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圆也笑,等出了巷子,街道上已经没雪了,都被人铲得干干净净,马路宽敞平缓,街边还有铲雪之人,越往北,街道就越干净,铲了的雪都整齐堆在树下,就好似没下过雪一般。
汤圆看树穿了厚厚的棉被,不由问道:“娘,雪是凉的,那树穿了雪做的被子到底是暖和还是冷呀?”
林秋然差点被他给绕进去。
林秋然看着他,汤圆很认真在思考这个问题,他出门戴了老虎帽,盖因家中暖和,偶尔出去玩也穿得严严实实不会受冻。所以他脸上干干净净,没冻伤没皲裂,看着胖乎乎可爱得很。
林秋然道:“对于树来说,兴许是暖和的。因为有句老话叫瑞雪兆丰年,是说雪下得越大,来年就会丰收。”
没等汤圆说话,再问为什么,林秋然就道:“地里的学问你祖父懂得多,等他来京城了,你问他好了。别光和我说话,和你爹也说两句,不然他该难过了。”
萧寻微愣,这招他在兵书上学过,叫祸水东引。
萧寻无奈笑笑,把汤圆抱到自己腿上,不让他烦林秋然,“马上就到了,你一会儿去选院子……”
林秋然落了个清闲。
等到了安远伯府,马车缓缓停在门口,林秋然下车后先看了看门匾,四个大字大气磅礴,两旁石狮子口中衔珠,威严尽显。
竟然都给弄好了。
林明拿钥匙开门,府里没下人,故而没人扫雪。门推开,露出了里面的景色。厚实的雪盖着侯府,远看院子坐落林立,前院也甚是宽敞。
林秋然买的宅子占地十几亩,送来的地契上头写的是二十亩,多几亩地,处处都显得宽敞。
前院树多灌木多,不过都蒙着雪,再加上雪白一片,看起来比萧家大得多。
林秋然让林明和丫鬟看着汤圆,省得他跑丢了。自己则一边走一边看,礼部的人曾和萧寻说,有不满之处或是缺什么,再和他们提就是。
林秋然这样看着,是没有不满的。长廊没雪,她去廊上转转。仰头看了眼,她知道这宅邸肯定是别人住过的,也不知住过多少人,可林夏打听,上一个主人被抄家数月前刚搬走。
可檐上的壁画都重新上了颜色,仙女飞舞,天宫宫阙都栩栩如生。
林秋然笑了笑,又摸了摸柱子,柱子是红色的,家里的几处都裂缝掉漆,但这个是新刷的,也干透了。
刚赏的,不过肯定是早就修缮了。
林秋然顺着长廊往里走,是个小花园,园中红梅开得热烈好看,好似一团火,花园也不小,林秋然走了好一会儿才绕出去。
过了花园有个小凉亭,凉亭旁边是个四层的赏景小楼,林秋然凑近看看,也是修缮过的。
小花园这边有个小池塘,已经冻得很结实了,估计不是活水。过了这边,是数道月洞门隔着相连做成的门洞,每走一步就映衬着月亮的阴晴圆缺。
林秋然觉得这个巧妙,好看得紧,却也是真的占地方。若是府内不够大,都做不成这些。
穿过月洞门,林秋然到了一间院子,院内也有个小花园,不过小上许多就是了,院中树木不少,屋子也不少。
林秋然找了间屋子推门进去,她虽然想过这里事先有人打扫,肯定不会进去后面见满屋灰尘蛛网,但也没想到是这样的。
屋内家具已经摆好了,对门放着的两把太师椅,墙边有字画。太师椅和桌子后,是一个没摆东西的多宝阁架子。
去里屋,床柜桌椅都有,窗前是罗汉床,屏风前是贵妃榻。都擦拭过,林秋然摸一把,是没灰的。
她越看越满意,这可是一应俱全,也不知道别的院子是不是这样。
林秋然觉得这赏赐可真好,可细想之下,那是皇上,圣心难测伴君如伴虎。如今赏赐这么多东西,哪怕把房契给了,可是也不能买不能卖,只是住着好看。
若是日后犯错,宅子必然会收回去。
她不禁想到那句话,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
林秋然上手探了探家具,都是很好的木料,宅子虽旧,家具却是新的。看了几眼,她从屋里出来把门关上。
出门后,看着汤圆和萧寻在月洞门那儿躲猫猫。
萧寻要故意抓不住,还得抓不住后很快抓住,跟儿子玩闹,竟然还要动脑子。
林秋然站在台阶上,笑脸盈盈地看着父子二人,“别玩了,去别处看看,我们就该回了。”
这么大,等搬过来再仔细看吧。
第一百零二章 赴宴
汤圆朝林秋然扑过来, 然后抱住她的腿,“娘,这门可真有意思, 竟然有这么多道!”
林秋然笑着道:“你再仔细看看呢, 是不是还有其他不一样的地方。”
汤圆过来就直接和萧寻在这儿捉迷藏了, 只觉得新奇, 别的并未仔细看。
他又回去走了两遍,终于眼前一亮, 跑回来和林秋然说道:“娘,我看这个门像月亮, 是真的月亮。从这儿看第一道门是十五的月亮, 后面的就是别的日子的了。”
萧寻在一旁笑了笑,看着林秋然点点他鼻子,“没错, 走吧, 我们回家吃中午饭去。”
林秋然找人算的搬家日子是腊月初九,还有几日。从今儿起就能往这边搬东西了,搬不完的也不急,因为都在京城, 后面缺什么再拿也不迟。
等到了家中, 厨娘已把饭菜做好了,丫鬟们拎着食盒去了寿安堂。
这是早就吩咐了的,一到家三人就来了寿安堂, 这是林秋然第一次来这边。
寿安堂是孙氏按照自己心思布置的,她是个利索爱干净的人,里里外外收拾得很不错。外头雪已打扫干净,里面整齐暖和, 林秋然让人送去的摆饰也都摆上了,每日还让丫鬟擦拭。
屋里还放着绣筐和没绣完的绣棚,孙氏平日也没什么事儿,就做做衣服,绣绣花,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日子是越来越好了,最开始要卖吃食做生意,后来带汤圆,现在是有人伺候,什么都不用自己做。
孙氏觉得,虽然府里有绣娘,不过给孙儿做,那也是她自己的心意。
绣筐就放在炕上,孙氏这些日子也睡炕,因为晚上一烧起来很暖和。她觉得这东西还怪好的呢,可惜余安没有。
汤圆过来,孙氏高兴极了,拿来平时让丫鬟买的点心给他吃。
家里不缺银子,孙氏也不似从前那般节省。
汤圆掰了小半吃完,说道:“祖母,以后来了再吃吧,不然中午吃不下饭了。”
孙氏笑着说好,“那就先不吃。”
中午饭简单,有清蒸鲈鱼、糖醋里脊这些菜。林秋然比较喜欢冬瓜丸子汤,刚从外面回来,喝了身上很暖和。
一边吃,林秋然一边道:“娘,我给爹写了信,那边收拾收拾,快些爹年前能到京城。”
信是萧寻回来之后寄的,本来林秋然是打算等搬过去安顿好了再让人去接萧大石,可是这样时间上就很仓促。
马上就过年了,孙氏和萧寻肯定更愿意让萧大石赶紧过来一家团聚一块儿过年的。当然还有回余安这个法子,但是他们刚来不久,萧寻恐有事忙,所以就不回去了。
林秋然寄了信,信中告诉萧大石萧寻回来了,嘱咐萧大石像他们来京一样,雇镖局的人,顺便把金鼎楼这几个月的利润账册带过来。
这样既安全又省心。
信里林秋然还故意吓萧大石,带着银子过来不安全,必须得雇镖局的人,只顾马车怕得不偿失。
对萧大石这种想省钱的人,这法子比说再多都好用。
其他的事林秋然信上也嘱托了,让萧大石去林家村看看,再问问萧家村里正用不用帮忙,送些银子打点一番。
孙氏点点头,“好,早让他跟着非不过来,还得费心安排他再过来,你说这老头了。”
林秋然笑了笑,“爹不也是为了家里的地嘛。”
孙氏道:“咱们来的时候早就过秋收了,有啥地可收啊。再说老家的才二百亩,京城的多得多。”
林秋然道:“晒干称重,都是活。爹他习惯和庄稼打交道,非给弄过来自己也闷得慌,这不有了田地,爹过来也有事可做。”
孙氏道:“你是为他考虑,吃饭吃饭,今年过年就能吃团圆饭了。”
孙氏脸上带笑,对现在的生活异常满意。以前老宅的人那般对他们,什么都是别的房的好,可如今呢。
她是不能生,可捡来个孩子,萧寻是捡来的如何,但能封爵,林秋然也孝顺他们,还有孙儿在,样样都好。这若是知道了,且后悔去吧。
不过后悔也晚了。
日子晃眼又过了几日,林秋然没觉得时间过得多快,不过明天就要去赴宴了。
她还听汤圆还和萧寻说:“爹,你手上的冻疮小了点。以前是肿的,现在瘪了!”
林秋然过去看了看,还真是,“好了些,但还没好彻底呢,药膏还是要涂着,不能间断。”
萧寻点点头,“我知道,肯定不间断。对了,明日宴会你若不想去,不去也行的,找个借口推掉就是。”
萧寻想起那日,林秋然看帖子看了好一会儿,也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刚来京城就要面对这些,对她来说并不易。
少参加一次宴会,无妨。
林秋然笑了笑,“放心吧,安阳侯府我曾去过,府上老夫人待我很是和善,汤圆还曾帮过府上的老侯爷。”
秦夫人从前待她就不错,如今萧寻封爵,只要萧寻和安阳侯在朝中不敌对,那两家的关系只会更亲切。
这已经做好了衣裳,又选了两样御赐的首饰,打扮得大方雅致过去就行了。
若是别的府送帖子林秋然还得掂量掂量,但是安阳侯府,她是放心的。秦夫人待她那般好,只是林秋然偶尔还会疑惑,想不通究竟是为何。
非亲非故,秦夫人又不是子女缘薄的人,何必对她和汤圆另眼相待。
反正路遥知马力,以后总能弄明白的。次日林秋然坐马车去了安阳侯府,汤圆就在家里由萧寻管着。
后日搬家,萧寻可以带着汤圆去新家转转。
林秋然觉得家里可以再买一辆车,不然她出门时家中马车就不太够用,再买可以买一辆好点的。像安阳侯府的车就不错,车顶车壁很华丽。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估计在京城,那种看人穿什么衣裳坐什么马车就给什么脸色的人少,但也不是没有。
马车到了安阳侯府,林秋然下了车,林夏跟在身侧,到门口还没用把帖子递给门房的小厮,就有丫鬟迎来,引着二人去正院。
侯府和林秋然上次来相比没什么变化,到了正院,安阳侯夫人云氏热热切切地拉着林秋然说话,都没管别的客人,“婆母一会儿就过来,早先我就觉得妹妹眉眼柔和,有观音像,近日才知道,你夫君是定远伯。
倒是年少有为,我年长一些,你以后喊我声姐姐就是了。听闻你们刚来京城,以后有什么不了解的就问我,我们姐妹之间千万别跟我客气。”
林秋然不由想,萧寻能干,她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出门在外,都能被礼待三分。
她笑了笑,从善如流地喊了声姐姐,云氏也高兴地应了。
云氏眼中亲切真切了两分,别看伯府和侯府差着一等爵位,可是她夫君爵位是承的,萧寻是皇上眼前的红人,又年轻,日后前途不可限量。想要结交,想要关系亲近,总不能等人家真有权有势了再上赶着登门,这谁会记得你。
又说了几句话,云氏给林秋然引荐今日来客。客人都甚是有礼,林秋然记着人脸和名字,以后出门遇到了也能说几句话,
寒暄片刻,秦夫人来了。
秦夫人看见林秋然难免激动,她从没想过林秋然夫君会是那个保家卫国在西北立下战功的萧寻。
听到萧寻叫这个名字,秦夫人半宿没睡,思来想去,想着莫不是这家人捡到了这孩子之后也想着他寻到亲生父母,所以才给起了这个名字。
吕郑如今不上朝,根本没见过萧寻什么模样,秦氏问儿子,安阳侯不知此事,只说少年英气一表人才,像不像的说也说不明白。
秦秦夫人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朝林秋然走了过去。
秦夫人是长辈,林秋然往前迎了几步,问候道:“许久未见,老夫人安好?”
秦夫人道:“我一切都好,你可还好,家中孩子可好?”
林秋然道:“劳烦您惦记挂心,都好。”
秦夫人眼中闪过动容,“那就好。”
她也未理会旁人,拉着林秋然的手坐下,屋内摆了许多盆花,可没等她说话,就有人开口了。
“原来定远伯夫人竟然认得秦老夫人,我原还以为定远伯是外乡人,夫人也是,原来还有这般关系。”美妇人嗔怪道,“老夫人何不早些引荐,这也能坐下一块儿说说话解解闷儿呀。”
又有人说道:“我家伯爷说定远伯年轻有为,我就猜他夫人定是貌美聪慧,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佳偶天成甚是相配。”
京城多了个年轻有为的人,肯定有不少人有心思,如今可以歇歇了。只要林秋然立得住,家里事别人怎能插手。
这群人什么没见过,想说好听的话一箩筐接着一箩筐。再说今儿安阳侯夫人办的宴会,看秦夫人和林秋然牵着手说话,哪能看不出来什么。
再者就算真的心里鄙夷萧家是从小地方来的,面上也不会多说什么。哪有人会傻到明面上找人不痛快,恭维赞许,把林秋然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秦夫人也道:“这你们就想岔了,我和这孩子也不过才认识一个月,只是性子投缘。再加上她帮过我大忙,这才熟络起来。那会儿我得知她夫君回来,也是吓了一跳。她是稳妥性子,初到京城,许多地方还得咱们关照。”
林秋然微微低头,温柔娴静,“当初刚到京城,多谢您关照照料。”
她又对刚说话的妇人道:“徐夫人谬赞,我初到京城,有不懂之处还得请诸位多多指教。”
秦夫人几句话,众人也不再好奇,林秋然心中有些惶恐,这又欠下人情了。
其余众人赏花喝茶,秦夫人没走,林秋然就一直陪在她身边。
林秋然对秦夫人道:“您以后若还要帮忙,和我说便是。”
不能因为做了官夫人,就忘了本。
秦夫人笑了笑,不在意那个,“如今守得云开,你夫君他……”
林秋然道:“都挺好的,劳您记挂。”
秦氏点了点头,又道:“老家是哪来的着。”
林秋然道:“老家都是胥州余安的一个小村子里。”
秦氏又问:“那你们过来,家里的老人是怎么……”
林秋然这会儿还很有耐心,只当是寻常关心,“我婆母这次跟着过来了,公爹留在老家料理家事,过些日子赶过来,正好一块儿过年。”
秦氏在心里感叹,这可真好,父母俱在,妻子能干贤良,孩子善良可爱,多好啊。
她点了点头,“挺好,真是挺好。”
秦氏原本还想派人偷偷去打探,又怕被发现了解释不清。
她问:“那家中可还有什么兄弟姐妹。”
林秋然愣了愣,然后摇了摇头,“我娘家还有两个兄弟,夫君这头家里就他一个。”
秦氏心中抑制不住地的激动,村里的,家里就一个儿子,这很是少见的。那会儿外族来犯,朝中兵马不够,一个儿子从军也不稀奇。
可秦氏想着,有没有可能是不能生,所以才捡了一个,不然怎么还起个寻字。
秦氏喉咙发干,眼中激动难忍,不过看林秋然面露疑惑,她及时止住,说道:“兄弟多能有个照应,不过就一个也挺好。”
秦氏怕林秋然看出来什么,借口乏了先回去了。
林秋然的确疑惑,若说老夫人是长辈,关心两句也是应该的。可即便如此,打听别人家家事也有些冒昧。
直到宴席结束,林秋然还在想这事儿,她总觉得秦夫人关心萧家,关心汤圆,今日更关心萧寻。
到了家中,林秋然吩咐林夏,“前些日子秦老夫人送了我一套首饰,给找出来。”
第一百零三章 抽丝
那套头面, 拿回来后林秋然让丫鬟找首饰铺子问了问,是金绿猫眼,本就贵重, 凑足一套更是难得, 她没戴这首饰的场合, 就放在私库了。
林秋然这会儿想起来, 想再拿出来好好看看。
对首饰也喜欢,平日自己有买。不过来到这儿之后的第一套首饰, 应算再萧家村老家菜园地挖出来的金手镯和金耳环。后来为了买宅子当了,连着装首饰的盒子一共卖了三十七两银子。
林秋然那时以为是孙氏埋进去的, 可并不是, 后来想着自家地里挖的就是自家的,再有放了那么久,村中无人找寻, 就给当了。孙氏还和她说, 以后有钱了再买。
那年过年,林秋然就买了金镯子等首饰,之后逢年过节会添置,平日遇见喜欢的也会买下来。现在她妆匣里的首饰不少, 金银玉饰都有, 当初那套应急之用,卖了就卖了,林秋然却没惦记过, 哪怕有钱了,也没想过给赎回来。
如今细想,余安首饰铺子卖的金镯子,都是金价加上工费, 可那个连着匣子都能卖那样贵,本身的价钱还得贵几成的,当铺又不傻,怎会做亏本的买卖。
村子里,为何会出现那么贵重的东西。
林秋然脑中有些思绪,可又抓不着。她想看看秦夫人送与她的首饰,或许能看出些什么来。
林夏去拿东西了,林秋然在屋里喝茶慢等。
屋外天光正好,若非还在腊月,都能出去采风游玩,当然有不怕累不怕冷的,汤圆和萧寻今日就去新宅了,马车她用了,也不知父子俩过去路上冷不冷。
汤圆现在很黏萧寻,他活泼好动,萧寻又擅武,尤其才见孩子忍不住惯着,汤圆自然喜欢。
孩子有人看着,林秋然也轻巧不少。
很快,林夏就把匣子拿了过来。当日林秋然就看了几眼,毕竟自己有首饰,哪怕东西贵重,但对她来说还没稀奇都日日观瞻供奉的地步。
林秋然没急着打开,而是把匣子放在桌上,先看外观。今日再看,越发觉得匣子古朴大气。上头镂空雕刻着花纹,用料极好,对着窗外的天光看,能看着上面有金纹缠绕,闪闪发光。
林秋然记得,当初匣子上头就有花纹,只不过没想过匣子也值钱,从未仔细看过。
这花纹林秋然觉得有些熟悉,可当初那匣子长什么样她记不太清了,只知道上头有金子,所以价钱贵。
若真是差不多的匣子,和她猜得一样……那秦夫人莫名另眼相看,老侯爷追着汤圆,秦夫人几次提起了萧寻,还有打听萧家的事就能解释通了。
一件一件地看,好似没什么关系,但连在一起,却能串起来。
林秋然又把匣子打开,里面首饰她一件件看过,并无奇怪之处。
首饰放好,她把匣子合上,这回又仔细看外面,一边觉得不可思议,一边又觉得自己胡思乱想。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呢,可若不是因为这样,秦夫人为何那样对她,从初到京城再到现在,若非秦夫人,林秋然不知要走多少弯路。
林秋然当初来到这个世界,就知道孙氏萧大石二人,跟老宅分出去了,其他的也不知道,就怀着孩子,守着孙氏萧大石过日子。后来萧寻回来了,只是偶尔觉得萧寻长得好,不太像孙氏和萧大石。
是不太像,可若因此就怀疑萧寻不是二人亲生,这也不好。
林秋然摩挲着匣子,若真不是亲生的,那秦夫人那般小心翼翼又热切的神色,大约是安阳侯府亲戚家的孩子。
像这些世家,谁家有了孩子,不当眼珠子似的护着。若是倘若丢失,早就大张旗鼓地找了,绝不会像秦夫人那般小心翼翼,一副想问却不敢问的样子。
既不是丢失,那极有可能当初出了什么事,不得已才把人送走了,不然能有什么顾及不找呢。又有谁放着好好的京城不待,去萧家村那种地方。
倘若萧寻不从军立功,林秋然大约会先去胥州,而非来京城。
林秋然把匣子给合上,这些都是她凭空猜测的,也许只是像秦夫人所说,她和汤圆合老人家的眼缘。
林秋然低头看了眼匣子,又移开目光。她有汤圆,如今萧寻也封爵了,日子安稳美满,马上汤圆该去念书,金鼎楼也在京城开起来了……一切欣欣向荣。
她不该管这些事,不管是与不是,都该当不知道才是。
林秋然把匣子合上,“林夏,把东西拿回库房吧。”
林夏点点头,刚把匣子拿起来林秋然又道:“算了,还是先放妆台上吧,兴许以后用得上。”
林秋然想了想,还是起身披上大氅去了寿安堂。
阳光好,孙氏正在窗前绣花,嘴里哼着余安特有的调子,她脚边不远处放着一个炭盆,炉子也烧着,屋里很暖和。
孙氏穿了中衣,身上套着绵马甲,腿盘着坐,姿态悠闲。
见林秋然来了,孙氏笑着道:“快坐,你看看这花样子好看不,我出去看别人穿过,试着绣的,你以后常出门,得多做几身衣裳才行。”
林秋然倾身看了一眼,她还看见了孙氏脸上的皱纹,脸上还有几块小斑。这几年孙氏样子没怎么变,胖了些,看着也年轻些,不过脸上有些斑点,上了年岁都会长。
她头上也有白发,在家打扮简单,一根羊脂玉发簪挽着,戴着玛瑙石的抹额,很是大气。
林秋然在心里叹了口气,“很好看的,您这也当心眼睛,不能绣太久的。”
孙氏:“我知道,白日也没啥事儿做,就绣绣花,我这动作慢,好半天动不了几针。”
林秋然点点头,顺势坐下,“也不知信到了没有,爹快些过来,您也有伴儿。”
她有她的事,萧寻有萧寻的事,汤圆马上要去上学了,硕大的府邸,也就做活消磨时光。
孙氏:“你爹那做事不磨蹭,估计来了,就怕往这儿拉粮食啥的,你信里可嘱咐这个了?京城啥都买得到,可别把秋收粮食拉过来。没准儿还拉些菜啥的,怕一个人过来亏得慌。”
林秋然道:“这我倒忘了,还有个事也忘了。”
孙氏停下动作,朝林秋然看过来,林秋然欲言又止道:“老家那边我让爹去里正那儿看了看,可以出钱装潢村里祠堂、修路,敬重族老为村子做事是有好处的,怕就怕老宅的人又沾上来。虽然在余安离京城远,可是我还是怕影响夫君……”
孙氏“啪”地一声把绣棚放下,“他们还有脸,哪来这么大脸面!”
林秋然点点头,“是啊,当初传信回来,说萧寻不在,办事时老宅的人面都没露,还是知道我们搬到县城才赶过来。可到了之后连乔迁礼都没有,就让我们张罗管饭,一群人浩浩荡荡,哪里把我们当亲戚。”
提起这个孙氏就心有不满,“如果是真敢沾上来,我倒与她好好说道说道!难不成非要做牛做马,给她当一辈子苦力才成?”
萧大石常回萧家村,私下有没有补贴孙氏不知道,但若沾上来,影响萧寻的仕途,孙氏是如何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的。
她受了白氏多少年磋磨,才过了几天年好日子,孙氏:“若拿孝字压人,我就把老家这些年做的事都抖了出来,实在不行,我就不认萧寻这个儿子,看她还打咋摆亲戚谱儿。
当初嫌我不能生,家里啥活都是我干,后来终于可算分出去了,捡了萧寻又不认这孙子,说什么养个白眼狼?没有不行有了也不行,萧寻长大没吃过老宅一粒米,我看她敢说啥!”
林秋然心跳如鼓,孙氏这般说,大约没瞒过原身,再者村里发生什么事,一传谁不知道。
这些事林秋然来到这儿没问过,自然就不知了,家中一个孩子,谁会想到亲不亲生上来。
也难怪,当初萧寻死讯传回来,孙氏和萧大石愿意让她打了孩子改嫁。若是亲生,大约拼死也要留住血脉。
这个时代讲养儿防老,萧寻不在了,孙儿也非亲生,刚成婚儿媳什么性子不知晓,二人又要找人养老送终,老家的亲戚靠不住,所以愿意卖个好。
若林秋然是孙氏,也愿意给她备份嫁妆出嫁,把她认作女儿,至少有人给他养老送终。
若强行把人留下,以后二人不在了,林秋然若不管,孩子也是受苦受难。
自然,林秋然愿意留下孩子,也是当初看二人性子不错,家里她能做主,比起回娘家再嫁人养别的孩子,当然还是养自己的好。
孙氏以前日子苦,如今也是苦尽甘来,林秋然说道:“萧寻拎得清,我让爹打点了里正族老,都不是心盲之人,您就放心吧。”
“就怕你爹是个糊涂蛋,是非分不清,那边哄几句又好了。他若敢,我就跟他和离。”孙氏嫌萧大石不跟过来,这会儿还得担心他。
林秋然道:“爹不会的,总得为夫君考虑,退一万步讲,若真这样,我们肯定是向着您的。”
林秋然一直打点着,就连汤圆满月也请了里正族老等人来,这可不是一点用都没有。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总归会念这些好。
但若真是臭不要脸沾上,如今他们搬来京城,老家的人想来京城也没那么多银子,难不成乞讨过来。
从寿安堂离开,林秋然不由想起从前的事,其实也不是一点端倪都没有的。当初她临盆,刘氏提前过来,一直嘱咐,说怕孙氏照顾不周,那时她也没往心里去,原来是因为这。
她看着天,长叹了口气,如今该怎么办?
萧寻并非亲生,怎么来余安林秋然不知,可安阳侯府有所顾虑是真。
一边是安稳的日子,汤圆很好,府上很好,孙氏也很好。另一边是萧寻,倘若她是萧寻,明知道自己不是亲生,一直找不到也就算了,可身边人知道此事,却有意瞒着,她是不会高兴的。