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的脚步刚踏出去,又很快被陆淮拉了回来。
“我来吧。”陆淮轻声说,随后手微微一抬,便够到了藤蔓。
林知清见状,默默走到一旁,从繁复的衣物上扯了些布条下来。
这东西可以更加牢固地固定藤蔓。
待陆淮抱着藤蔓转过头,便看到林知清身旁散落着许多布条。
二人很快便将藤蔓同布条系在了一起。
陆淮试了一下,藤蔓还算坚固。
他将藤蔓一端绑在了大石头上,确定石头不会移动以后,将藤蔓另一端绑在了自己身上。
“阿清,我先下去看看。”陆淮开口道。
林知清点点头:“你小心些。”
二人若是继续待在这山洞里,处境十分危险,先不说镇远侯府的人会不会找过来,便是环境和食物这两个问题也很难克服。
确认藤蔓足够牢固以后,林知清紧紧抓住藤蔓一头,陆淮则扒住了石头,缓缓往洞口之下探索。
林知清一动不敢动,只能感受到藤蔓上时不时传出来的动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藤蔓似乎不动了。
难不成是到地面了?
林知清试探性地晃了晃藤蔓,很快便收到了回应,陆淮同样晃了晃藤蔓。
林知清放心了一些。
陆淮提前同她说过,如若下去,会先在下方观察一下再上来。
大概又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藤蔓轻轻摇晃。
这便是陆淮要上来的信号。
上来的过程要比下去更加困难一些。
而且,林知清不太能拉得动陆淮,多半是靠陆淮自己的力气。
这样一上一下,花费的力气极大。
看着陆淮收起藤蔓,林知清不免有些担心:“怎么样,你还好吗?”
陆淮点了点头:“下头倒是还算安全,我并无任何不适。”
“阿清,你抓住我。”陆淮朝着林知清摆了摆手。
“你不用休息一下吗?”林知清不免担忧。
陆淮摇头:“我还好,再者,现在多耽误一刻,危险便多一分。”
这是实话。
林知清点点头,最后检查了一遍,确认石头和藤蔓没有大问题,然后才走到了陆淮身边。
陆淮单手揽住林知清的肩膀,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信任。
随着藤蔓不断晃动,陆淮和林知清开始慢慢往下移动。
他们往下移动的过程中,只有藤蔓可以做辅助。
此时此刻,他们二人仿佛是悬在半空中,看上去十分骇人。
林知清整个人的重量几乎都在陆淮身上,她忍着惧意,时不时寻找一些突出来的石头踩上去,为陆淮减轻压力。
陆淮却感受到了林知清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察觉到林知清怕高,他轻轻开口:
“阿清,你闭上眼睛。”
林知清鲜少有害怕的东西,怕高确实是其中一点。
只不过,林知清摇了摇头:“我若是闭上眼睛,看不清这悬崖上的落点,就没办法为你分担了。”
“在这种时候,你可以依靠我。”陆淮小心地护住了林知清的身体。
林知清心中一软。
平日里,她确实表现得很是坚强。
但只有陆淮才知道,她确实是会害怕的。
想到这里,她深吸一口气:“陆淮,我……”
“嘘!”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陆淮打断了。
随后,她便听到了熟悉的身体与悬崖峭壁摩擦的声音。
又有人来了?
林知清身体一僵,陆淮的动作也停住了。
此时此刻,他们才刚刚下了三分之一的距离。
是林家人,还是镇远侯府的人?
就在林知清心跳加速之时,风声混合着人声传了出来。
“奇怪,方才下来的人为何都不见了?”
“这里头太黑了,什么都看不出来。”
“我怎么闻到了一股烧柴火的味道?”
是镇远侯府的人!
林知清瞳孔一缩!
他和陆淮方才下来之前已经把山洞内的痕迹都抹得差不多了。
但问题是,这藤蔓还拴在大石头上。
若是被人发现,她和陆淮可就危险了!
“可恶,居然来得这么快。”林知清咬了咬牙:
“江云鹤还真是穷追不舍。”
“他本就谨慎,做事根本不留余地,阿清,倘若他们看到藤蔓,我们可就危险了。”陆淮张口,语气有些严肃:
“现在他们发现山洞有问题,怕打草惊蛇,一时半会儿不会用火折子。”
“我们现在只有一个选择。”
“继续往下走!”陆淮话还没说完,林知清便下了决定。
停滞不前,确实会暂缓上方那些人发现他们的速度。
但如若一直挂在空中,等那些人发现不对,点了火折子,那她和陆淮也会被发现。
早发现和晚发现都会被发现。
如果这样,他们还不如抓紧时间,多下去一些,尽量离地面更近。
陆淮心中有数,开口道:“你抓紧我,现在还有六丈不到的距离,我们快一些是能下去的。”
林知清点了点头。
下一刻,她就被陆淮拥入怀中。
陆淮的速度比方才快了一倍有余。
但他的动作却比刚才要更加谨慎。
这是在尽量压着动作,减少藤蔓的摆动。
林知清倚在陆淮怀里,紧紧闭着眼睛。
但很快,藤蔓就以一种不正常的频率摆动了起来。
陆淮和林知清都发现了不对。
“阿清,他们发现我们了!”陆淮话音刚落,那藤蔓就以缓慢的速度往上开始收。
上头的人想将他们拉上去!
居然想抓活的……林知清深吸一口气:
“陆淮,我们离地面还有多远?”
“三丈!”陆淮说话间,动作仍然不停。
三丈,那便是七米左右!
这个高度,若是掉下去非死即残。
随着时间流逝,藤蔓往上的速度越来越快。
陆淮往下的动作被限制了一些,二人隐隐有些要被拉上去的趋势。
陆淮心跳的频率要高了一些,他抿唇道:
“阿清,你可信我?”
“信!”林知清的声音闷闷的,但十分坚定。
“我们现在必须放弃藤蔓了,只能往下跳!”陆淮再次开口。
林知清迅速回答:“跳!我相信你。”
陆淮根本来不及思考,他紧紧抱着林知清,扫视一圈四周,随后纵身一跃。
他的手空出来以后,蒙住了林知清的眼睛。
林知清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感受到陆淮的怀抱十分安心。
陆淮身体后压,借用峭壁的力量一蹬,目光紧紧盯着不远处的大树。
很快,他的身体疾速而出,甩开了不断上升的藤蔓。
只要落到那棵树上,他们很快就能到达地面!
他伸出一只手,一跃抓住了树干。
他和林知清的身体随着惯性不断摇晃。
林知清忍不住睁开了眼睛,在看到他们脚下的地面时,还来不及开心,便听到了一阵破空声。
她的嘴角渐渐僵住。
箭,是箭!
“陆淮,他们放箭了!”林知清不由着急。
她和陆淮如今的目标太大了,且不能轻易移动。
陆淮听到这话,用眼睛测量了一下他们离地面的距离。
不过一丈多的距离。
他微微皱眉:“阿清,抓紧了!”
闻言,林知清紧紧环住陆淮。
陆淮一鼓作气,躲避羽箭的同时,不断往前晃悠身体。
很快,他便脱了手。
“砰!”
随着陆淮的动作,林知清感受到他们的身体被甩了出去。
陆淮翻转身体,一下子垫在了她的身下。
接触到地面的同时,林知清听到了陆淮的闷哼声。
陆淮在用自己的身体保护她!
“陆淮!”林知清连忙从陆淮怀中爬了起来:“你还好吗?”
陆淮摇头:“无事,我们快走。”
说着,他便咬牙爬了起来。
看到他紧皱的眉头,林知清便知道他的状况并不好。
但现在根本来不及检查,陆淮拉住她的手,直接往左边的林子钻了进去。
与此同时,悬崖上又落下了好几个黑衣人。
看到二人方才留下的痕迹,他们步调一致,迅速朝着林子内移动。
听到好几道脚步声,林知清略微皱眉:
“陆淮,我怀疑江云鹤不仅仅在悬崖上安排了人,以他的性格,定然会派人下崖搜寻。”
“即便我还活着,他也肯定会派人堵住我们的出口。”
陆淮何尝不明白这一点,他紧紧抓着林知清的手,不曾放开:
“别急,有我。”
话音刚落,他的脚步一顿,随后目光落在了前方的密林当中。
太静了!
林知清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了。
这周围太不对劲了!
随着这种感觉出现,窸窸窣窣的声音自他们身边响起。
随后,周围不断有人出现,将林知清和陆淮围绕在了中间。
林知清瞳孔一缩,他们彻底被包围了。
人太多了。
但马车里很是寂静,就连一直非常活跃的林泱泱都没有出声。
林从礼与林从砚面上不显,可紧绷的身体却暴露了他们的不安。
林从砚还是忍不住开口了:“十安,还没找到知清吗?”
“还在找,落点有所偏差,不在计划范围之内。”林十安回答。
这话他并不是第一次说了,但每一次听到这话,林从礼的眉头都会皱起。
“事已至此,我们只能盼着知清能尽快被找到,另外,待会儿上堂以后,一定要稳住。”
“我相信知清会来。”
他从未如此明显地表露过对林知清的信任。
林泱泱忍不住接话道:“我也相信。”
“不错,知清会来的。”林从砚深吸一口气。
林十安点头:“我们还有时间,一点点时间。”
“哪来的时间?”林泱泱忍不住开口问。
但林十安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他的目光深远,看向前方。
到达大理寺最后一个街角之时,林家的马车同镇远侯府的马车刚好撞到了一起。
一条路,两驾马车。
两家同属侯位,身份相当,本分不出来先后。
但今日十分特殊。
谁都知道这不仅仅是一条路。
林从礼深吸一口气,并没有如同往常一样派小厮同对方交流。
这是礼法。
但对镇远侯府,林家再怎么样也要争口气的。
“十安,我们先行。”林从礼开口了。
林十安点了点头,朝着外头的车夫吩咐了一声。
可还没等马车行进多久,镇远侯府的马车便也往前挤了过来。
这明显是不肯让路了。
林家众人皱起眉头,林泱泱忍不住钻出了马车:
“人人都当镇远侯是什么好人,如今居然不懂礼法,强行过街,我呸!”
“阿姐……”听到这话,林十安只觉不妥,想叫停林泱泱。
但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林从礼打断了:“十安,不必管她。”
此言一出,其他人都有些惊讶。
但这种惊讶在江云鹤开口的时候消失了。
“怎么,镇远侯府没规矩,难不成你林泱泱就有规矩了?当街喧哗,成何体统!”江云鹤的声音稳如泰山。
林泱泱先是一顿,后冷笑一声:
“怎么,现在不装了?我还以为堂堂侯爷又要玩装可怜的把戏了。”
“不过这周围确实没什么人,你懒得装了?”
“大胆!”也不知道是不是林泱泱的话戳到了江云鹤的肺管子,他提高了音量:
“你们不过已经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如今居然还敢口出狂言!”
“口出狂言的是谁?”林泱泱不肯示弱:
“堂审尚未开始,一切都是未知的,你以为镇远侯府还能神气多久?”
“呵。”江云鹤嗤笑一声:
“与其这么关心镇远侯府,不如先关心关心林家吧,林知清下落不明,这堂能不能升起来都是问题。”
“我们走,从前林家要给镇远侯府让路,以后同样也是!”
话罢,镇远侯府的马车摇摇晃晃向前驶动。
林泱泱被气得高声喊了起来:
“江云鹤,你自诩君子,却几次三番劫持我和清妹妹,还害她跌落崖底!”
“也不知你夜半时分会不会梦魇,死在你手下的那些亡魂会不会找你索命!”
镇远侯府的马车一下子停了下来,可也只是一会儿,便继续朝前走去。
显然,他们不想同林家浪费时间。
看到这一幕,林泱泱气恼地坐回了马车当中。
“十安,这江云鹤如今怎的如此强硬,不似从前一样伏低做小了?”
林十安深吸一口气:“有两种可能。”
“第一,他们认为知清来不了,三叔的案子也翻不了了,所以对林家也不客气了。”
“第二,他们如今也焦头烂额,应对各种事情。”
话罢,他提醒了一句:
“前些日子户部的事,朝廷虽隐而不发,但暗地里的动作却不小。”
“听说兵部尚书府上已经出了些事情了。”
“兵部犯下私吞粮草之大事,为何隐而不发?”林泱泱有些不明白。
林十安深吸一口气:“这件事知清曾同我说过。”
“上头再等一个一网打尽的机会。”
“倘若林家在此次堂审中落败,那粮草之事也能作为一个发作的借口,打击镇远侯府。”
三言两语,便将问题的本质点了出来。
林从砚叹了一口气:“知清向来都是极其聪慧的。”
提到林知清,马车之内的气压又低了下来。
直到到了大理寺门口,林家众人才从那种气氛中挣脱出来。
他们心中没底,但都知道这场战争林家不能输。
林知清还在,林家就还在。
开堂以后,大理寺卿周崇正没有多说场面话。
他锐利的眼神在下方扫视一圈,见林家人的队伍当中的确没有林知清的影子,身体微微往后靠了靠:
“林知清何在?”
听到这话,刑部尚书略微皱眉,御史中丞王渊则面无表情看向林家的方向。
林知清与陆淮消失的事在盛京城闹得沸沸扬扬,他们何尝不知林家的处境。
林从礼往前一步,拱手作揖:“回大人,官府尚未找到知清的下落。”
林家先前是报官了的。
林知清失踪一事,林家并没有刻意隐瞒。
周崇正一拍惊堂木:
“按照大盛律例,若三司会审之时苦主未返场,视为放弃会审机会,直接维持原判……”
“林知清明知故犯,事已至此,我宣布,林从砚通敌叛国一案维持原判!”
“大人!”周崇正话音未落,林从礼便上前一步:
“大盛律例确实有此限制,但我斗胆问一句,知清为何是苦主?”
周崇正一愣,林知清确实不是此案的苦主。
要说苦主,那肯定是林从戎。
但林从戎早已身死,根本不可能来到大堂之上。
于是,他唯一的女儿林知清便承了苦主这一身份。
周崇正根本不想放过林家,于是继续开口:
“你这是在狡辩,林大人,我等同朝为官,你尊礼法之事又传播甚远,难道不知这不合规矩吗?”
林从礼面色不变:“周大人,何为规矩?”
周崇正脸色自然不好:“何为规矩这个问题,不应当来问我吧。”
他瞥了一眼刑部尚书,随后又迅速将话题扯了回来:
“林从戎一案特殊,林知清乃是她的唯一血脉,苦主本是林从戎,顺延到林知清身上无可厚非。”
“这便是规矩!”
林从礼听了这话,看向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何尝没有发现林从礼的目光,但他并没有选择开口说话。
林从礼嘴角上扬,摇着头苦笑:
“既然各位大人只作不知,那我便要说几句了。”
“既然知清确实是苦主,大盛律法当中也有那么一条,若苦主因外界因素不能赶到堂上,案件顺延。”
“敢问周大人,尚书大人,此条律例可对?”
周崇正一时没说话,刑部尚书在王渊严肃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很显然,林从礼的话并没有任何问题。
江云鹤见状,眉头紧皱:
“林大人此言差矣,林知清失踪一事我也听说了,但我还听说小陆大人也失踪了。”
“这二人来往甚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怎么回事,这算什么外界因素?”
“林大人不觉得可笑吗?”
他这话一出,立刻将焦点拉到了林知清与陆淮私奔之事上。
上首的三司官员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女子贞洁乃是顶顶紧要的大事儿。
与外男交往过密,传出私奔的说法,本就是不守女德的表现。
若天下女子皆如此,那可还有体统?
“江大人慎言,从前江大人乃是出了名的小心谨慎,如今怎么会如此糊涂。”林从礼疾言厉色:
“未曾查证的事自你口中说出,污的是知清与小陆大人的清白!”
“哼!”江云鹤却并不在意林从礼的话,反而冷哼一声:
“原来林家人还知道未曾查证的事随意宣之于口会污人清白。”
“从前因着情分,也因也从未做过,所以我一直未同林家计较。”
“但如今,林家步步紧逼,林知清甚至伤了我儿流昀之心。”
“我不得不问一问林大人,你们说我诬陷林从戎通敌叛国,可有证据?”
这话说得不紧不慢,但言语间的愤怒把握得恰到好处,一下子就煽动起了大部分人的情绪。
“不错,事情闹到现在,我也没听过什么证据传出来。”
“倒是那林知清,确实同陆家人常有来往。”
“怪不得江流昀今日不来,原来是被未婚妻背叛了。”
“林家人的书都到狗肚子里去了,竟然有这般不守女德,水性杨花之女子。”
“浸猪笼,浸猪笼!”
随着“浸猪笼”的声音一茬高过一茬,林家人的脸色甚是难看。
江云鹤步步紧逼,站到了林从礼身前:
“林大人,我镇远侯府对林知清和林家已经仁至义尽了。”
“还望你看在我镇远侯府曾经待你们不薄的份上,不要再攀咬我了。”
“若是拿不出证据,今日之堂审本就只是一场笑话!”
他说话的时候,一改往日温润的姿态,锋芒毕露。
林家人到底没有经历过这般大的场面,又被江云鹤找到了漏洞,一时之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周崇正见状,微微眯了眯眼睛,立刻接话:
“不错,自始至终林家都没能拿得出证据,这让我等如何审下去?”
“若不是圣上宽宥,镇远侯主动请缨,此事本不该开始。”
林从戎等人紧紧攥拳,没有证据一事,始终是一个林家绕不过去的痛点。
江云鹤见状,再次开口:
“林大人,连你们自己都说不出话,还有什么审下去的必要?”
“我江云鹤行得正坐得端,唯一后悔的便是多年前没有及时阻止林从戎,叫我大盛的兵士们白白送死!”
“先前我念着林从戎提拔我的情分,对林家多有关照,可林家恩将仇报,实在叫人寒心!”
“你们林家到底有什么资格同我站在这里?”
他仿佛受了天底下最大的委屈,整个人的身体微微发抖,似乎是气得不行了。
见状,刑部尚书张了张嘴,到底什么话都没说。
虽说他想帮林家弄垮镇远侯府,为自家儿子报仇,但如今林家奄奄一息,而镇远侯府声势浩大。
识时务者为俊杰。
林知清下落不明,林家众人又缺少了几分气性,在这种时候看清局势,及时止损。
刑部尚书已然放弃了林家。
御史中丞王渊神色严肃:“镇远侯,切勿于堂上喧哗。”
江云鹤深吸一口气:“本侯实在委屈,还望各位大人见谅。”
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情况对林家十分不利。
林泱泱彻底忍耐不住了,她不顾其他人的阻拦,张口大声道: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你说你自己便说你自己,为何要污我清妹妹与我三叔的名声?”
“全天下没有比你更虚伪、更不要脸的人了!”
“砰!”
“大胆!”
惊堂木的声音与周崇正的声音同时响起。
“三司俱在,你居然公然辱骂朝廷命官,来人,打她三十大板!”周崇正的目光十分冷漠。
随着他一声令下,很快便有人拿着条凳与板子鱼贯而入。
林泱泱立在原地,看向周崇正的眼神充满讽刺。
她身后的林十安上前一步,挡在她面前。
“大人,此刻站在堂上的人,除去三司的各位大人,哪有什么朝廷命官?”林十安提高音量:
“说不好听一些,林家乃是苦主,镇远侯府乃是嫌犯。”
“此案乃是由皇上做主,命三司重审的。”
“我阿姐不过是骂了几句嫌犯,为何要受刑?”
“这……”周崇正一时语塞,周围的狱卒也面面相觑,停下了动作。
江云鹤眉头一皱:“林家之女如此没规矩,林知清与人私通,林泱泱本该连坐。”
“林泱泱如此嚣张,定然也没有认识到错误所在,林家人从上到下便是歪的!”
听到这些话,林泱泱彻底忍不住了,她走上前开口道:
“你放什么狗屁?我清妹妹虽然失踪了,但并没有任何人抓到她私通的证据。”
“可你儿子江流昀当众出现在藏香楼与人私通,便可以当作无事发生。”
“你一直索要证据,那江流昀私通是不是所有人都看到的事。”
“按照你的说法,难不成你也要连坐吗?”
“离经叛道,实在离经叛道!”周崇正唰地一下站起身来:
“此事江流昀固然有错,但男子眠花宿柳本就是天经地义!”
“居然用如此歪理邪说迷惑百姓,来人,给我打!”
这一回,周崇正根本就没给林家人开口的机会,只是挥了挥手。
很快,狱卒们一拥而上,一下子按住了林泱泱。
“泱泱!”
“阿姐!”
林十安同林从礼着急了。
林泱泱咬牙,手紧紧捏了起来。
但她心中很清楚,她不能在大堂中动手。
随着她松开拳头,狱卒很快将她按在了条凳之上。
就在狱卒即将下手之时,林十安再次开口:
“大人,此乃审判通敌叛国之地,为何要牵扯无关之事?”
“况且,我堂姐哪句话说错了?”
林十安已经看出来了,周崇正等人分明是觉得林家输定了,所以已经不再顾忌,揪林家的错处了。
为何要打林泱泱?
不,他们打的不是林泱泱,而是林家的脸以及林家的体面。
既然如此,林十安的话根本就没有任何作用。
周崇正冷眼看着板子落下。
江云鹤盯着林泱泱,眼神中尽是愉悦。
林泱泱却咬了咬牙,忍着疼痛不断开口,痛斥镇远侯府虚伪。
但除去林家,没人在乎她说的话。
待最后一板落下,林泱泱已经皮开肉绽,声音也弱了下去。
林十安想上前拦,却被狱卒死死挡在一旁。
“阿姐!”他着急不已,高声叫了出来。
周崇正眼神不变,仿佛在看着一只蝼蚁。
江云鹤神色淡漠:“大人英明。”
在他眼里,今日的结果早已注定,林知清离不了,林家也赢不了。
他斜眼瞥了一眼林家人,嘴角并不明显地扬了扬:
“今日之事,已经有了定论,林知清不来,林家也没有证据,我江云鹤确实是清清白白,既然如此,林从戎通敌叛国一案……”
“清白,哪门子清白?”一道陌生且慵懒的声音自门外响起,十分突兀。
众人的目光被吸引,纷纷朝着门口看去。
“这,这又是哪家的女儿,我怎的从未见过?”
“你瞎了,这分明是个男的!”
“这个时候来这里作何,难不成这男子也同林知清有关系?”
众人窃窃私语,一直在猜测着这男子的身份。
就连上首的周崇正三人,都一脸疑惑。
谁都没有注意到,方才还一脸气愤的江云鹤瞳孔放大,还默不作声地退后了一步。
他表面镇定,但内心却极为惊讶。
是严鹬!
严鹬并没有将目光放到江云鹤身上,他缓步上前,面无表情地推开围在大堂中心位置的狱卒。
而后,他盯着条凳上的林泱泱微微摇了摇头:“傻子。”
说着,他脱下外衫,披在林泱泱身上。
随着他的动作,林从礼和林十安扒开人群,检查了一下状况,林十安一把将林泱泱抱了起来。
看到严鹬,他心安了一些,同严鹬点了点头,这才看向上首的周崇正:
“周大人,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我阿姐现在需要送医!”
周崇正紧紧盯着严鹬,随意挥了挥手。
林十安丝毫不敢耽搁,将林泱泱送到林从砚手上,这才折返回了林从礼身边。
与此同时,在江云鹤的眼神示意下,周崇正拍了一下桌子,高声冲着严鹬道:
“堂下何人?竟敢擅闯大理寺?”
“来人,给我将此人拖下去!”
“大人,你封了一个人的嘴不够,还想封我的嘴吗?”严鹬不紧不慢地开口:
“镇远侯不是一直要证据吗?我名唤严鹬,我便是证据!”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江云鹤和严鹬身上来回穿梭。
周崇正更是意外,他面上不显,心中却已经开始思索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