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岛实录by林陌桑
林陌桑  发于:2025年10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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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潮微吃一惊。细看之下,林远溯和林远舟眉眼的确有几分相似,但其他长相和气质都迥然相异,更与?传说中双胞胎一模一样的长相相去甚远。她倒从没?想过这种?可能性。
这么说来,第一次在?海妃娘娘庙后遇到她时,她祭奠的人大?概率就是林远舟。
“那以后不能叫你阿姐,”司潮窘迫摆手,“辈分很奇怪。”
“随便啦,我都行。”林远溯浑不在?意。
她随意将雨衣扔在?堂屋的长凳上,头发仿佛都在?冒着湿热的气息,显然刚从外面回来。可现在?是大?早上九点,她怎么会这么早出门?
司潮有些困惑:“远溯阿姨,下这么大?雨,你从哪里?回来呀?”
林远溯一顿,不动声色地看她一眼,才答道:“我去找叶生阿公?,路上遇到李遂去上班,他和我说了你先住到我们家的事?。”
“打扰你们了,早知道我就……”司潮有点不自在?。
“哎,没?事?的,”林远溯豁然笑笑,“就算他不说,我也打算提,你家老宅肯定很不方便,一个人住那么偏远也危险。”
她径直向?厨房走,又回头问:“你吃早食未?李遂应该煮了粿条,走,一起?吃。”
司潮点点头,跟在?她身后。
李遂临走时已备好牛杂汤,粿条简单煮熟后拌入汤中就行,倒是方便。牛杂的鲜香混着粿条软弹的口感?,驱散早雨的湿郁与?困倦。
林远溯倒是吃得干脆利落,不多时碗便见底。
司潮无意识地搅拌汤里?所剩不多的粿条,听着屋外雨声,心里?有些茫然。
昨晚旧宅被?偷,她只得临时搬来李遂家,寄住的不安还未散去,林远舟留下的卷宗又令她再度陷入迷雾。
林嘉宸已经伏法,陈叙是她唯一剩下的线索。但就连这个名字和身份,竟在?警方的资料中都是空白,她又能从何查起??
经过昨夜她和李遂的一番推理后,林叶生身上的疑点反而越聚越多。他一生藏有太多秘密,全然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坦然,一心只为开店赚钱。
但昨天她才向?林叶生打听过陈叙的身份,晚上家里?就遭贼,不能完全排除他的干系。
所有能做的努力都无端湮没?在?雨中,眼下,她不能再轻举妄动。
只能寄希望于李遂。但愿他今天有空查名单上那几个人的户籍,说不定有所收获。
“阿潮,你发什么呆呢?”林远溯托腮看她怔忪,笑着在?她眼前?晃晃手。
司潮如梦初醒,勉强一笑:“我昨晚没?睡好,有点犯困。”
“到处都是雨,左右也没?事?,你再去睡会儿?”林远溯起身收拾锅灶,“吃午饭我再叫你。”
毕竟多少也算寄人篱下,自然不好意思。司潮摇摇头,帮着收拾碗筷,从桶里?舀水洗碗。
林远溯也不和她假客气,打扫过厨房,便径直向?后院走。
“我起?得早,要再去补个觉,”她伸伸懒腰,“你随便点,就当自己家一样。”
司潮点头,看她离去。原来这方小院现在?只剩两个人,李遂住在?前?院,林远溯离异独身,便搬回原先父母住的后院。
她在?廊下发呆片刻,转身也想回自己房间,正?要推门,突闻村里?隐约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叫,刺破雨幕。
司潮忙到窗边掀开窗帘一看,倒没?看见什么,只听见住在?附近的渔民互相询问,大?概都不明所以。有些爱凑热闹的人就撑伞出门,往声音来处寻去。
她心下一跳,腾起?不祥的预感?。见林远溯房里?并无声息,大?概早已熟睡,司潮便顺手撑起?伞,也出院门向?村里?去。
李遂家住村西,离派出所和村委都不远。小径湿滑,铁灰色的雨幕衬着黑瓦石墙,无端令人心中多些烦闷。
司潮随着稀稀拉拉的人流路过派出所,正?撞见李遂和陈阡出院门,行色匆匆,像是有急事?。
李遂一眼瞥见她,只几不可察地微微摇头,神情复杂,话也顾不上说。
司潮也不好多问,只得尽量加快脚步。
被?尖叫声惊动的众人互相打听,慢慢聚到一处。司潮抬头辨认,不由大?吃一惊。
是村长林宜纲的家。
小院里?已有不少人聚集,房门口拉着警戒线,不时有警员出入。
“离远点!别进来!没?什么好看的!”一名警察站在?警戒线边,勉强维持秩序。
卧房门大?开着,司潮越过众人的头顶,隐约能看见庄敏玉瘫坐在?椅子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陈阡蹲在?她身边手持笔记本,边询问边记录着什么。
林孝涵还太小,大?概警察怕他受惊,已暂时带去别处。
司潮吸吸鼻子,闻见除雨水的湿腥外,空气里?似乎还有一股莫名的焦味。
她若有所思,抬头四处张望,正?见院中有一棵高大?的苦楝树,枝叶直长到二楼的瓦顶,此时却有一道长约两米的焦痕纵穿树身,断裂处袒着碗大?的疤,新鲜的断枝落在?地下。
有好事?者?挤进前?排,踮起?脚却什么也看不见,只得抓耳挠腮,急切地问旁人:“出什么事?啦?”
“村长……”有人压低声音窃然回答,“好像被?雷劈死了……”
“啊?!”
人群不安地骚动着,爆发出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呼,后来者?更是惊惶莫名,迫切地向?前?挤。
“干什么干什么?!”门口的警员伸手斥道。
围观者?不敢再向?前?,就此驻足,转而纷纷低声交头接耳。
“海妃娘娘的警告,难道已经应验?”
“我说什么来着……海妃娘娘向?来灵验,不敢冲撞的呀……他林宜纲这是贪心不足!”
“明摆着就是忤逆娘娘,遭了报应呀!”
司潮沉默听着,心中却惊骇莫名。
那不是梦。凌晨那声近在?耳畔的惊雷,原来竟是真真切切地劈在?林宜纲家里?。
依常识判断,他家依山而建,地势在?村里?确实较高,院里?又有一棵大?树,理论上也不是全无被?雷劈的可能。但是……真能这么巧合吗?
有人却渐渐从林宜纲意外死亡的惊惧中,回过味来,关?心更切身的利益。
“村长这走得突然,拆迁的事?怎么办啊?”
“就是哎!娘娘说要尽快签字,不然还要有祸事?发生!”
“别管他那些虚头巴脑的承诺,我们自己签就是嘛!娘娘一向?救苦救难,总不会再降罪下来吧?”
“可是祖宗万一也……牌位流血的事?,你们没?忘吧?”
人心向?如天平般不可预测,短短几天,长汐屿拆迁的决议随着怪事?咄咄连出,数度倾斜变更。
渔民被?一枚叫做迷信的树叶障目,身为局外人的司潮却更能看清楚,背后必是有人利用民众信仰,在?暗中设局角力。
可牌位流血固然能以人为精巧操纵,天打雷劈的诡计,又是怎么做到的?
视线在?人群中逡巡一圈,司潮没?有发现她认识的几个人。她回过头,才看见林叶生仍撑着那柄竹骨黑伞,孑然一身,默默站在?院门口。
隔着湿重的雨幕,看不清他脸上表情。司潮走过去,和他并肩站在?一处,遥遥望着躁动不安的人群,和警戒线后的惨剧。
林宜纲是村长,郑延海又一直喊他师傅,两家的关?系从前?还算交好。与?其他人的态度不同,他对?郑宁潮也挺和蔼,没?说过什么晦气话。
前?几次的死者?司潮并不熟识,这是第一次有熟人骤然离世。前?一天还慷慨陈词的老者?,如今说没?就没?,甚至还是离奇惨死,她不免也有些感?伤。
司潮轻叹一声,问道:“叶生阿公?,这是怎么回事??”
林叶生沉默半晌,语气淡然,听不出什么惆怅:“这是命。”
他微微转头看向?司潮,疲惫老态的双眼平静无波。
“在?我们岛上,人命向?来轻贱,从古至今几千年,都这样。”

因林宜纲的暴毙, 长汐村的拆迁前景不免更蒙上一层厚重的阴翳。
见?现场没有更多热闹可看,警方又守口?如瓶,围观村民各自唏嘘感叹, 渐渐散去。
司潮不动声色地融在三两人流里,往李遂家的方向走。
“这晦气的雨……下得?没完没了?!”有人不安地抱怨,“鬼台风住我们岛上了??”
“你还别说, 往年倒也不是没有过双台风……三台风连着来都见?过!”
“台风倒不可怕, 再?怎样也比不上06年的‘桑美’……那才是好几?鬼惨吔!”
“说得?也对。主要还是这些怪事频发,叫人心?里慌得?很……”
“怕什么?,你要实在慌, 不如挑个天气好点的时候偷偷撑船出海上岸, 保证比留在岛上安全……”
“那可不行。三个小时的海路,万一途中起风, 哭都没处哭去!”
“所以?嘛,活得?一天是一天,想那么?多做什么?……”
几?个村民你来我往地低语,司潮沉默地听在耳里, 若有所思。
时间已近晌午, 她回到家,林远溯房里还没有动静。
村里出这么?大的事, 似乎对她的睡眠没什么?影响。司潮不由微觉怪异, 说是起得?早回笼补觉,怎么?更像是一夜没睡呢……
她没有多想,径直去厨房准备做饭。李遂先?前给她送的菜没吃完,昨夜也被一并搬来,左右不过两个人吃,便准备做个一荤一素一汤。
菜洗好切好, 只等下锅,林远溯才睡眼惺忪、晃晃悠悠出现在厨房门口?。
“做什么?好吃的呢?”
她突然出声,专心?备菜的司潮被惊得?一抖,才转头来。
“你醒啦?”她笑笑,“那正好,我开始炒菜。”
“我来我来,”林远溯走过去接管她手里的勺,“你去坐着,擦擦汗。”
司潮知道她性格,就不和她客气,在一边饭桌旁坐下,看她炒菜顺便闲聊。
“你没睡回笼觉吗?”林远溯随口?问,“不是说困得?很么??”
司潮却静了?一瞬,答非所问:“是呢,早上睡得?不安稳。大概四五点的时候有个炸雷,远溯阿姨你听见?没?”
林远溯背对着她,手上动作不停:“没有。不过吧,我这人睡觉一向挺死?的,做不得?数。”
“你几?点起床的呀?”
“大概……七八点?”
锅热油响,林远溯娴熟地倒进去油麦菜,香气与水分同时腾起。
菜翻炒出锅,司潮起身端碗,状似无意地问:“你刚才没被吵醒吗,远溯阿姨?”
“怎么??”林远溯刷着锅,准备炒下一个菜。
“村长死?了?。”司潮说。
林远溯动作一滞,回头来看她:“村长?”
听上去,她吃惊的好像不是“死?人”,而?是死?的是“村长”。
“怎么?回事?”她很快转回去,手里的锅倒干净脏水。
“具体情况也不知道,警察还在调查,”司潮随口?回答,“听说是被雷劈死?的。”
跟其他人相比,林远溯的反应显然要平静很多,甚至都不怎么?意外,仿佛早有预料。
饭菜炒好上桌,司潮心?里不免犯嘀咕。她想问,但又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开口?。
“哎?”她还在欲言又止,林远溯已盛好饭递给她,坐下来,不动声色地转开话题,“那李遂是不是回不来吃饭啦?我看你也没做他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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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李遂不止是中午回不去家。连今晚能不能回得?了?家,他都一筹莫展。
“汇总一下目前情况。”
群众终于稀稀拉拉地离去,警察得?以?摘下口?罩,从屋里出来透气。空气里除雨水的腥湿及木头的焦味外,从敞开的房门里,还隐约能闻见?一种腐败的微臭。
李遂眉头紧皱,手里抓着笔记本。
他翻过新的一页。这几?天以?来,笔记本用掉的页数比过去一个月都多。
“庄敏玉的笔录已经做完,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陈阡捧着笔录,“她说她一直带着林孝涵睡在后院,林宜纲一般回家晚,都是独自睡在前院。”
“早上的响雷她有没有听见??”李遂问。
“她听见?了?,但以?为是跟几?天前那次一样,劈在山上,就没起来看。”
“其他左邻右舍的说法也差不多。”同事补充道。
“师兄,遗体上有什么发现吗?”陈阡问。
李遂转眼看向屋里,轻叹一声:“林宜纲不是被雷劈死?的,应该是被吓死?的。简单说,雷劈中他院里的树,他受到惊吓,引发心源性猝死。”
警方抵达现场时,林宜纲头朝外腿朝里,倒在从床榻到门口?的途中。他右手伸向墙边的矮柜,左手痛苦地捂着心?口?,皮肤苍白,四肢末端青紫,身上并没有明显外伤,但存在云雾状深红色瘢痕,符合心?源性猝死?的病理特征。
村民只看他家院里的树被雷击中,并不了?解死?者的具体情况,加上有海妃娘娘显灵一事先入为主,才会以?讹传讹。
“庄敏玉确实提到过,他有高血压和心?脏病,一直在吃药控制,”陈阡点头,“以?他这个年纪,多少有些基础病,倒也正常。”
“药放在哪里?”
陈阡指向墙边的矮柜。李遂走过去,拧开瓶盖看一眼,大概因封岛所致,剩下的药量已不多。
“将?遗体运到派出所的事,庄敏玉同意吗?”他回身来,看向地上已被蒙上白布的遗体。
陈阡摇摇头:“还没做通思想工作。她估计是想着林宜纲岁数也大,不想再?受折腾,天气又热,想尽快入土为安。”
李遂小心?翼翼地绕过尸体和周围的标记牌,回到门口?。
“第一现场看来没有更多线索,”他沉吟道,“待会儿再?去劝劝她吧。另外,这个房间先?封上,等刑侦队来人才能打开。”
警员领命,各自开始行动起来。只剩下李遂和陈阡站在门口?,面对淅淅沥沥的温雨。
“陈阡,这事你怎么?看?”
陈阡想想,答道:“虽然看上去没什么?疑点,但一切都过于巧合。正好刚出过几?个怪力乱神?的事,他就被这种意外的非人力因素杀死?,感觉没那么?简单……”
见?李遂不接话,她有点心?虚地补充道:“不过,这也只是感觉,做不得?数。”
“不,”李遂摇头,“我们做警察的,有时候第六感很有用。感觉不对的地方,就需要刨根究底,才能避免冤假错案。”
“嗯,你说得?对,师兄。”陈阡赞同。
她隐约察觉到,跟之前得?过且过、权责分明的老油子态度相比,现在的李遂似乎有些不一样。
瓢泼大雨下过一早上,临近中午,终于有所势微。李遂抬眼,视线落到院中的苦楝树上。
“小李,你爬上树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的痕迹。”他回头吩咐道,“陈阡,你找个梯子来,和我上屋顶。雨天湿滑,大家都小心?点。”
陈阡去后院问庄敏玉搬来梯子,李遂等在廊下,见?她回来便问:“庄敏玉怎么?样?”
陈阡微微摇头:“崩溃了?,情绪很不稳定,买的饭也碰都没碰。”
“先?让她冷静冷静吧。”
李遂伸手攀上梯子,小心?翼翼地一步步踩上屋顶。
林宜纲所住的卧房就在前院堂屋旁,挨着院墙,二者之间高差不过一米。跟闽越传统民居的构造相似,屋顶是由瓦片铺叠而?成?,覆有防风的压瓦石,雨水顺着沟沿汇成?几?处,漏下檐角。
林宜纲是林氏宗族的嫡系,住的祖屋已有上百年历史,从上个世纪起就不断翻修,相比村里其他人家,规模更大,建筑样式也更为精致。
祖屋面阔五开间,进深三间,檐脊以?闵越特色的泥塑、瓷雕、彩绘装饰,绘有飞禽走兽、草木花卉等纹样,脊线处还剪贴有多组如意、葫芦雕饰,工艺巧致,精美绝伦。
若不是骤然出事,待日后旅游开发,林家祖屋说不定还会评个县级文物?保护单位。
“小心?点。”李遂回头招呼刚上来的陈阡。
两人手脚并用,分头沿湿滑的檐顶环视一圈,看上去没有什么?异样。
其实就算有什么?证据,一早上暴雨侵袭,也很难留下来。
“哎?师兄,你过来看看。”陈阡蹲在院墙边,小心?翼翼地指道。
李遂闻声过去,果然隐约瞅见?屋檐与院墙毗邻的位置,似乎有几?道痕迹,看不分明。
他纵身一跳,在陈阡的惊呼中径直垮到院墙上,微微趔趄几?下,总算稳住。
林宜纲家的院墙是后来加建的,以?红砖砌成?,墙顶有铁栏杆,突出约二十厘米,是防盗所用。不过这种朴素的方式,也只能防君子,防不了?小人。
李遂勉力保持平衡,左手攀住栏杆,右手掏出手机,打开拍照模式,对准一旁的屋墙。
是某种物?事被拖拽留下的刮痕。
他心?下一惊,忙双指放大看去,痕迹约有四五道,还很新鲜,自下而?上逐渐变浅消失,最宽处不到一厘米,应该是某种尖锐物?品刮擦所致。
他拍照留证,转头看向屋墙正对的栏杆,铁制尖端有些类似织物?的纤维残留,因卡在缝中,并未被雨冲走。
“陈阡,你下到地上,绕到院墙外面找我。”
陈阡知道他应是有所发现,也不多问,依言照做。
两分钟后,她从院墙下露出脸,递给他手套、镊子和证物?袋。
“是有什么?痕迹吗?我正好顺手带了?工具来。”
“那正好。”
李遂用镊子夹取栏杆顶端的纤维,塞进证物?袋里,又让陈阡用所里的相机拍下屋墙上的痕迹。
“有点像人为,”他谨慎地说,“但具体细节不知道。”
“有人趁夜里爬上房檐?”陈阡盯着刮痕皱眉道,“偷东西,还是杀人?”
她很快摇摇头:“不对,刮痕自下而?上,更像是搬东西上去,而?不是偷东西下来。”
李遂不置可否:“杀人的话,为什么?要兜这么?大圈子?”
“这种方式的杀人从来只是手段,不是目的,对吧师兄?”陈阡飞快回答。
李遂脱下手套,开玩笑道:“你学?这么?快,要考研啊?”
陈阡奇道:“这你都知道?我真?的在准备考研。”
李遂单手一撑,跳下院墙,随口?问:“你考什么?研?”
“那当然是公安大学?!”陈阡坦然说,“我要考犯罪心?理学?!”
李遂不由回头看她一眼,眸中意味复杂。他突然问:“你当初怎么?会想做警察?”
为免被雨淋到,陈阡将?证物?袋和相机抱在怀里,护若珍宝。她闻言抬头笑道:“因为……很多人说女孩子不适合做警察,所以?,我偏要做。”
李遂没答话,神?色稍稍黯淡下去。
半晌,他才低低说一句:“谁说不适合。很多女警察都做得?很好。”
甚至,好到遭人记恨。

晌午过后, 暴雨敛去?声势,围困多日的云|墙也看上去?渐渐稀薄。
警方将林宜纲家上下左右查个底朝天,除院墙边的痕迹外, 树上以及别处都没有?找到更多证据。庄敏玉也冷静下来,签字答应将林宜纲的遗体交给警方保存,等待进一步调查验尸。
将林宜纲生前住的房间贴上封条, 李遂命令收队, 运送遗体回派出所。
这一上午突如其来的风波,总算告一段落。
却不?想雨虽然暂停,天却是没有?晴。
才靠近派出所的小院, 陈阡远远就瞧见人头攒动, 将本就不?宽的门口堵得水泄不?通。方才为方便运送尸体,李遂特地?让同?事开警车过去?接应, 眼下被人群围得结结实实,根本开不?进去?。
刺耳的喇叭响过几声,收效甚微。
闽越天气闷热,尸体必须尽快下车转移保存, 否则会?丧失很多有?用信息和线索。
陈阡心急, 摇下车窗探头出去?,挥手大喊:“哎!厝边头尾, 大家让一让!让一让!警车进不?去?啦!”
李遂看起?来倒是不?意外。他打交道时间久, 知道村民就是故意的。
长汐屿人可不?讲什么法律程序,一对公家有?不?满,就是聚众来闹,借以施压。
“你们在车上守着,以防出什么意外,”李遂开门下车, 又回头来吩咐,“对了,千万别让他们有?机会?碰尸体。”
“阿叔阿伯们!”李遂面对人群高举双手,大声喊着,“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好好商量嘛,不?要妨碍我们办案。”
村民见他下车现身,更是纷纷围上前来,七嘴八舌地?指责抱怨。
“村长都没了,这下可怎么办?我们拆迁的事怎么办?公家不?会?不?管我们吧?”
“到底什么时候能通航?再不?让出海,我们就要被困死在岛上啦!”
“几天出这么多条人命,到底是怎么回事?警察是不?是拿钱不?干活?!”
“村长是不?是被雷劈死的?还说不?是天降神罚?!”
“快点让我们签字办手续!谁还敢再在长汐村待着啊,赶紧拿钱走人……”
这些年来,跟中国很多乡镇一样,年轻人远走他乡,长汐村人口逐年大量流失,基层管理人员本就不?多。如今,林宜纲意外身死,林嘉宸暂被扣押等待定罪,村委会?几乎形同?瘫痪,名存实亡。
天灾当前,岛上又与世隔绝,村民只能找唯一还在维持运转的派出所讨说法,发?泄无处释放的焦虑与恐慌。
李遂心知肚明?,只得缓和语气安抚道:“大家安静!事情一件一件说,我能解释的都会?解释清楚。”
“今天凌晨,林宜纲家里的树被雷劈中,他是受到惊吓心脏病发?作去?世的,不?是被雷劈死的,没有?什么超自然力量,更不?是怪力乱神。我在这里话与大家知,希望不?要再以讹传讹,散播焦虑。”
“我也知道,最?近一连串巧合的事比较多,乡民们难免不?安,”他继续温和地?说明?,“上面下令停航也是为大家的安全着想,诸位有?什么困难可以提,派出所肯定尽最?大努力帮忙,前几天发?放的食品物资如果还不?够,也可以再找我们拿。”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有?人不?满地?闹起?来:“你们这些官家,就是说得好听!反正?就算一直出事,倒霉被厄运找上的也不?是你们!”
众人纷纷附和:“是啊……娘娘震怒,祖宗也不?满,你们一个个都不?是林家人,你们当然不?怕。”
李遂抬眼望去?,看见林叶生站在人群中,冷眼旁观着这出闹剧,安静无言。
长汐村人口本就以林氏宗族为主,本着村民自治的原则,村委会?里也基本都是族亲,林宜纲其实既是村长,也是族长,民警在他们眼里自是外人。但眼下如果就地?重新选举组建村委,显然既不?合常理,也不?合乎程序。
人群混乱的吵嚷声中,一道女性高亢清脆的声线突兀地?插入:“那就我来!”
李遂抬眼看去?,见是林远溯。她显然是听到动静匆匆赶来,身后跟着司潮。
司潮本来在家里刚吃完饭收拾过,听到邻居们互相?怂恿交谈,心知不?妙,忙通知林远溯,两人一起?往这边赶,刚到就听见众人的吵嚷。
“你?你一个女流,来捣什么乱?!”有?人立即反对。
林远溯站到人群最?前,昂首扬眉,一双冷锐的长眸扫视众人:“我也是村委会?成员,又是林氏族人,我凭什么不?能管?”
“但她只是个小小的妇女主任……”
“我们林氏几百年来,哪有女人话事的道理?”
“她连自己家男人都看不住,还管我们?真是成何体统!”
“海妃娘娘不也是女人?”林远溯嘴角一扬,“再说了,村长出头话事,结果呢?不?然,你们谁识文认字,谁敢担责任,谁有这个能力担责任,现在站出来!”
林氏男丁们左右望望,不?敢出声,有?人甚至悄悄退后。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无论是怪力乱神还是人为作祟,枪打出头鸟,村长刚死,他的职责现在都是个烫手山芋。
“叶生阿伯……不?然……您给我们话事吧?我们信您!”
有?人逮到林叶生的身影,立即如蒙大赦,忙推他出来。他既认字,辈分又高,性格也好,倒的确适合。
林叶生看上去?面无表情,心里也显然是一百个不?情愿。他沉吟开口道:“我年事已?高,还有?生意要打理,腾不?出手。”
“这……”
人群僵住。于?情于?理,除开林远溯的女性身份,她的确没什么错可挑,顶替村长的职责名正?言顺。
但她偏是个女人。
林远溯见众人哑口无言,嘴角噙着冷笑?:“反对的人呢?怎么不?说话啦?你们要是不?服,就选出愿意接手的人,或者自己站出来,要是没有?,就给我闭上嘴!”
林远溯双手抱胸,环顾四周。村民们似乎不?敢与她对视,纷纷低下头去?。满场鸦雀无声。
司潮站在她身边,倒真意外被震住。她没想到,林远溯竟有?这种手段和魄力。
要知道,站上村长的位置不?仅仅意味着责任与权力,还可能面对的是死亡威胁。
“这样吧,阿溯,”林叶生缓缓开口,给双方递台阶,“眼下台风封岛,也没法跟外面联系,我们先让阿溯代理村长的职责,事后再重新选举村委,你们看行吗?”
李遂见状,立即也赞同?道:“村长突发?变故,由其他村委会?成员临时顺位顶替,也是合情合理的。”
掀翻屋顶固然难以接受,但此时提出开窗,无疑便有?转圜的余地?。
众人果然不?再反对,算是默认同?意。
“那你说吧,拆迁的事怎么办?”
“依我看,我们就趁这几天都签好联名信,台风一过就递上去?,拿到钱赶紧落袋为安。”
“不?行,”林远溯立即摆手,斩钉截铁地?反对,“拆迁方案不?合理,我们为什么要签?你们就不?怕祖宗降罪?台风迟早会?散,我们一定要顶住压力,这也是村长的遗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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