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凌爷爷与季蕊说的，凌爷爷每日都要说几件凌煜的事情。
别的孩子早就听得耳朵起茧子了，只有季蕊百听不厌。
季千柔很支持女儿的梦想：
“日后去了矿山，若是有机会，娘让你村长爷爷引荐引荐，让你见见那位少将军。”
季蕊原地蹦了一下,小脸蛋上满是欢喜：
“我知道娘最好了！”
又很快收起了属于小孩子的纯粹笑容，对季千柔道：
“娘，我们童子军特别小分队要与护卫队一起去巡逻，我要走啦。”
“真是个好姑娘，这包糖拿去。”
季蕊在季千柔脸颊上波了一口，拿着糖哒哒哒跑掉了。
即便是奔跑的时候，也注意了自己的仪态，挺直了背脊，瞧着有模有样的。
王满跟着季蕊一起走了。
队伍接下来要往关山岭去，越过关山岭，就有一条官道直通南边矿山。
但是去关山岭的路不短，得走上一个月。
好在是过了榕河后，白日里不再那么燥热了，队伍行进的时间可以适当延长。
黄昏时分，队伍的最前边响起轰隆一声。
地面也跟着颤动了几下。
其他马匹多少都有点受惊，只有永夜四条腿跟长在了地面上一样，纹丝不动。
踏燕瞧过来，也跟着站直了。
马王不动，其他马都安静下来。
季千柔去查看情况，见季蕊与孩子们瞪大了眼睛，“哇喔——”
王满双手黑漆漆的。
前边地面上也黑漆了一大片，有个大而浅的坑儿。
坑里又晕着几个绑红带子的人。
坑外还瘫坐着一个穿亮银甲胄，但一身污土的人。
季千柔动了动鼻尖，空气中逸散的味道有点儿像是……
她转头，面无表情的看王满：“你哪来的火药？”
王满咳嗽几声，笑容干巴巴的。
“这，我，……”
支支吾吾，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出话来。
看季千柔这表情，王满有一种自己做错了事情的心虚感。
还是季蕊站了出来，小姑娘嘴巴里还含着糖，腮帮子一边是鼓起来的。
“娘，火药是我们按照书里描述的做出来的。”
一股火蹭的一下涌上季千柔脑子。
“什么书教你们做火药？！”季千柔深吸了一口气，“蕊蕊，你知不知道火药有多危险？”
现在这条件做出来的火药，稳定性太差。
一不小心，就可能伤到自己。
王满哪能叫小娃娃在前边顶罪，他道：
“就是季娘子拿给我们的那本《暗器大全》，这事也赖我，我对这火药挺感兴趣的，这才弄了出来……”
她给的？
《暗器大全》？
季千柔黑了脸，磨了磨后槽牙亲切的呼唤系统：“好一本《暗器大全》，这是能给小孩子看的东西？”
系统想装死不吭声，但想想从前季千柔那些操作。
果断屈服：“我赔钱。”
“这不是赔不赔钱的问题！万一孩子们因此受伤……”
“我赔双倍。”
“不行，得十倍。”
系统：“……”
“那《暗器大全》……”得收回来。
“书我收着，省得你下次再给错。”
瞧瞧这赔本买卖做得。
系统略气愤，系统不敢反抗。
大抵是知道自己做错事了，王满跟孩子们站成一排，低下头。
穿甲胄的人缓过劲儿来，爬起来拍灰对季千柔说：“你也别怪他们，那帮子人把他们当成了我的同伙。”

王满恍然大悟：“这么说好像……”
他对着付公平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露出笑容来斩钉截铁道：“不认识，从来没见过。”
付公平不信：“你怎么可能不认识我？你要是不认识我，为什么要在红卫军的人手里救下我？”
自然是因为……
红卫军，也就是现在躺倒在坑里那群人上来就对着孩子们喊打喊杀。
且王满几个也想试试他们所研制出来的火药是否有书上描述的那般威力。
王满看看季千柔，一脸积极向上：
“保护弱小，人人有责。
即便不是你，换做是其他人，我们一样会救。”
付公平不能接受，又去问孩子们：“你们一定认得我对不对？大声说出我的名号来，我重重有赏！”
孩子们看看伙伴们，热火朝天的讨论：
“我饿了，我们什么时候开饭？”
“我们来玩大侠打坏人的游戏吧。”
“我想尿尿……”
一时间，场面略显吵杂。
付公平：“……”
“岂有此理，在这片地方怎么会有人不认得我公平侯！”
付公平想，自他年前起事至今，手底下有千来号人，在这江南一带也算是一股势力，怎么可能会有人不认得他。
“你们一定是红卫军派来的，想活活气死我。
我定不会让你们的诡计得逞。”
他怒冲冲的说完话，却发现根本没有人听他讲话。
那一头季千柔收缴了《暗器大全》，并且动用了老大的权威勒令孩子们不许再做这书中描述的危险物品。
便与村人会和，要继续南行。
村长还问季千柔：“在那儿站着的是水啊？”
“不知道，好像是什么猴子请来的救兵。”
村长悄咪咪看了一眼，又悄咪咪的与季千柔说：“的确长得有点像猴。”
尖腮长耳的。
世道不一样了，猴子都会请救兵了。
季千柔把王满喊到跟前，问他：“你们怎么捣鼓出火药来的？”
做火药要用到硝石跟硫磺、木炭。
木炭每日烧火后剩下不少，可这硝石与硫磺，又岂是轻易可以弄到手的？
王满垂着头：“书上有教提取硫磺的办法，硝石是蕊蕊找来的。”
他提拉起一边眼皮，语气似乎都藏着高兴劲儿：
“蕊蕊可有本事了，她能摸出许多不同的石头来。”
再根据书上写的硝石的特征，不就比对出来了。
季千柔挑眉：“你也挺有本事的。”
王满嘿然一笑，“也就认识几个字，不是什么大本事。”
“不不不，你本事太大。
要不是今日被我抓了个现行，恐怕这事要瞒到我进棺材！”
“那肯定不能，姑奶奶您进棺材之前，我一定得把这事告诉你，不然咱太亏心。”
王满表情诚恳热忱。
季千柔嘴角一抽，一脚把王满踹开。
跟着队伍的付公平就把王满扯过去了。
这人非得死皮赖脸的跟着队伍一起走，可村人与他搭话又都不理会。
对上王满才有几分看重：“你救了我的性命，我给你一个效忠我的机会。”
王满：？？？
“你们这群人虽然没啥素养，可我手底下有不少良将，多操练操练也可堪大用。”
“等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王满叫停，反问付公平。
付公平轻哼一声，他并不觉得王满是真的不懂，还以为这人是在故作姿态。
但想想这人也算是救驾有功，勉强给他一个面子也不是不行。
昂着下巴道：“你带着这些人，护送我会江南濠城，我给你记一个大功。”
王满：“……”
“这事，你得去问我们季娘子。
在我们这儿，季娘子说了算。”
“季娘子，就是刚刚那个凶婆娘？”付公平不屑道，“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你们竟听一个妇人的？可笑！”
偶然路过的徐国昌脚下一踉跄。
这话……为何似曾相识？
米爹喊徐国昌：“副队长，张婶领人给咱做了草鞋，数量不多，先到先得！”
“知道了，我这就去。”
徐国昌甩甩脑袋，昨日之事不可追，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这路不好走，还是领草鞋要紧。
周遭的村人听得付公平的话，纷纷露出收起善意的表情。
“瞧不上我们季娘子，就是瞧不上我们，瞧不上我们，也不必与我们同行。”
“请走吧，我们这儿不欢迎你。”
就连孩子们也对付公平显露出不喜。
“早知道他瞧不起我们老大，我们就不救他了。”
“就是就是，要不咱把他丢回坑里？”
“好主意啊。”
付公平没想到他不过是说了句公道话，就被大河村的人如此对待。
不由得多看了季千柔一眼，见她皎色如月，颦笑间风采流转，内心大骇：
这一定是怪谈中写就摄人心魄的妖精。
靠她的美色，迷惑了一村人的神智。
若是付公平这次没有贸然出兵，导致兵败城下，只能仓皇逃命至此。
他一定会带着自己的部下揭穿季千柔的真面目，然后顺理成章的将这百来号人收归自己麾下。
但虎落平阳被犬欺，现在就剩自己一人，付公平知道自己不能冲动行事。
他上去就冲季千柔笑得特友善：
“妹子，我第一眼看你的时候就觉得你特熟悉，特别像我老家的大妹子。”
拎着孟小艺‘每日一菜’正琢磨着是煮汤还是小炒的季千柔：？
说完话付公平发现村人脸色更臭了。
付公平：“……”
大河村汉子们互相对视：这人来抢他们妹子了！
都是些小啰啰，付公平虽然觉得古怪，但也没有放在心上。
他相信以自己的人格魅力，指定能让季千柔这女子主动并入他的后院，且叫这群人当陪嫁。
“妹子，这一路上辛苦了，不如去哥的濠城里休息休息。
哥带你四处走走玩玩。
等你玩够了，咱们就把婚事办了，我让你做贵妾。
怎么样，哥待你不薄吧？”
付公平越是心猿意马。
他后院里也有不少风情万种的美人，可像季千柔这种气质的，那还真是独一份。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付公平，没有发现大河村众人越来越阴沉的脸色。

油腻的口吻再配上付公平那脏污的脸颊，季千柔完全没了胃口。
今晚不想吃蔬菜，想吃红焖猪头。
付公平见季千柔不说话，还以为她是害羞了。
爽朗大笑道：“妹子不必害羞，这男婚女嫁是最正常不过的，等你过了门，我一定疼你。”
王满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这是顺手救了一个什么大麻烦。
“我们季娘子是有妇之夫，看不上你这种低俗孟浪的男子。”
村长走过来，挡在季千柔面前。
“老头子，我可是大名鼎鼎的公平侯，你敢骂我，信不信我砍了你的脑袋！”
付公平被捧着太久了，哪里受得了村长高高在上、不屑一顾的模样。
可话音刚落，大河村所有的汉子都摩拳擦掌着站到村长身后。
浓重的口音也遮掩不住他们的高兴：
“村长，能打了不？”
他们看付公平不爽很久了！！！
“你们想干什么？我是公平侯！等我的将士们找来，我要叫他们杀了你们！”
付公平往后退了两步，又觉得如此行径太过丢脸，又梗着脖子粗声喊话。
好似只要音量够大，所有人都会被他吓退。
村长气呼呼道：“打，直接打死！打死了算我的！”
见天儿不干好事的鳖孙，居然敢惦记他亲亲闺女。
要不是伤口还没有好全，村长都想自己上手敲。
村长低头看看好奇歪头、尾巴摇得飞快的战魂，突然眼睛里冒起光来：
“好狗好狗，去把那样东西拿来。”
战魂嗷呜一声，箭矢一般飞了出去。
冲进了揍付公平的人群之中，没多久就叼着一条带子回来了。
它绕着村长转了一圈，扭头就把带子送到季千柔跟前。
季千柔不解：“这是什么东西？”
此时正叫着‘别打脸’‘轻点’的付公平，忽然惊叫一声：“谁偷了我的腰带！”
战魂甩甩带子。
季千柔无奈的看向村长，就见老爷子揉揉伤口：
“诶哟我伤口疼，我得回去好好躺着了。”
杵着拐杖走得比季千柔小跑还要快。
季千柔：“……”
就当大河村人将付公平当沙包来练手的时候，那群子被炸翻的红卫军过来了。
一个个灰头土脸，说话的时候还往外边飞沙土。
来时凶神恶煞：“就是你们偷袭我们？！”
大河村众人略感心虚。
季千柔摆摆手，让这群不顶事的家伙往后退。
众人内心欢喜：如果是季娘子的话，一定能将事情完美的解决掉！
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中，季千柔直面红卫军，语调嚣张：“是又如何？”
众人：“……”
默默开始摸称手的兵器，没关系他们人多，他们可以嚣张。
“你们！欺人太甚！”
季千柔冷笑：“我们欺人太甚？王满，过来！”
王满战战兢兢走出人群。
季千柔上手就是一拳，把王满打得眼睛斜鼻子歪。
王满委屈啊。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把那家伙的麻烦事甩给我，我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季千柔提着王满，与他耳语。
王满嘴皮子抽搐，“我该怎么做？”
“这样就好。”
这样就好？？！
是什么意思。
不等王满想明白，季千柔把挨揍完看起来更加不忍直视的王满的脸怼到红卫军面前：
“瞧瞧你们把我们村的汉子都吓成什么样了，我们还没有说你们欺负人，你们倒是恶人先告状来了。”
红卫军：“……”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是被你打成这样的。
红卫军几人想反驳，可是看看王满的惨状，语气好了不少。
与季千柔有商有量：“我们将军点名要将公平侯抓回去，你们若是愿意将公平侯交出来，我们可以许你们一点好处。”
季千柔丢开王满，漫不经心的抚摸淡粉的指甲。
“一点好处？一点是多少，五五分成？”
“那不可能，顶多分你们一成。”
季千柔语调拉长‘哦’了一声，对众人道：“送客。”
红卫军：“？？？”
付公平感激涕零，季千柔果然对他有情义，有好处拿都不愿意将他交出去！
不由得露出酡红的笑容。
牵扯到脸上的伤口，一抽一抽的疼。
“小娘子，我们可以再让你一成好处。”几个红卫军对视后，不情不愿道。
季千柔轻笑一声。
看着红卫军，吐字清晰：
“我自己将人送去给你们将军，能拿十足十的好处，为何要把功劳拱手让给你们，拿那一两成？”
大河村村人悟了。
就是这个理儿！
“没错，咱们自己把人送去，那边的将军一定把我们当成贵宾来款待！
指不定还能好吃好喝一顿。”
“我可不指望好吃好喝，只是想寻个地方好好睡一觉。”
眼看着季千柔与整村的人都达成了共识，红卫军们慌了。
其中一人慌不择言道：“你们又不知道我们是哪儿来的！肯定找不着我们将军！”
“你这话提醒我了。”季千柔做醍醐灌顶状，“不过没关系，我们不知道，你们不是知道吗？”
“我们就跟着你们走。”季千柔脸上的微笑完美无缺。
言下之意，有本事当逃兵，一辈子别回去。
红卫军几个憋屈啊。
大河村众人略显振奋，行路无趣，总该来点调节。
最终，红卫军做出了最大的让步：
“好处我们对半分，这是我们的底线了！
你总不能叫我们兄弟几个白忙活！”
季千柔还是那句话:“有十成的好处可以拿，我凭什么分你们一半？”
红卫军几个张开了嘴想反驳，可是就连他们自己都觉得季千柔说得太有道理了。
人在大河村的手中。
大河村凭什么把好处分给他们？
就……想自闭。
“七三分，不然我们兄弟几个就是死在这儿，你们也别想得到好处！”
“八二。”
“成！八二就八二！”
拿两成，也好过无功而返。
红卫军让大河村将付公平教出来，他们拿去换好处。
付公平生无可恋，他马都跑死了才逃出来，怎么能再被抓回去？
一下跳起来对季千柔道：
“妹子你别被他们骗了，将我交出去，他们得了好处不可能带回来给你！
我是公平侯，你随我回濠城，我把我所有的宝贝都给你！”
红卫军一听也不干了：
“我们红卫军言出必行，小娘子才是莫要被他的花言巧语给骗了。
让他回濠城，无异于放虎归山，到时候去了他的地盘，你们恐怕性命难保！”
到底哪边才是可信的？
大河村能真的拿到好处吗？

大河村众人受教了，不管是付公平还是红卫军，与他们既无交情也无恩怨。
但被卷入风波之中，不管偏了哪一方都要遭到另一方的怨恨针对。
既如此，倒不如捞点好处在手里头。
付公平与红卫军现在是不顺眼极了季千柔。
要是没有季千柔这个搅事精，就凭大河村这群乡野村夫不值一提。
“公平侯不愿？那我也就只能将你交给这几位红卫军的兵士了。”
季千柔对付公平莞尔一笑。
付公平真怕了她，深吸一口气：
“妹子，不是我不愿意，只是濠城距离此地山远水远，要通知多是一桩难事，费时又费力。
倒不如我们一起去濠城，我可以发誓，我一定说到做到。”
红卫军几个冷笑不已：
“别听他瞎说，濠城距离此地骑马只需一个时辰。”
又对季千柔道苦：
“我们弟兄几个都只是小兵，没领赏之前怎么拿得出好处？
我们可以立下军令状，还请小娘子相信我们，等领赏后我们一定将好处送来。”
他们不叫自己好过，付公平也不会叫他们好过。
“妹子，他们拿不出赏赐，那就叫他们通知了郭南成送好处过来。
江南府门距离此地骑马也不过一个多时辰。
郭南成做梦都想取我性命，只要他知道我在你的手中，什么都会满足你。”
付公平与郭南成是老对头了。
两人都是乱世之中最早起兵发家的人，都看中了濠城这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
一番相争后，郭南成棋差一招，叫付公平入主濠城，他不得已选了怒江以南的府内。
此次失败被郭南成视为奇耻大辱，一直想着要找回场子。
而付公平原是对郭南成这手下败将无感的，却因自己的子侄过府内而横死怒而发兵，攻打府内。
如今兵败，新仇旧恨之下，付公平提起郭南成也是牙痒痒。
红卫军几人与付公平互相瞪视，谁也不让谁。
季千柔摩挲下巴，面带微笑：“我觉着你们给彼此出的主意，都十分不错。”
她吩咐下去，一来叫人笔墨伺候付公平，让付公平写信回去通知濠城拿好处来赎人。
二来叫红卫军的商量商量，派一个人回府内通报消息，看郭南成愿意拿几分诚意来换付公平。
安排得明明白白。
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双方不得不从。
等付公平写好信，用附上贴身的龙鳞玉佩，季千柔着手挑选去濠城送信的人。
这人要会骑马，聪明，还得能有点防身的功夫。
凌晗、王满与徐国昌都是可用之人。
见季千柔迟疑，徐国昌出列请求：
“季娘子，我愿意出走濠城。”
“就你了，让踏燕……不，让永夜陪你走一趟。”
说着，季千柔把信件递给徐国昌，“机灵一点。”
踏燕听到季千柔呼唤自己的名字，雀跃着抬起马头，又听季千柔改变了主意，马脸拉得老长。
而永夜……
不知何时它溜达到了付公平身后，一口牙齿堪比剪刀，从付公平背后咬下一块布料咀嚼着。
偏生付公平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对永夜所作所为一无所觉。
他目送徐国昌骑马远去，屏住呼吸捏紧拳头。
堂堂公平侯，被一女子压制，这是奇耻大辱。付公平早已发誓，他要找回场子来。
信件乍一看没什么，但付公平在其中留下了特别的暗语。
他濠城的军将只要看了信件，便会假意答应来换人，实则倾巢出动，势必要将大河村与送好处来的红卫军一举拿下。
到时候，他要叫这些人都当他的奴隶，喝他的洗脚水！
美好的幻想让付公平嘴角流淌出一丝笑意。
另一边红卫军也让最年轻的小将回去通报。
几人对视，‘通报’乃是迷惑大河村的说辞。
他们早就商量好了，回去是请将军发兵，将大河村连带着来换付公平的濠城将士一网打尽！
两方人各怀鬼胎。
大河村的人好像是一无所知，都坐在一块儿话家常。
“大家都拿点布料出来，咱们再给季娘子做件新衣裳。”女人们把布料拿出来，讨论着样式。
孩子们在四处淘找着，好吃好玩的都要送给季千柔。
汉子们谈论起季千柔那位在南方的夫君：
“竟叫孤儿寡母独自上路，那厮真不是个人。”
“可不是，还没见他我就有点儿手痒，你们说季娘子到时候见了他会不会就不管我们了？”
汉子们沉默下来。
如此想想，就更加手痒，更加想要揍人了怎么办。
自家水灵灵的大妹子，到底是被哪头猪给拱走了？
季千柔去了村长那儿一趟，又过来找众人，一群人凑在一块儿说话。
这番动静，付公平与红卫军不是没有发现。
红卫军看向付公平：“他们在说什么？”
“你问我，我问谁去？”
付公平翻了个白眼：
“想知道，就自己问去。反正我是没兴趣知道，一群粗人能说什么？”
红卫军几个想想也是。
就大河村这些人，等他们濠城/府内的大军一到，不堪一击。
两个时辰的时间转眼就过去了。
付公平与红卫军饿得前胸贴后背，就见季千柔拿了一个饼子过来。
“饼子只有一个，你们自己分。”
季千柔丢下饼子就走。
双方对视一眼，都扑将上去，付公平知道对面人多自己肯定争不过，碰了饼子掰下来两指宽的一小块饼子，直往嘴里塞。
红卫军本来一点饼子都不想给付公平留，可现在也没办法了。
又把剩下的饼子分吃了。
吃完没多久，几人就打了哈欠来。
再过一会儿，都睡着了。
季千柔对大河村众人使了个眼色，众人行动起来。
劈碎两辆拉车，把残片弄得遍地都是。
火堆踢翻，破布乱撒。
务必让现场看起来杂乱不堪。
付公平与红卫军几个加起来有八百个心眼。
季千柔就不一样了，她一个人就有一千六个心眼。

也就是说，濠城的人会先到。
凌晗拿出季千柔给他的血袋，把身上糊得都是血，往濠城的方向前行一段距离，就在地上躺下了。
不多时，徐国昌带着濠城的将士姗姗迟来。
见凌晗血人一般倒在路边，徐国昌跳下马来。
面露惊诧：“凌晗，你这是怎么了？”
“大家呢？季娘子呢？怎么只有你一人？”
凌晗死死抓着徐国昌的衣裳，一边出气一边吐血，说话断断续续:
“府内……大军，把大家都……，救她们，快，快，快去——”
凌晗话未尽，气已绝，倒地不起，双眼圆瞪。
死不瞑目。
徐国昌潸然泪下，“是我来迟了，是我来迟了！我一定为你报仇，我一定要杀尽红卫军，将大家都救回来！”
说着，帮凌晗阖上双眼。
扭头对濠城将士道：
“红卫军竟先到一步，我们的村人与公平侯都被掠走。
你们若是有心救主，就随我一同杀去府内！
贪生怕死之徒，便早早归家去吧。”
说罢，也不等他们反应，驾马抽刀而去。
濠城将士紧随其后，他们可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公平侯身陷危险，他们要将他救出来。
若说一开始濠城将士对徐国昌与凌晗只有五分信任，在见到遍地狼藉后便是七分相信。
再见到压境的红卫军后，便完完全全接受了此事。
大喊着：“归还公平侯”拼杀而上。
红卫军一众得知消息紧赶慢赶而来，没想到半路碰上濠城将士。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双方一时之间打得不可开交。
大河村众人尾随埋伏，王满偷偷探头去看，回来建议季千柔：
“季娘子，双方各来了五百兵，先让他们打着，咱们等等用火药与小弩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挥斥方遒的未来，似乎已经出现在王满眼中，叫他精神振奋。
季千柔声音冷冽：
“你不是说除了火药，你们没再按照《暗器大全》做过什么危险的东西？
嗯？小弩？”
王满一个激灵。
同样心情激动的孩子们叽叽喳喳与季千柔道：
“老大，我们还有背箭！草鞋底下也能藏石刀！”
“这些都是王叔叔带我们做的！他超厉害！”
王满：“……”
季千柔看着王满，指节被掰得咯咯响：
“说说吧，想挑哪一天下葬？”
“如果可以选的话，再过五十，不，再过一百年可以吗？”王满干巴巴的笑了起来。
季千柔也笑，“行，我今天先弄死你，一百年后再帮你下葬。”
王满：“……”
尸身能存放一百年吗？
坡上是红卫军与濠城将士的拼杀声，坡下是王满的惨叫声。
且完美被坡上的声音盖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