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昭行by南月知清
南月知清  发于:2025年10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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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头的人纷纷议论了起来。
“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能挑王大人的岔子。”
“林家冤枉,林从戎冤枉啊!”
“镇远侯居然是这种人,我说当初怎么林从戎一死,镇远侯就扶摇直上了。”
“这种白眼狼也怪好意思的,当初林从戎对江家不薄,还把独女许配给了一个副将……”
听到“副将”一词,江云鹤瞬间怒目圆瞪,看向方才出声之人:
“副将?副将怎么了?”
“我立下无数军功,打了多少场胜仗才坐到副将的位置的?”
“即便是今日的这一切,也是我应得的,不是他林从戎给我的!”
“呵。”向来沉稳的林从礼听了这话,不由得冷哼一声,手都被气得发抖了:
“江云鹤,军中晋升途径你不是不知道,大盛为官体系你也不是不知道。”
“军中副将的位置乃是只有世家子弟立功才能坐上去的。”
“当初你家世不显,若非从戎力排众议,凭你一个杀猪匠的儿子,如何能当上副将?”
杀猪匠的儿子!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凉气。
自江云鹤成了镇远侯以后,皇帝亲自下令为他正了族谱,就是为了堵天下人的嘴。
自那以后,谁也不敢提起这一茬。
林从礼最是守规矩,一直把大盛律法挂在嘴边,以皇室之令为尊。
如今他却将这话说了出来,确实是气急了。
江云鹤听到这话,整个人宛若从地府爬出来的恶鬼,用一种阴鸷的眼神盯着林从礼。
他紧紧捏着拳头,多年的老底被人揭了出来,所有伪装的体面在这一刻分崩离析。
他隐隐听到了嘲讽。
不行,就是因为这样,镇远侯府才不能倒。
他要将全天下嘲讽他出身的人通通杀光!
想到这里,他压下了心中的杀意,再次看向王渊:
“林知清不来,此案本就该维持原判,我看谁敢给我镇远侯府定罪!”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有的人是被江云鹤的气势所震慑,也有人是暂时找不出反驳的话。
大堂之上,落针可闻。
江云鹤见状,嘴角勾了勾。
是江家做的又如何?反正林知清来不了……
“谁说我来不了的?”
一道突兀的女声响起,堂上死寂的气氛仿佛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第417章 镇远侯府,气数已尽!
听到这声音,江云鹤浑身紧绷,心中出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危机感。
完了,一切都要完了。
林十安浑身一震,第一反应是松了一口气。
严鹬则是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看向门口。
江流昀浑身一僵,跟随着严鹬的视线缓缓转身。
一袭青衣,发丝有些凌乱的林知清立于门外。
她的裙摆上沾了些鲜血,这本该是瑕疵,但却给她略显苍白的脸色添了一分艳丽。
她是踩着无数尸体走到大理寺的。
随着她的脚步往前移动,陆淮眼眸上抬,他的眸子极冷,与白衣上的血迹相互映衬。
若是不知内情的人,恐怕会以为这二人是来索命的阎罗。
林知清莲步轻移,行至大堂中央之时,嘴角勾起了一个似有若无的笑。
她看向江云鹤,朱唇轻启:
“我活着回来了,让侯爷失望了。”
江云鹤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但他的手却轻轻发颤。
为什么?
林知清早就应该死了为什么她还能活到现在?
一旁的江流昀紧紧盯着林知清。
他在想,倘若林知清开口同他说话,那么他一定要问问,为何林知清能忍着这般骗他?
就算是骗了他,难道就没有一丝愧疚之心吗?
但林知清一眼都没看他。
同江云鹤说完话以后,林知清转身看向周崇正,朗声道:
“大人,我今日没有第一时间到达大理寺,实属无奈。”
“镇远侯和江世子作贼心虚,诱我去栖梧山,将我推下悬崖,所以他们一直笃定我来不了。”
“户部的小陆大人乃是人证,他救了我,同我一起跌下悬崖,还受到了镇远侯府的暗算。”
她说出的话无比清晰,一而再再而三地控诉镇远侯府,控诉江云鹤。
她话音刚落,陆淮便上前一步,站在了严鹬与林知清中间,开口道:
“此事我可做证,我同林家小姐跌下悬崖以后,被镇远侯派人追杀,跌跌撞撞才回到此地。”
“恳请大人做主。”
“恳请大人做主!”林家人开口附和。
“不,不是这样的。”江流昀指着林知清开口:“是她自己跳下去的!”
“她给我们所有人设了一个套,我们中了计,分明是她自己跳下去的!”
说话间,他还看到了林知清腰间别着的玉笛。
他身体一僵,几乎是下意识地摸向了自己的腰。
但那里空空如也。
他一下子反应了过来,从一开始他就进入了幻象当中。
他看向林知清,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清儿,你骗了我,你骗我你死了!”
“江世子莫要污蔑于我,我九死一生,差点赶不回来。”林知清神情淡漠:
“我经历的一切都拜你所赐,你如今好大的脸,居然还来质问我。”
这话丝毫不留情面,但根本没有人谴责林知清。
任谁都看得出来,江云鹤陷害林从戎,还让江流昀接近林知清,这分明就是动机不纯。
作为苦主,林知清是受了委屈的。
江流昀嘴唇嚅动了一下,却根本说不出话来。
怪不得,怪不得一切都那么顺利。
他确实恨陆淮,恨陆淮得了林知清的情。
所以在梦境当中,他才能够轻易地斩杀陆淮。
原来,这就是那个梦境的独到之处吗?
梦境中的一切都是按照江流昀内心的欲望发展的。
除了林知清。
江流昀两次掉入完美梦境,却都没有林知清的影子。
江流昀心痛得无以复加。
可林知清根本没给他眼神,而是紧紧盯着周崇正。
此时此刻,最难抉择的就是周崇正。
他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本该失踪的严鹬莫名其妙回来了。
本该身死的林知清也莫名其妙回来了。
江流昀莫名其妙地将镇远侯府做过的事都吐了出来。
任何一件事,都没办法让人将目光从镇远侯府移开。
镇远侯府这一回,气数已尽!
周崇正胸口微微起伏。
他最近的动作有些大,朝堂之上的人都是老狐狸。
经此一役,他与镇远侯府的关系算是裸在台面上了。
倘若镇远侯府倒了,他又该如何?
周崇正迟迟下不了决断。
但这件事对于王渊和刑部尚书来说并没有任何影响。
按照三司的审判流程,现在应当是由三位官员共同商议,确定镇远侯府的罪名以及进行相应的惩罚。
但偏偏这件事尤为复杂。
镇远侯江云鹤陷害林从戎是板上钉钉的事,但这中间的过程是缺失的。
众人只从江流昀的话中确认了凶手,却没有任何的过程支撑。
要知道,自己做局陷害林从戎与联手敌国陷害林从戎根本就是两码事。
所以,这个案子十分难判。
周崇正的喉咙动了动,终于发出了声音:
“此事虽已明了,但还是需要待我等商议以后再下决定……”
他的话音刚落,一阵脚步声从外头传了进来,霎时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林知清眯了眯眼睛。
都这个时候了,还有谁会来?
她思索之时,一旁的江云鹤略微伸了伸脖子,眼尾抬高,瞳孔放大。
这是期待时才会出现的动作。
林知清注意到了这一点,不由得多思考了一些。
江云鹤已经陷入死局了,他在期待什么,期待有人来救他?
难不成他还有同盟?
这种想法一闪而过,因为外头的人很快便进来了。
不巧,又是老熟人。
林知清挑眉,同身旁的陆淮对视一眼。
皇室的消息也太灵通了一些。
镇远侯府的罪行才被公之于众,林知清才赶到大理寺,王公公就来了。
江云鹤见到来人是王公公,心中一颤,眉头皱了起来。
林知清注意到了这一点,挑了挑眉。
话说她上次见到王公公,要追溯到林从砚出事的时候了。
那时,周崇正同王公公奉旨捉拿林从砚,并对林家进行抄家。
对这个王公公,林知清并没有多少好感。
在御前行走的人,说话做事是滴水不漏的。
他一来,就代表有大事要发生了。
林知清敛眉,没有再多观察。
上首的三名官员见到王公公,同时整理衣袍,从桌案内绕了出来。
王公公的目光在众人身上绕了一圈,才不紧不慢拿出一道明黄色的:
“圣旨到!”

近日勘得惊天巨案,实乃国朝之羞、军伍之痛。
前望舒侯林从戎,久镇边庭,素以忠谨闻于朝野。
孰料镇远侯江云鹤、通议大夫刘邙、兵部尚书等辈,包藏祸心,朋比为奸。
或因私怨构陷,或图私利侵吞,竟罗织罪名,诬指林从戎通敌叛国,更暗截军前粮草,致边军饥寒、士气受挫。
此等行径,上负皇恩,下害忠良,动摇国本,罪不容诛!
经三司会审,铁证凿凿,奸佞之谋无所遁形。
朕心震怒,兹以国法天宪,严惩不贷:镇远侯江云鹤、兵部尚书等主谋协从,着即革去爵位官职,押赴市曹,斩立决,家产抄没入官,以抵侵吞粮草之失。
其党羽附逆者,一并严查究办,勿使漏网。
念林从戎一生忠勇,遭此构陷含冤而逝,朕心深悯。
特追复其望舒侯爵位,昭雪平反,以彰忠烈。
骸骨迁归故土,厚葬如礼,建祠立碑,四时享祭。
江云鹤之子江流昀,虽为奸佞血脉,然未涉其父逆谋,朕心怜之。
今特降恩旨,免其连坐,宽恕不问。
此旨一下,朝野内外当引以为戒。
凡怀忠报国者,朕必隆恩厚待;若结党营私、陷害忠良者,无论爵位高低,朕必严惩不贷!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钦此!”
这道圣旨一下,尘埃落定。
大理寺卿周崇正恭敬地接下了圣旨,其余官员神色各异。
林知清仔细观察了一遍,发现除了王渊以外,其余人对这件事的结果并不意外。
更准确来说,在王公公宣读镇远侯府的处置结果时,众人才有惊讶的情绪。
但提到林从戎是清白的这件事,大家却没有太大的反应。
这件事更加验证了林知清先前的想法。
朝堂上的大部分官员,应当是知道林从戎是冤枉的。
但他们因着种种原因,并未开口。
可能是因为林从戎触动了侯爵体系的利益,也可能是受了某些人的嫉妒。
但追根究底,这件事的根源还是在皇帝身上。
若不是皇帝默许,朝臣们应当不会沉默的。
林家到底只是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明白了这件事,林知清再看这大理寺,都有一种坠入冰窟的感觉。
这里本该是全天下最公正的地方,却不知那块牌匾下葬了多少冤魂。
与林知清的感慨相比,其他林家人面色异常欣喜,林从礼甚至差点没站稳。
“皇上圣明,皇上圣明!”他眼眶都有些红了:“从戎,你清白了,清白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啊!”
他的姿态实在叫人动容。
林知清微微侧目,陆淮见状,轻轻开口:
“阿清,过来了。”
是啊,都过来了。
林知清浅浅一笑,林家终于能清清白白地在盛京城中立足了。
她看向一旁的江云鹤。
没有意想当中的求饶喊冤,江云鹤只是闭了闭眼睛,不再说话。
这是认命了?
林知清不觉得江云鹤是这样的人。
再看江流昀,他紧紧盯着林知清,眼神相当复杂。
林知清漠然转头。
陆淮上前一步,挡住了江流昀的视线。
严鹬看到这幅场景,挑眉一笑,随后凑到林知清耳边耳语:
“你怎么同你相好的搅在一块了?先前不是名字都不能提吗?”
“咳。”
还不等林知清回答,陆淮轻咳一声,不动声色揽住了严鹬的肩膀:
“家父与晏院判从前有打过交道,严兄,我有些问题想问你。”
严鹬看破不说破,跟上了陆淮的脚步。
林知清没时间注意这些小细节。
她的注意力都放到了方才的那道圣旨上。
一道简单的圣旨,包含的信息量其实很大。
待回到林家以后,林知清依然在思考圣旨的问题。
相比起来,林家其他人更显喜色。
京中风向易变。
林家平白多了许多拜帖。
但现在林家人并没有心思接客。
林十安第一时间,给汴梁那头去了一封信。
林从砚和林从礼兄弟俩去了宗祠。
林泱泱顾不得被打了三十大板的疼痛,直奔舒清阁。
林知清的舒清阁从未如此热闹过。
“嘶!”林泱泱趴在床上,脸皱成了苦瓜:
“疼疼疼疼疼,朝颜,你轻一些。”
朝颜一下子放慢了给林泱泱盖被子的动作:
“泱泱小姐,大夫明明叮嘱过要好好休息,你如今跑过来定然会疼的。”
“你知道什么,我要听清妹妹答疑解惑!”林泱泱看向屏风之外。
隔着一道屏风,陆南月摇摇头:“泱泱,我瞧着你都疼。”
“阿姐是有些冲动了。”林十安微微摇头,语气中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严鹬则是幸灾乐祸地用扇子捂住了嘴:“我第一次瞧见这种场面,实在是长见识了。”
“你个花蝴蝶,又在嘲笑我!姑奶奶我……嘶,疼!”林泱泱扯到了伤口。
与其他人脸上充满笑意的表情不同,林知清深吸一口气,默默回忆起了方才林十安所说的话。
林泱泱挨打是因为江云鹤颠倒黑白,下令的人是周崇正。
这二人如今在她厌恶对象的排行里名列前茅。
其他人没注意到她的小表情,林十安忍不住开口了:
“严鹬,还好你今日到的时间刚刚好,又拖延了一下,不然我们是等不到江流昀过来的。”
一听这话,不知内情的人也反应了过来,严鹬的失踪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陆淮和陆南月看向林知清。
严鹬撇嘴:“你二人看她作何,活可都是我干的。”
“瞎说!”林泱泱第一个不满:“清妹妹分明给了你三个锦囊。”
提到那三个锦囊,便是严鹬也没话说了,甚至他自己还有些好奇:
“林知清,你是如何得知他们提前设下圈套诱我上钩的?”
他当日打开第三个锦囊的时候,上头只写着一句话:
若遇不对,跑为上策,别回林家,假意失踪,堂审归矣。
“就这几句话?”林十安有些意外:
“我以为清妹妹同你提前商议过了。”
“没有。”严鹬语气中带着一丝抱怨:
“你这骷髅精,分明已经察觉不对了,为何不早早与我商议好?”
此言一出,林知清还未说话,陆淮已经挑眉开口了:
“阿清自是相信你的实力。”

他着重强调了“阿清”二字,显然是觉得严鹬对林知清得到称呼有些问题。
严鹬扑哧一笑:“对对对,阿清相信我~”
他这句阿清唤得林知清鸡皮疙瘩都要出来了,她搓了搓手:
“没什么相不相信的,我当时只是有所怀疑。”
“因为严鹬的特征还算明显,江云鹤和江流昀不可能认不出来。”
“他们不动手,无非就是在等我们动手。”
“我们能下手的人只有大理寺卿周崇正,所以我才觉得不对。”
“不提前同严鹬说,实在是当时这些都只是猜测,若贸然说出来,我怕我们表现得不太自然。”
若是不自然,那可信度便不高。
严鹬撇嘴:“只是这样吗?”
林知清眨巴了两下眼睛:“当然。”
“你分明是怕提前告诉我我会放弃任务或者提前逃跑吧。”严鹬双手环胸,眼神满是鄙夷。
林知清耸肩:“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实际上林知清确实是有这种想法。
变数太多,计划可就露馅了。
严鹬心情好,难得没有同林知清计较,而是继续开口:
“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在堂审这件事上,镇远侯府唯一忧心的便是你和我两个变数。”
“借着大理寺卿周崇正的手给我弄了个失踪的名头,又以我为借口刻意掉进栖梧山的陷阱当中。”
“镇远侯府那时候说不准在哪躲着乐呢,一石二鸟,同时除去了我和你?”
严鹬用的是陈述的语气。
他这个总结是对的。
陆南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怪不得你会突然出现在堂审现场,原来是小清儿提前布局吗?”
说到这里,她轻轻拍了拍心口的位置,看向林知清:
“小清儿,我得知你坠崖的时候可要急死了,还有小淮,云枫当时同我说他跟着你跳下去了。”
“我还以为你再也见不到你们了呢。”
她眼眶有些发红。
林泱泱也高声开口:“那个时候我都吓死了,即使知道是在演戏也很吓人!”
“还好还好,还好你们没事。”
林知清同陆淮对视一眼,随后陆淮主动开口:
“姐,我现在还好好站在这里呢,陆家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驾鹤归西了。”
“你再说一句?”陆南月拧了陆淮一把。
陆淮吃痛,看了一眼林知清。
林知清偷偷笑了笑,没有阻止陆南月的动作,而是看向严鹬:
“严鹬,先前我不知你身世,你的弟弟,可需要我帮你寻找?”
说到这个,严鹬的眸色淡了两分,嘴角也落了下来:
“我得了些线索,他的失踪同江云鹤有关系。”
“林知清,在江云鹤处斩以前,我要见见他。”
严鹬不相信朝廷还能从江云鹤口中翘出什么东西。
注意到他对自己的称呼,林知清明白这件事对严鹬的重要性,她点了点头,随后开口:
“你放心,我也还有问题想问江云鹤。”
提到江云鹤,林十安的表情深恶痛绝:
“先前我从不知道当年之事的内情,三叔受了这么久的冤屈,如今终于洗清了。”
“他是英雄,不求流芳百世,但他用骨血打出来天下,不应该承受那些唾骂。”
不仅是林从戎,每个人心中都有能为之奋斗的目标。
林从戎的冤屈之于林知清是如此。
严鹬的弟弟之于严鹬是如此。
“知清,有你是林家之幸。”林十安十分庆幸。
他记得这不是自己第一次说这种话,但他也知道这不是最后一次。
他一直很清楚自己的这个妹妹聪明,但这一次,他由衷地敬佩林知清。
她的心思缜密,不仅能察觉到别人发现不了的东西,走一步算十步,最重要的是她始终能准确地算到每个人的心理。
这是极其不容易的。
最重要的是,在林知清的带领下,他们扳倒了一个庞然大物。
镇远侯府是整个盛京城中风头最盛的世家,而林家却只剩下一口气,时刻在悬崖边行走,稍不注意就会万劫不复。
就是这样糟糕的情况,林知清却生生将整个林家从悬崖边拉了上来。
不仅如此,她还顺手将镇远侯府推了下去。
林十安打心底里觉得,倘若没有林知清,他们决计走不到现在。
很可能在林泱泱被毒害或者林从砚被冤枉的时候已经倒下了。
先前他跟随林从礼,一直以为听话、低调便能让林家走下去,但如今看来,只有不断壮大自身,才是最好的出路。
“林家之幸,有意思。”严鹬嘴角微微上扬。
他看向林知清的眼神中满是笑意,细看还能看出那一丝欣赏。
他一开始并不觉得眼前这个清瘦的女子能替林从戎以及枉死的冤魂讨回公道。
因为林家就像是一个耄耋老人,路都走不稳,怎么同那些年轻气盛的人打架?
可事实证明,这一架不仅打赢了,还赢得十分漂亮。
那些从前觉得遥不可及的事一件件完成以后,严鹬心中压着的仇恨和不甘全都释放了出来。
不得不说,没有林知清,林家确实早就已经完了。
严鹬见过许多女子,她们有的端庄知礼,有的娇蛮可爱,有的英姿飒爽。
但唯有林知清,在他心中能称得上一句聪明。
这并不是一个普通的词语,指的也不仅仅是一个聪明的大脑。
想到这里,严鹬笑着用扇子敲了敲林知清的头:
“这一次做得不错。”
林知清揉了揉头顶:“我每一次都做得不错。”
这话说得很是自信,但没有人会去质疑。
她确实每次都做得不错。
陆淮微微眯眼,借着倒水的动作,不动声色地插在了严鹬和林知清中间。
“阿清,你累不累?”他开口询问。
林知清伸了伸懒腰:“那悬崖底下确实不太好待,想好好休息一下了。”
话罢,她抓住陆淮的手,仔细看了看,言语间流露出了一些担忧的神色:
“你受了许多伤,今日其实不用陪我去一遭的。”
陆淮笑着摇了摇头:“小伤而已,不碍事,总要亲眼看着江云鹤跌落谷底我才能放心。”
陆南月将二人的互动看在眼里,打心底里高兴。
严鹬往旁边挪了挪,面上出现一丝疑惑的神色:
“对了,那江流昀今日是怎么回事?”
“他被鬼上身了?”

“我就没见过这种大孝子,上来就跟疯了一样,将老爹卖了个干净。”
“先前我留意过刘邙同林家的官司,也知道这次的情况同刘邙类似,但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除去请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身,我还真想不出来其他可能性了。”
“呸呸呸!”陆南月一边拉着陆淮给他上药,一边开口:
“什么鬼上身,那是小清儿的鉴心学的功劳。”
“鉴心学?”严鹬想到了自己在鉴心堂看到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眼神略带怀疑:
“我一直以为你那个鉴心堂做的是招摇撞骗的生意。”
严鹬对鉴心学的了解,仅仅停留在相面知微这一点。
“你不懂,这鉴心学确实是一门极其高深的技艺。”陆淮开口道。
林十安也点了点头:“精于此道之人,唯知清是也。”
林泱泱说得就要更加直白了:
“我清妹妹的鉴心学是我见过最厉害的技艺,比我那些兵书还要精彩!”
她一时激动,想蹦起来,又扯到了伤口,哎哟了半宿。
严鹬一脸嫌弃:“你可别吹牛了。”
林泱泱疼得龇牙咧嘴,却还是不忘同严鹬斗嘴:
“谁吹牛了,你自己见识少还不承认。”
严鹬看向林知清,想听她说说江流昀身上的种种异端。
林知清喝了一口茶水:
“江流昀被我催眠了,这确实是鉴心学的范畴,简单来说,他做了一个梦。”
“梦?”严鹬微微皱眉,有些不解。
“更具体来说,是做了一个美梦。”陆淮轻声开口。
见严鹬依然有些疑惑,他开口问了另一个问题:
“你们觉得,对于江流昀来说,什么才算是合他心意的走向?”
“保住镇远侯府。”陆南月第一个回答。
紧接着,林十安也开口了:“他想搞垮林家。”
林泱泱也按捺不住了,生怕自己回答慢了:“他一直想杀了小清儿。”
听到这里,严鹬忍不住笑了一声:“你还是真是蠢得可爱呀。”
“你什么意思?竟然敢说我蠢,嘶,等我伤好了以后一定好好教训你。”林泱泱不解其意。
严鹬轻瞥了一眼陆淮,嘴角翘了起来:“不可说,不可说。”
很显然,他看得出来江流昀对林知清有情。
或者说,如今的这个屋子里,除林泱泱以外的其他人都知道,比起杀了林知清,江流昀更希望得到林知清。
林知清没有多说,直接开口:
“我知道江流昀的心思,但他颇为谨慎,而且接触过鉴心学,所以想要催眠他是很难的事。”
“除非能让他的心理受到重创,加重我在他心里的分量,让他相信我已经死了。”
“人在情绪不稳定或受到重大打击的时候,潜意识和心理是很容易被侵入的。”
严鹬在思考的时候,面色非常平静,他张口问:
“你闯进了他的心?”
“可以这么说。”林知清点头:
“先前我们本想从他的软肋上入手,可查了许久也没能查出藏香楼的问题。”
“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坠崖这一招数。”
“你们骗到了江流昀,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催眠他的?”严鹬仔细思考。
林知清看向陆淮:“这是陆淮的功劳。”
陆淮确实出现过在江流昀面前,也拿出过那支带血的玉笛。
但不同的是,他并没有递到江流昀手里,而是在江流昀耳朵旁打了一个响指。
从那一刻开始,江流昀便陷入了梦境。
他以为自己拿到了玉笛,并且入梦以后第一件事,便是杀了陆淮。
当时陆淮在一旁吹笛指引,能清晰地感受到江流昀在做什么。
他也知道为何在属于江流昀的完美梦境,第一件事是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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