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妖冶之花by白泽不吃鱼
白泽不吃鱼  发于:2025年10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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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侯川:“你伤到了吗?”
双双垂眸看着自己身上,摇了摇头:“都是他们的血。你疼不疼啊?”
看着她怯懦目光,北侯川心中一软,也飞快地摇了摇头:“这点小伤,一点都不疼。”
她松松垮垮外衣之下隐隐显露出许多绷带的踪迹,喉下,臂上,还有方才杀人时隐隐见到的腰间。
“你身上怎么搞的?”
双双看看自己臂上绷带,意识到瞒不住,随便扯了个谎:“从台阶上下楼一个不小心摔的。”
看着她那张清秀动人的脸,北侯川脑海中不断浮现方才那青衣说的话。
“双双,过来。”
她疑惑凑近了些,却叫他一手揽进了怀中。
不知怎地,今日一在他怀中,就忍不住想哭。
“疼不疼啊?”
温和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他轻轻用下巴蹭着她的头,一下一下,哄小孩似地轻拍着她。
双双眼尾泛红,依旧是摇摇头回他:“不疼,早不疼了。”
北侯川轻轻将她再搂紧了些。
熄了那枯枝燃的火,袅袅余烟飘向上方,穿过能洞中能望见月亮。
北侯川垂眸看着怀中的人,生怕是在做梦,无意中又轻念了声她的名字。
“嗯?”双双抬头望着她,唇无意擦上他的下巴。
二人隔的极近,双双脸上一热,想向后再挪一些,未等行动,北侯川却忽地垂头吻下。
轻柔的,温热的。不是梦。
胸腔之中一颗心脏剧烈跳动,一片喧嚣,分不清是谁的。
方才冲动,北侯川这才猛然回神,耳根泛红,迟来的羞愧。他将双双再次向怀里揽,避免叫她看到自己的窘迫,竭力遏制说话声音的微颤。
“等……等这一切结束了,我带你回家。”
双双很久都没有作声,好半晌才沉闷的“嗯”了一声。
家?她没有家,思考了许久许久这个字的含义。
这夜,北侯川梦到皇城内,梦到游着金鲤的瑶光池,听闻自己幼时抓周,国主国后在他面前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物什,有书籍、玩具、珠宝、铁甲、刀剑……而他被包围在其中,看了半天,随后咿咿呀呀的爬了出去,爬去外面的瑶光池旁,指了一朵莲花。
生于淤泥,洁白无瑕。
他对这回事没有印象,可侍奉的老公公说完后,每走过那里,他都会看一眼那朵白莲。
天亮了。
北侯川迷迷糊糊睁开眼,身边放上了些许小野果,双双背对着他,还在研究臂上的黑剑。
顾将军真是给她了个稀奇玩意,而且也正如她所说,用起来十分顺手。
眼下在他身边,双双这才意识到那时的问题,顾将军如何得知自己用剑?在灵泽以来,她分明一次剑都没有使过。
更何况,不论是重量,还是提剑的感觉,都叫她无比熟悉。
这种熟悉感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察觉身后有动静,双双飞快起身走去他身边:“殿下。”
北侯川说过几次不要让她在“殿下、殿下”的叫,可于她而言殿下就是殿下,且眼下也不需要在任何人面前隐瞒什么,她偏要这样叫着。
没与他重逢的时候,她日日夜夜也是对着那太子像这样叫的。
草草吃上些东西,便开始了新一轮的逃亡。他们一直向山外走,双双记不清路,全凭北侯川无比清晰的方向感引领,她只记得他们走过一座又一座的山,迷宫一样给他们层层围绕着。
有几次,她眼尖看见前来搜寻的青衣,拉着他便伏在一旁,惊险躲过几次的追杀。
一切也算是顺利躲过,可越是顺利,双双越觉得有些奇怪。照大巫那个睚眦必报的脾性,哪可能这么轻易放过自己。
她看着离去的黑衣,但愿是自己想多了。
“澜姬回来了?”
“是呀。”千面观扭捏晃着身体,脚尖在地上划了又划,赌气似地说:“大巫,我真不明白那两个叛徒你留着干嘛,一个澜姬本就有二心,另一个,杀了我青衣乌多少青衣。”
大巫坐在石椅上,听她说完这话轻声笑了:“蚂蚁死再多,也不过是蚂蚁罢了。可能杀蚂蚁的人又有几个,谁不想要呢?”
“您都一而再再而三给她机会了,那小浪蹄子不还是和那没用的花蝴蝶跑了。”
说罢,意识到自己失言,她飞快噤声,余光瞟到大巫不怎么好看的脸色,求救似的看向薛无白,薛无白一脸冷漠,她便把目光转向挽江。
挽江会意,上前解围道:“大巫,您要的东西准备好了。”
大巫心情似乎颇好了一点,抬眉道:“无白,你和挽江一起去,也别让澜姬闲着。”
千面观道:“可……”话即一出,千面观登时想到,澜姬生的妖媚貌美,大巫留她,莫不是也叫她那副皮囊勾了魂去。
唉,可那澜姬分明……千面观一时也不知如何劝好。
大巫支颐,倒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
她的名字不是随便取的,在万人窟底看见她时,他想起了家乡的一种鸟,以落叶为形,唤作螺叶尔。如她,分明拘于窟底,却还是那样的轻盈、自由。
可惜啊,可惜。留在他身边不好吗?
他转了转指上扳指。
不管是鸟儿,还是蝴蝶,都飞不出去了。

亭内,曲音袅袅。亭外,长桥两侧站满了青衣,面无表情肃穆而立,活像送丧一样。
乔儿今日似乎很有兴致,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抚弦时头上流苏坠子泠泠作响,脆声如铃。
不似往日那般恬淡,她今日,更美了。
如琢如磨,如痴如醉。
见他起身欲走,乔儿起身拉住他的袖子,怯生生道:“先生,再听一曲如何?”
她直勾勾的仰头望着,眼底独属少女的羞涩与风情全盘托出。
丹先生垂头看她,心生一抹冷嘲,手掌抚上她的脸颊,拇指停留在她的唇上摩挲。
他看着指尖的嫣红笑道:“也罢,那就再听一曲。”
阮曲湍急虚浮,拨弦之人心神不定。
在一旁闭目的丹先生嘴角却渐渐显现出笑容。
他想到了有趣的事情。
十年前,本与那鲜戎大首谈判好了合作事宜,哪成想,上一秒刚达成共识,下一秒洛伊尔就来了个火烧达蒙部落。
他不是做事没有准备的人,打从一开始,若达蒙不同意,他就做好了杀尽达蒙人的准备。
大巫一人单枪匹马冲出了大首营,一声长哨,埋伏着的青衣即刻突袭。
那场大火与厮杀几乎是将他们一族灭尽,也是再后来,他发现,那场火之中,逃出了个美丽女子。
对于美丽的事物,他向来有点印象,这个女人是出现在在洛伊尔身边的,叫什么来着,澜姬。
看着她满是字符的手腕,柔弱不堪一折,却在这短短时间学会了点御蛇本事自保,着实有意思。
他好心收留下来了无处可归的澜姬,也想看看,她究竟能成长到什么地步,某些方面来讲,她确实是出落的愈发明艳动人,一颦一笑,眼底风情胜却人间无数,是一把媚人的刀。
可惜,刀柄不在他手里。
昨日,潮湿的数桶硝石被薛无白抬上来,一同押上来的还有个澜姬。
他眯起眼睛,笑着看向澜姬:“我收留你十年了,你心还向着洛伊尔?”
澜姬摇摇头,矢口否认。
大巫最爱她这点,分明长着一副狐狸精相,在他面前,却是一次软都没服过,骨子里透着他们那族人愚昧的倔强。
最硬的骨,折起来才有最动听的声响。
澜姬怕他,准确说是怕任何强大的男人,当距离近了,感知到威胁,她便会不由自主的慌乱。他也最清楚的知晓这点,因此每每与她交谈,都会隔上一定的距离。
可对于叛徒,尊重或是怜悯都不值得被拥有。
屏退了周遭旁人,闭塞的石室之中只有他们二人,他冷笑着从高座之上走下来。
看着澜姬被囿于此间方寸之中,眼底沁出泪花,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叫蛇不来,慌乱无助的四处逃着,哭喊着,求饶着。
他缓慢地步步逼近,心底迸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
撕碎她,碾碎她。
她的手腕真如他想得那般,盈盈一握,稍一用力,便能捏碎。轻一扯,便将她狠狠压在身下。
大巫手腕渐渐握上她的脖颈,就连看着她眼底的恐惧都动人极了。
“澜姬,澜姬,你不会忘了的吧。”低低笑声如魔鬼呓语。
他抽出怀中那把达蒙古刀,这么些年他一直带在身上,或许就是为了这一刻的到来。
脚狠踩在她手腕上,在她撕心裂肺的哭嚎之下,一刀一笔,在她小臂上刻下了“丹生”二字。
“澜姬……澜姬你看着我。”
大巫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对上自己的目光。
“你背叛了我,这就是下场。你这辈子都忘不掉我了。”
猛地一声弦断声,将他思绪拉回。
一身白衣的温润先生抬眼,眼中兴奋一闪而过,恢复往日舒懒漠然。
弦断之时,乔儿慌乱地看向他,心中雷鸣不止。
他起身走来,眼中温柔满溢,拉过她的手,将她食指含进嘴中,吮去割伤的鲜血。
放下她的手,丹先生看着她的指尖,一个一个,皆是红肿破皮。
他叹了口气,一根根轻轻抚过,眼中满是哀伤:“乔儿,你已经做的够好了。”
听他似心疼的这么说,乔儿莫名泛红了眼眶,鼻尖都是酸的。
“先生,我……”
他起身,转头掀开帘子,准备走出亭外,临行前,回身对他笑了一下,温柔如初。
“你已经为他们争取够多时间了。”
温和笑意瞬间冷下,如坠冰窟。仅一瞬间,乔儿打了个冷战。
看着他抽出一旁青衣递来的长剑,头也不回地走出长桥,陌生的似他们从未相识。
或许是,自己一开始就不懂他。
乔儿口中呼唤着“先生”,刚一追出去,挡在她前面的是两道剑光,两名青衣双目无神的守在亭口。
怪不得……
她蹙眉,看向天边夕阳似火。
今日听曲的人真是多啊……
大堂之上,卫明宽焦急踱步。
殿门打开一条缝隙,夕阳涌入昏暗殿内,他欣喜转过身:“许……”
来人低声笑着,扭了扭僵硬的脖子,咯咯作响,声音在寂静殿内极为清晰。他抬眸看向高座之上的殿下,目光疲懒。
卫明宽见了他,一瞬怔神,全身气力都叫人抽走了一般,跌坐皇位上。
丹先生咯咯笑着:“殿下在等谁啊?”他回身踢了踢身旁死尸,剑尖点了点他的头,“是这个?”
而后又拎起来了另一个人的头颅,丢在大殿中央。“还是这个?”
头颅咕噜噜的滚动着,不甘的双眸睁着,正对着卫明宽的双眼。
正是许也。
就在昨日,他们还在无声的窃喜,水渍满地的规划着赤乌未来,扮做小内侍的许也眼睛亮晶晶的,在他眼中,卫明宽看到了一丝希冀的烛火跳动。
在命运的这张大网下,依旧有许也这样的人,不甘做那被缚的虫蚁。
而现在,只剩下不甘,他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也曾以为自己可以改变这个世界,以为自己能修补自己酿下的错,哪怕一点也好,哪怕能救下一个人也好。
残阳如血,照在丹先生满是血迹的白衣上,夕阳给他影子拉的斜长,他站在门口,影子一点点涌入殿内,暗影涅没金黄,吞噬那高位之上的卫明宽。
垂着的剑尖拖地,声音刺耳,步步逼近。
很奇怪,卫明宽忽然松了口气,反而什么也不怕了。
“殿下。”先生的声音近了,“我来为您上最后一课吧。”
当啷一声,长剑掷于他的脚边。
“杀了我。”他玩味地看着面前小皇帝惊诧神色,有趣极了。
他展开双臂,立于殿内。
“杀了我,您就是拯救赤乌的大英雄。”
“杀了我,流民免于灾难,无番族霍乱,赤乌得以安宁。”
“杀了我,您……”讲到这,他止不住大笑起来。“您就能成那天上仙,成神成仙庇佑您的子民。”
卫明宽颤颤巍巍捡起那把剑,双手握剑,依旧是止不住的颤抖。
不想,不想杀人。他这一生从未杀过人,别说杀人,他害人都不曾。
丹先生握着剑刃,对着自己的心口处一把拉近。
“殿下,您配吗。”
“您配当那万人之上的皇帝吗,你能下手吗,你连一个人都杀不了,又为什么会觉得,世界真如你所想那般祥和?”
“你见过外面的世界吗?人与人之间厮杀不断,纷争不休,为利,为欲,为永不停息的妒忌欲/火,为生,为活,为不能果腹的杂米半斗。”
“人间尽是罪恶造就,罪恶生生不息,业火不止,只有强大,强大才能征服一切。”
“所以,杀了我,殿下,杀了我,您就是赤乌最强大的人了。”
“很快的,很快的殿下……”
剑刃叫他握在手中,几乎是由着他用力向着心口寸寸没入。
“别……别……”
卫明宽忽地发了疯一般,用了毕生气力将那把剑高抬起挥去一旁,锋利剑刃沿着丹先生鼻梁划过,狠的斩断他脸上那冰冷面具。
剑摔一旁,面具落地。
映入眼帘是一张很温和的脸。
貌若好女,靡颜腻理,眸若沉潭。
他阴恻恻地垂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地上碎成两半的面具,缓慢抬起了脚,面具被碾成齑粉。
卫明宽幻想过很多次先生的样貌,或是拒人千里的淡漠,或是有难言之隐的伤疤,总归不是现在这般,这张脸,更适合长在哪家女子脸上。
“殿下,你可记得你的名字为何意?”
丹先生抬起头,一道伤口自他眉心蔓延,将他分成狰狞的两半。
卫明宽喃喃道:“心如明镜,宽以待世……”
是想说,他这明镜始终蒙尘吗?
丹先生瞥他一眼,一眼看穿他心中所想,止不住地放声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角垂泪。
“真是笑死我了。明镜?待世?”他走近,一字一句,伸出指尖戳在卫明宽心口。“我不过是在等一个时机,让你明白,有些不该是你的东西,就要宽让出来。”
“殿下,你不过是生得好了些命好了些,除此以外,你一无是处。”
耳畔忽地传来一句女人的低语,空旷的像是自很久远很久远的地方传来:“你不过是生得好看了些……阿生。”
丹先生飞快摇了摇头,大笑着,却像是大哭着。
这个殿内弥漫着浑浊的血腥味令他恶心,他皱起眉头,收住了笑容,正色道:“殿下,念及你我师生情分一场,就让你死个明白吧。”
长哨声起,门外待命的青衣一齐涌入殿中,将门外那些个叫大巫斩杀的尸体搬入殿内,浇上刺鼻火油。
丹先生抖了抖袖子,看向面前无神的卫明宽,他面无表情,反而自嘲似低笑出声。
这个反应倒不是他想看的,不过,罢了。
“臣,告退。”他一抖袖子,俯身行了最后一礼,转身走出殿外。
身后传来卫明宽的大笑声,身形晃荡,笑得痴狂。他站在燃烧火海之中,一双眼中倒映着火光,明亮异常。
“先生,你记住了,来世,此仇朕必报!”
那副神态模样,像极了先皇,一时间令他有些恍惚。
也好,这样才有些意思。丹先生此刻心中竟生出一丝悔意来,分明正是有趣的时候呢。
他回礼笑答:“陛下,臣等着。”
殿门合,尘烟从窗中弥漫。
他走出来,一抬眼,便看到了在不远处立着的乔儿,裙角被风扬起,一动一动,宛若随时会飞走的蝴蝶。
乔儿见他脸上与心口伤痕,下意识想要向前一步,又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青衣拦不住她,或是说,拦不住以死相逼的她,在他们看来,这位奏曲姑娘在大巫心中定是有些不一样之处。
乔儿自己也意识到了这点,不过究竟有何不一样,她亦不明白。
她委身行礼:“乔儿恭贺先生所愿成真。”
丹先生看着她,眼中并无任何喜色,反而尽是哀伤。
“乔儿,你知道他们都是要来杀我的吗?”
先前那老者拜访湖心亭同她所讲,不过是拖住丹先生,好让他们去同陛下议论些要事。
老先生姓许,旁人叫他许阁老,乔儿连他完整的名字都不知。许老先生算是旧识,先前于宫外画舫救过她一次,甚是在她无家可归的时候,容许她这样的人进了书院,给她了一间小屋。
许是恩人所求,或是她对先生已有所怀疑,她也确实想看看,赤乌能变成如何景象。
看着他从火光中走出来,乔儿心里已有了个大概。
怀疑一旦落下种子,总会有生根发芽的时候。
知道或是不知道,又有何分别?于先生而言,大抵自己也是要谋杀他那人一伙的吧。
她攥着袖口的手一紧,无奈道:“乔儿知道。”
对面许久没有反应,乔儿垂眸不敢去看他,可目光瞟见心口那处伤口,汩汩流着鲜血,染红了他一片衣襟,她不知为何,止不住的难过。
冷冰的手指抚上她的脸,乔儿抬起头对上的依旧是如从前那般温柔的眼。
丹先生拭去她眼角的泪,柔声安慰道:“别哭了。”
赤乌新帝登基未过足年,夙夜忧虑,疑心发作,斩杀忠臣良信数十余人,力竭而亡,昏死前不慎碰倒烛台,金乌大殿走水。
新帝游行照旧。

石室的门被打开,一丝微弱光线打进室内,却依旧不改此处的潮湿阴冷。
澜姬抱着双腿,瑟缩在最深处的角落里。
光线越来越强,刺上她的双眼,她抬起手遮挡,透过指尖缝隙隐隐瞧见了来人。
是千面观,身后跟着三两青衣。
她更紧得抱着自己双膝,整个人都团成一团发着抖。
千面观没见过澜姬这般,更没见过真有人能一夜白了发,瞧她这可怜模样,心底别提有多痛快,更是忍不住开口讥讽。
“哟,这是哪家美人儿啊?叫那灵泽小书生看见了,又要心疼了不成。”
澜姬不答话,转过身子继续瑟缩着。
千面观瞥见她手腕的血痕,心底恶意畅快极了。
“大巫怜你,无将慕你,那小书生还傻乎乎的保护你,澜姬啊澜姬,你真是水性杨花。”
她不服软,不求饶,不答话,一昧地躲着。
千面观蹲在她身前,扳过她的脸,仔细盯着面前这幅皮相,抽出了腰间匕首。
澜姬笑笑,倒不觉得疼,反倒可怜她,为青衣乌鞠躬尽瘁如此,竟连一副自己的样貌都没有,只好妒忌旁人的。
罚期满,今天是澜姬放出来的日子。
千面观询问大巫,澜姬这等叛徒可否由她处置,大巫默许。
默许,便是杀了她也无妨。
无将等人追杀洛伊尔与那小太子,趁着他不在,千面观才敢这般嚣张,不然没等划烂她的脸,那粗鄙武夫便皱起眉头握紧枪了。
说起这个,又觉得好笑了。
“澜姬啊澜姬,你想放走洛伊尔我能理解,眼下天干物燥,你给那硝石里面浇水,还说天气潮湿,真是笑死我了。”
澜姬嘴唇动了动,没有出声。
“走吧,大巫说了,死了也别脏了他的石室。”
外面天气甚好,阳光是暖的。澜姬抬头,贪恋似的多看了看天上的太阳。
十年前洛伊尔放了那把大火,让她逃离达蒙,那时候天也是这般炎热,流火一样。
澜姬笑了笑,垂下来的白发遮住她的脸,她飞快地再次催动蛇语。
千面观瞧着她临死前还不忘挣扎的模样,不禁嗤笑:“死了心吧,我敢带你出来,自然是带好了雄黄,方圆百里,溜不进一条……”
话未讲完,脖颈一凉,一条黑金细蛇从树梢上吊下,稳准的咬下一口。
“你!”
一个“你”字刚讲完,那条小蛇窜的飞快,接连扑到青衣身上,咬了一口就跑,最后,流窜着盘在了澜姬手腕。
千面观没什么武功,来杀澜姬前不仅是带好了人,也带好了解蛇毒的药丸,慌慌张张刚从腰间掏出,未等塞进嘴里,手先控制不住一抖,掉落在地。
她趴在地上摸索,却见一赤足,在她目光下给那药丸碾碎。
千面观抬头瞪着澜姬,满是裂痕的丑脸一副,还那样高高在上,令人作呕。
她抽出匕首,起身准备一击,匕首却又是不自觉滑落。
不对……这根本不是普通蛇毒!
看同行的青衣一齐倒地,千面观也无力支撑,目眩头晕,止不住抽搐。
澜姬蹲下身,捡起她掉落匕首,一刀刺入她喉间,接着一刀一刀迅速解决了那几个青衣。她才没有千面观那种折磨人的变态爱好。
小蛇吐着信子,舔舐着她的皮肤。澜姬迅速封脉,呕出一大滩黑血。
死咒无解。澜姬看着腕上发/情般痴缠着的细蛇,不足一日内她就会暴毙,这畜生这般迷恋着她,是在等她死的那刻,一口一口吃下她的血肉。
时间不多了。
双双矮身躲在草丛,看着那几个青衣离去才飞快赶回涯洞。
说来她也觉得奇怪,那群人左搜右搜,满不在乎的翻找一通后下山,好像并不诚心在追杀他们,大巫手下各个都这般懒散了吗?
不过,懒散才好,双双无心再与他们正面冲突。
昨夜开始,殿下情况不怎么好了。她带的那些个药本就不多,殿下腿伤的严重,眼下条件疾苦,殿下又开始有了发热症状,虽然他忍着不说,可一凑近,便能感知他浑身发热的气息。
她一向善于杀人,并不怎么善于包扎。很多次,看殿下笑吟吟的轻声安慰道“没事的,你做的很好了。”她实在是亏心。
“殿下!”
遥看着他立于涯洞前,望着山涧瀑布出神,双双急切地跑去了跟前。
“这里这么凉,你要离远些,还有不是叫你多休息了嘛,别站着了,快再去坐会。”边唠叨着,边从旁边拾起他的外套,踮起脚给他披上。
北侯川出神,一垂头,便见她皱起眉头模样,可爱极了。
他没忍住伸出手在她额头上轻敲:“走吧,我们快点回家。”
“诶?”被他这突然举动搞得一愣,再向前看,前方背影如松而立,北侯川回头,侧头示意,她便快步跟上,架起他的胳膊一齐走着。
回家,她有家可回了。
只是,这一路顺利的有些渗人。
翻过最后一座高山,山顶云雾弥漫,眺望远处,依稀望见南胡边界,北侯川心情似乎也好了很多。
他嘴唇苍白,汗珠大颗大颗落下,指着云雾外的南胡:“双双,你看,你看。”声音嘶哑。
“别走了,殿下,我们休息一会,就一会。”
她抚上臂上玄铁环,要是有追来的,她见一个杀一个,殿下真不能再如此没日没夜的奔波了。
下山时,他们好容易在半山腰找到一处洞口,藤蔓垂下,洞口隐蔽,地势险峻,而且离着下山的路不算远。
满壁藤蔓开着白花,风一吹,宛若银河流动。
安置好北侯川,她在洞口附近巡视一圈,却闻到了些奇怪的气味。
像是尘烟,或是木炭,夹杂着硝烟味道。
硝……烟?
她猛地回头看向北侯川,飞也似的跑了回去。
不是那群青衣不追,只是他们早就布好了陷阱!
怪不得,大巫怎么可能如此轻易放过她。给了她希望,马上从这地狱逃出,原来是在终处设好了一切埋伏,只等他们满怀希望地走进去。
如此恶俗趣味,世间哪还有第二个人这般狠毒。
岩石上方山顶发出阵阵轰声,似猛兽低吼咆哮。紧接着,猛地一声爆裂声响,石破天惊,滚滚浓烟冲天而起,山中惊起数片鸟儿逃命,山顶上方落石不断滚落。
北侯川心觉不好,起身贴住身后石壁,用他那半截断剑支起头顶上方一角。
“双双,快来。”身前空出那一小处安全空隙。
她毫不犹豫一跃,在落石填满那洞口前跳了进去,紧接着,黑暗吞没一切。
她抓了个空隙,拍出臂上玄铁,玄铁哗啦啦组合排列,在北侯川头边支起空隙。
炸裂砂石似瀑,沿着涯洞滚滚而下,空气中飞袭的砂石争分夺秒似占据每一处缝隙,只逼人口鼻。
“双双,双双。”北侯川挣着脸,一开口呛了满嘴的砂,一手护在她头上,轻拍了拍几下。
“殿下别怕,我在。”
尘烟似雾,在这方寸之间四散弥漫开来,偏偏叫落石拥堵与此,抽不开身,也挪不动几乎快要半残的腿。
噼里啪啦声响依稀从远处传来,山头浓烟正盛,熊熊大火借风而起,焮天铄地。
夏日,天炎而干燥,整座山头树木几是碰了这么一丁点星火就要掠便整座山,好在这座涯洞嵌于山腰之中,地势险峻,洞内极阴,除了洞口那一帘藤蔓,再不生它物。
双双侧头去看外面情况,看着那盛满白花的藤蔓叫火烧着,却是说不上来的难过。
洞内落石倾斜,砸下来时,她整个人都压在他身上,丝毫动弹不得,憋闷得胸口喘不上气。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惊天骇地的阵阵爆裂声渐渐消弥,满山这才停了颤动。
北侯川腾出另一只手,生拉硬拽的从碎石中抽出,拾起一旁玄铁,一点点撬着周遭碎石。
隐隐发觉身上人儿发颤,他轻声安慰道:“双双别怕,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真的。”
“嗯。”她回答简短,声如蚊蚁。
碎石割破皮肤,尘土见缝插针似的流入,撬着碎石时落了不少沙尘,迷入眼中便是一阵刺痛。
浓烟有借风向洞内吹来之势,涯洞内叫落石堆积的水泄不通,吹进浓烟便无处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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