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那里,她阵阵巨颤,惊得身子弓起来。血液沸腾了,慌乱抓着他的头发,想要推开他,可他贴钻得愈紧愈深。
她徒劳地蹬着凌乱的被罩,喘得像被扔到岸上的鱼,拼命抓去空气。
又像被捏了命门的小蛇,经受不住,扭来扭去地折腾翻滚;
她受不了的,想蜷起来,可他不让,他在她心里到处乱钻。她心跳快要爆炸,血液疯狂地突突。
她在一阵阵颤栗中,魂思破碎。
手心湿哒哒的,心里湿哒哒的,全化成了水。
或许是他的深吻,或许是酒精终于扩散,姜皙神思弥散开,清亮的眼神彻底朦胧掉。
不知何时,许城来到她面前,俯看着她,他小心拂去她额边汗水沾湿的碎发,深深注视着她涣散的双眼。
他想判断她究竟是醉得糊涂了,还是也有那么一丝清醒。
可只是看她一眼,看她迷乱的眼神和绯红的面颊,许城便克制不住了,强烈的本能驱使,他就是要她,不管真假,不管理智,不管后果,什么都不管!
他不受控制地继续吻她,深深地吻她,搂紧她。像上了瘾,心底深处无尽的爱,如浪潮在奔涌在拍打。恨不得把她整个人都掐嵌进身体里。
他握住她的下颌,舌头长驱直入,姜皙就尝到了陌生而熟悉的味道,掺杂着他脸颊上、脖颈上的蓬勃的费洛蒙的香气,旖旎而迷乱,情欲而放浪。
他的手抚着她,手掌的茧子粗粝而粗糙,将人摩挲得心痒。他的气息像一股更醇厚的烈酒,从毛孔往她身体里钻。或许酒精作用,她更醉了,也更热了。
她被吻得爱抚得意乱神迷时,许城突然停下,凝视着她。
姜皙忽觉空虚,迷茫睁眼,撞见许城灼热的、锐利定定的眼神。
姜皙清楚他这个眼神,霸道的侵占的雄性的势在必得的眼神,像是久远的记忆如海啸冲打向她的身体,最深处。
她不自禁地颤了颤,慌慌张张,像预感到什么。
下一秒,他膝盖顶了顶她的腿弯,有什么炙热的东西在心口一水儿地探滑过去,过电一般,她更是浑身颤得紧闭了闭眼,再睁开就见许城已稍稍直起身子,黑色的眼睛定定看着她,蕴含着藏不住的欲望——不够,只是拥抱,亲吻,都不够。
他无法满足,他还想要。要更多。要她的全部。
要她内心的最深处,每一处角落,都归他占有。
他盯着她;
她也望着他。
他唤了声:“江江。”
她眼里的光荡了荡,又慌又羞。
直觉告诉他,她是醒着的。她都知道。
那一刻,许城身体里剧烈的渴望,像积蓄了十年的岩浆冲涌,热烈灼烧着,冲昏了理智,片甲不留。
他跪坐起来,低头看着,蓦地想起许多年前,她懵懂而兴奋地说,原来相爱的人,身体是可以紧紧连在一起的。
现在,他亲眼看着,他们一点一点紧紧地、密不可分地连接在一起。
姜皙深深蹙眉,双手胡乱抓紧床单,脖子长长地仰起,吐出如游丝般的一口气。
那一瞬,熟悉的难以名状的温软,叫许城脑子懵了,浑身僵住,疯狂克制着差点儿没忍住要倾巢而出。
有些记忆,像尘封后开了闸的洪水,将他打得晕头转向,狼狈不堪。
像一个不起眼的旧盒子,一直放在角落;他不去看,也忘了,灰不隆冬的。
可忽然掸掉灰尘打开,猝不及防蹦出压缩了天长地久的五颜六色的气球、彩纸和泡泡;像魔术师的盒子,吸了空气,饱满地鲜艳地不断奔涌,盈满他整个怀抱,再也关不住了。
他忽然就记起了过往每一次紧密相亲时的心情和感受,曾在记忆里只有琐碎画面而留了空白的情感,骤然被填满。
所有的爱与欲,渴望与占有,浪潮一般从他心上、四肢百骸奔涌而出,热烈地、狂暴地全部倾倒在姜皙身上。
他握住她,将她往自己身前抵;她呜咽,无法容下更多而被迫抬起了腰,脑袋拖下枕头,黑发像凌乱散开的花。
那一刻,他们紧密到了极致,再也不可能分开。
是久别重逢,许城很小心翼翼,温柔地俯下.身去,手臂抱起她的肩胛,手掌托着她的头,像托着新生的婴儿,捧着最心爱的宝贝。
他满眼爱意,一下一下,亲吻她的脸颊,她的眼睛,她的鼻尖,她的嘴唇,怎样都亲不够。
姜皙后背半悬空地躺在他臂弯中,接受着他雨点般密密麻麻的亲吻,满世界都是男人的香气。他温柔缱绻得不像话,让所有的深爱、摩挲、相亲、心跳、呼吸,都在温热的节律里,慢慢地堆积。
姜皙无法直视他,她希望自己失去意识,可她还是感受到了温柔的、汹涌的爱,很深很深的爱。
她告诉自己,她很醉了;却依旧清晰感受到他的律,体温和呼吸。是真实,又像梦境。
船舱、小圆窗、星空、面前的是现在的许城,是过去的许城,是二十八岁的许城,是十九岁的许城。
那时,他们也在船上,他为她受了很重的伤,她抱着他嚎哭,想和他一起死去。
那时,他们什么也不干,单纯地相拥而眠,相依为命。
那时,他们把床单被子搅得一团糟,很疯狂……
想到过去,泪水又漫上眼眶。
她应该推开他,她知道,只要推了,他就会停。但她没有力气,是真的没有力气了吗?不知道,只知道,像沉在渴望过的幻梦里。
肌肤摩挲,情爱堆积,心痒难耐,她的手胡乱地抓,男人各处的肌肤都熨热,裹着紧绷的有力的肌理。她慌乱抓到他的肩膀,指尖触摸到他肩后那道伤疤,被叶四砍下的那道疤。
她抚着那道疤,身子和心里同时发颤。一瞬泪如雨下。
许城,在当年那些混乱的分辨不清的情感里,你是不是也在心底爱过我?
见她落泪,许城内心的潮水汹涌巨荡,他将她的轻抚视作接纳与邀请,呼吸愈发急促,人也难以控制,变得猛烈,甚至狂暴。
他太想要她,想到要发疯。他跪起身。
不够,还不够。他恨不能把她整个儿吞下!
像一艘被浪潮拍撞得七零八落的船。
冷与热的冲击下,她是一层微凉的外皮,包裹着沸腾的骨与肉。
她听到风声,水声,船在江中摇晃,木在吱呀,她闭紧眼睛,将脸偏进被单。
她晃了晃摇头,任酒精弥散,意识仿佛无法归位,飘荡地悬在头顶,俯瞰着逼仄而陈旧的船舱。
看见床单凌乱,他们的身躯缠连在一起,旖旎而艳丽。她惊慌失措,羞得心脏快承受不住。
可许城觉得不够,还是不够。他浑身紧绷,眼睛如狼般锁紧着她。
他握住她,偏头吻了吻她的小腿,她有些难捱地抬起胸膛,不敢看,拿手捂住眼睛。他又前倾着覆过去,她整颗心儿直发颤。
他将她遮面的手拿下,五指紧扣摁在她肩旁。他一瞬不眨地盯着她,观察着,她侧着脸;耳后、颈上的肌肤在变得粉红。
她承不住,腿无力地滑落到他小手臂弯。
她开始轻轻抽搐,下巴猛一下抬起。他更加,,大拇指将她湿哒的小手掌展开,摁贴在他自己胸膛,心脏的位置。
她整个蜷缩起来,手掌触着他剧烈跳动的心脏。过电般的快感中,她紧抓起手指,在他胸口抠下一片红痕。
胸膛撕抓的微痛夹杂着欢愉同时袭来。他握住她下巴,将她的脸拧过来,深吻下去,侵略的舌尖直侵她唇舌深处。
她是洪水中飘摇的船,只有那又粗又长的缆绳牵扯着、固定着风浪中颠簸的她。
她告诉自己,她醉了。因为醉了,所以纵容着一切的发生。
但所有的感觉都清晰,皮肤上浮起的战栗,内心空洞被温热灌盈的饱满的餍足,阵阵堆垒的快愉,一切都清晰。
甚至于他男性的有力的肌理,他磁性的低呻,一切都清晰,在她心间激起一阵阵战栗。
她想起哥哥,想起肖谦,想起很多人,觉得自己很可耻,可身体违背了意志;她对自己说这样不行,但本能在渴望,她渴望到几乎要尖叫出来。她只是看一眼他的肌体,触一下他的肌肤,心便抖筛般狂颤。何况他那样主动的狂热的甚至贪婪的吻与抚,她根本无力抵抗。
那样炙热的包裹,像是独自一人赤脚在冰天雪地里跋涉数年后,坠入滚烫怀抱,冰冷的流着血的麻木的腿被抱在火炉般温热的胸膛,很热,很痒,是生命骨血开始重新生长。
泪水不断涌出。她觉得自己很没用,但她推不开他。他身上太暖太烫,而她已走过太多的寒夜,她真的推不开。那样明亮的力量,驱散了所有无力的黑暗。
许城吻着她,热泪滴落在她脸颊。是失而复得,是夏季暴雨般爆发的汹涌爱意终于有了承接的大地,像漫漫在无尽大地上孤独流淌奔涌的江河,走遍山川年岁,终于找到海口。
最后,她呜咽着,仰起头,微启开口,失了声音。他追上去深吻,握住她的下颌。他和她的汗与泪混在一处,分不清彼此。他的气息与她的呼吸绕成一团馨香迷雾。
只剩剧烈的心跳,紧紧相抵。
只剩,他的双唇仍压吻着她,不肯松开。
姜皙神思迷散,透过微朦的眼,望见他轻闭的英俊的眉眼,汗湿的细腻的鬓角;一切都静了下去,只有他沉重的潮湿的鼻息喷在她面颊,剧烈起伏的汗黏的胸膛压在她身上。
很热,很重,叫人逃不掉。
她彻底闭上了眼睛。
第66章
姜皙缓不过劲, 迷离地蜷缩在被单里,被许城剥出来,抱去洗了澡。她始终不太清醒, 被他擦干了抱回来,裹在床单被罩里。
许城去给她拿水, 他一离开,她觉得凉, 瑟瑟发抖。
他喂她喝了水后, 迅速钻进薄床单里搂紧她, 肌肤相贴,温暖着她。
姜皙沉沉闭眼, 以为结束, 却不想这只是开始。
那晚,许城像个不知餍足的兽。疯狂,贪婪, 狂热,内心压抑封存了十年的欲与火喷泄而出。
仿佛怎样用力地亲吻, 拥抱, 缠绕,都不够。像是积蓄了十年的暴雨, 倾盆拍打在她身上。
姜皙全身上下, 哪里都是他的吻,哪里都是他的爱抚。她已记不清他的唇舌,他的手指, 他的那里,在她心里进进出出绕了多少回。
姜皙只觉她的身体、她的灵魂、她的神思全都被他捣散搅碎了,化成一团轻飘飘朦胧胧的粉雾。浑身上下, 哪里都酸涩,哪里都绵软,哪里都疼痛,哪里都灼热,哪里都……舒服。
……满足。
那晚,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
春夜寒冷,没有被子,只有薄薄的被单裹着两人的躯壳和灵魂。
姜皙有几次羞愧地想摆脱他,可许城不让,他从背后紧抱住她,十指相扣。
她背靠他胸膛,严丝合缝地缩在他滚烫的怀抱里;他肌肤上蒸腾的热意将她卷裹,很温暖。
好多年没那么温暖过了。
她最怕冷的,她抵抗不了。
她最爱最怀念的船舱的气味,他的气息心跳,江上的风声水声,她抵抗不了。
姜皙不知自己究竟是醉了,睡了还是醒着。
她沉在最深的温柔乡中,最迷幻的梦里,可又听得见江水轻拍船舷,夜风刮动旗帜,他喘息急促,呻吟声蛊惑人心,一声声唤着“江江”;她嗅得到床单上樟脑丸的刺鼻,他身上热汗的气味,彼此体.液的腥味;也能触到、感受到他湿润、细致的肌肤,紧绷的贲张的肌肉。
她一次次被他推到巅峰,精疲力尽,直到不知何时,终于平息。她迷迷糊糊窝睡在他怀里。
破晓时分,世界安静了。风声没了,水声也无。
静到世间只剩他们彼此,一张薄单裹着,飘在水上。
静到她能听到许城的呼吸,均匀而绵长,湿热地撩在她脖颈和耳背上。
姜皙昏昏然睡去。某一刻,她无意识转身,许城迷糊察觉到她的动静,不由分说将她身子揽过去。她醒了,面对面地被他拥入怀抱。
他的手捧在她后背上,安抚地摸了摸。
微茫天光下,姜皙静静看着他,男人在沉睡中,面庞英俊而干净,带着白日里没有的柔软和脆弱。
姜皙凝视他良久,才试着从他怀里挣脱。刚把他手臂抬起一点,许城眉心一皱,一通操作将她收得更紧。姜皙撞过去,光露的胸脯紧贴他胸膛,心脏砰砰直跳。
他呼吸略有起伏,像因刚才的小插曲有些生气。
姜皙怕吵醒他,只好作罢。原想见机脱身,可肌肤相贴,暖热得厉害,等着等着,竟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睡,很踏实。
她再醒来,平躺在被单里,肚子上压着许城一条手臂。她小心抓起他的手,想移开,那只手回握住她。
姜皙一惊,扭头;许城侧躺在她身边,眸光深深注视着她,不知醒来多久了。
姜皙迅速抽回手,将他手臂打去一边,拿床单把自己裹出一个结界,脸也缩进棉织物,紧闭上眼。
许城愣了下,早起醒来静静注视她安稳睡颜时的幸福感,落了下去。
他并没说什么,不想为难她;又不舍得走,静躺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去穿衣服;出隔间时,将她的衣物理好了放在枕边。
他见她乌发散乱,面颊绯红,没忍住触碰她的脸颊。
她瑟缩一抖,别过头去。
许城心微微一沉,出了隔间,坐到沙发上,等她缓过神出来。
但里间没动静,很安静。
他意识到自己口干舌燥,喝了两杯水,又多倒一杯放桌上。他把茶几上的空啤酒罐捏瘪扔进垃圾桶,隔间地上的六七个套子也捡起扔了,为免姑姑上船看见,出门丢了趟垃圾。
回来时,姜皙刚好掀帘从里间出来。
目光对上,姜皙眼神躲避。
她回头看乱糟糟的床,欲言又止。许城走进去,将床单被套团一团,抱去洗了。
经过时,她闻见上头浓烈的腥气,脸更热了。
姜皙咕咚咚喝完水,打开门窗通风。今日清明,天空白茫茫的,江水青碧。
这时节的江面并不宽阔,两岸露出灰白色滩涂,姜皙在船尾吹了会儿风,许城拎着水桶出来晾床单。
被单太大,姜皙上去帮他铺展。两人隔着一根晾衣绳。
清水沿着布料边角往下滴落,下雨般在船板上敲出吧嗒嗒的脆响。
姜皙拉扯着床单,开口:“昨天晚上,我喝多了,什么都不记得。”
许城正拧着被套下端,一股水流哗地涌泄下去。他看了她一眼。
姜皙说:“我知道你也喝多了。就当是个意外……”
“没喝多。”许城打断,“姜皙。我很清醒。和当年我生日那天一样清醒。”
她怔了怔,面红耳赤,落荒而逃。
回誉城前,许敏敏往车上塞了许多农产吃食,如土鸡蛋、老鸭、熏肉,交代姜皙好好吃饭,叮嘱下次放假再来玩。
姜添说:“敏敏姑姑你去誉城,找我玩。”
“我去了带你跳广场舞,好不好?”
“好呀。”
车开出好远,许敏敏还站在路边眺望。
姜皙看着后视镜,说:“你姑姑真好。”
许城说:“我呢?”
姜皙闭眼睡觉。
许城知道她装睡,一路瞥她好几次,睫毛都在颤。挡风玻璃上光线晃眼,他伸手将她面前的遮光板掀下来。
她闭着眼,睫毛颤得更厉害了。
许城天生酒量极好,昨夜那点酒,他意识极清醒。疯是疯狂了些,可如果她不同意,他不会勉强。
可……她的酒量不行。
是他太渴望,冲昏了头?
还是她被酒精麻痹,放纵了,今早醒来后悔了?
来程两人还能闲聊,回程静静悄悄。只有姜添开心地给姚雨发微信,说他要回家了,有好多好玩的事想和她讲。
许城将两人送到楼下,姚雨已等在那儿。她清明一人待在誉城,无聊得要死,听说姜添回来,马上来找他玩。
许城还有事处理,没上楼。
姜皙回家先洗了个澡,温热的水流冲到身上时,想起昨晚的旖旎。加速的心跳好半天平复不下来。
洗完澡,接到黄亚琪消息,问她返程没有。今天小果生病,要是她回来得早,帮忙替下晚班。
姜皙立刻答应。与其在家心神不宁,不如埋头工作。
她跟姚雨交代一声,上班去了。
她在公交上麻利地盘了头发,随意涂点口红。她皮肤好,又白,不用化妆。
赶到餐厅,姜皙直奔更衣室换工作服。弯腰脱衣服时,她皱皱眉,觉得肚子坠胀。昨晚还是太疯了。前几次还算温柔,后几次,她都快被他折腾散架了。
黄亚琪跟她前后脚进来,对镜盘发髻:“问了好几个人,就你回了。我看你也是爱加班的。回来的火车票好买吗?”
姜皙没应声,她只穿了内衣,正往假肢上套丝袜,心不在焉,没听到。
“诶,程西江。”
“啊?”她回神。
“想什么呢,魂儿都没了。”
“没啊。”她低头将丝袜穿好。
黄亚琪冷哼:“假期过爽了。”
姜皙一脸茫然:“啊?”
“跟谁睡了?我说你走路姿势都不太对,闹得凶吧?”
姜皙脸霎时变红,匆忙四顾,还好室内没别人:“说什么呢?”
黄亚琪下巴一挑,示意她胸口:“啧啧,都吸成什么样子了。这是饿牢里放出来的狼吧?”
她说话一贯辛辣。
姜皙低头一看,一块鲜红吻痕;肚子上也有。她匆忙套上工作服。
“腰都掐青了,没把床摇塌呀。”
姜皙真想堵上她嘴。
送锦旗那次,黄亚琪就察觉不对,自姜皙搬家后,她就猜得八九不离十了:“我怎么说来着,男人,不管表面看着多称头多正派,脱了衣服,全他妈一样,都是禽兽。”
“他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黄亚琪眉梢挑得老高:“哟,护上了?确定关系了?”
姜皙系着扣子:“是个意外,我喝多了。”
黄亚琪道:“那就是趁人之危,占你便宜。”
姜皙辩解:“不是。他也喝多了,不清楚。”
“糊弄谁呢。男人真要喝多了,干不了那事儿。”黄亚琪冷道,“他不想负责?这种男人你可别失心了往里头跳,回头吃亏,后悔不死你!”
姜皙跟她说不清,她蓦地想起许城那句坚定的“姜皙,我很清醒。”
不知该从何说起时,听见前台召唤:“程西江,领贵宾。”
她迅速收拾心情,抚平裙上褶皱,挂着标准微笑,走去前厅,颔首引路:“先生女士,这边请,请小心台阶。”
今天这桌客人,男方出手阔绰,女方艳丽暴露。两人像网友见面,很快聊到窗外江景。男方指着一栋楼说那上面新开的高档酒店,看夜景极佳,可俯瞰整个誉城。
女方满眼憧憬,男方趁势问她想不想去。
女方甜甜应允。
两人很快吃完饭,起身离去。
回到休息室,送菜的男服务生跟小果他们聊八卦,说又是富二代钓美女。
姜皙从不参与客人八卦,坐一旁揉腿。说来,要感谢这对客人,吃饭时长短,省了她好一会儿站。
巧的是今晚的客人都走得早,全体服务生提前半小时下班。黄亚琪说,就都早些回去,祝清明快乐。众人笑成一团。
姜皙也笑了。
她换好衣服,乘公交回家时,见路边的绿树长满新芽,在路灯光照射下格外嫩绿。
杏花、海棠开得正艳,像夜里粉白的雾。
小水和她坐同一班公交,她要转站,到站先下车,冲姜皙挥手拜拜,说明天见。
“明天见。”姜皙也朝她挥手。春风微凉,吹拂在她面庞上,她忽感到一丝久违的安宁。
原来,这就是普通人的平凡的生活。
不用到处漂泊,有固定的工作,有一起笑闹的同事,有慢慢在发展的朋友,有上下班固定常走的路线,甚至连公交车司机都变得熟悉。
像是,生活终于落到实处。她有了属于她的一圈天地,并在这块小天地里开始存活,生根。
“市公安局家属楼站到了,请乘客朋友们准备下车……”
亲切的播报语音叫姜皙回神,她下了公交,在微凉的春风里往前走。
这条宁静的路,树木茂盛起来,但并不阴森。周围治安很好,她可以放心地慢慢走进小区,欣赏楼下的春花。
姜皙走到三楼,推门进屋。客厅灯开着,但空无一人。
一阵恐惧瞬间袭上心头,但下一秒,她看见姚雨和姜添的鞋子整齐摆在地垫上,虚惊一场。
“添添,小雨?”
客卧房门紧闭,姜皙一推,门锁住了。里头传来急速的响动。
姜皙敲门:“添添?小雨?”
“马……马上。”
一分钟后,门拉开。姚雨满脸通红,眼神躲避。姜添站在一旁,头发乱糟糟的,表情懵懂。床上被子展开了,平铺着,但掩饰不住凌乱。
姜皙有些吃惊地盯着姚雨。
姚雨脸色发白,又吓又惭。
“添添,告诉姐姐,你们刚才在干什么?”
姚雨立刻紧张地看姜添。
姜添从不会对姜皙撒谎。虽然姚雨说,这是他们的秘密,不要告诉任何人。但他一五一十地说:“亲亲。小雨亲我。”
姚雨抬不起头了。
姜皙让他在房间里待一会儿,说有话要跟姚雨讲。
姜皙关上房门,走去阳台。
姚雨垂头随她过去,姜皙还没开口,姚雨跌跪在地:“西江姐姐,你骂我吧,是我不对。我这种人,不配也不该……可我好喜欢程添添。姐姐你骂我,但不要不准我见他好不好?”
姜皙吃了一惊:“我骂你做什么?你傻啊,添添他傻乎乎的,什么都不懂。你喜欢他什么?他不会保护人,不会爱人。什么都不能给你。你喜欢他,只有付出的份儿,只能受苦吃亏。你太糊涂了!”
姚雨震惊,呆滞半刻,抱住她的腿嚎哭:“西江姐姐——你怎么——像我的亲姐姐一样——我家人都没有对我这么好过——”
她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姜皙又好生劝她,认清现实,不要喜欢姜添。
“西江姐姐,我不想那么多。我只知道,我喜欢他,不想管以后,也不考虑七七八八,怕这怕那,我喜欢他就要和他一起。管那么多做什么呢?”姚雨抹着眼泪,“我只知道,看见他就好幸福。干嘛想那么多呀?”
姜皙内心猛震,竟无言以对。
许城刚停好车,见姚雨从单元楼出来,耷拉着头,没什么精神。
他下车,唤:“姚雨,你上次说的失踪的姐姐联系上没?”
“没有。我去派出所报警了。”
“行。”
姚雨折身走来,她歇过一会儿,眼睛不太肿了,加上晚上光线不好,看不太出来。
不过,许城打量她两下,问:“跟添添吵架了?”
姚雨不吱声。
“添添有时脾气不好,不是故意的。他的思维方式跟我们不太一样。”
“我知道。”姚雨转移话题,“你和西江姐姐呢?”
“怎么跑我头上了?”
“我之前就看你们不对。程添添和我说,你们以前睡过。”
许城无语半刻,皱眉:“这是你该操心的事儿?”
姚雨听他语气不容置喙,闭了嘴。许警官虽然平时好说话,可私事儿不容别人闲话,她不敢多说,咕哝一句:“反正,我好喜欢西江姐姐,我觉得,她很强大。”
“要你讲。”许城催促,“赶紧回去。你还得转车,等下赶不上末班车。”
姚雨一拍脑袋,立马说许警官再见,飞奔而去。
许城上楼,敲两下门:“姜皙。”
里头等了一会儿,才过来开门。
姜皙乌发披散,穿着吊带短裤,外头胡乱套了件外套,应是刚躺下,所以没穿假肢,拄着拐杖来的。
许城愣了愣,尴尬地移了下眼神:“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这么早就睡了。”
“今天有点累了。”她说。
昨夜也没睡好。“不过刚躺下,没睡着。”
许城的视线移到她清秀的锁骨上,那处肌肤上残留着昨夜的红痕。姜皙微红着脸,将衣领拉了拉。
他不太自然地移开眼神。
“你……有事?”
许城从兜里掏出一个很小的装相片的纸袋。
姜皙不明所以,从里头捞出一小摞证件照,僵住。
是一张她十年未再见过的脸,姜淮。
姜淮身份证上的照片,模样端正,面容不喜不悲,黑色的眼睛注视着她。
姜皙眼泪一下砸落,她抬起头,满眼的疑问激动。
“我托卢思源在系统里找了他身份证照,洗出来了。”
“谢谢你。”她冲他微笑,两颗泪从脸颊滚落,像晶亮的珠子。
那一下,许城心都碎了。
他很想抬手拂去她脸上的泪,又怕是趁虚而入。他忍住了,微笑一下:“我走了,你睡吧。把门关好。”
他退后一步,等着她关门。
姜皙点头,拄着拐杖移动一步,门要关上时,又拉开一截:“你最近有空吗,我请你吃个饭吧。这次回江州,谢谢你。”
许城愣了下,立刻点头:“有空。”
“我到时给你发消息。”
“好。”
门关上了。
男人站在原地,久久没动静。感应灯灭了,他才深吸一口气,转身下楼,走着走着,脚步飞快,一跃几台阶地跳下楼去。
第67章
节后开工第一天, 许城去了趟看守所,问王大红,那个浓眉鼠眼男的眉毛有没有什么特别或异样的地方。
王大红就记得那人眉毛浓密得夸张, 至于异样,实在没注意。
许城拿出一张打印放大的杨建铭的身份证照:“像这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