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昭行by南月知清
南月知清  发于:2025年10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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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月,今日之事是好事,就是劳你多跑一趟了。”林知清看向陆南月。
“小清儿,你的事便是我的事,你说这些作何,不如多给我几两银子。”陆南月眼冒精光。
“这还能少得了你的吗?”林知清笑了笑:“稍后给你送到医馆。”
“那我就不客气了。”陆南月心情不错:
“大梁使臣快要进京了,我还想同那头采买一些药材,便不同你们多说了。”
站在一旁的林十安开口道:“我送陆小姐出去吧。”
林知清点头。
方才陆南月的话倒是提醒了她,她心中琢磨起了另外一件事。
俗话说,政治和经济不分家。
大梁使臣来大盛,陆南月都动起了从大盛采买药材的心思,那她能不能趁着这个机会捞金呢?
严鹬既然确定了严航的身份,那唤醒严航很可能只是时间问题。
林知清暂时将这件事往旁边放了放。
虽然林十安从云南回来了,但云南那头的果酒生意并没有就此停摆。
在汴梁那头,经过汴梁第一富花家的操作,果酒已经出现在了绝大部分宴会上。
京城这头,先前林家同镇远侯府斗法,林家的果酒几乎没有人敢上桌。
即便是现在镇远侯府倒了,那些大型宴会之上,也基本上被皇商的酒给占据了。
京城各方势力盘踞,酒水生意又是一个肥差。
即便林家果酒如今赚了不少银子,跟皇商比起来也是差了一些的。
若是林家果酒能在宫宴上出现,是否能打开销路呢?
林知清捏了捏下巴。
她不仅想要打开京城、打开大盛的销路,还想要打开大梁的销路。
直接同大梁做生意,那同与虎谋皮没什么两样。
但若是果酒能出现在宫宴之上,不说销量暴涨,至少也能打出名声!
这就同先前在汴梁,花小姐大婚之时用果酒是一样的。

倘若太出风头,很可能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而且,宫宴之上人多眼杂,倘若有人往酒里头做手脚,影响两国邦交,那可就麻烦了。
皇上对林家的态度尚不明朗,大梁那头对林家可绝对谈不上喜欢。
出了这么多的事,大梁使臣定然不待见林家,倘若林家出错,那便糟糕了。
即便没出错,说不准大梁那头也会给林家找茬。
林知清先前想过称病推掉宫宴,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并没有意义。
不去宫宴,就掌握不了信息,倘若出事十分被动。
去肯定是要去的。
想到这些,林知清心中的热情冷却了一些。
她尚未接触过宫中之人,也知道龙椅上坐着的那位很不简单。
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林家如今还算安稳,若是太过贪功冒进,反而容易出问题。
况且,果酒生意是同大学士府庇佑的花家合作的,林知清想打宫宴的主意,大学士那个老学究也不会同意的。
算了,宫宴这条道行不通,那就绕道而行。
林知清可以趁着这次宫宴,多同其他人交流交流。
倘若有机会同高官夫人和小姐打交道,在京中宴席宣传一下果酒,也不错了。
既然有了想法,林知清也着手准备了。
宫宴不是普通的宴会,对衣着、规矩等都有要求。
她让京中最好的绣娘来了林家,给林家每个人都做了新衣服。
除此以外,她还给每个人挑了从云南运过来的不同香水。
这么好的打广告的机会,又是自己人,不用白不用。
在林知清紧锣密鼓的准备当中,大梁使臣大张旗鼓地进城了,歇在了四方馆当中。
负责接待使臣的人是礼部尚书。
也正因如此,林知清倒是探听到了一些消息。
使臣正式觐见过后,光禄寺很快就开始筹办起了宫宴。
根据礼部尚书、陆淮、林十安等人的说法,林知清倒是对那个从大梁而来的使臣有了一些基本的了解。
只不过,具体的人还是要见了才知道。
至少那使臣觐见的时候,并未对长宁侯府产生明显的敌意。
林知清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这种不安持续到了宫宴那一日。
未时三刻,镇远侯府的马车在宫门外停下。
朱漆宫门尚未完全打开,两侧的金甲侍卫手持长矛,十分肃穆。
下马车之前,林知清再次叮嘱了一句:
“堂姐,待会儿我们别分开,做任何事都一同而去,先前祖父同我们说的话你可记住了?”
林泱泱点头:“记住了,清妹妹你放心,我不会掉链子的。”
林知清点头。
宫宴之上,男眷和女眷是分门而入的。
林家参加宫宴的人只有林青山、林十安以及林知清和林泱泱。
林从礼等人品阶不够,不能入宫。
林知清乃是望舒侯林从戎之女,林泱泱乃是林十安的姐姐,所以也在参加宫宴的范围之内。
下马车以后,林知清瞧见了许多熟面孔。
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那些官家夫人与小姐见林知清来了,皆是朝她投来了目光。
沛国公夫人身旁跟着一个十分富态的中年女子,见林知清来了,连忙朝着她走了过来。
林知清眯了眯眼睛。
她来之前是了解过各大官员以及官员之间的复杂关系的。
朝她走来的人正是沛国公的嫡妹,翰林学士曲大人之妻曲夫人。
先前沛国公府有意同长宁侯府结亲,遣了冰人上门求娶林知清,说的便是这位曲夫人的儿子。
只不过,这门亲事被林青山给拒绝了。
这曲夫人脸上挂着笑容,看向林知清的时候微微眯眼,眼角下压,皮笑肉不笑。
来者不善。
林知清扬起了一个笑容,按规矩行了一礼:“曲夫人安好。”
曲夫人一把将林知清搀了起来:
“清丫头来了?瞧瞧你这周身的气度,不愧是长宁侯府上的人,这么一打扮,比一般的女子要周正太多了。”
林知清不动声色同她隔开了距离。
这曲夫人果然记恨她拒了婚事,话里话外都在捧杀她。
今日来的都是官家小姐,哪有什么一般女子。
曲夫人的话,分明是在说其他小姐都不如林知清,给林知清拉仇恨。
果不其然,林知清很快便感受到许多不善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她微微一笑:
“曲夫人言重了,今日宫宴,自是要重视一些的,”
“我瞧着夫人府上的两个妹妹倒是貌若天仙,应当是下了很大的功夫打扮的。”
祸水东引!
许多目光都落到了曲夫人的两个女儿上,她们穿得十分艳丽,相比之下,林知清的打扮就没那么出挑了。
谁想出风头一目了然。
曲夫人哪里会听不出林知清言语中的深意,她刚想开口,一道女声便响了起来。
“小清儿,泱泱,你们在这儿呀!”陆南月快步朝着林知清走了过来。
而后,她故作惊讶行了一礼,像是才发现曲夫人一样:“曲夫人安好。”
她说完以后,拉着林知清和林泱泱便往前走:“小清儿,我们到前头去。”
这是直接将曲夫人当空气了。
曲夫人心中怄死了,偏偏陆南月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丫头,她的那一套根本不管用。
于是,她只是盯着林知清的背影咬了咬牙,便又恢复成了端庄的模样。
林知清没再注意曲夫人,只同陆南月低声交谈。
“那个曲夫人真讨嫌,从前还颇不喜欢你,如今倒是换了一张脸嘴。”陆南月悄悄翻了个白眼。
林泱泱也拍了拍手:“没错。”
林知清微微一笑。
她能感受到有许多人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其中,不善的目光偏多。
她微微侧身,便看到了平宁郡主。
平宁郡主眼神中的厌恶十分明显。
林知清只当没看到。
“长宁侯府,林知清,林泱泱——”引路的小太监叫到了林知清她们的名字。
林知清同林泱泱对视一眼,跟上了小太监的步伐。

引路的小太监步伐轻快:“两位小姐,过金水桥时左脚先迈,莫踩门槛。”
“宫里头规矩多,两位小姐还需多加小心,切勿冲撞了贵人。”
这个小太监倒是心善……林知清知晓宫里的规矩,并没有四处乱看,只是略微观察了一下。
穿过三道宫门,绕过九龙壁以后,便到了设宴的玉宸宫偏殿暖阁。
这里已聚了二十余位世家女眷,皆是勋贵或重臣家眷。
暖阁角落的紫檀木架上,摆着几匹波斯锦缎,宝蓝色的底色上织着金线葡萄纹,引得几位夫人低声讨论。
林知清同林泱泱刚坐下,宫女奉上香茗,茶盏是薄如蝉翼的甜白瓷,杯底隐现缠枝莲纹。
后进来的陆南月悄悄凑了过来:
“我方才见着使臣带的舞姬了,她们发髻上插着缠纸金花,看上去很值钱的样子。”
“金花?真是奢侈。”林泱泱开口道:“这大梁人果然高调。”
林知清刚想张口说话,便听到外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约莫有十来人。
这脚步声吸引了暖阁中人的注意,众人纷纷回首。
只见门口宫女分列两排,一个宫装丽人从中间而出。
她身着一袭烟霞色蹙金双绣罗裙,裙摆拖曳在地,金线绣成的缠枝莲纹轻轻起伏。
周围之人皆是深吸一口气。
“荣嫔娘娘来了!”
也不知是谁喊出了这句话,众人纷纷下跪。
“荣嫔娘娘万安。”
荣嫔在众人的簇拥下缓缓向前走,路过林知清时,她微微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打量什么。
林知清神色沉稳,礼仪得当。
荣嫔瞥了一眼,便继续向前走。
“起来吧。”直到她落座,才用柔媚的声音将众人叫了起来。
林知清缓缓起身,站到了后头。
这位荣嫔可不是好相与的,她是安平侯的女儿,平宁郡主的亲姐姐。
平宁郡主与林知清算是对头,林知清当然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
毕竟这荣嫔盛宠不衰,是九嫔当中唯一一个有封号的,不是个好得罪的主。
荣嫔坐在上首,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众人说话。
平宁郡主凑上前,也不知与她说了什么,惹得她笑得花枝乱颤。
林知清感受到了平宁郡主不怀好意的目光,微微皱眉。
下一刻,只见荣嫔抬手拨了拨腕间的翡翠镯子,开口道:
“长宁侯府的二小姐在何处?”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林知清身上。
林知清面上扬起了一个微笑,缓步上前:“臣女给荣嫔娘娘请安,荣嫔娘娘万福金安。”
“呀,果真是个可人呢!”荣嫔笑靥如花:
“平宁经常同本宫提起你,本宫还当什么人能夺得春日宴的魁首,如今一见林小姐,方知这魁首名副其实。”
她的语气柔媚,话中也没有丝毫火药味,很容易叫人生出好感——如果林知清不是在跪着的话。
“谢娘娘夸奖。”林知清对答如流,丝毫没有扭捏。
她记得从前了解过,荣嫔就是通过春日宴被皇帝看中,挑进宫里的。
荣嫔又笑着同林知清说了几句话,逗得周围的人纷纷附和。
可她始终没有让林知清起来。
这会儿谁都能看得出来,林知清分明是受了针对,但没有人为她说话。
既然在宫里头,自然是宫里头的人说了算。
林泱泱远远瞧见这一幕,咬了咬牙:
“这荣嫔娘娘一定是受了平宁郡主的挑唆,不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清妹妹受委屈!”
说着,她便要上前去。
“你疯了?”陆南月一把拉住了林泱泱的手:
“你若是上去了,那便是不懂规矩,若是被抓到了小辫子,你二人今夜肯定会受磋磨。”
“那怎么办?”林泱泱急得团团转,她清妹妹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陆南月抿唇,心中也很着急,她环顾四周,一眼就看到了学士府的老夫人。
她眼前一亮,林知清同学士府有生意往来,且同老夫人的嫡亲孙女儿花简云关系不错,想来是会开口相助的。
想到这里,陆南月拉着林泱泱悄悄挪动到了学士府老夫人身旁。
可她们还没张口,老夫人便同身旁的夫人说起话来,像是没看到她们一样。
陆南月和林泱泱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她们都看出来了,老夫人这是不想搭理她们,也就是不想给林知清解围。
眼看着林知清已经跪了快一盏茶的时间了,陆南月和林知清对视一眼,皆是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不能让林知清一直这样跪着。
二人提步,并排上前。
“奴婢给荣嫔娘娘请安,娘娘,皇上与使臣已在正殿就座。”
一道温和却又带着威仪的声音响起。
“皇后身边的李嬷嬷来了。”
林知清听到有人说了这么一句。
旋即,荣嫔笑了笑,起身朝外走。
路过林知清时,她微微瞪大眼睛:
“林二小姐,方才本宫同其他夫人说话,一时忘了你了,快起来吧。”
林知清微微一笑:“谢娘娘恩典。”
荣嫔温柔一笑,朝着外头走去。
林泱泱同陆南月快步走到林知清面前,一把将人扶了起来。
“清妹妹,怎么样了?”林泱泱开口问。
陆南月也着急得不行:“小清儿,还好吗?”
两人有一肚子话要说,却知道这地方人多眼杂,只得憋在心里。
林知清摇摇头:“无事。”
荣嫔一来就给她一个下马威,显然是听了平宁郡主的教唆。
好在林知清能忍。
若是在这地方失态,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是少不掉的。
不过,跪是不能白跪的。
她的眼神犀利,目光如炬。
揉了揉膝盖以后,三人跟着引路的小太监往玉宸宫正殿走去。
待所有人落座以后,林知清才有工夫好好观察四周。
玉宸宫很大,打眼一看,跟一个小花园的面积差不多大了,里头的人很多。
林知清一眼就瞧见了端坐对面的陆淮等人,他们的眼神短暂相接,又迅速移开。
借着吃东西的功夫,林知清抬眸,打量起了端坐高位的帝后。
这是林知清第一次见到皇帝。
大盛的这位皇帝身子弱,已经许久未临朝了。
不过今日林知清瞧着他的脸色如常,颇有帝王威严,眉目之间并无病态。
不过转念一想,这倒是也能想通。

毕竟是接见大梁使臣,用不好顶着一脸病容出来,平白损了大盛颜面。
林知清的目光没有在皇帝身上多停留,她看向一旁的皇后。
这皇后倒是与林知清想象中的端庄典雅不同,她看上去很年轻,比自己大不了多少。
若说荣嫔是那种颇有风韵的成熟女子,那么这皇后就有一些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少女,太稚嫩了。
陆淮先前说过,这位皇后乃是继后,她过得不易。
也不怪她眼中总是有一层淡淡的忧伤,林知清抿唇。
皇帝与先皇后伉俪情深,迎娶继后乃是为了堵住朝廷的嘴。
这继后乃是一位已逝国公的独女,家族早已经分崩离析,对先皇后所出的太子殿下并无威胁。
这也是皇帝选择她的一个重要原因。
想到这些,林知清不由得有些唏嘘。
这样一个花季少女却被困深宫,实在可惜。
林知清微微叹了一口气,看向不远处的太子。
说实话,见到太子的第一眼,林知清便觉得太子身上的威严比起皇帝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五官端正,眉眼很是深邃,便是林知清,也不能看出什么多的东西。
若是非要说,那他确实是一个非常标准的皇位继承人。
林知清脑海中刚出现这种想法,便看到太子微微偏了偏头。
她迅速收回目光,余光却还是瞥见太子朝着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如此敏锐吗?
林知清顺手拿起一块糕点递给林泱泱,掩饰自己方才的眼神。
她心中略微有些惊讶,因为她在观察别人时,是用了一些技巧,确认别人不会发现的。
但太子却能察觉到,说明他极其敏锐。
大意了……林知清感受到太子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许久,轻轻抬起头来。
若是她不抬头,那就太过刻意了。
随后,她的眼神同太子的眼神碰在一起。
林知清微微张大嘴巴,做出惊讶的样子,随后扭捏地笑了笑。
在她的想象当中,见她如此做作,太子的眼神应当会毫不留情地从她脸上移开。
事实也的确如此。
林知清心中松了一口气。
她抬眸,看向坐在太子不远处的一个年轻男子。
那年轻男子身着大梁服饰,看上去十分瘦弱。
若有旁人同他交谈,他始终笑脸相迎。
但他在说话时,下巴微微扬起,手指在桌上打着节拍,时不时还打一个哈欠。
这般姿态,倒是不像是来觐见的,像是来找茬的。
林知清微微皱眉。
大梁与镇远侯府勾结之事已经上达天听了,大梁之人竟然一点都不心虚?
她敛眉思考,只觉得今日这宫宴有些问题。
但她一时间想不到问题出在哪里,于是随便看了看四周,便收回了目光。
酒过三巡,殿中忽然响起驼铃之声。
随后,几个衣着清凉的舞姬便踏着节拍而去。
她们的裙摆上缀着宝石,旋转时就像是绽放的牡丹,头上的金花十分耀眼。
“这大梁人真是毫无羞耻心,穿成这样就上来了。”
“同一群下等人计较什么,你瞧她们那狐媚样儿,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不错,我们大盛民风淳朴,同一群野蛮人计较什么?”
听着周围女眷的讨论,林知清微微皱眉。
某些大梁人固然可恨,但不是每个人都能选择自己该怎么活的。
尤其是女子。
即便是在民风开放的大梁,这些舞姬也不过是上位者手中的木偶。
大家的处境差不多,称不上谁比谁高尚。
林知清无心参与那些人的讨论,看向陆淮。
陆淮正同身侧的林十安交谈,眼神丝毫没有落到舞姬身上,也并未注意到林知清的目光。
林知清勾了勾唇角,余光瞥见侍候在皇上身侧的王公公脚步移动到了太子身旁,在太子耳边耳语。
太子面色微变。
邻座的陆南月低声道:“许是皇上身子不爽利。”
果然,片刻后,皇上在皇后的搀扶下离席而去,太子起身安抚众人:“父皇尚有要务要处理,诸位继续饮宴。”
底下的人反应不大,很显然,先前的宴会也时常有这种状况发生,大家已经习以为常了。
林知清蹙眉,目光一直追随着皇上离去的背影。
他的脚步虚浮,呼吸略微急促,看上去确实是久病在床的模样。
皇后始终搀扶着皇上,面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小清儿,你看什么呢。”陆南月拉了拉林知清的袖子。
林知清摇摇头:“无事。”
她总感觉有些奇怪,但是……
“太子殿下,我大梁有此诚意,你们大盛幅员辽阔,是否更应表示一下?”大梁使臣起身,朝着太子便开口了。
那语气中并无多少恭敬,听得许多大臣皱起了眉头。
太子面色不变:“哦?什么表示?”
使臣笑了笑:
“我先前听闻大盛女子个个巾帼不让须眉,如今一看,个个都只是木头美人,甚是无趣。”
此言一出,女眷这头便开始窃窃私语,不敢高声讨论。
那使臣见状,别有深意地笑了笑:
“我这次将大梁最好的舞姬都带了过来,殿下不妨让大盛的贵女们也表演一下。”
“你们的舞姬我早已经看腻了。”
此话一出,殿内众人的脸色都变了。
这使臣将大盛贵女同舞姬作比,分明是轻视大盛女子以及大盛的做法。
御史中丞第一个站了出来:“岂有此理,贵国自称大国,却在大盛为难女子,可有半点君子作风?”
大梁使臣不慌不忙回答:
“这位大人说得也太严重了一些,不过是想欣赏欣赏大盛贵女的风姿,怎么就算不得君子了?”
“你们莫不是怕了,怕输给舞姬,丢了脸面?”
“大人未免对大盛的女子太没有信心了。”
他的语气充满了贬低与轻视。
林知清转头看向女眷席位,发现周围的女子皆是怒目而视,却不敢站出来说话。
她缓缓起身,可还没完全站起来,一道柔媚的声音响了起来。
“太子殿下。”
所有人的眼神都投向了荣嫔。
荣嫔嫣然一笑:“既然大梁使臣有心,我倒是有一人选推荐。”

林知清身体一顿,猛地看向坐在荣嫔不远处的平宁郡主。
平宁郡主眉峰上扬,下巴微挑,看到林知清向她投去的目光甚至还友善地笑了笑。
在她的笑容当中,荣嫔开口了:
“长宁侯府的林二小姐曾在春日宴上夺魁,此次由她表演,我相信定然能展示出大盛女子的风采。”
林知清面上表情不变,如若她现在能说话,定然要骂一句蠢货。
大殿之上落针可闻,所有人都用一种惊讶目光看着荣嫔。
谁也没有想到荣嫔会在这个时候开口说话,相当于直接应下了大梁使臣的要求。
这不是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行为吗?
更何况,谁人不知长宁侯与望舒侯镇守边疆多年,说同大梁那头有血海深仇也不为过。
荣嫔这番话,是把长宁侯府得罪死了。
“殿下请三思,殿内女子皆是金枝玉叶,林二小姐的父亲望舒侯逝于边疆,尤其不妥。”陆淮起身驳回了荣嫔的意见。
林青山紧随其后:
“殿下请三思,我同望舒侯镇守边疆多年,万万不能受此折辱!”
说着,他重重磕了一个头,不曾起身。
林十安同样重重磕头,也不曾起身。
荣嫔看了看自己涂着蔻丹的手指,语气漫不经心:
“多年不见,长宁侯身体倒是越发硬朗了。”
“林知清固然是望舒侯之女,但她更是大盛子民。”
“若接受百姓供养却不愿为百姓为大盛着想,岂不是辱没了望舒侯的名声?”
“殿下,臣女有一话想说。”林知清没有看荣嫔,而是看向了太子。
见太子点头,她起身走到了林青山身旁,同样跪倒在地:
“殿下,自臣女记事起便对父亲与祖父的印象非常模糊。”
“臣女及笄时,父亲同祖父在外征战,甚至来不及参加我的及笄礼。”
“军营往南三千里,每一寸土地都沾染过臣女父亲同祖父的鲜血,也沾上过无数将士的鲜血。”
“那些将士有的还坐在这儿,有的已经魂归故里。”
“但他们都有妻女,安平侯同样也在现场之上抛头颅洒热血过。”
“敢问荣嫔,如若今日臣女提议让平宁郡主同那舞姬相比,你是盼着郡主惊艳全场,还是觉得脸上无光?”
听到这话,荣嫔第一时间看向了自己的父亲安平侯。
安平侯怒目而视,脸上一丝笑容也无。
荣嫔心中有些慌乱,还不等她开口,林知清再次朗声道:
“荣嫔娘娘,请恕臣女不能从命!”
“若娘娘执意让臣女替大盛挣面子,那臣女宁愿一死。”
她行了一个标准的礼,同样跪倒在地,不肯起身。
林泱泱同陆南月同样站了出来,跪倒在地:
“恳请荣嫔娘娘收回成命!”
几句话下来,人已经乌泱泱跪了一地。
林知清的话掷地有声,如同惊雷一般劈了下来。
她的肩膀一动也不动,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一种视死如归的气息。
任谁都知道,荣嫔将长宁侯府的人惹急了。
这也不奇怪。
荣嫔推荐林知清同舞姬比试,与让人认贼作父没有任何区别。
这是一种侮辱,一种明晃晃的侮辱。
大殿之中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说话。
荣嫔这会儿也感觉到害怕了,她用一种求助的眼神看向安平侯,又看了看太子。
太子面上没有任何表情,轻轻开口:
“王公公,将长宁侯扶起来。”
他给刚刚返回大殿的王公公下了命令。
王公公忙不迭上前去扶林青山。
可林青山却一动不动。
太子见状,看向大梁使臣,再次开口:
“望舒侯同长宁侯乃是我大盛之栋梁,林知清出自林家,没有任何人能要求她同别人比试。”
此言已经表达了他的态度。
长宁侯闭了闭眼睛,没有下太子的面子,在王公公的搀扶下起身了。
他这一起身,林十安、林知清等人也纷纷起身,归于原位。
平宁郡主看着林知清,面上的笑容险些没维持住。
大梁使臣摇了摇头:
“这大盛的待客之道还真是奇特,不过是唱首小曲儿,跳个舞的事儿,竟然还能牵扯到战场之上。”
“怎么,林家人的话还能越得过太子?我大梁难道没有抛头颅洒热血的勇士吗?”
他的语气沉沉,连带着殿中的气氛也紧张了起来。
江云鹤死后,边疆没有一个像样的将领在守,为数不多有经验有能力的武将已经死的死,退的退。
大盛同大梁一样,都重武将,轻文臣。
自多年前林青山和林从戎父子上阵,大败大梁之后,大梁元气大伤,休养了许久。
反倒是大盛的武将逐个凋零。
大梁如今倒是活跃了起来,边疆偶有异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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