梁的人突然在他脑海中过了个遍。
他的手又抖起来了。
不行,右边!
他迅速放下左侧的木盒,拿起了右边的木盒。
可巨大的压力让他根本不敢打开盒子。
大梁使臣看向四周。
直接跟随他而来的大梁人都皱眉看着他,仿佛他开出来的不是白玉就犯了死罪一样。
其他大盛的人同样也靠着他,还时不时催促两句。
这种多数人对少数人的心理压力是极大的。
他忍不住抬手,捏了捏鼻梁的位置。
随后深呼吸一口气,缓缓将手放到了盒盖上。
“使臣大人!”林知清微微一笑:“你决定好了吗?”
大梁使臣的动作被打断,皱眉看向林知清。
只见林知清一动不动地盯着木盒,微微抿唇,攥起拳头。
这些动作……大梁使臣皱眉,这难道代表盒子里装的是白玉,所以林知清着急了?
不,不对!
这个女人如此狡猾,怎么做出这般明显的表情。
林知清是想迷惑他!
对,就是这样!
大梁使臣心中的信念感土崩瓦解。
他紧紧捏着木盒,没有勇气打开它。
林知清轻声一笑:
“使臣大人,我听闻贵国曾派遣过一位画师来大盛交流,倘若今日的场景能被记录下来,也是一桩美事。”
听到这两个字,大梁使臣沉睡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来。
曾经确实有一位画师来过大盛,只不过,他的画比不过大盛人,回大梁以后……
不,我不能销声匿迹!
大梁使臣意识到林知清在刻意释放压力,但他没办法不受影响。
本来一场十分有把握的到了现在,显然不是输和赢这么简单了。
他脚步微微往后退。
可没办法,没人叫停。
他只能硬着头皮握紧手中的木盒子,再次深呼吸一口气。
手中的木盒像是催命符一样,让他整个人都处在一种紧张和惊恐的氛围当中。
怎么办?抽到黑玉怎么办?
巨大的心理压力已经让他对眼前的木盒产生了怀疑。
一半的概率很大,却也很小。
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开了!
他咬了咬牙,闭上眼睛,手再次伸向木盒。
林泱泱和陆南月紧紧拉着对方的手,一动不动盯着大梁使臣。
陆淮神色平静,可手却忍不住抓紧了衣摆。
大梁使臣深吸一口气。
“等等!”
林知清再次出声,打断了大梁使臣的动作。
这一回,大部分人都不耐烦了。
“林知清做什么?不就开个盒子的事情吗?”
“她三番两次阻拦,分明是怕输。”
“我大盛怎会出这样的人?输便输了,她三番两次打断,别人还以为我们输不起呢。”
眼见众人表情愤愤不平,大梁的人也忍不住开口了:
“林二小姐,你三番两次开口阻拦,若是输不起便直接说,扭扭捏捏,实在惹人不喜。”
林知清皱眉,不过并没有理睬那些人,而是紧紧盯着大梁使臣的眼睛开口道:
“使臣大人远道而来,本就是为两国交好。”
“若今日因博弈伤了和气,怕是辜负了君主们的嘱托。”
“不如这最后一盒,我们共同打开,若为白玉,两国赌注全免。”
“若为黑玉,便算我输,我自罚三杯谢罪,如何?”
此言一出,大殿立马归于寂静。
高台之上的太子微微皱眉。
荣嫔这会儿也敢出来说话了:“这,这是什么意思?”
“林二小姐这话同认输有什么区别?”
曲夫人见状,连忙接话:“林知清,你这是什么意思?”
“两国邦交,本就提前下了赌注,你如今反悔,可有顾全我大盛的脸面?”
其他人闻言,也忍不住指责起了林知清。
“她主动请缨上前应战,我还当她有多大的本事呢,原来不过是个绣花枕头。”
“你们莫不是忘了,林知清从前是被叫作三无千金的。”
“没错!我们这是瞎了眼,为何要相信她?”
随着各种批评、咒骂的声音响了起来,林知清挑眉,环视一圈。
她的眼神平静但威慑力十足。
有几个胆小、不敢惹事的人,瞬间就闭嘴了。
但还有一些人忍不住开口。
“这大梁使臣若是答应才真是见鬼了。”
“不错不错,放着眼前的胜利不要讲和?此乃兵家大忌!”
“大梁使臣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听林知清的?”
短短几句话,就已经笃定了林知清会是失败的那一方。
林泱泱也忍不住咬了咬嘴唇:
“南月,那大梁使臣来势汹汹,要死要活地想比试,怎么可能同我们求和?”
陆南月的手心中出了些汗:
“我也有些担心,那大梁人不像是好相与的,若是他不同意,小清儿该怎么办?”
他们对面的林青山与林十安也露出了惊诧的神色,一时间拿不准林知清的想法。
唯有陆淮静静看着林知清,什么话都没说。
而此时,林知清根本没工夫管那些人,她只觉得大盛的臣民心气太低了。
林知清一开始还以为大梁会是什么庞然大物,但她深入了解过后才知道。
大盛和大梁国力相当,若非要说起来,大盛的武力值也仅仅只是略低一筹。
仅仅因为这一点就导致了大盛的人心散了。
他们在面对大梁时,已经习惯性低头了。
但实际上?
两朝差距或许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大。
想到这些,林知清收回心神,依旧紧紧盯着大梁使臣。
谁都没有发现大梁使臣胸口起伏的幅度渐缓,眼神中也再没有了方才的不安。
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他缓缓抬头:“林二小姐识得大局,就按你说得做!”
此言一出,方才不看好林知清提议的人瞬间都愣了。
怎么回事?大梁使臣怎么突然同意了林知清的提议?
明明他从一开始就表现得十分有把握,游戏不过进行了两轮,为何会停在了最后一轮?
“我方才没听错吧,大梁使臣居然答应了?”
“答应了,他真的答应了!”
“那这场比试不是一点意义都没有了吗?”
“傻子,不费一兵一卒,就换回了三个俘虏,这可是最优解决策略呀!”
“谁说林知清不行的?谁说女子不行的?”
这最后一句话,出自女眷之口。
林泱泱和陆南月转头一看,发现工部侍郎之女白灵已经站了起来连声叫好。
她们二人对视一眼,齐声开口:“没错,谁说女子不行的?”
周围的气氛被推上了一波小高潮。
大梁使臣见状,一把打开了手中的木盒。
看到盒中静静躺着的玉石,林知清微微勾了勾嘴角。
而大梁使臣却松了一口气。
是黑玉!
也就是说,若是林知清方才没有递台阶过来,那么他在这一场心理博弈中就会落败!
他最后只能带回一个细作。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他有些后怕,捏起了拳头,身体轻轻地往长桌上靠了一下。
转折来得太快,许多人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但秦虎三人的反应是最大的。
他们忍不住喜极而泣。
秦虎的眼眶湿润了:“回家了,我们终于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