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替江云鹤做事这么多年,又怎么会不懂方才江云鹤脸上的表情代表着什么。
这个严鹬说得多半是真的!
不行,不能让他开口。
若是他开口,镇远侯府一时不察动了根基,他这个大理寺卿的位置也坐不稳!
想到这些,周崇正再次开口:
“荒唐,若是随意一人都可说自己是证人,那这大理寺还有何规矩可言?”
说着,他起身再次拍了拍惊堂木:
“林知清尚未到场,此案作废,维持原判!”
“不可!”严鹬和林从礼异口同声开口。
见状,刑部尚书挑眉,看向一旁的王渊。
王渊掀了掀眼皮,目光落到了严鹬脸上,许久都未开口说话。
严鹬只盯着周崇正:“大人如此急着结束此案,难不成是怕我说出什么?”
他的目光锐利,看得人后背发凉,周崇正微微侧身:
“大理寺办案,没有你置喙的余地!”
“来人,休堂……”
“不可以!”严鹬再次开口:
“我乃前太医院院判晏为语之子,我父亲曾拖家带口前往边关,负责治疗军中病患。”
“昌明二十四年,我父亲随军而去,而我没有等来我父亲,只等来了灭口的人。”
昌明二十四年!
这正是林从戎失踪,大军全军覆没那一年!
这个时间一出,在场的人惊疑不定。
严鹬收起了往日的吊儿郎当,目光中带着恨意:
“我母亲身死,我弟弟失踪,而我,流落在外,幸得望舒侯副将郑阔所救,改名换姓苟活至今。”
“为的便是替我父亲、望舒侯争得一个公平!”
“镇远侯江云鹤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勾结外族暗害望舒侯,使得大军全军覆没!”
听到这里,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林十安和林从礼对视一眼,皆是看出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严鹬的严,其实是晏!
这些话严鹬从前从未说过,便是林知清恐怕都不知道。
他们只以为严鹬与郑阔和林从戎有旧,但并不知严鹬曾是那场惨烈战争的亲历者。
“住嘴!”江云鹤胸口起伏,按捺不住开口了:
“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敢污蔑朝廷命官!”
周崇正也反应了过来,迅速开口:“来人,将这个胡言乱语的人拖下去!”
“林知清迟迟未到,林从戎一案就此结束……”
“慢着。”一道低沉的声音传了出来,打断了周崇正的话。
众人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御史中丞王渊缓缓站了起来,看向严鹬:
“你接着说。”
就连严鹬,都拧眉看着王渊。
他所得到的消息是,王渊非常不喜林家,而且王渊还是前御史中丞的学生。
要知道,诬陷林从戎的人,也有前御史中丞一份儿。
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开口帮林家说话呢?
刑部尚书睁大眼睛,嘴角微微翘起。
事情似乎变得更有意思了。
周崇正深吸一口气,同样不解,他缓缓坐了下去,随后才开口道:
“王大人,林知清尚未到场,此事本就不应该继续查探下去。”
“至于这个严鹬,谁又知道他是不是空口无凭诬赖别人呢?”
王渊却没看周崇正,而是盯着林十安:
“林知清今日能不能到场?”
“能!肯定能!”林十安不假思索地点头。
“王大人,这不合规矩!”见情况不对,周崇正再次开口。
王渊伸出一只手,示意周崇正不用再说,随后开口:
“林从戎一事事关重大,关乎大盛之根本。”
“大盛律例确实有所规定,若苦主未到场,案件作废,不予再审。”
“但律法并未言明,苦主在案件判决期间赶到,能否有效。”
“当然无效!”周崇正不假思索开口。
刑部尚书却一下子坐直了:
“周大人此言差矣,我掌管刑部这么多年,并未听说过苦主于案件判决期间到场无效。”
也就是说,他并不赞同周崇正的说法。
主管律法的刑部尚书这么一开口,周崇正的话自然立不住了。
江云鹤见势不妙,眼神一缩:“王大人,这不公平。”
“侯爷,若是你觉得有问题,可在事后请示皇上和太子殿下。”王渊淡淡开口:
“另外,今日堂审时间有限,不管如何,倘若林知清未到场,所有结果依旧不能算数。”
林家人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也就是说,堂审可以继续下去,但不论结果如何,林知清今日若是赶不到大理寺,都作废。
这样看来似乎变动不大,但与原本开堂林知清不在便直接告负比起来,是一个很大的机会。
这样的处理方式,既给了林家机会,又给了镇远侯府机会。
王渊平日里是出了名的刚正,很少有这样左右端水的时刻。
看来,他对这个案子也是有自己的看法的。
顾不得考虑太多,林十安明白,倘若不按照王渊所说的流程走,林家早就没机会了。
“回大人,我林家对此安排并无异议。”他一直相信,无论如何,林知清肯定会赶过来。
与林十安的想法相反,江云鹤朝着人群当中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转身离去。
林知清,绝对不能回来。
就算回来,也不能活着回来。
他的眼神十分阴狠。
严鹬的出现,在江云鹤的计划之外。
王渊见众人并无异议,这才看向周崇正。
周崇正即使再不情愿,也找不到任何否决的理由。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严鹬,声音极低:
“严鹬,将你方才说的话全都说清楚些,若有一字一句隐瞒,碎尸万段!”
严鹬勾了勾嘴角,他还真不是被吓大的。
他张口从他的父亲晏为语开始说了起来。
与此同时,镇远侯的侍卫快马赶到栖梧山,找到了江流昀。
“世子,堂审有变,严鹬出现了。”
听到这话,江流昀只是轻轻点头,并没有多说。
他远远看着栖梧山的悬崖,脑海中全是林知清的脸。
见江流昀没有反应,侍卫有些着急了:
“世子,侯爷特地让我赶来提醒你,若是找到林知清,定然不能留其活口。”
“若是她不能在今日之内赶到大理寺,镇远侯府便安全了……”
他的尾音一抖,迅速低下了头。
因为江流昀正用一种阴沉的眼神看着他。
见他低头,江流昀这才移开目光:“什么时候轮到你教我做事了?”
他的语调毫无波澜,但包含着一股杀气。
侍卫不敢再多说,缓缓退下了。
江流昀端坐在地,只盯着眼前的空地。
他已经在出栖梧山的必经之路上等了三日了。
整整三日,都没有见到林知清的身影,或者听到过她的消息。
想到这些,他朝着外头招了招手,立刻有人上前开口:
“世子,最新的一批人还未回来,暂时没有林知清的消息。”
很显然,同样的问题江流昀已经问过许多次了,以至于他没有开口,侍卫已经回答了。
听到这话,江流昀仿佛已经麻木了。
他再次看向先前林知清跳下去的位置,把江云鹤的叮嘱忘了个干干净净。
他思索了这么几日,一直在想一件事。
若是他当日不步步紧逼,林知清是不是还能站在他面前。
打他也好,骂他也好。
那都是鲜活的林知清。
至少还能证明,林知清还活着不是吗?
“世子,世子!”侍卫焦急的声音把江流昀从自己的思想中拉了回来。
“发生了何事?”江流昀拧眉,站了起来。
侍卫快速开口:“发现陆淮和林知清的踪迹了。”
“什么?”江流昀瞪大眼睛,嘴角出现了一丝笑意: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清儿不可能就这么死了。”
“在哪里?快,随我一起去看看!”
侍卫的表情有些难看:“世子,一人重伤,一人死亡,情况并不好。”
江流昀的笑容僵在嘴角,他的表情变了:“谁重伤?谁死亡?你说清楚!”
“我不是叮嘱过,让你们不许对林知清下手吗?”
侍卫不敢抬头:
“世子,我们的人在悬崖底下的一个山洞中发现了她们的痕迹,还有一条下悬崖的藤蔓。”
“他们试图通过藤蔓落到地面。”
“你说过要留活口,我们的人不敢动手,只能将藤蔓拉上来。”
“可,可那二人性情刚烈,竟然直接从藤蔓上往下跳。”
“蠢货!”听到这里,江流昀忍不住了。
他来回踱步,一想到林知清可能死了,心中的痛感便愈发强烈了。
“找,给我继续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侍卫刚想应答,另一个侍卫就走了上来:
“世子,来了,陆淮来了!”
“让所有人隐蔽,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上前。”江流昀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他站在高处,远远看着朝这边移动的那个一瘸一拐的黑点。
随着时间流逝,黑点变换为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身着白衣,看上去有些瘦削,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没错,是陆淮。
他手中还紧紧攥着一个东西,看上去有些眼熟。
江流昀看清了,但他还是急切上前想要确定自己的想法。
他足尖一点,毫不留情朝着陆淮打了一掌。
陆淮本就虚弱,根本没反应过来,直接被那一掌打倒在地。
他抹去嘴角的鲜血,一抬头就看到了江流昀,随后,抑制不住的恨意喷涌而出:
“是你,是你害死了阿清。”
江流昀根本没有将陆淮放在眼里,他紧紧盯着从陆淮手中拿到的东西——一支玉笛。
那是属于林知清的玉笛,上头的绿并不纯粹,还带着丝丝缕缕的血迹。
江流昀闭了闭眼睛,脑海中闪过林知清的音容笑貌,后悔、不甘、心痛的感觉轮番袭来。
林知清没有武功,大多数时候她都会准备许多毒药和暗器。
但这支玉笛始终是她的底牌和退路。
她不会轻易放弃玉笛。
也正是因为意识到这一点,江流昀的心疼得更厉害了。
林知清真的死了。
他立在原地,整个人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面无血色。
他真的,完全地失去林知清了。
“你别动她的东西。”陆淮从地上爬了起来,直冲江流昀而去,想要抢夺那支玉笛。
江流昀反手将玉笛插到腰间,他一把抓住陆淮的手,眼神异常凶狠:
“你自诩喜欢她,为何不保护好她?”
“她是怎么跳下去的,江流昀,都到这种时候了,你还在推卸责任。”陆淮的眼神快要碎了:
“这样的你,有什么资格说爱她?有什么资格质问我?”
“她害怕的时候你在哪里?”
“她无助的时候你在哪里?”
“她咽气的时候你在哪里?”
一连几个问句,让江流昀移开了目光。
陆淮甩开江流昀的手:“你现在高兴了,你们的目的达到了。”
“阿清死了,她永远也到不了大理寺了!”
是该高兴的。
但江流昀根本笑不出来。
“啪!”
什么声音?
恍惚间,他觉得眼前陆淮的身影有些模糊。
而且,他似乎听到了林知清的笛音。
不,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江流昀摇了摇头,迫使自己清醒了一些。
他不能沉浸在悲伤的情绪当中。
林知清死了,但陆淮还没死。
对,就是陆淮。
他紧皱眉头,目视前方,便看到陆淮正死死地盯着他,仿佛在责怪他逼死了林知清。
江流昀不喜欢这样的目光,他一把抽出长剑,提剑向陆淮走去。
陆淮见状,拖着一条瘸了的腿不断后退,十分狼狈。
江流昀手里的长剑如同蜿蜒的长蛇,看准目标后一口咬了上去。
“噗”的一声,长剑没入了陆淮的胸膛。
陆淮用一种不可思议、仇视的眼神看着江流昀。
江流昀喜欢这种眼神。
他恶狠狠地又补了几剑,随后无声地笑了笑:
“陆淮,谁让你同我抢的?林知清是我的,便是死了也只能是我。”
“你陆淮永远都是我的手下败将!”
说完这话以后,他拿出一块手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长剑上的血迹。
他紧紧握着玉笛,转身走了。
他不相信林知清会死。
他要去找她。
江流昀去了悬崖边上,去了栖梧山底下,可终是一无所获。
他又去了林家,却发现林家空荡荡的。
里头的人仿佛都烟消云散了一样。
这正合了江流昀的心意。
他一直都想将林家赶尽杀绝,然后把林知清藏起来。
只有这样,林知清才能永永远远属于他一个人。
还有谁?
江流昀只觉得自己的头有些疼,仿佛有什么在他的脑海中牵扯着他一样。
这种熟悉的感觉是……是什么呢?
江流昀想不通,不过他也不想思考。
他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终于看到了“大理寺”三个字。
没错,他就是要来大理寺的。
来大理寺干什么?拯救镇远侯府!
林知清已经死了,剩下的事他要做得更好,更完美。
拯救镇远侯府,让父亲刮目相看,光明正大迎娶瑾娘。
大理寺,便是他拯救镇远侯府的第一步。
对,就是这样!
江流昀走进大理寺。
他看到了周崇正等官员,看到了林家人,也看到了自己的父亲。
林家人绞尽脑汁,用尽各种办法控诉镇远侯府。
可是这根本没用,因为他们拿不出任何证据。
而且,林知清死了。
林家人一直在拖延时机,却根本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没用的。
江流昀忍着心痛,将林知清已死的事告诉了江云鹤。
他第一次在江云鹤眼中看到了欣赏。
这种欣赏,似乎又可以称之为爱。
他的父亲对他并不是只有利用,还有爱。
这份爱甚至有些冲淡了他心中对林知清身死的伤怀。
他挺直了背脊,居高临下地看着林家人卑微求生。
林家除了林知清以外,什么都不是。
他算计了林家这么多年,终于在这一刻体会到了成功的滋味儿。
这种感觉很奇怪,让他得到了一种诡异的满足感。
林家人声称林知清会到的,他们还不知道林知清已经死了,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一个不可能来的人身上。
也不知为何,周崇正迟迟不宣判。
就这样,江流昀从日升等到日落。
这仿佛就是一眨眼的事。
林知清没来。
她不会来了。
江流昀不知自己是该开心还是难过。
他的情绪有些混乱。
“咚!”
惊堂木的声音响起,周崇正终于开口定夺了:
“因林知清未到场,按大盛律例来看,重审林从戎一案林家告负,维持原判!”
随着这声音落下,江流昀再次从江云鹤眼中看出了欣赏和赞扬。
这真是一场完美的审判!
不过他心中的喜悦已经盖过了这种奇怪的感觉。
他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只看到了熟悉的镇远侯府书房。
只不过,平日里他都是跪在这里。
但现在,他堂堂正正地站在这里,好好仰起了头。
“昀儿,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江云鹤不住地赞赏。
江云鹤一愣,父亲从前也会这般说吗?
可江云鹤接下来的话却打断了他心中奇怪的感觉:
“昀儿,你和瑾娘的事我不反对了,我一定要给你筹办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
“林知清死了,你这么多年以来的隐忍是有用的!”
江云鹤大大地给了江流昀一个拥抱,这让江流昀有些受宠若惊。
他摸了摸头,终于开口了:
“镇远侯府不会有事了,太好了。”
“郑阔死了,严鹬失踪了,林知清被我们杀了,父亲,我们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我这么多年一直以林知清未婚夫的身份面对他人,是有意义的!”
“不枉我们谋划这么一场,成功了,林家倒了,就再也不会有人怀疑父亲你从前诬陷林从戎的事了!”
“江流昀!”一道突兀的、带着怒气的声音打断了江流昀的话。
这声音分明是父亲江云鹤的。
可是江流昀再定睛一看,却只看到江云鹤笑意盈盈地同他说话:
“不错,昀儿,为父当年的谋划是对的,有你这么一个好儿子在,我当年做的都是对的。”
方才是幻觉吗?
江流昀摇摇头,应当是他想多了吧。
得到江云鹤的称赞,她十分开心:
“父亲,先前你便不相信我能做到,如今我每件事情都做得极好。”
“你让我接近林知清,挑拨林家众人的关系,我便设计杀害林泱泱,嫁祸给林知清。”
“你让我利用刘邙搞垮林家,我便提供钱财让他研究那幻象和控制之术,迷惑林从砚。”
“你让我将林泱泱绑了,要挟林知清去栖梧山,我也做了。”
“父亲,这些事我都能做得很出色,就像你一样。”
江流昀心中早已经升起了一种极度的满足感:
“你陷害林从戎,登上高位,我也能扳倒林家,助你一臂之力。”
他越说越兴奋,已然忘记了曾经的失败。
可迎接他的,速度并没有想象中的夸赞与掌声。
江流昀再一睁开眼,便发现那个和蔼可亲、将自己视作骄傲的父亲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怒目而视的江云鹤,是死死盯着他眼中尽是失望的江云鹤。
不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流昀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混乱。
刹那间,脑海中一直存在的杂音都消失了。
眩晕感和疼痛感让他忍不住捂住头,缓缓蹲下了身子。
“江流昀,你到底在说什么鬼话?”
刺耳的声音传进了江流昀的耳朵里,他很轻易地便听了出来,这是江云鹤的声音,是他从小听到大的声音。
可这分明不对。
方才的父亲不是这样的,他们的计划成功了,为何父亲对他的态度依旧这么冷漠?
带着这些疑问,江流昀强忍着头疼,缓缓抬起了头。
刹那间,他的一切动作都顿住了。
大理寺!
这里是大理寺!
暴怒的江流昀,惊讶的周崇正,兴奋的林家人,还有一脸幸灾乐祸的严鹬。
一张张脸出现在他眼前,将他从镇远侯府的美梦当中拉了出来。
江流昀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定在了原地。
若他不是江流昀,定然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但他经历过刘邙的事,对林知清十分熟悉。
他清醒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催眠,是催眠。
他被催眠了。
“江流昀,我就知道是你们江家!”林从礼的手微微发颤,浑浊的双眼从未如此清明过:
他转向上首三司的三位官员:“你们听到了吗?是江云鹤,是江家!”
周崇正胸口微微起伏,看向江流昀的眼神满是震惊和不解。
王渊皱着眉头,但没有开口说话。
刑部尚书则不住点头:“听到了,方才江流昀亲口承认了林从戎之事乃是江云鹤构陷。”
“也承认了他先前对林家所做的一切。”
听到这两句话,林从礼一把抓住了林十安的手:“老天有眼,老天有眼!”
“你们胡说!”江流昀一下子站了起来:
“我没有,我什么都没说,方才的话是林知清操控我说出来的!”
“知清现在还下落不明,他如何控制你?江流昀,这么多人在场,你还想否认?”林十安忍不住站了出来。
江流昀一愣。
林知清不在场,那他为何会被催眠?
见江流昀呆愣在了原地,江云鹤转身跪倒在地:
“苍天在上,我江云鹤从未做过那些事,绝对没有!”
“江大人,我的证词你说不能成立,如今你儿子亲口说了那些话,依旧不能成立吗?”严鹬站了出来:
“接近林知清,谋害林家,构陷林从戎,这一桩桩一件件,通通都是曾经发生过的。”
“若是你没做,或者江流昀没做,他又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细节?”
江云鹤回答不出来这些问题。
他实在是气急了,原本只有严鹬这个人证还不足以证明当年之事与镇远侯府有关系。
江家明面上的名声受损,但依旧是占优的。
可江流昀这个蠢货非要跑出来胡言乱语,怎么喊都喊不醒。
若不是林知清在背后搞鬼,又会是谁呢?
江云鹤恨林知清恨得牙痒痒,心中涌上了一种绝望的感觉。
刑部尚书不想放过这个好机会,当即开口道:
“周大人,事已至此,我想我三人也不用讨论了,为何还不公布堂审结果?”
周崇正咽了咽口水,手紧紧捏着,根本没办法张口。
他知道江流昀这么一开口,镇远侯府就完了。
可若是镇远侯府完了,他又怎么办?
偏偏林知清不在场,想要说有人刻意控制江流昀说出那些话是根本不可能的!
周崇正看向江云鹤,怎么办,他们该怎么办?
即便江流昀说了那些话又如何,林知清不在,今日的堂审注定是要作废的。
有机会,江家还有机会!
此时此刻,江云鹤已经顾不得什么体不体面了。
他站起身来,话锋一转,直指林知清:
“方才江流昀分明就是被算计了,他现在的状态同当初刘邙有何两样?”
“事到如今,知清都不在场,你还觉得是知清算计你们,荒谬!”林从礼一挥衣袖,显然是有些气愤。
江云鹤等的就是这句话,他一下子站了起来:
“既然林知清不在场,那就不能定我的罪!”
“你们忘了,方才是你们口口声声说的,她林知清来不了,只能维持原判!”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
说是这么个说法,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呀。
如此明显的罪名摆在这里,换谁都没脸面说出这等话来。
但江云鹤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紧紧不放:
“说话呀,你们方才自己说的,难不成还不作数了?”
他看向王渊,分明是想让王渊出来主持公道。
因为方才这话是王渊说出来的。
况且,目前这种突然的状况,就连一直想让江家死的刑部尚书都不敢出来说什么,足可见棘手程度。
王渊紧皱眉头,看向镇远侯府的眼神充满厌恶,但他心中很清楚。
江云鹤分明是抓住了他方才说的话的漏洞,所以咄咄逼人。
可目前的状况是江家有罪!
要是越过林知清不在这一点直接宣布镇远侯府有罪,那肯定会被人用大盛律法来攻击。
要是因林知清不在而维持原判,那便是亲手放掉了罪魁祸首。
这决计不行!
无论是哪种选择,于他来说都不是最优选择。
他一时也找不到一个万全的说法。
见王渊沉默,江云鹤再次上前:“王大人,你一向克己复礼,如今居然想反悔吗?”
他摆出了镇远侯的架势,仿佛占据了高地一样。
而他身旁的江流昀则已经完全不中用了,他对那个梦心有余悸,对自己说出的话后悔不已。
严鹬见场上一直在僵持,数次看向门口,他深吸一口气,看向王渊:
“等林知清便等林知清,她今日肯定会到!”
此言一出,林家众人立刻附和:
“不错,她会赶来的,一定会!”
江云鹤则紧皱眉头,看向江流昀。
这一眼是怪罪,也是询问。
但江流昀却躲开了江云鹤的眼神。
因为就连江流昀自己都不知道,林知清是活着还是死了。
他自己又是在何时陷入催眠梦境的?
他杀死陆淮的场景如此真实,怎会是假的?
可若不是假的,陆淮和林知清真的死了,那又是谁催眠的他?
他闯祸了,并且是能断送镇远侯府的大祸!
各种情绪掺在一起,让他的思绪十分混乱。
见状,江云鹤收回自己的眼神,心里充满了失望。
但为了他自己,为了那些好不容易得来的权柄,他还是要开口:
“笑话,王大人,原本这场堂审从一开始就结束了,你偏帮林家,是何居心?”
这个时候得罪王渊并不是好的选择,但江云鹤与王渊同朝为官这么多年,知道此人的脾气又臭又硬。
他认定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如今的情况,任谁都看得出王渊是想查探事情的真相。
他并不像是周崇正一样为江家所用,也不像是刑部尚书一样与江家有仇,偏向林家。
他的态度模糊不定,分明就是中立状态,只想查证案情。
这样的人,江云鹤再怎么卖力拉拢也是拉不过来的。
镇远侯府今日若是被定罪,那么他踏出这道门槛就是死路一条。
所以他顾不得其他,只能用原本的律例给王渊施压。
王渊听到江云鹤控诉自己偏帮林家,登时站了起来:
“我王渊自坐上御史中丞之位,始终以皇上、以大盛为尊,从未偏帮过任何一方。”
“镇远侯,今日之事大家心中都有杆秤,多年前的事实情如何你心中清楚!”
“你如此冥顽不灵,实属大盛之悲!”
此言一出,几乎是将事情挑破来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