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航一愣,并没有想到林知清找自己是来分辨药材的。
“清妹妹,你糊涂了,这种事应当要找府医,小航怎么会知道呢?”林泱泱摸了摸头。
严航也跟着笑了笑。
林知清摇头:
“堂姐,你忘了?府医家中有事,告假回家了,要不然严鹬怎么会带着小航到外头看病呢?”
“小航同严鹬出自太医院晏院判府上,严鹬说过,他们对药材是十分熟悉的。”
“严鹬如今的毒术,也是根据医术转换过来的。”
“嘶~”林泱泱挠了挠头:
“你说的有道理,太医院院判之子,又怎会识不得药材呢?”
于是乎,二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严航。
严航看了看二人,又看了看地上装着药材的筐子。
他轻轻笑了笑:
“二位小姐,我虽然识得药材,但也不敢轻易下定论,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无事,我相信你。”林知清的笑容十分友善。
见状,严航只得缓缓弯腰,观察起了筐子里的药材。
林知清盯着他的后脑勺,眯了眯眼睛。
林泱泱凑了上去:“怎么样,看出来了吗?”
严航拿起一些药材闻闻看看,紧紧皱眉。
见状,林知清善意地笑了笑:“看不出来也无妨,我等府医回来再分便好。”
“知清小姐,能看得出来的。”严航回头冲着他笑了笑。
他笑的时候露出了两颗虎牙,一脸人畜无害。
林知清挑眉:“你看出来了?”
他点点头,将药材分成了几份,指着药材就开始说了起来:
“这是黄芪,这是熟地黄,这是女贞子,这是菟丝子。”
他将几种药材名都报了出来。
林知清一时没说话。
见状,严航嘴角的幅度略微往下了一些。
但下一刻,林知清便拍了拍手:
“不错,鉴心堂那头送过来的的确是这几味药材。”
“小航,你果然没辱没你父亲的名声。”
严航微微松了一口气,随后笑了笑:“能帮得上二位小姐的忙便好。”
“若下次有事,我再让你过来帮忙。”林知清笑着开口。
这便是送客的意思了。
“好。”严航点头,转身时看了一眼里间。
看着严航的背影,林知清久久没有将眼神移开。
“清妹妹,再看我就告诉陆淮了。”林泱泱伸手在林知清眼前晃了晃。
林知清刚反应过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就从外头响了起来。
“告诉我什么?”
林知清同林泱泱对视一眼,走出院门,就看到林十安同陆淮一起站在外头。
林泱泱嘿嘿一笑:“没什么,没什么。”
“十安,你回来了?走,刚好有事找你。”
说着,她一把将林十安拉走了。
林知清站在院内,陆淮立在院外,一时之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你今日来作何?”林知清率先开口。
“有事同你说。”陆淮笑了笑。
他身上还穿着官服,定然是从宫里出来的。
“你等等。”林知清说完后,转身从院子里拿了些东西,随后才出门:
“我们去前厅说。”
陆淮点头,跟上了林知清的步伐。
“这是我让人配的滋补的药材,近日朝中事务繁忙,想来应当是很累的。”林知清将方才分拣开的药放在了陆淮面前。
她絮絮叨叨开口:“我堂兄瞧着是清瘦了一些,你倒是看不出来。”
“若是太累的话便让南月给你调理一下。”
“还有……”
“阿清。”陆淮出言打断了她。
林知清抬头:“怎么了?”
陆淮看着她的眼睛,忍不住笑了:“听到你说这些,是一件极好的事。”
“原来你喜欢听我唠叨。”林知清也笑了笑。
随后,她压低了声音:“你有什么事可以同从前一样,去舒清阁。”
“这里人多眼杂,总归是不好说话的。”
“嗯,好,我记住了。”陆淮点头:“不过,这次要同你说的也不是什么大事。”
“大梁使臣过几日就要到大盛了,你小心一些。”
“长宁侯和望舒侯曾经打下了大梁的五座城池,他们对林家定然是心怀怨恨的。”
“这么快便要到了吗?”林知清微微皱眉。
陆淮点头:“他们过来不可能会安分的,说不准已经有人提前混了进来。”
“另外,当初镇远侯府养着的大梁人也不知有没有清理干净。”
“几日后的宫宴,衣着打扮不用太出挑,越低调越好。”
“我知道了。”林知清深吸一口气:“这朝廷真是一刻都消停不了。”
“最近林家有无什么大事?”陆淮张口问。
林知清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也不算是什么大事,严鹬的弟弟找到了。”
“这么快?”陆淮笑了笑:“他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我总觉得有些奇怪。”林知清敛眉:“陆淮,我问你,一个人……”
“骷髅精,你们能不能背着点儿人呢?”严鹬的声音一下子打断了林知清的话。
林知清看了一下四周,见没旁人,这才朝着他招了招手:“你过来,我有事情要问你。”
“陆淮,改日我们有时间再细说。”
陆淮挑眉,看着一脸幸灾乐祸的严鹬,到底是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走了。
严鹬还有些惊讶:“这陆淮转性子了吗?怎得不说我两句了?”
“你这是什么特殊的癖好?”林知清一脸无语:
“我问你,你这几日干什么去了?”
“晏府快修缮好了,我打算带着小航回家。”严鹬认真回答,他的眼神中满是笑意。
“严鹬。”林知清神色严肃:“我有事要同你说。”
“小严,哥哥还没回来吗?”严航倚在门口,开口问。
小严正对着三碗清水练习,闻言摇了摇头:“或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严航抿唇,朝着外头走去。
只不过他刚跨过门口,便看到了严鹬。
他一下子笑了起来:“哥,你今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严鹬笑了笑:“方才同骷髅精说了几句话。”
“她同我说,你今日帮她分拣了药材。”
“对。”严航腼腆一笑:“举手之劳,算不得什么。”
严鹬笑容未变,朝着小严招了招手:“小鬼,骷髅精找你,你过去瞧瞧。”
“好!”小严朝着外头走去。
见人走远了,严鹬合上了门,直直走向房间之内。
严航跟了上去,见严鹬在收拾东西,笑容一顿,随后状似无意开口:
“哥,你做什么呢?”
“收拾东西,咱们今夜就过去晏家。”严鹬回答道。
“今夜?”严航皱眉:“这也太快了吧!”
严鹬缓缓直起身子:
“越快越好,你不记得了吗,从前每月十五我们都要一起吃顿团圆饭。”
“都过了这么多年了,父亲母亲应当也想我们了。”
严航脸上的笑容有些不自然,不过很快便被他遮掩起来了:“记得,这件事我怎么会忘记呢?”
闻言,严鹬笑着转身,靠近了严航:“小航,我们兄弟重逢这么久,还没一起好好吃顿饭。”
“是的。”严航有些心不在焉。
他低着头,久久没有听到严鹬回应他,这才察觉出一些不对来。
要命的安静!
他缓缓抬头,便看到严鹬用一种十分陌生的眼神看着他。
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哥,你怎么了?”
严鹬拿起扇子,同严航拉开了距离,眼神冷漠无比:
“我这个人,平生最讨厌的就是别人骗我。”
“你到底是谁?”
严航一愣,随后笑了笑:“哥,你在说什么,我是小航呀!”
“砰!”
严鹬一挥扇子,屏风立刻被放倒了:
“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三遍。”
“第一,小航不通医术。”
“第二,我们晏家只有初一吃饭的习俗,并不会在十五吃饭。”
听到这里,“严航”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了,他冷哼一声:
“林知清那个贱人居然敢给我下套!”
很显然,他反应过来分拣药材一事只是试探。
“咻!”
一把匕首直冲“严航”命门,“严航”侧身躲过。
严鹬收起扇子,目光中的杀意几乎凝成了实质:
“严航在哪儿?”
“严航”并没有说话,他的眼睛中早已经没有了刻意装出来的胆小懵懂。
他一把拿起手边的茶杯,往严鹬的方向掷了出去。
随后,他身形一动,迅速朝着窗边跑去。
严鹬打开扇子,那茶杯碰到扇子,又被严鹬的力道打了出去,直冲假严航而去。
假严航没想到严鹬的速度如此之快,弯腰一躲。
“砰!”
茶杯砸到了窗户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假严航咬了咬牙,转身撒出一把粉末,强行冲破窗户。
严鹬的扇子不断旋转,待粉末落下以后,也冲出了窗户。
假严航落到地上,飞身跃上墙头。
严鹬追出来以后,看到这种情况,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扇子掷了出去。
扇子精准地打中了假严航的肩膀。
假严航身体一晃,失去了平衡,一下子掉下了墙头。
他强忍疼痛,爬起来以后还想往外跑。
可他的脚刚踏出去一步,一阵寒光闪过,痛彻心扉的疼痛让他直接失去了行动能力,扑倒在了地上。
“进来了还想走?问过姑奶奶我了吗?”林泱泱将大刀立在地上,一脚踩到了假严航的背上。
假严航心中大骇,他还来不及抬头,眼前就已经站了好几个人。
“你到底是谁?”林知清蹲下身子,直视假严航的眼睛。
假严航下意识躲开了林知清的眼神。
林知清皱眉,看向一旁的林十安:
“他眼神飘忽,不想让我接触他的眼神,多半是知道我有相面知微的本事。”
林十安还没来得及说话,严鹬便追出来了。
他的眼神十分凌厉,一把抓住了假严航的衣领,再次开口:“严航去哪儿了?”
假严航咧嘴一笑,显然已经明白他自己没有活路了:
“严航?严航早就死了!”
“你真当自己是个玩意儿了?”
“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他死之前还喊着哥哥……”
“堵上他的嘴!”林知清厉声道:“严鹬,他在激怒你!”
严鹬的胸口不断起伏,眼中仿佛燃着一团火。
即便林知清在提醒他,他仍然压不住自己心中的怒气。
严航死了!
这四个字如同一把利剑,不断切割着严鹬的心。
他脑海中闪过父母被害的场景,闪过了他同严航躲过一劫的场景,闪过严航稚嫩的面孔。
随后,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了仇恨,他抬了抬手。
“严鹬!”林知清一把捏住了严鹬的手腕。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感觉到了手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她身形一顿,但还是稳住心神紧紧抓住了严鹬的手:
“他的话不可信,我相信严航还活着!”
“此人身份存疑,留着他,我一定可以问出严航的下落!”
林知清手上的温度传到了严鹬手上,他抬头看了一眼林知清,缓缓松开了捏着假严航衣领的手。
假严航见状,眼神剧烈颤动。
他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眼神逐渐变得视死如归。
察觉到他的异常,林十安上前一步,干脆利落地卸下了他的下巴。
果然,他的牙齿间藏了一颗毒药。
“想死?我让你死了吗?”林泱泱打了假严航一巴掌。
啪的一声,假严航脖子一歪,朝着一边倒去。
林泱泱一愣,她方才有使那么大的劲儿吗?
她踢了踢假严航的腿:“喂!起来,你别给我装死!”
“装死就能逃过一劫?你做梦!”
林泱泱挽起袖子,见假严航还不起来,有些生气了。
“堂姐!”林知清皱眉,看出了不对劲,她松开严鹬的手,将手伸向了假严航的鼻尖。
“等等。”林十安拉开林知清,自己上前探了假严航的鼻息。
没过多久,他便摇了摇头:“人死了。”
“这,这怎么可能!?”林泱泱瞪大眼睛:“我方才真的没用力!”
她有没有用力大家都看得出来。
那点力气真不至于扇死一个人。
林知清紧皱眉头:“难不成他身上还藏着毒?”
林十安抬手往假严航身上摸去。
严鹬压抑着心中的怒气,他也不认为林泱泱会杀了眼前的人,于是紧紧盯着假严航的脸。
这一看,他眯了眯眼睛。
假严航的脸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凸起,像是在动?
严鹬迅速向前,一把挥开林十安的手。
“严鹬,怎么了?”林泱泱忍不住开口问。
“他是被毒虫咬死的,你们让开!”严鹬来不及多说,伸手覆上了假严航的眼睛。
林知清和其他三人分明看到严鹬的袖口处似乎也钻出了一只黑色的虫子。
不过夜色有些黑,他们看不太真切。
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一只黑色蚂蚁从假严航的鼻孔内爬了出来。
蚂蚁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在假严航面上爬了几步路,就不动了。
林泱泱瞪大眼睛:“这,这是怎么回事?人体内怎么会有蚂蚁?”
“这不是一般的蚂蚁。”严鹬神色肃穆:“这是一种剧毒的蚂蚁,你们让开些。”
说着,他用匕首将蚂蚁挑了起来,手一转,那匕首便被收进了袖子里。
“严鹬,你,你也小心。”林泱泱忍不住提醒。
林十安也点头:“这东西实在有些邪乎。”
林知清没有开口。
她始终记得方才触碰到严鹬之时,严鹬手腕上奇怪的触感。
她猜测严鹬手上也是有毒虫一类的东西的,只不过平常不显露出来而已。
既然严鹬没说,她当然也不会去问。
“这蚂蚁是什么时候爬过来的,我方才根本没注意到。”林知清开口道。
她平常观察得十分仔细,不过也没能注意到一只小小的蚂蚁。
严鹬深吸一口气:“不是方才爬过来的,毒虫一直在他身上。”
“他口中的毒药只是一个幌子,真正致命的是那只蚂蚁。”
“我曾经只听说过有人研究毒虫一类的阴狠毒物,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过。”林十安开口道。
严鹬摇摇头:“大盛会制毒虫之人不过一掌之数,况且这毒物并不像是大盛的东西。”
不是大盛的东西……林知清眉头紧锁。
又是大梁!
“同江云鹤牵扯的大梁人肯定没死绝。”林知清皱眉:“或者说,死了的只是最明显的那些。”
“他们想尽办法混进林家,到底要干什么?”
想到今日大梁使臣即将来朝,林知清心中便有些不安,她开口道:
“近日大梁的人就快要来了,大家多加小心,切莫被抓到什么把柄。”
“倘若有事,大家一定要第一时间告知,我们细细讨论。”
“好。”林十安和林泱泱齐齐点头。
严鹬则是一直盯着假严航的尸体,整个人身上都散发出了一种愤怒和难过的感觉。
“严鹬。”林泱泱开口了:“清妹妹相面知微的本事你是知道的。”
“既然她分析出小航还活着,那他就一定活着。”
“你将他的信息同我们说一说,我们还能帮着一起找找。”
林知清同林十安也看着严鹬,眼神中满是关心与支持。
严鹬缓缓抬眸:“我要去大梁!”
他明显是怀疑严航在大梁。
林知清想到笛人的事,总觉得笛人同严鹬可能有关系。
因为假严航这几日费尽心思不让严鹬靠近笛人,而假严航自己却想要探究笛人。
先前林知清让小严转告严鹬守着笛人沐浴这只是一个幌子。
果不其然,严航想办法阻止了严鹬。
这更加佐证了林知清的想法,但她又知道笛人身上并无胎记,贸然同严鹬说出口,万一叫人家空欢喜一场呢?
想到这些,她轻轻张口:
“严鹬,若你要走,走之前先去一下笛人的院子,我有事想同你说。”
严鹬看了林知清一眼,缓缓点头。
林知清深吸一口气。
待几人处理完假严航的尸体以后,林知清回到了舒清阁。
她脑海中思绪纷乱。
这个假严航到底为何会出现在林家呢?
他对笛人似乎十分在乎,先前诬陷下人,似乎是刻意想博得大部分人的同情。
而且,严鹬方才同林知清说过假严航这几日的古怪之处。
严航似乎不想离开林家。
如今的局势太过复杂,只靠着短短几句话,林知清根本分辨不出假严航到底是奔着严鹬来的,还是奔着林家来的。
总之,这假严航是同大盛脱不开关系的。
长宁侯府从林知清往上数三代,个个都大梁都有过节。
林青山和林从戎骁勇善战,打得大梁节节败退,割城求和。
林知清掀翻了镇远侯府,揭穿了镇远侯府同大梁有来往的事。
这一桩桩一件件,让林知清对即将到来的宫宴有些担忧。
她深吸一口气,林家还真是随时随地都在刀尖上舔血呀。
看来,这一次她也得好好打算打算。
次日,严鹬早早地便找到了林知清。
林知清带着他去到笛人的院子。
“严鹬,你稍微等一下,我有事同你说。”林知清开口道。
严鹬的睫毛颤抖了一下:“骷髅精,你等等,我也有事要同你说。”
他的手不似平常一样自然,微微向后藏了藏。
林知清心中有数,知道严鹬应当是要同她说手腕上蠕动的东西的事。
即使他不说,林知清也能猜到两分。
活物才会动,那日她碰到严鹬,感受到了活物在蠕动。
而且那假严航身上的毒蚂蚁爬出来了以后,严鹬将其收到了袖口之内。
林知清并不觉得袖口内有空间抓一只死蚂蚁。
所以,那蚂蚁十有八九是被严鹬为喂给他自己身上的东西了。
果不其然,在林知清脑海中闪过各种想法时,严鹬缓缓伸出了手。
他张开手掌,一只指甲盖大小的蚂蚁静静躺在他的掌心。
这明显不是昨日假严航身上的那一只。
虽然长得都一样,但这只蚂蚁要大得多,全身上下如被墨汁浸过一般,黑得发红。
它微微摇晃着触角,似乎是在同林知清打招呼。
严鹬缓缓开口:
“你很聪明,应当知道这是毒虫,江云鹤处斩那日,我同大梁毒师交手,从他手中夺得了这个东西。”
“所以你昨夜才断定那人是从大梁来的?”林知清开口道。
“不错。”严鹬回答:“所以我要去大梁,找回小航。”
提到这个,林知清看向内室:
“严鹬,先前假严航千方百计地靠近这里,我猜测是因为笛人。”
“你先看看笛人,万一他是……”
听到林知清的话,严鹬皱眉:“笛人?”
他眼中的希冀一闪而过,随后又被一种忧伤给代替了:
“小航不会武功,笛人不会是他。”
林知清拧眉:“万一他后来学会了呢?”
严鹬抿唇,刚想点头,门外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这脚步声又快又急,是林泱泱!
“花蝴蝶,你让我好找,我今日一大早起来给你准备了许多东西,快出来看看。”
林泱泱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进来。
见状,林知清打开了门,随后瞪大了眼睛。
“你让我把这些都带走?”严鹬看着面前那个有他一人高的包袱,默默咽了咽口水。
“这里头吃的用的我都准备了,还有一些暗器,你留着防身。”林泱泱拍了拍包袱。
严鹬忍不住笑了:“要是带上这个包袱,我恐怕得走半年才能到大梁。”
林泱泱听到这话,变得有些无精打采了起来。
严鹬见状,拍了拍她的头:“我是去找人,不是去嫁人,搞得不回来了一样。”
“你的这些东西送到我院子里,说不准我哪日回来就能用上了。”
听到这话,林泱泱又满血复活了:“好,我待会儿便将东西送过去。”
严鹬点头,再次看向林知清:
“骷髅精,那笛人身上可有什么比较特殊的胎记?”
林知清想到先前林十安的话,摇了摇头:“没有。”
“果然啊。”严鹬叹息了一声:“你瞧,他不是。”
“终于有一件事是林知清说不对的了。”他哈哈大笑,仿佛是在遮掩自己的情绪。
林知清也跟着笑了笑:
“我若是百算百中,那还开什么鉴心堂,直接去外头算命去了。”
二人不约而同缓解起了气氛。
林泱泱却挠了挠头,看上去有些欲言又止。
直到看着严鹬出了院门,她才一脸不解地看着林知清:
“清妹妹,你们方才说什么胎记,我记得笛人身上是有一个胎记的。”
林知清一愣:“堂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他身上有胎记?”
“哎呀,不是身上,是头上。”林泱泱开口道:
“你忘了,先前我看不下去,给他洗过头。”
“说起来还有些不好意思,我以为那团黑漆漆的东西是脏东西,还搓了许久。”
林知清拉住了林泱泱的手,二人进了内室。
林泱泱熟门熟路地扒开了笛人的头发:“你瞧,就在这儿,不是很像一团脏东西吗?”
林知清低头查看,果然看到了一个指甲盖大小,没有形状的黑色胎记。
有胎记!
但严鹬没同他们说过严航的胎记在哪里。
“堂姐,你快去追严鹬。”林知清有些激动地晃了晃林泱泱的手臂。
“追,追他?”林泱泱脸一红,显然是误会了:“这不太好吧?”
林知清没同林泱泱说过怀疑笛人是严鹬弟弟的事情。
“笛人可能是严航,你快去,要不然就来不及了!”林知清也没时间仔细解释了。
听到这话,林泱泱一下子明白了事情的重要性。
她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出了门。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林泱泱骑着马出了城门。
可她根本没有看到严鹬的影子,到了第一个驿站的时候,她忍不住下马同茶摊上的人打听了起来。
“请问你有没有见过一个身高八尺,长相俊秀,身穿红衣的男人?”
“没有没有。”
茶摊上的人都说没见过红衣男子。
林泱泱不由得有些泄气,要是她早一些说出口,是不是就能赶上严鹬了?
“都怪我,都怪我!”林泱泱忍不住踢了一脚身旁的大树。
树叶纷纷扬扬落了下来,却盖不住她脸上的失落。
就在她心中的沮丧达到顶点之时,一道声音自她背后传来:
“母老虎,你在这里作何?”
林泱泱身体一顿,猛地转过了头。
是严鹬!
他穿着一身非常低调的黑衣,看上去比平常正经多了。
见林泱泱紧紧盯着自己,严鹬挑眉:“你舍不得我,要同我一起去大梁?”
“我可告诉你,我不是那种诱拐少女的人,你的包袱我也不会带的……”
“笛人头上有胎记!”林泱泱没顾得上同严鹬打嘴仗,迫不及待将胎记的事说了出来。
严鹬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
陆南月匆匆下了马车,赶向林家。
到了院门外,她一眼看到了林泱泱,忍不住开口问:
“笛人真的是严鹬的弟弟?”
林泱泱点头:“那只花蝴蝶自己辨认过了,是严航!”
“南月,你快进去瞧瞧。”
陆南月点头,走去了屋子里。
她第一眼看到的是林十安,同林十安轻轻点头以后,她走向窗边。
严鹬站在床头处,一动不动盯着笛人。
林知清看到陆南月来了,朝着她招了招手:“南月,你快过来瞧瞧。”
“先前不是看过了吗,除去有些受纳运化不足,虚不受补,其他一切正常。”
也就是说,笛人营养不足。
“严鹬忧心,你便再瞧瞧吧。”林知清开口。
陆南月没有多说,又给笛人施针把脉,得出的结论还是虚不受补。
除此以外,笛人的身体除去有些旧伤以外,并没有问题。
听到这里,严鹬深吸一口气,紧紧盯着笛人的脸。
林知清开口道:“严鹬,困住严航的不是身体问题,而是心理问题。”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替他治疗,很有起色。”
“对了,他先前开口说过话,只喊了父亲、母亲和哥哥。”
闻言,严鹬脸上出现了一种后悔、伤心的神情。
见此情形,林知清招呼着众人去了外间。
活生生的一个人变成了活死人,无论是谁,都需要一点时间接受事实。
“大盛这么大,却又那么小,笛人居然是严鹬的弟弟?”陆南月忍不住感叹。
“或许这就是血脉亲情吧,无论多远,都能碰到一起。”林十安也觉得此事十分巧合。
“说白了,还不是因为那个该死的江云鹤。”林泱泱提起江家人就恨得牙痒痒:
“他害得人家兄弟相离,差点自相残杀,我就没见过这么恶毒的人!”
可不是吗?
若是严鹬再来早一些,还真有可能同笛人,不对,同严航交手。
想到这里,林知清也觉得江云鹤确实可恨。
即便亲眼看着他死了,也难解心头之恨。
差一点,就差一点严鹬就要同自己的亲弟弟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